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急救室的红灯却始终没有暗下来，燕之初心急如焚地抬头看着急救室上亮着的“手术进行中”led屏。
每一分钟的跳跃，都让他心慌不已。
他整个人透露出一丝颓意，倚靠在医院冰冷的墙上，过道上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起来，因为几天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他眼底一片铁青，整个人不修边幅，脸上没有刮干净的胡须显得他的俊容有几分沧桑。
随着“叮”地一声，急救室的红灯倏地暗了下来，男人眼前一亮，直起身来，看向来人。
急救医生摘下口罩，看着这个尚且年轻的小伙子，叹了口气。
“肺部感染引发的发烧，只要撑过了今晚，应该没什么大碍。”
怕的就是撑不住。
这话，医生没有说出来。
依旧还是和前几天一样的挂点滴、打针、喝药，没有什么不同。
差别就在于这一次的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打针还好说，药是怎么也灌不下去。
不管燕之初试了多少次，姜甜仍然是紧闭着嘴巴，深棕色的药汁从她嘴边缓缓流下，半点都喝不进去。
男人只能用枕头塞到她腰后当靠背，再亲自一口口将药水过渡到她嘴里。
等他喂完全部的药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用毛巾将她嘴边残留的药汁擦了擦，他才俯下身去探她的额头，还是一片火热。
看着她如今遭的这份罪，男人越发的心痛，对幕后下手的人就越发恨。
等她好了……他才能动手……
然而今天晚上，姜甜却并没能如他所料退烧，反而高烧不退，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大汗淋漓，十分的难受。
不论他喊了多少次护士过来，换了多少遍药，她始终是那副模样。
叫也叫不醒，喊也喊不应，除了体温比正常人高了点，其他的倒是与植物人的症状无二。
像是完全睡死过去。
就这样整整烧了六天，她身体的各项数据仍然是正常的，就连资历丰富的医生都无法解释这种怪异的情况。
最终只能归因于她患了什么严重的病。
守了整整六天，男人不吃不喝也不睡，直到第六天的晚上，他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姜甜的床边。
然而，第七天的早上，她的病情却突然开始恶化，心电图机不停地发出“嘀嘀嘀”的声响。
随着一群护士的一涌而入，男人才悠悠转醒，此刻的他已经异常虚弱，哪怕睡过一觉，因为长时间的不眠不休，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就连下床都格外的吃力。
此时此刻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甜的病床被一群护士推走。
他张开嘴，用力地拉住最后一个离开的护士，发出沙哑的声音道：“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
那护士认出他是这位病人的男朋友，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是那姑娘的家属吧？她可能要不行了。”
不行了……
男人脑子里轰地炸开，耳边只剩下了嗡嗡的蜂鸣声，他面色失神，艰难地开口，“什么意思……”
护士解释道：“一般人烧个一天两天都受不了了，你女朋友却烧了这么长的时间，非死即伤。”
燕之初身体一晃，眼前一黑，坐在床边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这么突然……
不……不！一定还有办法！
他祈求般地看向护士，更咽着道：“你们能救她的对不对？我只有她一个人了，我不能失去她……”
那一刻，向来冷静的男人却捂着脸崩溃地哭了起来，眼泪透过指缝落在他的病号服上，哭声听来令人心碎。
尽管在医院见过了无数的生老病死，护士本来早就该对这种事免疫了，但看着男人的这副样子，连她也忍不住默默地红了眼睛。
不敢打包票，护士只能安慰他，“我们会尽全力救她的。”
燕之初起身，还想跟上去，整个人却一晃，再次摔回了床上。
护士见他那虚弱的样子，道：“先生，你熬了这么久的夜，再这样下去受不了的，还是躺着吧。”
“你女朋友醒来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她抬眼看了一眼时间，又安慰了男人几句，才匆忙离开。
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却让他如同度日如年。
燕之初痛苦焦灼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每当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他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门外。
结果却始终令人失望。
直到半个小时后，病房门被推开，姜甜浑身插着管子，面上还戴着氧气罩，面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虚弱，此刻正睁开眼，虚弱地望向他。
几个护士将姜甜的病床固定好，才有些不忍地对燕之初通知道：“病人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请家属节哀顺变。”
男人张了张嘴，双眼迷茫，话里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病危通知书……
她要死了？
又要像之前一样离开他了……
燕之初面上的表情令人心碎，几个护士都不忍心再看他，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掩上了门，给这对年轻的小情侣留下最后的告别的时间。
姜甜勉强歪过头，去看男人熟悉的脸，望见他满是颓意的多日未曾打理的模样，忍不住无声地哭泣。
一身的难受让她难以再开口说些什么，只能伸出被针孔扎得面目全非的手，想要去牵他的手。
她真的舍不得离开他。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牢牢抓紧不松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此刻却毫无形象地哭起来。
“为什么……”他更咽着，最终只吐出了这句话。
姜甜红着眼睛，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
燕之初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踉踉跄跄地来到她床边，听着她说话。
她用气音断断续续地说话，“你要……好好活着……”
没有她在，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像之前一样做傻事了……
如果可以，忘了她吧。
姜甜张了张嘴，却没勇气说出这句话。
她是多么自私，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仍然想着让他永远记得她。
可她不能这么做。
他应该有自己的更好的人生，而不是一辈子牵绊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