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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下出水     大唐风华路txt下载     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暴揍王氏公子

    天下王氏出太原,家世传承两千年。

    自周朝以降,太子晋为王氏始祖,传能预卜生死,登位神仙。其子宗敬,为司徒,因见周朝式微,请老致仕,避居太原。

    这是一个实力庞大到极点的家族,后裔绵绵,人才辈出,分支如百川归海般不计其数。门第之内涌现出数不清的高管名臣。自古至今,一直影响甚至决定着王朝的兴衰交替。堪称天下第一大门阀,辉煌极盛,威势凌人。

    如此庞然大物,便是李世民想要招惹都得先掂量掂量,如今却盯上了韩跃……

    ……

    所谓纸上读来终觉浅,有人可能会说,不过就是个门阀而已出了一些高官嘛,老子也没感觉王家有多牛逼?

    好吧,让我们来细数一下,王家到底有多变态……

    战国之时,王家第十八代子孙中,有一个少年横空出世,此人名叫王翦!秦朝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之时,就是这家伙北征燕国,东平楚地,南下百越。生平大小战役无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儿子的名字,叫王贲。

    他孙子的名字,叫王离。

    稍微懂点历史的都知道,这祖孙三代不但俱为秦之名将,而且一个赛一个猛,都是生平未尝一拜人物。

    王翦封大将军,王贲封典武侯,王离称武陵侯。

    以千古帝王秦始皇之雄才大略,在论功行赏之时也要示好王家,让王翦与大将蒙恬共掌天下兵权,王姓与蒙姓同居天下之先……

    ……

    这还只是王家的武将!

    文臣更屌!

    汉末三公,有个家伙叫王允,养了个闺女叫貂蝉……没有错,就是用美人计弄死吕布那货的王司徒。

    除他之外,王氏还霸占着两汉时期大部分的刺史、太守、侍中等位,上到朝廷下到地方,天下大事小情有一半皇帝说了不算,王氏说了算。

    到了魏晋时代,他家更是牛逼了。仅仅一个山东分支琅琊王氏,便搞出了“王与马,共天下”的霸气典故。就连司马氏的皇帝想要登基,都得获得王氏点头才行。

    到了隋末唐初,这个家族已经庞大到了极点,如果用后世的绕口令来形容一下的话,那真是屌无可屌实在太屌。

    所以,华服男子王勋才会说出“我王家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人敢不给!”这等狂话。

    在他认为,这根本不是吹嘘,只不过是在诉说事实。因为他坚信,只要不是个一无所知的愣头青,没人敢拒绝庞大的王氏。

    韩跃自然不是一无所知的愣头青,但他偏偏是个混混,生平最大的毛病就是表面圆滑,骨子里却睚眦必报。

    “太原王氏又如何?你他妈就算再强大,老子也不尿你这一壶!想要降暑药秘方,你等下辈子吧……”先前愿意让你絮絮叨叨没打断,那不是因为哥们怕你,而是想要盘一盘你的路数。现在知道了你的来历还敢嘚瑟,对不起,老子从来见不得别人装逼……

    王勋的脸色,顿时一冷!

    “这么说,泾阳男是铁了心想要和我王家作对喽?”

    “铁你麻痹啊铁!瞅瞅你那遭瘟的德行,强买欺压不成,就是和你家作对?这他妈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大唐你家开的啊?”

    “你……”王勋一脸铁青,目光森然,阴冷哼笑,道:“贪图口舌爽利,不顾死在眼前。很好,希望你以后不会跪倒我王家门前求饶,嘴巴一直保持这么硬……”

    “哈,老子不光嘴巴硬,还有个地方也很硬。姓王的,要不你回家找个姐妹过来,我让她试试……”韩跃仰天打个哈哈,瞬间便给他回敬过去。斗嘴,这货从来就没怕过。

    “无耻之徒!安敢辱我王氏之女!”王勋勃然变色。

    “承让承让,没你无耻!辱你王氏之女又怎样,合着她们就该是摸不得碰不得的贵女,我家豆豆就该是任人欺负的丫头?我还就实话告诉你,今日你用爪子碰了我媳妇一下,老子发誓必十倍偿还,非弄死你王氏几个不可……”

    张嘴就要弄死人家,这话实在太狠,等闲之人都忍受不了。王勋气的面色青紫,暴怒之下,再也没法保持他那翩翩君子的形象,猛然前窜,袭击而来。

    韩跃早有预料,抽脚便躲入人群,嘴里大声高喝道:“乡亲们给我上,抽死这个杂碎……”

    发动群众攻击一向是老装逼犯的专利,眼下逮着机会,不用岂不可惜?

    他一边策动百姓围攻,一边却悄悄捡起石头,正好看见王勋为躲避田大婶的五指抓脸而不断后退,失措之下,空门大开。

    “去死吧你,吃我一下!”

    韩跃第三回偷袭,王勋终于没能躲过,石头势大力沉,直接呼在了他的脸上。

    下一刻,鼻涕与眼泪狂飙,鲜血共石块一色,高高在上的王氏公子大呼一声‘痛杀我也’,双眼翻白,脑中昏暗,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日狗哈的,这杂碎被我放倒了,乡亲们啊,给我上呐……”韩跃偷袭成功,顿时大呼小叫,兴奋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混混最喜欢打顺风仗,一经得手,气势如虹。韩跃手持大石,嘴里嗷嗷直叫,身先士卒直接扑了上去……

    ……

    那边王勋的家丁护卫正和田大叔等人混战,忽然见得自家公子被人放翻,顿时亡魂大冒,拼了命的朝这边冲过来。

    世家大族门规森严,奴才若是守卫主人不利,轻则受罚,重则杖毙,连带全家老小都要跟着受罚。这些家丁护卫未必都是忠心耿耿之辈,但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个个宛若疯狂死命冲击,田大叔等人一时阻拦不住,竟然给他们撞入人群,将王勋抢了出去。

    “泾阳县男,今日一石之仇,来日必有恶报,本公子在此发誓,若不能将你挫骨扬灰,我自绝以谢王氏……”王勋满脸是血,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宛如滴入水中之浓墨,怎么化都化不开。

    韩跃仰天哈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在乎,老子会怕你威胁?便宜都已经占了……

    王勋目光犹如毒蛇,将在场众人挨个看了一遍。随后让两个家丁搀扶自己,摇摇晃晃离开。

    “你们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王公子好走,咱就不送了!若是下次皮又痒了,欢迎您再来呀!”

    韩跃占了便宜,心里自然舒爽,他伸手在耳朵里掏上一掏,挖出好大一块泛黄耳屎,‘咻‘的一声弹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程咬金来了

    砍人一时爽,蹲监大半年。揍了王勋之后,虽然浑身透着一股得劲,但是接下来将会迎接怎样的暴风骤雨,韩跃也有些发愁。

    说不怕,那是假的!

    世家可不像李世民那样要脸面。

    李二这种一代明君,有山高海深的肚量,只要你占理,你完全可以像魏征那样扯着脖子跟他叫板,保证他不会弄死你。

    世家就不同了,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有的是阴毒手段。千百年来,表面上邀买人心仁义无比,暗地里男盗女娼无所不用其极。

    太原王氏作为一个千年门阀,要想巩固他们的地位不动摇,所需资材何等庞大?单靠正常手段哪里能够满足。

    数百分支上万子弟,吃的喝的用的需要钱,邀买人心挣声望需要钱,拉拢朝臣分化勋贵更加需要钱,这一笔一笔的支出从哪里来?很多都是带血的产业所贡献。

    产业既然带血,来历自然上不到台面,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夺来的……

    ……

    王家原本就想抢他的藿香正气水,现在孩子又被他揍了,做为传承千年的世家,他们肯定不会容忍这个。

    韩跃估计,王氏的报复要么不来,一来必然是雷霆万钧。

    偏偏他现在还没发展起来,小小身板不够硬朗,肯定抵抗不住。

    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忍忍多好,藿香正气水也不是什么宝贝,先送出去换点时间不好吗?自己这狗脾气啊,总他妈改不了!吃过多少次亏了都……

    然而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人都已经打了,难道还能指望王家之人宽容大度不记于心,恐怕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好事……

    ……

    “要不我现在就去长安,抱一抱李二陛下的大腿!”他捏着下巴沉吟半天,忽然自嘲般摇了摇头,缓缓将这个想法扔掉。

    李世民这等君王,一生重利轻情意,越是雄才大略之人,每走一步棋越要思考得失。偏偏他韩跃暂时还没有表现出能让李世民不顾一切与王氏翻脸的价值。

    你说献上水车的功劳够大?别闹,人家皇帝陛下早早就拿爵位交换了,这笔账已经结清……

    “前途未知,命运多舛啊!”

    他想来想去,终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没奈何,眼下也只能拼命加快田家庄的建设速度,希望能抢在王氏的报复来临之前,成功升级系统。

    “田大叔,你这就带人去长安,凡是见到有闲暇的造屋工匠,全都给我雇回来。告诉他们,管吃管住,工钱翻倍。”

    既然时不我待,那就雷厉风行,虽然现在已是傍晚,但是韩跃连一刻也不愿耽搁。

    也不敢耽搁!

    山雨欲来风满楼……

    ……

    长安城中,太极宫殿!

    李世民放下刚刚批阅的一张奏折,端起案上的一盏玉碗,却发现里面的莲子羹早已凉了,他眉头轻轻一皱,随手又给放下。

    “几更天了?”皇帝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疲倦。

    “回禀陛下,天色不早,已然两更!”

    “两更天么,还不算晚。让人再送一碗羹汤来,顺便弄些吃食,朕用过膳之后,再批阅一些奏折。”

    太监躬身领命,匆匆去了。

    李二伏案而起,使劲伸个懒腰,然后慢慢在房中来回走动,借以活动身体。皇帝也是人,坐的久了一样浑身酸痛,需要走几步舒缓舒缓……

    ……

    他活动了一阵,感觉身上疲倦捎去,忽然开口出声,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事情怎么样了?”

    这话问的诡异!

    当值的太监才出门传膳不久,房间里明明没人,按说不该有人回答才对。

    但是下一刻,屋中黑暗角落,竟然响起了一个飘忽的声音。

    “三日之前,泾阳县男又做一秘方,依之记载可配解暑之药,称为藿香正气水。据查,当日他曾让童养媳前去药店抓药,却被王氏二房之子王勋盯上,尾随而至田家庄,欲谋秘药配方……”

    “说重点!”

    “泾阳县男恼其无理威胁,因此不允,更借田村百姓之力,将王勋打伤!”

    “……竟然敢打王氏的子孙?莫非那小子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李世民有些惊讶。

    “回禀陛下,据查当时王勋是表明了身份的!”

    “这却有趣了!明知对方是王氏之人,那小子还敢出手!呵呵,朕都有些佩服他的胆色了……”

    黑暗角落之人沉吟不语!

    过了半响,那个飘忽的声音才又传出,漠然道:“就不知他是真的胆色过人,还是年少冲动!”

    李世民闻言一怔,若有所思!

    “命令影碟卫加派人手,密切关注此事!世家大多贪婪,王氏门阀尤甚,既然他们盯上了韩跃,必然不会轻易收手。尔等监察之时,若是情况允许,可稍阻之!”

    黑暗中人沉默下去。

    李世民微微有些不悦,冷声道:“朕的话,你是没能听清?还是不愿意照办?”

    ……

    “……陛下,眼下大唐初立,国朝仍有不稳,现在就对上世家大族的话,不符合朝廷的利益!”

    “无妨,朕只是有些怜惜那小子,区区一个农家少年,却对上王氏这等庞然大物,他那小小身板哪里经得住暴风骤雨打击?尔等也不须直接与王氏相抗,保住韩跃一条命便可!”

    “陛下若是单纯想保他性命,那您无需命令影碟出手。”

    李世民一怔,疑惑道:“这却为何?”

    “陛下可能忘了,罗家那个少女,一直都住在田家庄……”

    “静儿还在那里?她不是要去翼国公那里么?”

    李二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轻轻挥手,示意此事就此作罢。

    黑暗之中,有个人影躬身一礼,然后悄然隐退……

    ……

    田家庄,人声鼎沸,喧嚷热闹。

    拆屋的,建房的,修路的,上百村民外加几十工匠,将村子彻底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大开挖,处处有建设,百多号人同时开工,又有数十个妇女箪食壶浆为后勤,如此规模阵势,想不热闹都难。

    韩跃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嘴上一圈全是密密麻麻的燎泡。作为村庄的总设计师兼总投资人再兼总开发商,无数大事小情都得他亲自过问,连个放屁的功夫都挤不出来,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八瓣来用。

    若非担忧王氏来袭,他真想撂挑子不干,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

    ……

    盛夏之日,阳光毒辣,晒得人头晕眼花,韩跃感觉自己又要中暑了!

    他缓缓挪到一处阴凉之下,从怀中掏出半瓶藿香正气水,轻轻摇了一摇,咬牙灌了下去。

    今天都他妈喝过七瓶了,这玩意虽然有解暑之效果,但是里面含酒,而且藿香也有刺激性,多喝对人无益。

    “撑不住了,老子说什么也要歇歇……”他吐着舌头,随便往树荫下一躺,不过眨眼功夫,呼噜已打的山响。

    整整三天没有好好睡了,感觉真他妈香……

    ……

    不远之处,两匹健马四蹄飞扬,腾起一路尘土,急速冲刺而来。

    这两匹马一前一后,因为田家庄到处开挖,唯独韩跃酣睡之处勉强平整,纵马之人原本打算由此而过,奔到近前之时,才赫然惊觉地上有人。

    唏律律!

    策马之人骑术了得,虽然发现稍晚,仍然猛提缰绳,险之又险的将马蹄控住。

    距离韩跃所趟之处,距离不过半尺。

    “咦,老爹,这地上所趟之人,好像就是泾阳县男啊……”马上一个少年惊异出声,似乎认出了地上之人的身份。

    若问这少年为何识得韩跃,无他,唯熟人尔。这家伙不是旁人,正是当初韩跃想骗钱财的程处默!

    “啊哈哈是吗?事情竟有如此之巧,简直是天降缘分,泾阳候定是知晓老夫要带你前来,与他完成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的约定,所以才会提前迎接!”满大唐说话这么无耻的,除了程咬金这滚刀肉,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老爹,他这哪是迎接,明明是在睡觉……”

    “啊哈哈吾儿有所不知,奇人必有奇事,泾阳侯此行此举,乃是梦中迎宾之道!当年老夫初上瓦岗寨认识众位兄长之时,他们大多也施展过这等秘术……”

    拉倒吧!您那明明是耍无赖死缠烂打,非要和人结拜,几个伯伯不好推辞,纷纷装睡而已。

第二十七章 结拜

    砍蒲扇般的大手,按住韩跃的脑袋,对着一个代表天地的香炉,就那么直愣愣的磕了。

    熏香袅袅,飘幻临空,宛如天边慵懒的白云,时而云卷云舒,时而变幻莫测。熏香烟气下面,两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对着天地而拜,左面一人浓眉大眼,右面一人秀气逼人,持周礼以告上苍,割碗血以禀大地。

    结拜!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这事要是落在富有浪漫气息的文人身上,该是何等诗情画意的奇妙!

    但若是落到混混和粗坯身上的话,那就……

    “干你大爷!从来只听逼良为娼,从没听过逼人结拜,姓程的老货,你他妈要不要脸……”

    韩跃骂骂咧咧奋力挣扎,偏偏脑袋上的蒲扇大手腕力十足,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非但如此,就在他破口开骂的时候,蒲扇大手再次使劲一按,噗通一声,韩跃又磕了一个。

    “啊哈哈,你这娃儿果然是条汉子,结拜磕头如此爽利,老夫甚为开心。处默吾儿也很不错,磕头磕的很是卖力,脑门都肿了!”

    “爹,我这也是被您给按的!”

    “吾儿不要胡说,尔等此情此景,分明是一见如故……”某个老流氓指鹿为马,丝毫不顾及两个少年的憋屈,蒲扇大手一松,仰天大笑出门去。

    “老夫先到村里去逛逛,你俩且聊上一聊,免得结拜之后还相互不熟悉,传出去让人笑话!还有,用来结拜的那只鸡记得炖了,等会老夫回来吃。早就听秦二哥吹嘘,韩家庄有做饭的秘方,今日正好尝上一尝。话说你这小子太也不知尊重长辈,招待之事还得老夫亲自来提,若不是今日高兴,早大耳瓜子抽你了……”

    不愧是大唐第一滚刀肉,刚逼迫人家与儿子结拜,立马就不拿自己当外人,做事简直毫无下限。

    韩跃茫然抬头,感觉欲哭无泪,他眼神飘飘忽忽,望着面前袅袅烟气的香炉!

    香炉旁边,一只刚刚被斩了脑袋的公鸡斗眼圆睁,一副鸡大爷我死不瞑目的表情,怎么看都好像是在嘲笑……

    ……

    “忍忍吧,我爹这人……”程处默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一股沮丧。

    韩跃茫然把目光转向他,瞳孔依然还是没有焦距,装逼犯遇到老流氓,被人家打了个一败涂地,让他几疑是在梦中。

    “咱们刚才,磕头了?”

    “嗯!”程处默有些不好意思:“我爹手劲太大,不磕不行……”

    “这就算结拜了?”

    “应该算吧!”程处默踟躇半天,讪讪笑道:“可能有些仓促了点!”

    “咱们都不是很熟,这也太儿戏了。”

    “那你还想怎样?不予承认?”程处默撇他一眼:“你真要敢这么做的话,我爹估计会拿斧子和你聊聊。”

    “他怎么能这样,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爹他从来就不讲道理……”

    ……

    好吧,这是惹上流氓了,还是个武力强横手段下作的流氓。

    韩跃有心做一回威武不能屈的汉子,又担心被程老货恼羞成怒暴揍一顿,人家是混世魔王大将军,有砂锅大的拳头。他是穿越唐朝的小混混,只有不经风的身板。

    对比了一番敌我之势,咬牙切齿发狠半天,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垂头丧气。

    程处默在一旁静静看看,见他脸上时而狰狞,时而沮丧,好心劝导:“兄弟,先别忙着纠结了。我认为你现在最应该干的事情,是赶紧把这只鸡炖了。”

    “如果老子不炖呢?”

    “我爹他从来都不讲道理!”

    卧槽!

    没办法,从善如流吧。毕竟是磕了头拜了把子的兄弟,这份提醒还是心存善意的。

    ……

    炖鸡简单,热水一烫鸡毛一拔,然后给死不瞑目的鸡大爷开膛破肚,再然后五脏六腑摘出来随意一洗,最后就是扑通一声扔到锅里,这就算开炖了。

    “我说兄弟,你就这么炖鸡?”程处默在一旁看着,见到韩跃如此随意而为,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这么炖,还能咋地?”

    “就这么拔拔毛洗一洗,如此简单?”

    “又不是满汉全席,你哪里来这么多讲究?好吃就行……”韩跃翻了个白眼,从锅台上拿起一个调料包,随手扔锅里。

    “你确定不是在糊弄我爹?”程处默一脸狐疑,憋了半天,再次提醒道:“他真的不是讲理的。”

    “知道了,话真多,要不你来炖。”

    “那还是算了,我不想挨揍。”程处默连连摇手,急急后退,脸色都有些变了。

    韩跃见他反应如此激烈,顿时有些好奇,这他妈得是多猛烈的家暴,才能让亲生儿子畏爹如虎啊?又或者说,这小子不是老程亲生的……

    装逼犯一脸八卦,目光炯炯望着刚结拜的义兄,忍不住嘿嘿一笑,意有所指问道:“我说哥们,你爹经常揍你啊。”

    “把经常去掉,换成天天。”程处默有些黯然。

    “这么狠?天天拿自家儿子练拳,哪有这样当爹的。”

    程处默瞥他一眼,忽然有些恼怒:“说起来,这事还要怪你。以前我爹也不是天天动拳,但是自打从长安城咱俩认识开始,他才把经常换成了天天。”

    韩跃大奇,忍不住道:“这却是为何?我当时想骗你钱,压根没有成功啊。有这么聪明的儿子,他应该夸奖才对吧?”

    程处默哭丧着脸,愤然道:“别说了。”

    好吧,摊上这么一个老爹,苦了你了……

    ……

    程咬金在田家庄逛了足有一个时辰,当日落月初之时,这货终于才施施然回来。大锅里的鸡炖了这么久,早已脱骨烂熟,一锅鸡汤白稠如奶,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不错,肉烂汤浓。”老程掀开锅盖,鼻子轻抽,满意的点了点头:“有这个手艺,就算改姓埋名去当个厨师,至少也不会饿死。就是可惜了韩家一脉单传,到你这一辈忘宗数祖,要断根了!”

    这叫人话么?好吃好喝伺候你,不夸一夸小爷也就算了,怎么开口就来咒人。操,你家才忘宗数祖,你家才会断根……

    “怎么着?嫌弃老夫说话难听,心里不爽?”

    “不敢!”

    “不敢?”程咬金仰天打个哈哈:“王氏子孙都被打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咦,这话有点意思啊。

    韩跃眼睛渐渐放光,盯着面前的大唐第一不讲理,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笼罩心头阴寒刺骨的王氏威胁,感觉不那么怕了。

    老程此来,多半是要给咱撑场子呐……

第二十八章 五五开

    能够对抗世家的,唯有豪门!

    前文说了,太原王氏自春秋起源,传承千年之久,分支数百,子孙上万,这是一个真正的巨无霸家族,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七族并列为五姓七族。

    这五大门阀相互之间通婚联姻,勾连缠绵,形成一个更加的利益共同体,便是李世民都要小心对待,不敢轻言碰撞。

    所以说,能够对抗世家的,唯有门阀自己,程咬金恰恰满足这个条件!

    程家是新兴的山东豪门,程咬金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做过大官,到了程咬金这一代更是封了国公。当然了,作为新兴势力,山东程家对上太原王氏,还是有些不够看的。毕竟一个是传承千年的顶尖门阀,一个只是新兴贵族,也许表面势均力敌,拼底蕴却肯定不够。

    但是,程咬金有后台。

    这货一共娶过两次正妻,第一个孙氏,父亲是个小官,对程咬金帮助不大。第二个就猛了,这位娘子出身清河崔氏,而且是根正苗红的长房嫡女,只要她在世一天,清河崔氏便是程咬金最坚硬的后盾。

    “小子,收起你的担心!老程虽然不讲理,但是老程讲规则。我程家若是想要什么东西,都会真刀真枪的摆到明面上,不会像王氏那样弯弯绕绕。”

    “那是,那是!”韩跃连连点头,谄媚低笑道:“程国公当世第一豪雄,行事光明磊落,说话一言九鼎……”

    这马屁拍的十分无耻,程处默听的面皮抽搐,程妖精却一脸笑眯眯。他耐心听着韩跃说完,一副小子你说话很好听老夫很喜欢很受用不错这话可以再来一些下面你继续的架势(看的眼晕了没,嘿嘿,就是不用逗号,故意憋你们一回)。

    但是,阿谀再好,也有词穷之时……

    “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句,把舌头掳直了说话吧!老夫已经称量出来了,你这娃儿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到家,需要继续修炼……”

    “啊?”韩跃闻言一愣。

    “啊什么啊?真以为老夫喜欢听这个?若不是想要称量称量你,就凭你刚才那些话,早大耳瓜子抽你了。拍马屁也不看看对手,没眼力劲,呸……”

    一根鸡腿骨从程老货嘴里喷出,吧嗒一声砸到韩跃脑门,程处默嘿嘿想要偷笑,还没张开嘴,后脑勺已经挨了一巴掌。

    “笑你麻痹?韩家小子至少还能拍几句马屁,你呢,你会什么?是不是老子的种?”

    老程的蒲扇巴掌不是那么好挨的,程处默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给揍出来了。

    韩跃看的目瞪口呆。

    老流氓果然像程处默说的那样,有事没事就打儿子。不但动手,嘴里还污,列位听听,笑你麻痹这种话,也是当爹的能对儿子讲的?

    “落到这无耻老货手里,小爷的下场恐怕有些不妙啊!不行不行,程家并非良援,小爷还是另寻他顾……”

    正打着注意,却听程咬金忽然开口,语气那叫一个霸道:“小家伙不用滚眼珠了,你屁股一撅,老夫便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明言了吧,老夫此次前来,就是想与你合作。别急着拒绝,先听老夫说完的,太原王家之事,程家帮你分担……翻白眼干啥,不想答应?处默,去把老夫的板斧拿来,这小子再敢翻眼,先剁他个残废再谈?”

    “好嘞,爹!”程处默咧嘴大喜,从来老爹只揍他一人,眼下终于有了难兄难弟,少年阴暗的心理顿时闪现一片光明,屁颠屁颠便要去拿斧头。

    韩跃吓得一脑门子都是冷汗,拦腰一把将程处默抱住,大叫道:“哥哥且慢,留兄弟一命。咱俩今日方才结义,你不想明天就给我扶棺吧。”

    程处默嘿嘿一阵坏笑:“没事,大不了让我爹再去找个少年奇才,逼他也跟我磕一回。这事我不在乎……”

    “我在乎!”韩跃白眼一翻,伸手抹了一把脑门,转头对程咬金道:“程伯伯,咱还能不能愉快的交流了,一言不合就动斧头,还讲不讲道理了?”

    程咬金仰天打了个哈哈,然后一脸鄙夷望着韩跃,分明是不屑回答!

    程处默在一旁幽幽道:“兄弟,我老早就提醒过你,老爹他真的不讲道理,偏偏你就是不信。”

    “这回我信了!”韩跃垂头丧气,小心翼翼坐到程咬金对面,那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

    “现在能谈了?”程咬金瞥他一眼,顺手从碗里抄起另一只鸡腿,塞到嘴里轻轻一绕,鸡腿顿时骨肉分离。肉进了肚子,鸡腿骨却半含在嘴中,一副将吐未吐的架势。

    韩跃心有余悸,生怕这老货再给他来一手口吐腿骨砸脑门的绝活,忙不迭失道:“能谈了,能谈了,程伯伯想怎么谈就咱们谈,小子洗耳恭听,绝无二话!”

    “不翻白眼了?”

    “小子从来就没翻过,刚才那是眼里进了沙子,痒的缘故!”

    “很好!”老妖精点了点头,满意道:“孺子可教,既然你放下心中隔阂,老夫便也拿你当自己人看待。我程家与人合作,从来不占便宜。直说了吧,蚊香这东西你早占了市场,虽然日进万钱,但是程家不参合。”

    “您的意思是?”

    “藿香正气水!”程咬金也不含糊,直接说出了要求:“夏日炎热,人易中暑,偏偏医师们并无解决良方,所以这东西大有可为。

    老货的眼睛很毒,藿香正气水这玩意虽然算不上治病之药,但是却有预防甚至缓解中暑之奇效。一年四季,夏天占了九十多天,其中最炎热的三伏足足有二十七日,古代没有空调,皇宫贵族们或者能用储冰降暑,老百姓却只能硬撑。套用后世一句营销界的话说,这是多么大的市场空白啊!

    既然程咬金看的透,韩跃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点头答应下来,顺便试探道:“若说合作,总该有个章程吧!”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老夫说了,你我两家合作,决不让你吃亏。此事除了秘方你出之外,剩下的一切程家负责,无论盖作坊雇下人,行销推广组织贩卖,所有的资金程家出。”

    “利润分配呢?”

    “你三我七!”老妖精一字一顿。

    “绝对不行。”韩跃铁青着脸,小爷怕你归怕你,但是涉及到利润分配时,那是一步也不能退让。

    “四六分成?”

    “想也别想!”韩跃还是拒绝。

    “哟呵,还真是小看了你小子。刚才还谄媚低笑,一谈到钱立马翻脸,很有几分老夫的无耻,果然是后生可畏……”程咬金笑眯眯赞了一声,随即毛脸一沉,喝道:“既然三七不行,四六也不让,那么你来说说,到底想要多少?”

    “五五开!不答应,直接撞死你家去!”韩跃一脸英勇就义,革命气势逼人。

    程咬金愣了一愣,望着韩跃随时赴死的架势,琢磨半天,缓缓点头道:“成交!”

    下一刻,革命小英雄瞬变走狗大汉奸,涎着脸笑靥如花,谄媚吹捧道:“程伯伯果然豪气!”

    自认占了便宜,岂能不笑脸相迎。

    哪知程咬金哈哈一笑,得意道:“贤侄谦虚啦,其实的老夫心理底限是让你得六,我程家得四,啊哈哈哈,结果谈成五五开……”

    卧槽!我六你四?

    韩跃瞬间傻眼,感觉心中有一万头***奔腾跳跃。既然早有打算,为什么不赶紧说出,这他妈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老流氓,太狠了……

第二十九章 兄弟之父母,亦为我爹娘

    “五五开便五五开吧!”韩跃仰天喟叹,收入锐减一成,他气的面皮发鼓,偏偏这要求是他自己提的,压根怨不到旁人身上。这就像一个人放过的屁拉出的屎,不可能再塞回肚子里回炉,他长吁短叹半天,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平心而论,五五开这个分成比例很不错了,相比太原王家的蛮横强夺,程咬金做事透着一股大气。韩跃之所以不爽,主要还是因为占便宜不成,心里转不过弯的缘故。

    老流氓虽然无耻,但是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哲学,翻翻这货生平事迹,你会发现这货连皇帝都敢搞,唯独不欺少年穷。

    面对韩跃这等农户出身的小子,他都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不但对半分成,而且还共担风雨,要知道太原王氏可不是那么好抗的。

    这是一种隐晦的尊重,韩跃不是傻瓜,自然能感觉出来,所以他才会顺水推舟,不抗拒程家入伙。

    有句话说的好,朋友多了路好走,作为后世之人,他深知吃独食的人容易噎死,如果一个人不懂得分享利润,他的道路只会越来越窄。在大唐这片土地上,没有谁能够把全天下的好处都攥在手中,李世民都不敢这么干。否则的话,他的皇帝一定坐不稳当……

    ……

    既然决定两家合作,利润分成这个大方向也定了,那么按照规矩,接下来就该讨论一些操作细节,顺便签下合作协议。

    偏偏这事惹得程咬金不爽了!

    “立文书?什么文书?”老流氓满脸狰狞,一副有种你再说一遍,老子立马动手打死你的吓人气势。

    韩跃有些心惊胆战,不过面对自身利益保障,仍然小心翼翼解释道:“按照规定,合伙做生意得定个合同,约定一下甲乙双方权责,再注明一下分成比例。最重要的是违约赔偿,这玩意要写清楚了,一旦发生纠纷也好有个条陈可查,方便官家进行判定。小子窃以为,那管辖权归属一条,不妨就定在泾阳县如何,嘿嘿嘿……”

    他也不是好东西,故意钻程咬金空子,后世稍微懂点法律的人都知道,合同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管辖权归属,一旦发生纠纷,必须到归属地法院判诉,韩跃这混蛋爵封泾阳县男,他提议将合同管辖权定在泾阳县,摆明是想干那裁判员和运动员同时入场的龌龊事。

    可惜的是,盘算打的再好,那也得遇到讲理之人才行。

    程咬金仰天打个哈哈,随后嗤笑一声,毛脸雷公嘴猛然一寒,刹那间雷霆暴怒。下一刻,那一双蒲扇般大手,对着韩跃的脑门便抽了上来。

    “老夫打死你这个小混蛋,想立文书是吧,明年你坟头长草的时候,我让处默烧给你!”蒲扇大手雨点一般抽落,势大力沉,招招狠辣。韩跃被揍得抱头鼠窜,脑门肿起老高一片,瞬间化身为额角峥嵘之辈。

    “这是咋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提合同的事情,立马就暴怒若斯?”韩跃疼的龇牙咧嘴,捂着脑门嚎叫不已。他一边躲避程咬金的暴揍,一边可怜巴巴望向程处默,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顿揍为何而挨。

    老程应该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肯定不会在合作之初就抱着赖账的想法,那么,为什么一提合同之事,自己就挨揍了呢?

    要说到底是结义兄弟,虽然未必有难同当,但是善意的提点还是会做,程处默喟叹一声,幽幽道:“兄弟,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吧!”

    韩跃点头如小鸡吃米,连忙不耻下问。

    “兄弟是当世奇才,行事灵机百变,为什么就忘了那句老话?”

    “哪句老话?”

    “君子一诺,重若千斤。”程处默这货也会装逼,仰头四十五度角,宛若悲怜天下的圣人。

    韩跃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接下来,便是一阵苦笑。

    明白了!

    古人信守承若,讲究一言九鼎,除了卖身、买地、过继、入赘四大重事需要立下文书,其余大多约定俗成。程家与他合作,本就没抱欺诈之心,反而满满都是诚意,偏偏他用后世商场的龌龊心思对待人家,以程咬金的尿性,揍他一顿都算轻的。

    一纸文书立,相对两无情。算尽机关事,从此孤独行……

    古人对承若看得很重,一旦答应某事,纵死也要完成。昔日春秋战国时期,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说,相传钟子期与俞伯牙一见如故,约定听琴,哪知第二年钟子期染病而死,为了信守承诺,便让人把自己埋到约定相见之地,纵然身死化为鬼类,也要听俞伯牙再抚一曲。

    “小子,一纸文书而已,我程家还真不在乎!你若真想立,老夫答应你便是……”程咬金揍了半天,忽然停住了手,微微叹息一声,竟然答应了下来。

    然而韩跃却全无喜意。

    他能感觉到,老程说话的态度,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之前又打又抽,那是把他当做自家子弟,透着一股长辈的关心。现在郑重其事,看似尊重,其实心的距离悄然变远。

    “这事闹的!”韩跃胸口一阵发堵,感觉很是难受。

    没办法,这是伤到老程的心了,得赶紧缓回。

    古代结义,兄弟之父母,亦为我爹娘,他膝盖一曲,跪倒尘土,也不多说话,脑袋便那么直愣愣磕了下去,砰的一声震响,额角鲜血迸出。

    程咬金仰首望天,默然不语。

    韩跃再磕,鲜血横流。(现代人可能无法理解韩跃在当时的做法,以为没骨头)

    一下,两下,三下……仿佛脑袋不是自己的,每一下都是重重砸在地上,热血侵染灰尘,弄湿了好大一片。混混的性格,有时候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程处默看的眼皮直抽,小豆豆早就哭出了声音,便连旁观看戏的罗静儿,此时也一脸动容。

    从认识韩跃开始,大家印象中,这小子就是个油滑无赖,然而这一刻,有些认知在悄然中慢慢矫正。

    “起来吧!再磕的话,脑袋就碎了!”老程终于开口,示意程处默上前,扶起了满脸是血的韩跃。

    下一刻,他反手一巴掌就抽在了自家儿子的脸上。

    这一巴掌用力特别大,程处默眼冒金星,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作为兄长,结义弟弟磕头流血,你竟然不能随同跪倒,老夫回家后倒要问问,你娘一直以来都是怎么教育的你?”

    这话说的在理,所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人,古人特别注重这个,一旦结拜,共担风雨。老程当年与瓦岗寨众兄弟就是如此,溶血之后,生死相随。除了罗成用回马枪挑死了结义兄弟,落得个天收下场,其余之人,都将结义之情看的天高海深。

    程处默捂着半边红肿的脸,虽然疼的呲牙咧嘴,但是却没有半点怨言……

    ……

    田豆豆手里拿着打湿了水的汗巾,小心翼翼韩跃擦拭脸上的血迹。

    一边擦,一边流眼泪,不时鼓起小腮帮,气愤的看一眼老程。罗静儿虽然没过来,但是也站在屋角直攥拳头,这妞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和程咬金打上一场。

    “丫头们都先出去,这小子流点血而已,死不了!”老程挥了挥手,将田豆豆和罗静儿撵出屋门,随后对着韩跃呵呵一笑:“仅此一次,再有下回,别说磕头,就算你把脑袋砍下来用手托着送给老夫,那也是无济于事。”

    韩跃郑重点头,道:“伯伯放心,咱犯过一回混,绝不会再有下次。”

    “坐下吧,自家人说话,不用摆出发誓赌咒的架势。脑门子上的血自己擦擦,老夫要和你说说太原王氏……”老程打了个哈哈,大手猛拍,韩跃一个趔趄,半个肩头瞬塌。

    老程接着道:“王勋那小儿,不过一卒子,打了也就打了。你真正要小心的,是王凌云……”

    “王凌云?”

    “不错!”老程点头,面色有些严肃:“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此子通晓万事,博古通今,堪称不世出之才,为王氏门阀千年难得一见人物。虽年纪不过二十,但已执掌王家半数产业,他数次出手,算无遗策,我程家和清河崔氏,都曾经吃过他的暗亏……”

    “这么猛?”

    老程缓缓点头,程处默也是一脸余悸。

    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这得是拥有多么强大自信和抱负之人,才能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等闲之辈若是如此,恐怕早给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偏偏老程和程处默皆是一脸郑重其事,显然那个王凌云,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这就有意思了!王氏之威小爷早已感觉头痛,现在忽然有多出个王凌云,大唐果然不是那么好混!”

    “小子,你也勿须太过担忧!老夫点出王凌云此子,主要为了还是提点你。该有的小心,咱们得有,但是该干的时候,你问问处默,咱们程家什么时候怕过。”

    老程说着,忽然拿手轻轻一拍韩跃,意味深长道:“王凌云号称博古通今,难道你小子就是白给?莫怕,有老夫给你撑腰,不服就干……”

    这话说的大气,韩跃咂了砸嘴巴,忽然咧嘴一笑,感觉热血上涌。

    王凌云是吧!

第三十章 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

    昔太原王氏主母,孕一子,怀十一月,生之,得男。

    据说此子降生之日,满室红光,清香扑鼻,有异人远观而叹,曰:生而不凡,有额角峥嵘之相,当为治世之能臣。

    岁月如梭,此子渐长,三岁开蒙,七岁能赋,至十二岁,智慧已经比肩成人。

    时值隋朝末年,靠山王杨林大宴天下宾客,王氏族长王珪携此子前往。席间高朋满座,才子云集,开怀畅饮,吟诗作对,有江左文宗柳彦山,因见此子虽然弱龄,却目含聪慧,乃好奇逗之,喝令作诗。此子昂然不惧,脱口而出:战国甘罗相,十二为天骄。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

    诗赋传阅众人,众才子皆面如土色,靠山王杨林大笑赞道:“王氏此子,当真麟儿也。”

    宴后,此子名声大噪,崭露头角,于是弃原名不顾,改名王凌云。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进,王凌云越发显露奇才之相,再加上王氏长房刻意栽培,让他逐步掌握一些产业,每每与其他世家门阀争斗,都是算无遗策大占上风,渐渐的竟让他搏出好大名头,长安街头常有稚童唱:王家有子王凌云,年轻才俊第一人。

    吃过他亏的世家大族都知道,此子深谙人心之道,行事如天马行空,看似风流雅士,出手却狠辣无比,再加上他依仗王氏门阀,更加如虎添翼。

    长安城里有名的几大世家与他几次交锋,经常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赫然发现已经身陷天罗地网,接着便败的一塌糊涂。

    吃亏的人越来越多,聪明者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原来这王凌云最擅长的便是毕其功于一役。他每每行事,都是周密部署,徐徐推进,当一切水到渠成之时,再挟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让对手惊慌失措,根本没有办法翻盘……

    ……

    世间之事,有时就是奇巧!

    当程咬金面色郑重向韩跃告诫王凌云之时,长安城中一座高门大院里,也有人在谈论着他们。

    这是太原王氏在长安的大宅,占地四百亩,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汉白玉的台阶满是奢华,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阳光的绚烂,漆金的顶梁柱上闪耀着大气与辉煌。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二十进的大院子错落有致,居住着王氏子弟数百,另有家丁千人,这还只是长安城的一座宅院而已。

    当世五大门阀,钟鸣鼎食之家,实力之雄厚,由此可见一斑……

    ……

    庭院深深,在大宅后花园的一处幽静凉亭,三个白石墩子呈品字形摆设,中间是一张古色古香的茶桌。太原王氏的大族长王珪手捋长须,眼睛似闭未闭,满脸微笑的看着对面一个年轻男子煮茶。

    这男子轻衫白袍,面目英俊,身形硕长潇洒,肤色麦色健康,他身子端坐如山,手指掰下半块茶饼,然后屈指轻弹,将茶饼放入煮茶的釜中,一举一动均是从容不迫,透露出优雅高贵的风度,好一个翩翩浊世美男子。

    煮茶之釜,为商代青铜,釜下所燃,是昂贵的木炭。此碳乃王氏家族最善烧炭的匠人伐薪南山,精心烧制而成,不但经久耐烧,而且毫无烟气。

    炉火熊熊,顷刻之间,水沸腾,茶香溢,王珪慢捋胡须的手缓缓一顿,轻轻闻嗅着茶香,满脸都是享受,赞扬道:“不错,茶有清香,意境悠远,凌云吾孙,你这煮茶手法,越来越是精湛了!”

    原来这煮茶的俊朗男子,正是王家长房之子,王凌云。

    他听得王珪夸赞,只是轻轻一笑,悠然道:“不是孙儿茶艺好,而是爷爷心境高。品茶如处世,孙儿煮茶之艺不过匠手,爷爷闻茶静心才是高绝……”

    “哈哈,凌云吾孙,见解总是独辟蹊径,老夫虽然明知你是恭维,仍然觉得心怀大慰,不错,不错!”

    祖孙两人相视而笑,一个优雅煮茶,一个悠然而饮,凉亭之外,两个歌姬抚琴清唱,歌声宛转悠扬,听着好不美妙。

    如果单看他祖孙二人,真是好一幅长幼融洽、共享天伦的景象。但是,画面里若在加上一个跪倒凉亭的青年时,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这跪倒的青年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前往田家庄抢夺韩跃秘方,却被一石头砸到脸上的王勋。此时的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哪里还有刚去田家庄时的趾高气昂。

    王珪看也不看这个孙儿,他端着白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忽然微微笑着问道:“凌云吾孙,你一向谋而后定,为何此次之事,却交给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去做?看看他,连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儿都搞不定,徒然令我王氏蒙羞。”

    他话语之间似有怪责之意,但是口气却轻描淡写,显然是没有真的责怪。

    王凌云闻言轻轻一笑,语气平淡的道:“爷爷执掌王氏日久,行事从来都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此乃久经考量的掌家之道,孙儿很是佩服。但是,孙儿却不能学爷爷这么做……”

    “这却为何?”王珪淡笑相问。

    王凌云同样淡笑回答:“因为无可用之人!”

    他瞥了一眼跪着的王勋,接着道:“我王氏分支绵延,堪称人才辈出,可惜的是,他们大多都是您这一代的长辈。那些叔伯虽为英杰,却大多不能服我。既然孙儿调之不动,何必自寻烦恼。笑脸躬身求人,不如自己培养,此次孙儿让王勋去夺秘方,目的正是为了锻炼……”

    “想法很好,就怕烂泥糊不上墙!”王珪意有所指。

    王凌云悠然一笑:“铸铁虽顽,多多敲打,也能成锐利之钉!”

    他起身帮王珪续了一盏茶水,接着又道:“若论此次王勋二弟失败之事,其实家族密碟也有责任。错非他们探查失误,凌云绝不会轻易派二弟前往,说起来,我也犯了轻敌之错。”

    王珪微笑不语,一直跪着的王勋却接口道:“大哥无需自揽罪责,那韩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混儿,为了钱财连童养媳都想卖,烂泥一样的贱东西,也值得大哥重视?”

    王凌云缓缓摇头,平淡道:“切勿小瞧混混,昔日刘邦出身市井,却以无赖之身逼杀霸王,开创汉朝好大伟业。世间高才之辈良多,可有哪个能比得上刘邦的成就,可见混混之人,亦有独到之处。”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对着王珪道:“不过么,既然已经摸透此子心性,孙儿再出手时,便能针对性制定策略。待到那时,迎接他的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即便这人真是个奇才,凌云也要将他打成烂泥……”

    这话透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偏偏王珪毫不怀疑,甚至还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微笑道:“凌云吾孙亲自出手,那韩跃小小一个农家子,自然性命难逃。只不过,真的需要如此么,杀鸡焉用宰牛刀?”

    “就当是孙儿闲来手痒,小试怡情吧!”

    祖孙俩相视而笑,王珪赞赏的看着这个王氏麟儿,缓缓点了点头。这个孙子当真越看越是满意,作为家族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无论举手投足还是言谈表情,尽显领袖风范,当真是无懈可击!

    更让他老怀大慰的是,这孙儿无论心机智谋,皆似与生俱来,洞察世事人心,行事雷霆风雨。

    虽然才俊名声远播,心姓却甚是沉稳,不骄不躁,极善于暗中筹谋,布局一切,便是当年的自己也远远不及!

    毋庸置疑,王氏家族若想继续雄踞五大门阀行列,下一代的希望便要应在这此子身上!

    有孙如此,实令人万事放心!

    王珪深知这个孙儿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会小看任何人,从来都是就事论事,看人论人。比如这次,对手明明只是一个小混混,孙儿也会慎重以待,虽然看似口气平淡不屑,但是王珪却知道,孙儿心中从不看清任何人。

    “就不知那混混儿,能不能吃的住我孙儿一招。”

    王珪脸上,泛起一丝轻松的笑,他很是期待!

第三十一章 无心言酿酒,老程要投资

    夜色迷离,夏风习习,韩跃和老程对面而坐,再加上刚刚结拜的义兄程处默,三个老爷们饭量都不小,一只炖鸡眨眼功夫就进了肚子。

    这鸡炖的香郁,老程显然意犹未尽,程处默更是差点连骨头都吃了。客人上门,却准备不周,韩跃倒没感觉如何,豆豆却认为很是失礼,小丫头懂事,趁着他们商谈合作之时,又去偷偷宰了两只鸡炖上,准备等三人谈完事情后用来宵夜……

    ……

    老程是响马出身,虽然为人无耻了一点,但是做事透着一股大气。合作开办藿香正气水作坊,他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韩跃有些感动,当下也不再藏着掖着,他一边回忆着后世各类行业的发展手段,一边细细与程家父子分说。

    一门产业从立意到开工再到推广,不是说说就算了的,里面涉及的方方面面看似简单,细数下来却满是道道。

    光是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产品营销手段,便让程家父子听得目瞪口呆,望着韩跃惊若天人。

    “程伯伯,这藿香正气水配制并不困难,药方中统共包含九种主药……不用担心,它们的价格并不昂贵,相反很是便宜,一贯钱就可以买三四十斤。”

    程咬金不耐烦道:“你就直说一贯钱的原料可以配制多少药水吧,至于配制方法和所需药物,这涉及到秘方内容,老夫就不听了……”

    “好吧!”韩跃点了点头,接着沉吟一下,慢慢道:“小子曾经估算过,三十斤草药经过泡制之后,可以配制四百瓶藿香正气水。如果按照每瓶售价二十文来算的话,可得八千枚铜钱,也就是八十贯。”

    “你说什么,八十贯?”老程一脸震惊,身子都有些发抖:“这岂不是说,此药一旦行销,会有八十倍的利润……”

    程处默更加不堪,这娃直接口歪眼斜,哈喇子都淌了下来。

    “不能这么计算,八十贯只是毛利,我们还要扣除人工费用,厂房…呃…是作坊折旧,还有渠道费用等等……”韩跃搔了搔脑门,慢慢给他俩解释。

    “别弄这些弯弯绕,老夫听不懂,你就给老子直接说纯利到底多少,再这么絮絮叨叨,信不信老夫大嘴巴子抽你。”

    “纯利么?”韩跃沉吟一声,估摸道:“就算再怎么扣除人工,再怎么折旧作坊,但是我认为六十贯净利总还是有的!”

    “啊哈哈哈!”老程仰天大笑,犹如夜枭长嚎,一张毛脸胀红狰狞,瞅之让人害怕。

    “六十倍纯利,便算与你五五对分,我程家也能获利三十。好,很好,非常好。如此不需一年,程家必能获资巨万,老子倒要看看,到时长安城里还有哪个家伙敢在老子面前摆谱,便是陛下他……啊哈哈哈!”

    老程越说越是兴奋,忽然瞥见程处默也跟着咧嘴傻笑,反手直接抽得儿子一个趔趄。

    “给老子记好了,这叫藿香正气水,六十倍暴利,敢说出去老子废你全家。”

    “是是是!”可怜程处默被老爹抽的眼冒金星,战战兢兢用心去记,忽然反应过来,眼泪汪汪道:“老爹,我的全家,不就是您的全家吗?废那门子废啊?”

    呃……老程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韩跃正要看他笑话,哪知老流氓真是无耻,瞬间便给自己找到了台阶,只见这货猛然在韩跃肩头一拍,狞笑道:“自己家不能废,那就废他全家,哇哈哈!”

    卧槽,这他妈脸还要不要了。

    韩跃揉着发麻的肩头,心中一阵腹诽。

    为了防止老程再暴起抽人,他决定给泼泼冷水。

    “程伯伯呐,您先消停消停再笑行不行,让我先把话说完的。这藿香正气水纯利确实是高,但要大规模生产的话,目前恐怕还有些困难……如果不能解决,想要靠着这门产业赚钱那就是个笑话。”

    这话果然杀伤力巨大,程咬金脸上一抽,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困难,你说!”老程恶狠狠的盯着他,一脸凶神恶煞模样:“若是担心有人捣乱的话,老子亲自扛着斧子天天守住作坊,谁来砍谁!”

    拉倒吧您!韩跃白眼直翻,一阵无语。

    门神那是秦琼和尉迟敬德该干的事,就程咬金这毛脸雷公嘴一脸凶神恶煞,真要扛着斧头守在作坊门口,别说外人了,自家雇工都不敢进,还怎么组织生产。

    他心中虽然腹诽,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没办法,怕挨揍……

    ……

    老程脾气急,见韩跃半天不说,越发催促起来:“快说,到底是什么困难?”

    “需要酒精!这是配制藿香正气水必须的辅料……”

    “酒精?那是什么东西?哪里能买到?”老程一脸茫然,拿眼瞅了瞅程处默,却发现儿子同样满脸迷惑,显然也没听过。

    “娃娃,莫非杜撰个东西糊弄老夫不成……”

    “不敢不敢!”韩跃眼见老流氓有暴走迹象,连忙开始解释:“这玩意目前真的没人贩卖,我们只能自己生产。”

    “那就产……”老程大手一挥,也不问生产酒精需要花多少钱,豪气道:“既然你这娃儿知道酒精,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产就是了,无非多建个房子而已。”

    韩跃愁眉苦脸道:“程伯伯恐怕要失望了,酒精这玩意,暂时恐怕还真无法大规模生产,那需要现代化设备……”

    “什么是……现代化……?”程家父子面面相觑,然后直愣愣看着他。

    “现代化就是……”韩跃被两人盯的有些发毛,情急之下忽然眼睛一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喃喃道:“其实也不用生产酒精,可以用高度酒代替……哎哟卧槽,这可是赚钱的大产业,可不能让老家伙……!”

    他下意识住口,可惜程家父子耳力甚好,已然听得一字不落。

    高度酒?很赚钱?

    老程的眼睛炯炯冒光,瞪大犹如铜铃。程处默则是悄悄吞口唾沫,讪讪笑问:“兄弟,这个高度酒,是个什么东西?听你的意思,这玩意很赚钱?好喝么……”

    韩跃还没来得及回答,老程忽然哈哈一笑,大声道:“吾儿多此一问,也不看看这小子脸上的表情,高度酒绝对是个宝贝啊,没说的,五五开!”

    “程伯伯,此事……”

    “啊哈哈哈,小娃娃不用担心,高度酒作坊仍由我程家出资,此事就这么定了!想不到老夫今日前来,竟为程家寻得两大产业,这是要发啊……”老流氓笑的恶形恶色,压根不给韩跃开口机会,直接就拍板定了高度酒合作事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肥肉被恶狼盯上,哪里还有跑!”韩跃心疼的脑瓜子都在抽抽,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抽死自己也没用,但凡老程看上的东西,不吃到嘴里是不行的!赶紧跟老夫说说,那高度酒到底咋个章程。”

    韩跃气的面皮发鼓,踟躇半晌小心试探:“程伯伯,不说行不行!”

    “不说?”老流氓仰天打个哈哈,转头对程处默道:“还不取我宣花大斧来,今日繁星似水,凉风习习,老夫忽然悟性大发,感觉砍头三板斧完全可以升级为披风六板斧,正好在这小子身上实验一番……”

    “好嘞,老爹稍后,斧头这就拿来!”

    别啊,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第三十二 章 程处默建房,王凌云落子

    程咬金响马出身,行事风格带着一股子彪呼呼的雷厉风行,程家父子俩急不可耐,商定产业合作一事后,连夜便赶回了长安。次日凌晨,天还漆黑,程处默又杀回了田家庄。

    这货带着家丁下人百余口,外加泥瓦工匠几十人,大队人马火把通明,吵吵嚷嚷宛如鬼子进村,惊的田家庄一阵鸡飞狗跳。

    “兄弟别睡了,赶紧起来开工!”这货直闯家门,将正在酣睡的韩跃一把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咧着大嘴冲他大吼。

    “开工?开啥工?”韩跃睡眼朦胧一脸茫然,他现在半睡半醒,脑袋还有些发蒙。

    “开啥工?建作坊啊!”程处默牛眼一瞪:“昨天晚上说好了的,藿香正气水还有高度酒作坊都要建在你田家庄。我说兄弟,你不会是有健忘症吧,这才半夜功夫你就忘啦?难为哥哥我一大清早就过来……”

    “一大清早?”韩跃茫然看天,很好,月朗星疏,漆色如墨,如果没估计错的话顶多也就五更天。再看看工匠,卧槽,人人哈欠连天,个个顶着一对熊猫眼,几个脾气稍微大点的嘴里还骂骂咧咧。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工匠同他一样都是被程处默从被窝里直接拽出来的,估计雇佣的过程并不和谐。

    “天色还早,我再睡会。”韩跃长长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困意难耐,这些天实在太累了,也顾不得腹诽程处默,脑袋往枕头上一趟,呼噜声顿时响起。

    “睡哪门子睡,你给我起来……”

    “别闹,天没亮呢!”韩跃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程处默火了:“不肯起是吧?敢在哥哥面前赖床,你给我等着。”这货满脸怒容,跑到屋角水缸处伸手舀出一瓢凉水,转回床边哈哈一声狂笑,直愣愣便对着被窝就倒了进去。

    井水冰凉,透体酸爽,飞流直下三千尺,韩跃激灵灵打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无。

    “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后谁要敢说这货不是程咬金儿子,老子立马跟他翻脸。”

    酣睡之时,突然凉水泼脸,那种愤恨简直笔墨无法形容,韩跃火冒三丈,想也不想挥手两拳,直接砸到程处默脸上。

    很好,离得够近,打了个漂亮的封眼锤。

    程处默正咧嘴狂笑,不想突遭袭击,挨过封眼锤的都知道,这一手可是剧痛钻心啊。下一刻,程处默发出一声杀猪般的难听尖叫,双眼很快就肿胀起来。

    “哼哼哼,你当你是你爹啊,惹毛了我也不敢还手……”韩跃得意的撸了撸袖管,浑然不顾自己说的话全是语病……

    ……

    五更天被人凉水泼起来,睡觉是睡不成了,那就做点正事,开工吧。

    韩跃打着喷嚏,程处默揉着双眼,哥儿俩一个挨了封眼锤,一个遭了当头水,难兄难弟对视一下,各自冷哼出声,同时骂了一句,“干”。

    无奈已经结为兄弟,小打小闹可以,总不能真的翻脸。两人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勾肩搭背,领着百十号工匠浩浩荡荡准备开工。

    建作坊嘛,这事简单。

    田家庄临近渭水,河边多的是荒地,只要选个好地势,然后随便圈上几亩再到县衙里报备一声,交足了买地的银钱后,只要不造反,谁管你在上面建啥?

    本来韩跃封爵之时是有三百亩赐田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两个月时间都过去了,不但没见宗人府来颁发,就连授田小吏也踪影难寻。

    这事透着蹊跷,估计还是不满李世民的世家在暗中使坏,程咬金昨夜临走之时曾答应给问问,有老流氓出手,韩跃倒也不担心该得的东西会长翅膀飞了。

    估摸着赐爵和授田很快就能下来,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程家急着建作坊,只能圈地购买。

    这事老程早有预料,专门派了一位懂堪舆的风水先生跟着队伍,哥儿俩施施然来到河边,韩跃有心试探他一下,于是随意指了一处荒地让此人查看。

    也不知这货是真懂还是糊弄,端着个罗盘撵狗一样窜了半天,忽然仰天一声狂笑,大赞道:“泾阳侯当真是有大气运之人,随意指了一块地,竟然就是上佳的貔貅张嘴之势,啊哈哈,在这上面建作坊搞产业,想不发都难……”

    “卧槽,真的假的?貔貅张嘴,那不是只进不出?还有这地势?”韩跃瞠目结舌,眼见风水先生笑的嘴歪眼斜,总觉得不是那么踏实。

    程处默是实干派,直接大手一挥,对着工匠家丁们咋呼一声,喝道:“还等什么,都给老子动起来,天亮之前,爷要看到作坊成型……”

    “天亮之前?作坊成型?你他妈当大家伙都是神仙啊……”工匠们面面相觑,齐齐翻个白眼,骂了声卧槽。

    韩跃也被雷的不轻,他抬头看看天,发现东方已经微露鱼肚白,距离天亮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再低头看看地,荒草丛生、乱石嶙峋、足足十亩。就这一块地,搁在后世动用大型机械都得半天才能整平,这货的脑子得有多粗,才能说出天亮前作坊成型的话?

    偏偏程处默浑然不觉丢人,瞪着乌溜虚青的两只牛眼化身二当家,咋咋呼呼撵狗一样督促工匠开工。

    “快点,快点,都愣着干什么?找抽是不是……”

    韩跃拽了他一把,小声道:“哥哥,兄弟知道你心急产业,可是俗话说得好,饭要一口口吃,房子要慢慢建,咱们今天能把作坊的地基打好就算不错了。这可是占地十亩的大院,就算你带的人再多,那也少不了十天才能完活,因为窝工……”

    十天?

    窝工?

    “屁话!”

    程处默瞥他一眼,十分不屑道:“陛下修个皇宫也就几天功夫,我程家若是建个作坊都要十天,岂不令人笑话?兄弟别怕,有哥哥监工,一天足以。”

    “我去你的吧,不吹牛逼你能死啊?还陛下修个皇宫就几天工夫,豆腐渣工程也没这么快,李世民敢住吗?”

    韩跃翻了个白眼,眼见他得意洋洋满嘴放炮,再看看周边工匠指指点点窃窃嘲笑,他悄悄后撤,装作不认识这货……

    ……

    长安,王家,后花园凉亭。

    王凌云左右握着一卷古书,右手持着一枚白子,面色悠然,凝视棋面,自己和自己对弈。

    棋盘纵横十九道,黑白两子杀得难解难分,仿佛黑子有渐成大龙之势,白子也有异军突起之型,旁边王勋早被棋路迷惑,满脸汗水陷入其中。

    凉亭之下,单膝跪着一个黑衣死士,虽然日头猛烈,晒得他头晕眼花,然而此人身子却一动不动,就那么跪在那里整整半个时辰,静静等待主人垂询……

    ……

    “让你们盯的事情,现状如何?”终于,王凌云仿佛记起了他,淡淡开口发问。

    黑衣人面色一整,恭声答道:“启禀公子,田家庄还是在拆屋建房,那泾阳县男整日待在村中,并无异象。”

    “就这些么?”

    “昨日程咬金带着长子程处默前往田家庄,深夜方回……”

    王凌云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可知所为何事?”

    黑衣人垂手答道:“暗探不敢接近窃听,暂时难查缘由!”

    王勋在一旁道:“大哥,莫非他们也是去抢秘方?程咬金这人可是不好对付,如果秘方被程家得手,那就麻烦了。”

    “程家么……”王凌云淡淡出声,忽然轻轻一笑,手中那颗白子,慢慢往棋盘落下。

    黑子大龙,瞬间屠断!

第三十三章 你们等等,这老汉我能治

    巍峨长安城,繁华在西市,这里是城中最大的商业区,有大唐最大的骡马市,有大唐最大的布匹市,有大唐最大的柴米市,纵马长街,入眼所见,五步一家酒家,十步一间店铺,高楼林立鳞次栉比。

    西市本是整个大唐最喧嚷繁华的地方。然而最近一阵子,这里却变得有些萧条。

    天太热了,除非必要,谁来逛街?商贸之所以发达,是因为逛的人多,如果缺少了客户群的参与,商户再多又有个屁用……

    ……

    刘老汉挑着一担粟米饼有气无力的沿街走着,天热人少,他珍惜每一个客人,不停的吆喝叫卖。

    可惜燥热的天气似乎让人的胃口也变差了,整整一上午功夫,饼子也没有卖出去几个。

    日近中午,头顶的日头越发毒烈,刘老汉感觉又累又乏,他叹一声气,挑着担子慢慢走到一家铺子门口,准备借着屋檐的阴凉喘口气。

    这家铺子也没什么客人,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嫌弃房里太热,此时也蹲在屋檐下纳凉。

    店铺旁边是一个凉茶摊,整个西市萧条,唯独他家生意倒好,两张桌子七八条凳子,上面做了十来个茶客,估计都是逛集市累了渴了,来这里买一碗茶水喝。

    刘老汉也渴得很,他挑着担子走了一上午,再加上不停的揽客吆喝,嗓子早已干裂的快要冒出烟来。

    他瞅了一眼茶摊边上的牌子,见上面用木炭灰画着一个茶壶和一个大碗,茶壶和茶碗下面,又画着三枚圆形方孔的铜钱。

    这是招牌,代表着一壶茶水要三文铜钱,来西市的人大多是走卒贩夫又或者平民小户,大家基本不识字,所以这里的摊贩招牌一般都是用直观易懂的画来表示。

    “三文钱一壶啊,顶的上我两个饼子钱了,这茶摊心黑嘞,天这么热,茶水卖这么贵……”刘老汉砸吧砸吧嘴,又摸了摸装钱的口袋,最终喃喃自语咕哝一声,强行让自己不去想口渴的事情。

    没办法,家里还有三个娃要养活,渴就渴点吧,钱不能乱造。

    相比口渴,他更担心货物卖不出去,在这样的大热天里,没有什么吃食能撑太久,一旦馊掉,那真是血本无归了。

    这一担粟米饼,是他整整挨饿半个多月才省出来的口粮,昨晚家里婆娘忙活了大半夜才蒸好,原本想着换点钱财,想不到西市生意这么差。

    “老天爷这是不让人活呀……”刘老汉叹了一声,感觉嗓子越发干痒。

    这话引起了共鸣,只听旁边屋檐下一个蹲着凉快的伙计接口道:“可不是,这样热的天,老些年不曾见了,我一上午洗了五次脸,灌了三瓢凉水,肚子都撑爆了,现在感觉还是热。”

    “是啊是啊,天太热了,你看这西市上就没多少人,铺子三天没开张啦,这样下去生意还怎么做。”铺子掌柜的抱怨一声,拿着一把破扇子对着胸口猛扇。

    刘老汉听他三天都没有开张,越发垂头丧气:“这可咋办,我这一担饼子……”

    “人都快热死了,躲在家里泼井水都来不及,谁还跑西市上买东西吃?这位老哥,你这买卖怕是要亏!”旁边茶摊有位客人搭了句话,随即端起一碗茶水猛灌下去,吐口热气,仰天骂了一声。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刘老汉喏喏自语,一张沟壑老脸满是愁容。

    那茶客心善,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掏出几枚大钱,道:“老哥,给我来几个饼子吧。天气热,家里婆娘也不愿下厨。”

    “啊,好,好,这就给你拿……!”刘老汉手忙脚乱的收了钱,从担子里捡出十个饼子用纸包好,面带感谢的递给茶客。

    老百姓淳朴,知道人家这是帮自己,十个饼子都选了成色最好的。

    那茶客接了东西随手放在桌上,跟着又端起茶碗大喝一口,闲扯道:“你们听说了吗,西市边上孙家面摊的老孙前两天中暑,差点热死了,要不是他那个败家儿子逛街时胡乱花钱买了一瓶什么水,估计人就没了。”

    “是吗?孙家面摊的老孙?他身体可壮实,怎么会中暑……”

    “这样的天,谁中暑都不是稀奇的事。哎呀,这卖饼子的老头怎么了,咋说晕就晕,不会是中暑了吧?”一个茶客正跟人闲扯,猛然听到扑通一声,他吓了一跳,回头而望,却发现是卖饼子的老汉昏倒在旁边。

    刘老汉因为心疼钱一直忍着没买水,烈日炎炎,当头肆虐,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都撑不住,何况是他?。

    来西市逛的都是社会底层,越是这样的人心越善,众人也不怕被赖着,七手八脚将刘老汉扶起来,一个茶客倒了碗凉茶,捏开他的嘴巴灌了下去。

    “赶紧送医吧,这老哥年龄不小,光靠灌水怕是解不了暑气。”

    “送医有个屁用,东市的悬壶堂那么大医馆都没有解暑的方子,咱们这西市的药铺更加白搭,这老汉都口吐白沫了,我看怕是撑不住。”

    “是啊是啊!”一人接口道:“就算送到医馆去,估计也还是热死!”

    “那可咋办?谁认识这老哥,赶紧去给家里通知一声……”最先头那个买饼子的茶客有些焦急。

    茶摊老板插嘴道:“我看还是先去报告巡街的武侯吧,真要在咱们眼前热死了人,大家都要被拉去衙门过问,耽搁我生意。”

    那茶客勃然大怒:“人都出事了,你还惦记着生意,要不要良心?再说了这么大热天,武侯早不见影了,哪里去找?还是赶紧送医馆。”

    其他茶客也都气愤不平,纷纷怒视茶摊老板,吓得他脖子一缩,众怒难犯,他弱弱反驳:“总不能,总不能死我摊子跟前吧!我也是小门小户的做点生意,真要惹上这事,家里就塌了啊……”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都不容易,这茶摊老板未必就是坏人,只是有苦难言罢了。

    “懆你的娘!”茶客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此人显然是个急公好义之辈,眼见刘老汉口吐白沫,也顾不得呕吐肮脏,他弯腰一把将刘老汉抱起,怒道:“你怕担事,俺李冲不怕,给老子让开,俺送他去医馆。”

    “好样的!咱们也不怕担事,大家伙儿一起去。”其他几个茶客开口大赞,也有胆小的不曾开口,却耐不住良心谴责,从兜里掏出一把银钱,道:“我们给凑药钱……”

    ……

    俗话说的好,人慌易杂乱,病急乱投医。茶客们都是些升斗小民,很多人一辈子也不曾遇见过什么大事,突发此情,顿时显露出慌乱。

    好在那个茶客李冲还有几分果敢,大喊一声跟我来,抱着刘老汉便往外跑。茶摊旁边,众茶客有的跟随,有的住步,不时议论出声,纷纷摇头不已。

    场面嘈杂,吵吵嚷嚷,便在这是,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高叫,急切喊道:“你们等等送医,这老汉我能治。”

    这声音一出,犹如敲响了净街之鼓,喧嚷嘈杂嘎然而止。

    众人闻声去看,只见有个面带油滑之色的青年一边大叫,一边快步而来,他手里举着一个大瓶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第三十四章 此乃神仙药,专门渡世人

    自从猴子走出了森林,智慧便从这个世界上出现,从那以后,有一种叫做人的动物为了生存,一直在和大自然搏斗。

    这其中,尤以对抗生老病死居多。

    在人类与自然对抗的过程中,有智慧出众者领袖群伦,发明了许多跨时代的产物,一次又一次带领着人类族群从弱小走向强大,终于成为地球上最强大的种族……

    远古时期,人类吹毛饮血,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从此人类能吃上熟食。

    上古时期,人类体弱多病,有神农氏遍尝百草,从此人类能对抗病魔。

    近古时期,人口繁衍不盛,有轩辕氏夜御千女,从此人类能霞举飞升……卧槽写歪了,这是仙侠的路子,画风不对,咱们换碟!

    咳,事情是这样滴……

    长安城,西市中,茶水摊子前!

    茶客李冲一手抱着昏倒的刘老汉,一手捏开他的嘴角,让刚刚赶来的青年给老汉喂药。那是一种红褐色的药水,才一从大瓶子中倒出,空气里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很奇特,很好闻。

    “这叫藿香正气水,解暑之良药。乃是我家侯爷因见百姓酷热难耐,多有中暑丧命者,好好一个家庭转瞬就家破人亡。侯爷悲怜天人,决心要救百姓。”

    “他穿大山过大河,从长安一路西行直到昆仑山,咋?你不知道昆仑山?瓜皮,昆仑山就是有神仙居住的山,在很远的西方……”

    “话说从长安到昆仑仙山的这一路上,侯爷一步一叩首,五步一投地,他的虔诚感动了上苍。那一日,我家侯爷刚刚登上昆仑山,忽然见到雷霆大作,有仙人在云中出现,扔下一本闪着金光的天书……”

    这个青年放到后世,绝对是个能靠着吹牛逼养活自己的人物,一番长篇大论唾沫横飞,逻辑严谨语言巧妙,虽然是在吹嘘,偏偏给人一种无限真实之感。

    他先是从天热中暑的现实情况说起,这容易引起民众共鸣。然后借此引出有人不忍见百姓受苦的话题,一句悲怜天人,瞬间将人物形象拔高。接着再深化提炼,抛出了一个昆仑仙山,而自家侯爷为救世人不惜跋山涉水虔诚叩拜,终于见到了仙人……

    整个故事虚实相应,正是吹牛逼的最高境界。故事到了最后,青年目的达到了,一句闪着金光的天书,顿时引起听众的无限遐思。

    “然后呢?你家侯爷带回了天书?”一个茶客问。

    “难道这什么什么水,是天书上的仙方?老天爷……”又一个茶客问。

    世人皆好八卦,尤其向往神仙之流,几个茶客杂七杂八东问西问,偏偏青年嘿嘿坏笑,忽然闭口不答,显然是别有目的。

    终于,有人问到了点子上。

    是那个茶客李冲,此人有几分果敢和见识,所以关心的话题也不似普通茶客……

    “你家侯爷,是谁?”

    这话一问,青年顿时眼睛一亮,心中暗暗窃喜,他等的就是这句。

    “嘿嘿,这瓜皮真是上道,我正愁着怎么继续呢。现在好了,有他一问,咱只要按着韩家老三的说法回答一番,爷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青年心中得意,想到只要完成韩家老三定下的这什么每日推广任务,回去就能找堂妹田豆豆领上一百文赏钱,然后喝酒吃肉逛窑子,何等快活。话说那窑子的娘们,可是个个都能出水……

    想到风骚之处,忍不住霍霍做声,他为人机灵警醒,连忙擦了擦嘴角。

    对面的茶客李冲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忍不住眉头一皱,双眼一瞪,犹如铜铃,大喝道:“你这怂瓜,爷们问你话呢?说说,你家侯爷是谁?”

    好气势,好威风,这李冲似乎有些来历。一声大喝,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刚才还像个普通寻常的茶客,转眼就似个立马横刀的将军。喝问出声,带着一股逼人的霸气。

    呃,青年缩了一下脖子,也暗恨自己脑子老是跑偏,不过他天生是个癞子,并不怕这茶客找茬,再加上记挂着推广任务,于是眼珠子骨碌一转,一边回忆着这几日培训的语言,一边满脸堆砌出庄重之色,神秘道:“我家侯爷,姓韩名跃,此去长安西临二十里,田家庄便是他的住处。”

    “韩跃?”李冲皱了皱眉,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偏偏苦思半响,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好在青年既然开口,自然不会让人再等,嘿嘿一笑接着道:“你没听过我家侯爷名声也就罢了,毕竟他老人家乃是新封之爵。若是等我说出两样侯爷发明的东西之后,你还不知,那就真是瓜皮了……”

    “是么?”李冲哦了一声,有些不信道:“你倒自信,说吧,那两样东西,都是什么?”

    众位茶客也很好奇,纷纷竖起耳朵,静听下文。

    青年得意一笑,目光扫了大家一眼,忽然脸色一正,慢慢吐出几个字来。

    “第一样,蚊香!”

    李冲的脸色顿时一怔。

    “第二样,水车!”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呆。

    忽然一个茶客猛拍脑门,大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田家庄那个少年奇才,是造蚊香造水车被陛下封为泾阳县男的那个少年奇才。”

    “哇,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婆娘还买了不少蚊香呢。家里夜夜都用,真是有香味无烟气,再也没有蚊蝇烦人……”又一个茶客不甘落后,连忙开口。

    旁边还有一人不屑道:“蚊香算什么,水车才叫厉害,据说就是梦中得神人传授,我亲自去田家庄看过一次,好家伙,又高又大,转动起来跟打雷一样,能把河水抽干……”

    这话就有些吹牛逼了,渭水乃是大河,流水湍急,水脉丰富,别说是两驾水车,就算是两千驾水车也抽不干它。再说了,水车要靠水流驱动,离了水便毫无作用,这里面涉及到的物理原理,就跟有人说自己能把自己提留起来一样,纯粹臆测猜想。

    偏偏百姓无知,最喜欢听这个,你要不夸张一点,话题还真就不引人。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青年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不用说,今天的推广任务有门了,那一百文赏钱就算是扎了翅膀也飞不走了。

    “酒肉啊酒肉,窑姐啊窑姐……”他开始无限遐思,不过虽然心里风骚,脸上却挂满郑重,这青年也算是个人才。

    其实此人大家也熟悉,就是田家庄那个田二狗,豆豆曾说他是个癞子,吃孙喝孙不谢孙的主。但是韩跃不信,他认为就算是一卷卫生纸也应该有它的作用,事实证明,选田二狗出来做推广真是对了。

    田家庄的藿香正气水作坊还没有建好,现在只是派几个人拿一些样品出来做做宣传,学习的是后世金利来领带的营销策略。等到产品正面世,韩跃有心专门建一个营销团队,他要把广告轰炸那一套,铺盖到整个长安。

    今天田二狗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但推广了藿香正气水,连带着还拔高了韩跃一番,这是他耍的一个小聪明,因为以他对堂妹田豆豆的熟悉,出再多的力也不一定多给钱,但是如果他夸韩跃,那赏钱一定没跑。

    这是癞子独有的生活之道。

    茶客李冲忽然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原来你家侯爷,是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脚,似乎别有用意,偏偏田二狗毕竟只是个小人物,一时没有觉察。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咳嗽呻吟,中暑的那个刘老汉,竟然慢慢转醒过来。

    “哇,这才多久?竟然就醒了”众茶客一阵哗然,骇然道:“果然神仙药!”

    田二狗得意的笑了。

    从众人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今天的任务完成了,那一百文赏钱,从此姓田。

第三十五章 攻势袭来

    程家工程队效率极快,三天平地基,五天砌墙面,待到第九天时,竟然便要上梁了。

    “奶奶的,真是一群牲口,这可是占地十亩的大作坊……”韩跃对工匠们的建设速度目瞪口呆,他原本估计就算程家人多,作坊也得半个月时间才能建成,哪曾想这帮人竟然学会了倒班,而且还是三班倒,白天一波,半夜一波,凌晨一波,真正做到了无缝连接。也不知程家许了工匠们什么好处,这帮人简直是在玩命,作坊的进度简直是一天一个样,颇有些后世谣传的深圳速度。

    眼看就要上梁了,盖过房子的人都知道,上梁是建房大事,一旦完成,基本也就意味着完工。

    作坊建成,下一步就是开工生产了。

    首先得招工,田家庄的妇女们都在忙活蚊香,压根没有人手可以抽调,所以要到周围村子里招聘。其次就是药材收购,这事原本是很简单的,但是最近几日程家反馈来的消息,却让韩跃开心不起来……

    从前天开始,长安城各家药铺的基础药材忽然被人疯狂扫货,而所购之物恰巧全是藿香正气水所需配料。

    这事不用猜,该是太原王氏手笔。

    当日韩跃让田豆豆去买药材,结果小丫头因为兴奋不小心泄露了配方,恰巧那间药铺是王勋的产业,估计此人应该是熟记了药材名称,所以王氏才针对性扫货……唯一庆幸的是,中药这玩意讲究君臣配比,若是没有具体配制的方法,王氏还不敢乱配成药。否则的话,藿香正气水还没上市估计就得夭折。

    但是毕竟人家扫货了,整个长安药铺所有的药材被一扫而空,这是摆明要占据供应链上游,韩跃和程家要想生产藿香正气水,就不得不去王氏购买药材。

    此招毒辣,也精准,当真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雷霆,打了韩跃一个措手不及。东西被人垄断,价格自然高昂,到时候卖高卖低,还不得由着人家王氏说了算。

    “这王凌云,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韩跃喃喃自语,心中感到有些佩服。

    他原本以为药材被控制就够头疼的,哪曾想这才只是第一波,王凌云接踵而来的第二波攻势,更加的让人措手不及。

    问题出在程处默身上……

    ……

    这一日,韩跃正站在作坊工地旁,一边指挥工匠们上梁,一边沉思应对王家之事。

    便在这时,忽见程处默骑马而来,这货满脸垂头丧气,一步一磨蹭,目光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似乎很是自责。

    “兄弟,出事了,藿香正气水产业,怕是保不住了!”

    韩跃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能让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儿子一脸垂头丧气,并且说出产业保不住这种话,估计事情真的很严重。

    长安城里,有谁能这么做?有谁敢这么做?

    他还没待细问,却听程处默低叹一声,似乎很是郁闷:“不但藿香正气水,恐怕连高度酒产业,也得交出去……”

    “卧槽!”韩跃顿时炸了:“到底怎么回事?谁他妈干的?”

    藿香正气水也就罢了,此物仅能卖在夏天,而且还不是必需品,就算真被夺了也不怎么心疼。高度酒不行,这玩意乃是抢钱的产业,死活都不能丢。

    大唐多少人好酒?有首诗说的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绿蚁酒是什么东西,那是过滤不够充分的低度米酒,因为度数低杂质多,所以呈现出绿色,喝起来口感似水,还带着一股子糟糠味。韩跃曾经试过一回,当时就给吐了出来。

    就这垃圾玩意,大唐人还当宝贝一样喝,尤其那些文人雅士,因为酒量不如武人,所以每每喝得嗨皮之后,动不动就吟。

    武人更加好酒,所谓饭一斗,酒一斗,骑马沙场走一走。由此可知将军们个个都是酒鬼。

    这样的市场,简直全民皆需,打死韩跃也不会交出去。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产业就保不住了……”他直视程处默,目光带着探寻。

    程处默呐呐半天,忽然丧气道:“还是别说了,免得让人笑话,丢脸!”

    “怕丢人?”韩跃顿时火了:“是脸面重要,还是钱财重要。”

    “这……”程处默搔了搔脑门,不确定道:“应该是脸面吧。”

    “去你大爷的!”韩跃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回答,一时竟给气笑了,他强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砸这货一个封眼锤的冲动。

    “好,就算你要脸面,总得让兄弟死个明白吧?这毫无理由的就告诉我说产业保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抢夺,还是你程家要独吞?如果真是这样,小弟现在就去找程伯伯说道说道,没这么干事的……”

    说到这里,作势欲走。

    程处默吓了一跳,连忙拦腰将他抱住,大叫道:“别啊兄弟……!”这货使劲拦住韩跃,脸上冷汗涔涔,哆嗦道:“这事不能被老爹知道,否则的话,哥哥性命不保!”

    “那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若再吞吞吐吐,别怪兄弟我翻脸不认人,打死也要去找你老爹告状。”韩跃再次炸他。

    要说还是魔王程咬金的威慑力大,连自己儿子都怕,韩跃拿告状相威胁,程处默哪里敢含糊,连忙道:“我说,我说!”

    他一边拉住韩跃,一边黯然道:“我这几日被人拉着赌马球,输了十万贯!”

    “十万贯?”韩跃吓了一跳,嗓子都有些发颤。

    现在是大唐开国之初,玄武门事变刚刚过去,李世民刚刚登基,连年号都还没来得及改。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武德九年,国朝一年岁入,也不过两百多万。程处默等于输了朝廷年收入的二十分之一,这可是一笔巨富。

    “怎么会这么多?”韩跃盯着程处默,心中有些怀疑:“你拿的出来那么多钱吗?或者说,程家拿的出来那么钱吗?”

    “就是因为拿不出来,大家约定挂账,所以才会输这么多!”程处默有些懊恼,讪讪道:“哥哥也没想到,不用现钱赌博竟然会比拿着现钱赌博更狠!输一次,想翻本,再输一次,还想翻,等到他们拿账本给我看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竟然输了十万贯。”

    韩跃明白了,这是有人专门设套,故意在坑程处默。

    对方不用现金赌博,就跟后世银行支持你花钱刷卡一个道理,刷的时候没感觉,等到还账单的时候才让人剁手。

    不难想象,设此计谋之人,应是深谙人心之道。不知为何,韩跃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缥缈潇洒的人影,似乎飘然除尘,微微对着他笑。

    他并不知道这人相貌如何,但却隐隐知道这人是谁。

    “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王凌云,这事,应该是你的手笔吧”

    韩跃喃喃一声,目光遥望长安,脸上泛起淡淡微笑。

    他很想知道,此时那座城市里的王氏大宅中,那个凌绝同代的青年,现在是不是也在微笑。

    自己的反击,需要提前了。

第三十六章 兵来将挡

    程处默站在韩跃旁边,看着这个结义兄弟脸上神色变幻,一忽儿微笑,一忽儿沉吟,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发毛,他讪讪道:“其实开始我是赢了的,只是……”

    “只是你后来想赢更多,对不对?”韩跃冷笑一声。

    “是啊是啊!”程处默连连点头,忽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用劲之大,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这货懊恼道:“可惜我没收住手,要是当时赢钱就走的话,哪里还会大输。”

    “赢钱你会走么?”韩跃嗤笑一声,讽刺道:“赌博之事,有几个赢了钱肯离开的?都是输个精光,才开始后悔!”

    “我开头赢了的……”

    “不让你先赢,怎么让你输?人家摆明设套抓你。”

    程处默喏喏半天,不敢辩驳,垂头丧气道:“如果仅仅是输了钱也就罢了,大不了哥哥一死了之。关键是,关键是……”

    “关键是什么?”韩跃追问一句,他估么着程处默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只见程处默一咬牙恶狠狠道:“我当时太想翻本了,认为十万贯打死也还不上,不如来一下狠得。”

    “来一下狠得,有多狠?你不会跟我说,又输了十万吧?”虽然明知程处默是被人下套设计,韩跃仍然忍不住嘲讽他一句。

    耳听程处默讪讪道:“输钱倒是没再输钱,主要是对方提议可以用秘方做筹码,还讽刺问我敢不敢?”

    “然后呢?”

    程处默一扬脑袋,大声道:“你也知道,哥哥我身为程家长子,自然是输人不能输阵,一狠心就答应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自己很是理亏,连忙又将脑袋低下去,小声道:“我当时就是想着反正产业也没有开工,秘方又是你的,我程家投入并不多……”

    “你怎么不去吃屎!”韩跃破口大骂,这一次他是真忍不住了,砰砰两个封眼锤,狠狠砸到这货眼上。

    程处默自知理亏,压根不敢躲闪。

    这货也算有种,他硬挺着吃了韩跃两记老拳,这才黯然道:“兄弟,哥哥也知道这事办的恶心,你消消气。”

    韩跃瞥他一眼,默不作声。

    程处默有些焦急:“现在该怎么办,欠条我都写了。对方只给我半天时间,让我拿出十万贯和你的秘方,否则的话就要去长安县衙告状。”

    “笑话,身为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儿子,会怕人家去长安县衙告状?你家祖传的绝学不就是赖账吗?”

    “这账赖不了……”程处默垂头丧气:“若是普通人家去告,哥哥我自然不怕。关键对方不是普通人,出身比我丝毫不差……”

    “是太原王氏的公子吗?”

    程处默连忙摇头:“要是他们的话,我开赌的时候就留心眼了,哪里还会输这么多。”他咬牙切齿哼了一声,接着道:“是拢右李家的次子李文,范阳卢氏的次子卢进之,还有荥阳郑氏的几个庶出……”

    操!

    三个世家!

    韩跃白眼猛翻。

    好家伙,五姓七家同时有三个动手,虽然不是嫡子出面,但这场面也够大了。

    程处默输的不亏,人家这是连环计……

    ……

    先是扫货长安,将所有药材控制。再是设套赌博,让程处默上钩。对方目的很是明确,主旨是诱骗夺取秘方,如果不成那也要占据产业链。

    这计策一环套一环,若是搁在普通人身上,等闲之辈立马就给跪了。

    但是韩跃相信,这绝非此次攻势的全部,必然还有更加猛烈的招式未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对方现在要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他这个寒门出身的小子,还有同样身列豪门的程咬金。

    混世魔王的名头可不光是吹吹,大唐第一滚刀肉的名头也不光是讽刺,这货在瓦岗寨时期就当过皇帝,虽然行事无耻了一些,但是却知交满天下,满朝文武重臣有一半曾跟他拜过把兄弟。

    就连当朝皇帝李世民,那也是欠着程咬金的救命之恩,而且还是两次。

    当年天下争霸,李世民曾被敌军所擒,若不是程咬金私自放他,也许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就这么没了。这是第一次救命之恩,老程经年挂在口上,李世民也每每装作恼怒,但不管如何,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任谁也抹杀不了,君臣二人表面口角,其实莫逆于心。

    第二次救命之恩,才真正巨大。

    就在刚刚过去的玄武门惊天之变中,当时的李建成出动太子左右卫率,李世民身陷重围占据下风,眼看性命不保。

    后世史学家因为病诟李世民杀兄杀弟,故意说玄武门事变是李世民发动,其实不然。

    这一场事变乃是皇权之争,哪里有埋伏一说,兄弟双方乃是实打实的硬仗,谁赢了谁就做皇帝,这才是史实。

    当时李世民命在旦夕,是程咬金不顾性命,抄着斧头左劈右砍,一步一步为李世民杀出一条血路,也为李世民杀出一条通往人间至高权利的金光大道。从玄武门到皇宫短短一段路,程咬金身受四箭三刀,流血足有半斗,却仍然坚持着护卫李世民进宫。

    同样是在那一日的太极殿中,浑身是血的程咬金恍若魔王,举着斧头对李渊狰狞大喝:陛下退不退位,陛下退不退位……

    连喝三声,气息酷烈,宛如从九幽而来的恶魔。

    自始至终,李世民都没有开口,他虽然做了天子,但威逼李渊退位却是程咬金做的恶人。

    自古功大,莫过从龙,程咬金两次救命之恩,在皇帝眼中那是天大功绩,只要他活着一天,没人能动得了程咬金……

    皇帝的恩宠再加上背靠清河崔氏豪门,程咬金确实有横着走的实力。

    所以说,真要惹了这老流氓发威,王氏的两招攻势还真就有些不够看。

    为什么?

    老程敢赖账啊!

    程处默不敢,那是因为级别不够,如果唤作程咬金去赖的话……

    赖了也就赖了,你还能咋地?

    如果王氏真敢堵门要账,老程就敢抄着斧头劈回去。

    但也恰恰因为程咬金能赖账,所以王氏的攻势绝不会就这么区区两招,王凌云既然号称算无遗策,岂会想不到老程出面的可能,必然还有更凌厉的后招。

    “就不知道,下一波攻势,又会是什么?”韩跃皱着眉头苦思半天,可惜他只是个混混出身,哪里有人家智计百出的谋略,想了半天毫无头绪,最后徒然放弃。

    “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出招,咱接着就是了!”

    “运筹帷幄那一套,你擅长。但是混混坑人这一套,哥捻熟!是时候让你们也尝一尝了……”

    他想明白这点,忽然轻哼一声,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程哥,走,兄弟陪你走一遭,会一会那三个世家的公子!”

    程处默呆了一呆,下意识问道:“咱们去送秘方?”

    “屁话!”韩跃哼了一声,森然道:“咱们去找场子……”

第三十七章 可敢一赌

    程处默赌瘾很大,听到要去找场子,登时两眼放光,想也不想立马答应下来。

    两个少年收拾一番,踏上了前往赌场的征程。

    “兄弟!”

    “嗯?”

    “你说咱们能把场子找回来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就对了!”

    “你这么有信心?”

    “那要看怎么赌……”

    “赌马球你能行吗?他们可是有几匹好马,专门从西域花大价钱弄来的,骑手也厉害,整个长安没几支马球队是他们对手。”程处默想到自己输钱的情形,不由有些担心。

    韩跃脚下一停,征询道:“你们程家也是豪门,难道就没有厉害的马球队伍?”

    “呃,还真没有……”程处默讪讪一笑,略显尴尬道:“说起这个哥哥就来气,家里以前也花钱养了一支队伍,马匹是老爹从陛下那里抢的宝马,骑手天天好酒好肉给供着,要说这样的待遇在整个长安都算拔尖了,偏偏这帮孙子愣是不争气,跟人比赛从来不赢。我爹嫌弃丢人,懊恼之下就给解散了。”

    “那你跟他们赌的时候,用的谁家球队?”

    “赌坊提供的呗!”

    “好吧!”

    韩跃明白了,难怪这货会输的这么惨,人家用的是自家人马,自然对主家忠心不二。程处默用的是赌坊队伍,任谁都有收买的可能。

    想必然,对面是塞了钱的。

    他想明白这点,感觉赌马不好把握,于是告诫道:“既然他们队伍厉害,那咱们就不跟他们赌这个!”

    “不赌马球?”程处默愣了一愣,迟疑道:“他们能同意吗?”

    韩跃轻哼一声,淡淡道:“他们会同意的,天不早了,走吧……”

    ……

    从田家庄到长安城,大约有二十多里,程处默引着韩跃,兄弟俩一路杀奔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已然到了地方。

    云瑶赌坊,长安第一。

    这是一幢占地数亩的宅院,两扇朱红大门向南而开,一百零八个铜钉铮铮闪亮,门前三道光可鉴人的汉白台阶,旁边立着两只狰狞的貔貅雕像。

    赌之一道,实乃古往今来第一难禁之事,如今大唐初立,经济并不繁荣,但是这座赌坊却热闹非凡,人群拥挤。

    程处默显然是赌坊常客,才一进门,整个人忽然变得精神亢奋,高声唤过来一个小厮,喝问道:“跟爷爷赌钱那几人可还在?”

    “在的,在的!”赌坊小厮手眼灵活,自然认得这是国公长子,试探道:“程小公爷,你此来是想……”

    “尤那么多废话,赶紧头前带路,爷爷是找那几个孙子翻本来了。”

    “好嘞,小公爷这边请……”小厮满脸堆笑,从事赌档行业之人,最喜欢听的就是客人说想翻本。小厮虽然不是赌场老板,但是毕竟靠这行吃饭,听到有人来赌自然开心。

    客人来的多,赌场抽水才多。赌场抽水多了,他的赏钱才会涨。

    小厮弓着身子在前面领路,同时对着里面高喊一声:“程家小公爷到,老规矩,四海豪杰厅……”

    程处默哈哈一笑,伸手拉了拉韩跃:“兄弟,咱们快跟上。”

    四海豪杰厅其实是一幢单独的小院,曲径通幽,环境雅致。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院门口刚刚挂起两只大红灯笼,将周围映照的红彤彤一片。

    程处默果然是个赌鬼,见此情形大为兴奋:“哈哈哈,灯不亮,赌不旺,进门见灯笼,手气整夜红……兄弟,咱们来找场子算是来对了!”

    韩跃轻轻翻了个白眼,不愿意搭理他。赌徒的话不能听,尤其还是迷信的赌徒。

    院子里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夹杂着几个青年的得意大笑,程处默急不可耐搓了搓手,拉着他一步跨进院门,高声叫道:“里面几个孙子听着,你家程爷爷翻本来了,还不赶快迎接。”

    屋内丝竹之声一收,笑声也突然隐遁,耳听房门吱呀作响,有个青年推开房门冷笑道:“这不是程小国公么……怎么着,钱凑齐了?想翻本?好啊,先把欠债还清再说……”

    “操!”程处默呸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悻悻然。

    他一进赌场就兴奋,浑然忘了自己还欠着对方钱财,眼下被人追债打脸,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韩跃突然哈哈一笑,他抬脚站到程处默身前,瞅着青年意味深长道:“既然要翻本,自然会准备筹码,就不知你们还敢不敢赌……”

    “你是何人?我等豪门公子说话,也是你能插嘴的?你配么?”那青年很是不悦,下巴高高昂起,显得十分自傲。

    “是么?我不配?”韩跃嘿嘿笑道:“不才韩跃,乃是陛下新封的泾阳县男,呵呵呵,爵位小的很,让您见笑。哎哟对了,还不知您这位豪门公子封爵如何呢?俺读书少,您说出来让咱见识见识嘛。”

    “你……”青年脸色一红,咬牙怒哼出声!

    他生在豪门不假,然而只是庶出,父辈们或有封爵,可惜却轮不到他承嗣。这事韩跃早就跟程处默打听清楚了,所以才故意恶心他。

    青年憋得满脸通红,偏偏却找不到话语反驳,整个人又怒又气,忽然冷哼一声,摔门进屋。

    韩跃嘿嘿一笑,像这种庶出的世家公子哥,看似自傲不凡,其实就是个纨绔,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放嘴炮哪里是他对手。

    程处默见结义兄弟占了上风,登时感觉颜面大涨,这货哈哈一笑,伸手一拉韩跃,哥儿俩同样进屋。

    进门才发现,原来屋子里设有一张大桌,有五个青年正围桌而坐,最早开门那人坐在最下方,想来是身份地位最差之人。

    这几人见到程处默和韩跃,同时轻哼一声,坐在最上首一个青年淡淡开口道:“钱拿来了?”

    韩跃不待程处默回答,当先开口道:“钱没有,秘方倒是有几张……”

    “好啊,拿来吧。”

    “可以!”韩跃很干脆,直接在怀中一掏,然后手掌往桌子上一按,啪的一声,几张秘方按在掌下。

    青年脸上一喜,连忙伸手来拿,却赫然发现韩跃将手掌使劲按住,顿时大为不悦。

    “这是怎么意思?不想给?”

    韩跃哈哈一笑:“既然拿来了,自然会给!不过么……”

    “不过什么?”

    “我们想翻本!”

    “凭什么?”

    “就凭我还有更多秘方……”韩跃一手按住桌上的纸张,另一只手忽然再次入怀,又掏出几张纸来。

    几个青年眼睛同时一亮,他们相互对视一下,各自点了点头。

    居中那人道:“既然如此,赌局我们就接了。不过有一个要求,秘方之中,必须有精铁锻造之术。”

    “精铁锻造术?”韩跃微微一呆。

    另一个青年插口解释道:“就是能够制造水车轴承的那个精铁锻造术,你要敢押这个秘方,我们就同意跟你赌。”

    “原来如此。”韩跃淡淡而笑!

    他一直怀疑这事另有隐情,眼下终于明白了。原本他就一直想不明白,这几个青年虽然都是庶出,但毕竟也是大世家子弟,怎么会听王凌云的安排。

    原来,朝廷关于水车推广的争夺,是这几家胜了。但是他们造不了轴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韩跃身上。

    这几个公子和王凌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王凌云的目的是藿香正气水和高度酒,而他们几个的目的,则是水车轴承。

    既然摸清一切,那还怕它干啥?想要秘方,来啊!

    韩跃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几个青年登时大喜,相互对视一眼,感觉都很得意。

    他们早就买通了赌坊,不管赌什么都是有赢无输。

    便在这是,忽然门外一声长笑,有人大声道:“泾阳县男以秘方做赌,如此雅事,不妨加上我太原王氏如何?”

    笑声之中,但见又有三个青年施施然进门,韩跃打眼一看,顿时微笑于心。

    该来的,都来了!

    熟人!

第三十八章 骰子灌银

    来者不是旁人,赫然是王氏二房长子王勋,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青年,个个鼻孔向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一般,看其相貌和王勋有三分接近,估计都是王氏的纨绔子弟。

    王勋进门之后,目光宛如利刃,直直盯着韩跃:“泾阳男,我王氏也来赌一把,你敢不敢接?”

    “好啊!”韩跃哈了一声:“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你们要来,我自然接着!”他正愁不知怎么还击,想不到王氏就有人来。也好,今天先挫一挫对方锐气,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长长记性。

    “跟这帮货色啰嗦个啥?”程处默早就急不可耐,搓手大叫道:“天不早了,赶紧开始吧!今夜来个通宵,没卵子的赶紧回家喝奶去,别耽误爷爷功夫。”

    “既然程小公爷急着输钱,我等自然不会阻碍!不过么……”王勋语带不屑,正要继续嘲讽,韩跃忽然接口道:“不过现在已是夜间,马球恐怕赌不起来,不如咱们玩几把骰子,据说这玩意刺激,一翻两瞪眼,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怎么样?”

    “这……”王勋沉吟一下,目光带着探寻之色在韩跃脸上打量半天,缓缓点头道:“也好!”

    旁边几个青年相互递了个眼色,一人笑道:“不如我去喊个美人儿荷官,让她给吾等摇骰助兴,如何?”

    “不用了,咱们自己赌!”韩跃挥手打断他,笑话,让你们去喊人,我吃饱了撑得?

    “对,咱们自己赌!”程处默也聪明了一回。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王勋忽然微微一笑,道:“也好,赌骰子么,让别人摇哪里有自己摇痛快。”他转头对一人道:“还不去取赌具来!”

    那人眼中一闪,连忙答应一声出门而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取了筛盅赌具等物回来。

    这一次,韩跃却是没有阻拦。

    屋里桌子够大,早有几个歌姬又搬来数张椅子,一群人便围坐上来准备开赌……

    ……

    “泾阳男,不知你赌钱喜欢多大一把?若是太小的话,可就没意思了!”又是王勋当先开口,此人心机阴沉,每次称呼韩跃都是以泾阳男开头,即是一种激将,也是一种蔑视。

    韩跃哪里吃它这一套,翻翻眼皮微微一笑:“多大都行,看看咱们谁先死……”

    “有种!”王勋大拇指一挑,趁机道:“那就一千贯一把,上不封顶,如何?”

    “一千贯?卧槽!”程处默低呼出声,瞬间喘息粗重:“奶奶的,赌这么大,够刺激!”他虽然是赌坊常客,甚至不久前还输了十万贯,但那毕竟是连续几天不停赌博输下的,平均每一局也不过百贯而已。像这样一把就要上千贯的赌局,而且还是上不封顶,就算以他国公长子身份,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偏偏韩跃还是很不满意,嗤笑一声道:“一千贯?那可不好找零啊……”他顺手在桌上捏起一张纸来,冲着众人微微晃了几下,接着道:“这一张秘方记载的是藿香正气水,其中价值想来你们也明白,最少得几万贯。请问一千贯开局该怎么折算?撕下来一角押上么……”

    “还有这一张,你们想要的精铁铸造术,估价最少十万贯,又该怎么分?”

    众人都是一呆,半晌之后,王勋才道:“那你认为,多少贯一局合适?”

    韩跃哈了一声:“赌场如战场,生死各看天,既然想赌个刺激,不如就一万贯起步吧……嗯,同样上不封顶……!”

    “卧槽!兄弟,别冲动!”王勋还没搭话,程处默先吓了一跳,劝解道:“千贯起步已经不小了,上万贯的赌局,整个长安还没有过。”

    这货虽然好赌,平日也不过十贯百贯的手笔,刚才王勋提议千贯一局已然震惊,想不到自己兄弟更猛,直接又给翻了十倍。

    可惜他的阻拦有些迟了。

    王勋听到韩跃提议,忽然哈哈大笑:“好的很!想不到泾阳男泥腿子出身,赌桌上竟然有些大气,就依你,咱们一万起步,上不封顶。”

    他伸手取了筛盅,随意晃了几下,接着道:“赌码已经定下,不知泾阳男喜欢怎么玩?是比大小,还是配单双?”

    “就比大小吧,简单粗暴,是死是活,立见分晓。”?

    “好!”

    王勋有些得意,故意将手中的筛盅和骰子往韩跃面前一推,试探道:“先摇的赚便宜,要不你先来。”

    他是赌坊常客,不但赌计精湛,而且赌具还做了巧,就算让韩跃先摇也不怕。

    韩跃也不客气,伸手将赌具接了过来,骰子随意一掂,心中顿时了然。

    赌之一道,无论后世还是前朝,总有作弊相伴,而且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就如现在这三粒骰子,里面灌得肯定不是铅,因为铅体不够均匀,会导致骰子产生偏重,不利于作弊手法的施展。

    这三粒筛子入手感觉沉甸甸,偏偏重量很是平均,这种情况肯定是灌了水银一类的流质重金属,探明此点,韩跃也不由对古人的赌性感到佩服。这他妈才是唐初时期,竟然就出现了水银骰子,国人好赌之风,果然源远流长。

    所谓骰子灌了铅,赌桌犹如鬼门关,骰子灌水银,越赌越精神。水银骰子因为流质均匀,因此玄机变化莫测,但有熟悉奥妙之人,可凭手法摇出任何点数!

    王勋敢用水银骰子做赌,想来手上也是有功夫的,若是等闲之人诸如程处默这种笨货,也许今晚真要跪。

    可惜的是,韩跃混混出身,上辈子正事没干多少,这赌钱一事么……

    他嘿嘿一笑,脸上泛起无限回忆,忽然吹了口气,手腕轻轻一震,三粒骰子叮铃铃甩进骰盅,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另一只手猛地拎起骰盅,凌空就是那么一晃。

    啪!

    骰盅落桌,韩跃淡笑。

    “这手法……”

    王勋瞳孔一缩,心头忽然升起不妙之感。众人也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等待揭晓。

    韩跃微笑着扫了他们一眼,右手轻轻一抬,将骰盅的盖子缓缓打开。

    程处默赌性最重,当先伸头去看,但见盅底的玉石骰子已经停下转动,流光莹莹,柔和光彩,三面朝上,点数清晰,赫然全是六点。

    这货先是一呆,随即仰天狂笑:“啊哈哈哈!竟然是六六六,天豹子!兄弟厉害啊,这一把对面连摇都不用摇,就输了……”

    “这……这怎么可能?”王勋一脸吃惊,眼睛盯着骰子,仿佛见了鬼一般。

    六六六,这是天豹子,赌桌上的规矩,一旦摇出这个点就算对手输,因为就算对手同样摇出三个六,但是先摇者为庄家,即使点数相同也算赢。

    众青年面面相觑,感觉都很沮丧。王勋面色青红不定,忽然咬了咬,气哼哼道:“我就不信!这把我先来……”

    “好啊!”韩跃笑了,哥哥就怕你不上头呢!

    赌徒一旦上头,大多会冲动不已,唯有极度冷静之人才能克制住输赢之惑。显然,王勋的修为还不到家。

第三十九章 大杀四方

    王勋抄起骰盅,从里面取出骰子掂了一掂,感觉着里面流动均匀的质感,一股信心慢慢恢复。他也是赌坊常客,曾经在骰子一道上下过苦功夫,眼下拿着特制的骰子,他有八成几率能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泾阳男,上把你赢了一万,我很佩服你的运气。不过,到此为止了。怎么样,这一把我先摇,你敢不敢加码……”

    “好啊!”韩跃脸上适时表现出一个赌徒应有的冲动,立马道:“赌注翻一番,不来是孙子。”

    “哈哈!好!”王勋大笑出声,原本他还担心韩跃是赌术老手,现在看这架势,心说这小子刚才摇出天豹子真是运气。

    “我拢右李家这次也跟庄,压两万……”

    “我范阳卢氏,同样两万……”

    “嘿嘿,荥阳郑氏,两万……”

    三个家族,各自跟了两万赌注,看来他们都对王勋的赌术很有信心,人人憋着一股劲,想要给韩跃来一下狠得。

    如此大的赌局,程处默兴奋的血脉喷涨,心中即感刺激又觉担忧。好家伙,三个家族各自两万,再加上韩跃和王勋的赌码,这一局的总赌注已经达到了十万。

    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古人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有这么多钱在手,已经不是富得流油可以形容,而是一种富可敌国的气概。大唐一年岁入才多少?两百来万而已!他程处默十多天赌死赌活,也才刚刚输了十万……

    如此惊天豪赌,即使以他豪门出身国公长子身份,也觉得一阵眼晕。

    他悄悄扯了扯韩跃袖子,小心翼翼吞口唾沫:“兄弟,你有把握没有?这一局如果咱们赢了,立马就可翻本!如果输了……”

    “如果输了,你们就脱了裤子裸奔回家吧,哈哈哈!”韩跃还没搭话,王勋仰天大笑出声,他左手抄起玉石骰子往骰盅里一扔,接着右手拎起筛盅轻轻摇晃,速度开始很慢,渐渐加速起来,忽然手腕一旋一转,跟着连震三次,胸有成竹大喝道:“开!”

    砰一声响,骰盅落桌,被他慢慢揭开。

    程处默探头一瞧,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五五六,十六点……”

    三粒骰子最高能摇出十八点天豹子,但是这个几率万中无一,十六点几乎是个稳赢的点数了,这货可不敢指望韩跃还能再摇出一把天豹子。

    “十万贯啊!难道我兄弟俩,今晚真要输的连裤子都不剩?”

    他脸上写满担心,却没注意到,对面的王勋同样变色!

    “才十六点,这怎么可能?”王勋脸色阴晴不定!他明明用手法控制了骰子,有信心在骰盅落桌之时,将点数控制在六六六天豹子,刚才摇盅之时他状态很好,这个几率足足有九成之多,为什么现在竟然开出来的是五五六?

    十六点虽然很大,但是上面不但有十七点压着,还有一个更大的天豹子。

    “难道我最近手法生疏,摇晃之时没有用到力?”

    “十六点,想不到竟是这样大的点数,奶奶的,压力真大!”韩跃故意吹捧王勋一句,忽然冲手心吐了口吐沫,伸手将骰盅拿过来,装作粗鄙道:“该我出手了,看老子再摇一个天豹子出来!杀你们一个屁滚尿流……”

    “去你大爷的!还再摇一个天豹子,你当赌神是你爹啊!不吹牛你会死?”众青年纷纷白眼,骂骂咧咧,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公子的贵气。

    赌徒就是这样,一旦上了赌桌,整个人便像是换了个性子,无论是大笑大哭,还是疯癫吵骂,都不算什么出奇的事。

    韩跃要的正是让他们不冷静,对方不上头,他如何大施其手?

    “来吧,一翻两瞪眼,生死各安天,看老子这一把横扫千军,大杀你个四方……”他故意粗鄙大喊,猛然将骰盅提起摇晃,不过摇了三圈,立时便落盅桌上。

    这一次,他又换了一种手法。

    “开!”他故意神气活现,一脸洋洋得意表情,慢慢揭开了骰盅。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程处默急不可耐,连忙伸头观察,忽然脸色一怔,面带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勋。

    “五六六,十七点……”对面王勋同样看到了点数,随着程处默慢慢将结果念出,整个人感觉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就差一点!

    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嫖客上了青楼,一掷千金,大展豪爽,他以无比的实力压服众人,终于给他包下花魁,在众人无比羡慕的目光中施施然进房,床上美人玉体横陈,他正要跃马而上,忽然旁边窜出一个狰狞大汉,抢在他前面哈哈狞笑一声,一枪拿下了花魁的一血。

    这种感觉,是何等的卧槽!

    十六点被十七点干了,这还不如被天豹子独杀来的爽快。

    李家的长子李文脸色变幻,半晌才慢慢道:“泾阳侯今晚的赌运,还真是,呵呵,有些红啊……”暗中却向王勋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王勋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带着狐疑之色盯着韩跃看了半天,最终缓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看出对方出千。

    “嘿,你能看出来,那才有鬼了!”韩跃心中嗤笑一声。李文和王勋的无声交流他全都落于眼中,对他们的疑惑和不解感到一阵阵得意。

    这些唐朝土鳖哪里知道,真正的好赌术,不但要能控制自己的点数,而且还能控制对方的摇骰。事实上他在第一次摇骰子的时候,不但控制自己摇出了天豹子,而且还用暗劲将玉石骰子磕碰掉了微小的一角,

    正是因为骰子缺了这肉眼不可查的一角,王勋的手法才会出现偏差。

    “妈的!再来……”王勋终于彻底变成了一个赌徒,众青年也双眼通红,嚎叫着赶紧开始。他们四个世家加起来一把就输了八万贯,这样巨大的赌注没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李文算是稍微还能保持一点清醒的人,他悄悄挪动脚步,脑袋凑到王勋耳边,低声问:“你没问题吧?或者说,这小子没问题吧?”

    可惜他虽然保持了一份冷静,却错估了人心,赌桌上红了眼的赌徒,哪里有人会自承失败?王勋恶狠狠回答道:“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不跟!这小子并没有什么手法,就是运气好而已,等他气势衰弱下去之后,咱们瞅准机会一击定胜负,让他再也不能翻身……”

    “好!”李文对他的赌术很是放心,再加上听到王勋确认韩跃没有施展手法,顿时点头同意。

    几个世家公子相互对视交流一眼,各自隐晦的点了点头。

    韩跃一直冷眼旁观,却装作毫无发现,嘴里大喊大叫道:“来来来!开始啦开始啦!这把谁先摇,爷爷手气正旺,我要加注!”

    “加就加,这一把,再翻番!”王勋咬了咬牙,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再翻一番,可就是二十万贯了!

    程处默身子一个摇晃,感觉有些头晕,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奶奶的,这样大的惊天赌码,小爷听都没有听过。就算是死,老子也要刺激一回。”这货眼睛之红,丝毫不亚于另一只兔子。

    他看了一眼韩跃,感觉结义兄弟赌运当头,越发坚定了跟着搞一把的冲动,忽然猛一咬牙,大叫道:“来!老子以程家千亩良田,外加长安城西二十个庄子做赌注,我要跟韩跃兄弟的庄,和你们赌一局……”

    这话一出,满堂落针可闻!

    千亩良田,二十个庄子!乖乖,大手笔啊!

    韩跃有些意外。

    对面王勋等人,却是无比兴奋。

    咱们能作弊,就算你们现在赌运正红,难道还能一直赢不成?

    早晚让你们兄弟俩脱裤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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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802/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 作者:山下出水所写的《大唐风华路》为转载作品,大唐风华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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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华路介绍:
穿越成为李世民的私生子,然而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个媳妇,种着几亩地,没事发明点东西,慢慢将一个烂泥村落发展起来。
韩跃感觉这种日子挺好,如果没有人打搅他情愿一辈子都这样。
然而男人总要长大,小人物也会慢慢变成大人物,举手投足,会当凌绝顶,岁月是一把杀猪的刀,韩跃却慢慢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大唐风华,谁人领舞,这是一个小人物慢慢成长为大人物的故事。
有装逼,有犯浑,有发财,当然也会有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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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新书《大唐第一狠人》正在连载,可往品鉴,必不失望)大唐风华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风华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