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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下出水     大唐风华路txt下载     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6章 这个请求,我没法答应

    神秘人幽冷如冰,手掌再次轻飘飘拍出,口中仿佛在笑,然而听上去犹如鬼哭,他淡淡道:“没错,是我,你越界了,所以你该死了!”

    “老夫是当世刀神,谁也杀不死我……”高丽大宗师猛然暴喝出声,身上气势直冲云巅,七把短刀轰然形成一片刀网。

    这等气势磅礴雄浑,似有反击狂杀之能,然而下一刻,大宗师突然转身纵跃,闪过街角便欲逃遁。

    韩跃等人目瞪口呆,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一个转折。

    神秘人身上阴气缭绕,语气中依稀有轻蔑之意,淡淡道:“身为一国宗师,竟做逃窜之事?鱼大宗师不要走,本座今天让你变成死尸……”

    阴声之中挟裹无边风雪挟,他招来的那几千几万雪花突然变成索命之物,呼啸冲破刀网,将七把短刀全都击碎成铁片。

    雪花继续咆哮追击,忽听鱼大宗师一声闷哼,他身上有无数血线喷出,在空中冒着丝丝白气。

    “好!”紫霞忍不住拍手一击,欢呼道:“千万冰花入体,看你死是不是?”

    志操老僧忽然双手合十,盘膝坐地念诵经文,声如黄钟大吕,蕴含悲怜之音。

    “阿弥陀佛,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鱼大宗师一路走好,纵使身坠无间地狱,只要心中灵性尚存,那么地狱也是佛国……”

    远处鱼大宗师浑身僵硬,身上有无数血花在流淌,整个人的气息不断委顿下去。

    他忽然仰天一叹,目光望着南方高句丽方向,喃喃道:“老朽这便要死了么?”

    韩跃目光落在他身上伤势,发现浑身残破如筛子眼一般,这等伤势别说是人,就是一头大象也抗之不住,韩跃拱手一礼,恭敬道:“前辈一路好走!”

    鱼大宗师仰头看天,喃喃道:“我生于高句丽,纵横于辽东,想不到晚年竟会客死他乡,莫非上天故意亡我高丽!”

    似他这等强横人物,就算全身重创也能坚持数刻不死,他猛然转头看向韩跃,口中大呼道:“老夫今日之败并非败于你手,西府赵王,我欲临死相求,高丽百姓也是可怜人,乞你给其三分活路……”

    韩跃心下恻然,目光望着这位高丽护国长者,好半天才轻叹一声,摇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鱼大宗师脸色顿时惨然。

    韩跃抬脚而行,边走边道:“如果高丽百姓过得好,我中原百姓必然过得差。因为百姓就是兵源,百姓就是国力,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退让,此事恕难答应……”

    他缓缓走到鱼大宗师身前,一脸郑重道:“当年大隋末年,高句丽杀我汉家儿郎三百万,人头筑成京观,尸骨坠河喂鱼,彼我两国血海深仇,两族百姓恨不能食对方肉、啃对方骨,鱼大宗师,你让我怎么给高丽活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答应的事!”

    鱼大宗师轰然跪地,老泪纵横躬行大礼,苦求道:“你是中原第一王爵,民望直追历代圣贤,只要你开口饶恕,我高丽总有活命之机。老朽不求你放过高丽皇族,只求你放过高丽百姓,行不行,行不行啊……”

    这样一位老者跪在自己面前不断行礼,韩跃心中一度柔软想要答应,然而这丝柔软也只坚持了一刻,韩跃再次摇了摇头。

    他目光南望高丽,口中吐气开声,似是喃喃自语又似诚心解释,语带感慨道:“此次征伐辽东,我中原百姓蜂拥而来,固然有本王发行战争债券的缘故,但是更大的原因却是两族世仇。”

    韩跃忽然俯下身子蹲在鱼大宗师面前,柔声道:“前辈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想来您已经坚持不了太久,就让本王给你讲个故事,权当为您送行……”

    “讲故事?”鱼大宗师脸色茫然,身上血线不断溢出,他咬牙强提精神,强撑一口气道:“西府赵王的故事老朽一定要听,你讲!”

    韩跃点头,语带回忆道:“今番本王征伐辽东乃是私战,我大唐朝堂并没有多少支持,偏偏河北道竟然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疯狂响应,这位老人一路乞讨从河北来到辽东,垂垂老矣,转眼即死,然而却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不肯死不肯死……”

    “本王在街头遇见他的时候,见这老人冻得瑟瑟发抖沿街乞讨,本王当时勃然大怒,欲鞭笞城中的民政官员,因为我曾定下规矩,沈阳城不准有乞丐,也不准有百姓挨饿!”

    “不准有乞丐,不准百姓挨饿……”鱼大宗师眼中有一丝羡慕,喃喃道:“可惜我们没有这样的城,高丽虽是辽东强国,但是民间照样有乞丐,天下各国只有你的领地没有乞丐……”

    韩跃不接他话,继续又道:“当时本王要治罪城中的民政官,然而那位老人却跪地帮他们求饶,他说自己是甘心乞讨,他已经把自己的家财全都购买了战争债券,现在乞讨是为了再讨些钱继续购买。”

    韩跃的语气有些伤感,黯然叹息道:“鱼大宗师你可知道,别人买债券是为了赚钱,但是这位老人买债券却不是为钱,他只是想要报仇,报他三个儿子七个孙子的仇……”

    他郑重盯着鱼大宗师,幽幽道:“这位老人总共买了三百贯的战争债券,那是他毕生所存积蓄,然而老人掏的毫不心疼,他甚至还想乞讨再买一些。当时这位老人拿着票据问本王,如果此次大唐胜利了,他能不能用债券的收益去换一个高丽人?”

    “他想干什么?”鱼大宗师眼中隐隐有恐惧之色。

    韩跃一声长叹,沉声道:“这位老人要撕咬其肉,嚼碎其骨,他想在自己入土之前报仇,他想活活咬死一个高丽人!”

    鱼大宗师眼中恐惧更胜,硬着头皮又问道:“此人如此癫狂,到底与我高丽有何仇怨?”

    “他的三个儿子七个孙子,皆都死在高丽辽东!”

    韩跃脸上忽然显出愤怒之色,恨恨道:“当年隋炀帝征伐辽东,百万大军客死他乡,我们输了也就认了,战争本来就有输赢。但是老人的三个儿子七个孙子压根不是兵,他们只是运送粮食的民夫,结果照样被你们高丽抓住,先是打入矿山做奴隶,累到瘦骨嶙峋之时,又被高丽大人物虐杀取乐,人头砍下来做成了酒爵……”

    韩跃蹲在鱼大宗师面前,轻声道:“您看,两国仇怨如此之深,本王如何能答应你的请求?如果答应了你,本王如何向那个老人交代?我大唐百姓千千万万,这老人只是百姓的一个缩影!”

    鱼大宗师瞳孔猛缩,突然举掌而击,口中大呼道:“老夫毙了你……”

    他掌风轰然,实乃临死之前回光返照,看似威风凛凛,其实毫无力道。

    韩跃静静看着他的手掌拍下来,还没接近自己胸膛已然慢慢垂落,鱼大宗师怒目圆睁,口鼻之间忽然失去呼吸。

    “大宗师,好走!”

    韩跃缓缓起身,他郑重整理衣衫,然后双手拱起作揖,对鱼大宗师献上晚辈大礼。

    这老人乃是高句丽护国大宗师,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人物,心中早已没有私人恩怨,他虽然来杀韩跃,但是韩跃并不怪他。

    世人都要懂得换位思考。

    这位鱼大宗师其实很值得尊敬。

    如果换成异国入侵中原,一旦中原抵抗不住,恐怕韩跃也会学鱼大宗师一般,他也会去刺杀异国的高层人物。

    站在汉人角度来看,这位大宗师是异族对头。

    但是站在高句丽角度去看,这位大宗师何尝不是民族英雄?

    韩跃忽然转头,拱手对不远处的神秘一礼,他心中踟躇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试探一句,小心翼翼道:“阁下莫非就是潜龙?”

    他目光炯炯发亮,一转不转盯着对方。

    ……

    ……

    神秘人看都不看他一眼,脚下突然变得飘忽不定,街边地上的积雪忽然挟裹而起,再次把他全身笼罩,这人脚下似乎未动,然而身体却被风雪托着走了。

    眨眼之间,消失不见,韩跃眉头紧紧皱着,总觉得这人的背影很是熟悉。

    他正欲深思到底是谁,旁边徐不言一收古剑,冷冷训斥道:“让你练武就是不肯,若非今日有人出手帮助,为兄怕是要给你收尸。”

    韩跃思绪顿时被他打乱,他眼珠微微一转,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举起,轻笑道:“师兄放心,其实事态一直在我掌控之内,如果鱼大宗师没人扛住,小弟便用这天雷神火炸死他。”

    徐不言下意识点头,敦厚道:“原来你早有打算,师弟既然有至宝防身,那么练武之事倒是可以稍微……”

    韩跃心头一松,感觉这古板师兄不会强掠自己去练武,忽然远处有人娇喝一声,气哼哼道:“臭小子好胆,又想糊弄你师兄。再敢如此混账,信不信我让我爹打死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惫懒的小子吗?再敢如此惫懒,真让我爹打死你!”

第457章 高丽大捷,开始收割

    只见一道红影飞速而来,赫然是徐不言的妻子阿红,韩跃心中打个突兀,脚下悄悄后撤几步,讪讪笑道:“嫂嫂近来可安好?”

    “我不好……”阿红脸带怒色,伸手便要去拧韩跃耳朵,口中道:“你师兄木讷,整日被你哄骗,臭小子过来让我出出气,耳朵给你拽下来。”

    长嫂如母,韩跃想躲又不敢躲,脸上无奈,心中悻悻。

    旁边却有人勃然大怒,冲着阿红大叫道:“你凭什么拧他?”

    说话的正是紫霞,俏脸一片怒气。

    阿红一呆,目光落到紫霞风华绝代的脸上,虽然她是女人,也被对方的美丽震了一下。

    不过这女人也够强横,而且身世也极其隐秘,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跟她叫嚣,顿时叉腰反击道:“老娘是他嫂嫂,管他应当应分,你这女娃又是什么来头,凭什么插手我们的家事?我师弟家中五房媳妇,老娘可没见过你……”

    紫霞暴怒,大声道:“我是第六房!你算什么嫂嫂?你只是个师嫂。”

    徐不言和韩跃相识一眼,师兄弟两个都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徐不言将古剑缓缓插到背上,好半天才轻声道:“师弟你不要再娶了,女人多了不是好事。”

    韩跃心有戚戚焉,忍不住点头道:“尤其是阿红嫂子这样的彪悍娘们,小弟一个都嫌多,还有紫霞也是,虽然长得漂亮,但却带刺玫瑰,幸亏小弟一直躲着她……”

    他说话由衷而发,声音不免有些大,旁边两个吵架的女人同时转头,大怒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一左一右两只手掌突然伸来。

    徐不言打了个哆嗦,韩跃直接捂住耳朵,口中大叫道:“本王还有大事要办,不与你们死缠,谁敢再来惹我,小心我直接脱衣服……”

    他拿出当年混混的手段吓唬人,脚下打滑便想溜之乎也,阿红毕竟是嫂子不能乱来,气的咬牙直跺脚。

    韩跃有些自得,转身便想离开。

    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却被紫霞狠狠抱住,媚眼如丝吃吃笑道:“世兄有种就脱啊,小妹我才不怕!家里有床榻锦被,不如您今晚来住住?”

    韩跃长叹出声,扭脸看向志操老僧,道:“大师,许诺您那座寺庙没了!”

    志操老僧双手合十一礼,转身捡起地上破烂的袍子披上,他看都不看韩跃一眼,开始收拾刚才打翻的桌椅板凳。

    “本王现在心中痛恨,您教的徒弟不行啊,大师,许诺您的那座寺庙没了……”韩跃心中不甘,又冲着志操喊了一声。

    “阿弥陀佛,王爷你开心便好!老衲要收拾摊位,劳烦您到别处呼喊,和虚无缥缈的寺庙比起来,老僧更看重眼前这个小摊。”

    韩跃目瞪口呆。

    紫霞笑的花枝招展,抱着韩跃的腰十分得意。

    “你给我放开!”韩跃无奈,只能冷着脸训斥,恶狠狠道:“本王家中已有五房媳妇,个个凶神恶煞,若是被她们知道了你如此行事,小心都来抓花你的脸……”

    紫霞双目狡黠,嘻嘻道:“你大媳妇温柔如水,必然不会这么做,其她四个媳妇想做也不行,她们加起来都打不过我。罗静儿勉强算个马上将军,但是她也只是个马上将军,而且现在还挺着大肚子,压根不能和我交手。”

    “你给我放开,天日昭昭,众目睽睽,你一个女子在大街上搂着男人腰,这算怎么回事,你还要不要妇德?”

    “妇德,能吃吗?”紫霞使劲搂着韩跃的腰不放,口中咯咯直笑,忽然声若蚊蝇道:“世兄,我父亲曾跟我说过,在你们家乡人情开放,女子若是喜欢上心爱的男人,在大街上也能接吻……”

    她这声音十分低弱,满场也只有韩跃和旁边的阿红听到,结果韩跃和阿红同时身体一僵。

    韩跃自然是知道紫霞的身世,阿红却一脸狐疑之色,忍不住仔细观瞧紫霞。

    好半天过后,这女人才小心试探道:“这个典故,我也听我爹说过!”

    这次却换了韩跃一惊!

    其实三人相互之间都存在着误解,韩跃知道紫霞身世,紫霞知道阿红身世,阿红却不知道韩跃和紫霞的情况。

    旁边徐不言忽然插口,沉声道:“阿红不要闹了,咱们先回大都督府,弟妹等人还在担心师弟安危,你随我回去告个平安,后宅我不能进,必须你去……”

    阿红再次狐疑看了看紫霞,随后满腹心思随着徐不言走了。

    韩跃目光不断闪动,一直盯着两人背影离开,最后才沉吟一声,语带深意道:“我这位师嫂似乎也不是普通人,师兄应该知道,但却瞒着我不说,这个世界太繁杂了。”

    紫霞终于放开他的腰,目光如水温柔,轻声道:“你安心做自己的大王爷大都督就好了,扫平天下是你的事,帮你消去各种威胁是我们的事。小妹倒是觉得你师兄师嫂对你很好,他们有事瞒着你,但你不也瞒着他们么?真要严格算来你隐瞒的比他们要多很多呢……”

    韩跃微微一怔,忽然失笑出声,浑身轻松道:“正是这个道理,我是做小师弟的人,天然要占大便宜,阿红嫂子对我真的不错。她自己不能生养,把我儿子宠溺到天上去了。”

    紫霞眼睛闪闪发亮,忽然羞涩低声道:“世兄,也给我一个孩子吧,小妹不求你娶我,只要给我个孩子就行。你知道的,小妹毕竟受过家父的后世教育,这个时代没人能理解我的身世。”

    她轻轻咬着嘴唇,可怜兮兮道:“唯有你,能让我找到血脉中的归宿……”

    韩跃心中一柔,差点便答应下来,忽然心中一惊,如遭蛇蝎跳开老远,满脸大汗道:“又是天魔秘术,差点着了你的道。”

    紫霞‘咯’一声笑,虽然被发现,但却还不气馁,媚眼如丝道:“总有一天要你上钩。”

    她转身莲步款款,小心开始帮志操老僧收拾打乱的桌椅。

    韩跃从后面看着她的身影,眼见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身穿朴素,上身是个农家女小棉袄,下身是粗布带补丁的厚棉裤,这等简朴穿着,哪里有一丝佛门圣女的影子。

    远处忽然有几队巡街武侯蜂拥而来,一人小心翼翼凑到跟前,目光看了看不远处的高丽大宗师尸体,低声请示道:“殿下,这人该如何处理?”

    韩跃恢复心神,沉声道:“厚葬!”

    “厚葬?”武侯脸色一怔,下意识道:“他来刺杀您,这是敌国的刺客,该当暴尸城头,震慑暗中宵小……”

    韩跃缓缓摇头,目光眺望南方,轻声道:“两国交战征伐,此非个人之罪。这位老者是高句丽护国大宗师,虽然是我们眼中的大敌人,却是对方国家的民族英雄。如此人物不可受辱,理应厚葬之。”

    “殿下!”武侯还想再说,韩跃挥了挥手打断,他沉吟想了一想,忽然拖下自己外袍轻轻把鱼大宗师的尸首掩盖,低声道:“抬走吧,让城中民政司负责厚葬,棺椁下土之时,本王会去行晚辈之礼。这位大宗师是和我师父一个时代的人物,该当送上一送。”

    武侯不再说话,招呼几个袍泽一同过来,众人小心抬起鱼大宗师尸首,然后向城中民政司而去。

    韩跃负手立于街边,目光盯着众人缓缓远去,忽然心有所属,下意识扭头去看南边。

    也就在这时,南边大街上忽然响起震天欢呼,但听一阵蹄声轰隆,有几匹快马疯狂冲刺而来。

    马上骑士满脸兴奋通红,大声嘶吼道:“大唐万胜,高丽大捷,大唐万胜,高丽大捷……”

    声音震天,传出老远,街边无数百姓拥簇眺望,人人笑琢颜开。

    那马上骑士一路而来,口中狂喝不已,突然发现韩跃站在街头,他连忙勒马翻身而下,跪地大声道:“禀告王爷,前方高丽大捷,我方大军一战击溃高丽百万联军,阵斩十五万,俘虏三十万,如今高丽敌军已然望风而逃,麾下受李风华将军指派,特来向殿下告捷。”

    他咽了一口唾沫,接着道:“殿下,高丽北境国土尽归我方,有小型城池二十一座,城中守军皆被夷灭,大型城池三座,各都跪地请降。如此战绩出乎意料,李风华等六位将军不敢擅自主张,喝令麾下前来请示王爷,吾等下一步该怎么做?”

    韩跃脸上泛起微笑,沉吟道:“高丽国境一分为三,北境最弱,中境次之,南方靠近高丽王都最强,此战虽然大捷,但是敌方还有数十万大军逃窜,命令李风华等人继续追击南下,他们只负责打,本王在后面组织人收!”

    “得令!”战士拱手一礼,随即翻身上了战马,手中马鞭狠狠猛抽,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此次回来报捷的有上百骑士,这个骑士被派回去下达新的命令,其余骑士却还在城中不断高呼。

    越来越多的百姓蜂拥上街,脸上带着大战胜利后的欣喜。

    韩跃目光一扫这条长街,忽然高声笑道:“乡亲们,高丽北境已然尽归唐土,拿出你们的战争债券,跟着本王去收割钱财啊……”

第458章 韩跃给的希望

    五日后,清晨,高丽北境。

    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寒风吹起地上的积雪,打在人脸上宛如刀割,在这样峭寒刺骨的冬日,忽有一支大军出现在雪原之上,仿佛巨龙蜿蜒而行,头尾不能相顾,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支大军可不是出征的战士,反而是普通通通的民夫,站在队伍中放眼望去,但见有推着小车的汉子,有挑着担子的爷们,有扛着木箱的劳力,竟然还有背着包裹的妇女。

    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咬牙前行,天气虽然很冷,但是百姓们心中一片火热。

    “阿嚏……”队伍一角突然有个老汉大声打了个喷嚏,这老汉使劲揉了揉鼻子,感觉身上有些疲累和劳顿,他探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饭团子慢慢打开,嘴里咽口唾沫,又把饭团子小心包好塞了回去。

    旁边有个青年汉子皱了皱眉头,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轻声道:“这位大叔,我看您还是赶紧吃了吧,这饭团子您已经掏出三回,再收回去我都看着不落忍!”

    老汉看他一眼,笑呵呵道:“不急,不急,俺再忍忍,少吃一口饭,多省两文钱。过日子要会算计,不能把饭一顿吃完!”

    “大叔,您这……”青年忍不住叹息一声,脸上纠结半天,突然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饭团递过去,咬牙道:“吃我的吧。”

    老汉有些意外,目光落在青年满是补丁的破袄上,摇头道:“看你娃娃这身穿着打扮,家里应该也是个穷的,这饭团还是自己留着吧。王爷的伙夫们虽然卖饭便宜,但是一个饭团也要两文钱啊……”

    他把青年的饭团推回去,然后小心拍拍自己怀里的饭团,笑呵呵道:“娃子你不要担心,王爷的伙夫们卖这个饭团很实诚,里面又有肉又有面,而且还放了油和盐,吃一个能顶两天不饿,俺昨晚刚刚吃过!”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伸手拍拍青年肩膀,语重心长道:“既然抛下家里跑来辽东,想必也是穷的没办法了,你也省着点,俺也省着点,咱们到了地方再吃,少吃一口饭,就多省两文钱。”

    青年低叹一声,忽然目光望向队伍前方,喃喃道:“也不知这趟能不能发财!”

    他脸上有些纠结,长吁短叹道:“小子买了足足二十贯战争债券,这是我卖苦力五年的积蓄,还有老母给人浆洗衣服的积攒,媳妇熬夜织布的私存,全家这点财产全被换成债券,如果要是赔了……”

    他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老汉同样有些担忧,他踮起脚尖向南方望去,混浊的目光既有渴望也有畏惧,小声道:“刚才听骑马跑过的军伍小哥说,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安市城,听说那是一座很富有的城,如今已经被王爷的大军攻克,正等着咱们去收拾物资。”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两张票据,满脸憧憬道:“俺也买了二十贯债券,老汉不盼着能翻本,只盼着能换回一些高丽参,这东西弄回中原可了不得,镇上有专门的药铺高价收购,一支好参能卖两三贯……”

    青年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小子不要人参,我想换一些好皮子带回去,让媳妇做成袍子拿去售卖,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老汉忍不住看他一眼,惊讶道:“你们那里要穿皮袍?”

    “是啊,小子是陇右道人士,从长安往西北要走一千多里,冬天很是苦寒,比东北和辽东还冷。”

    老汉点了点头,道:“俺是河南道人士,气候比你们那里好,所以皮货不值钱。但是人参很值钱,一支能卖两三贯。”

    这一老一少乃是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也代表了辽东发财大军的一个缩影,无数百姓来自大唐各地,天南海北人各一方,虽然人人情况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之处。

    那就是穷!

    而且买了战争债券!

    “小哥,你为啥要买债券?”

    老汉突然问了一句,有些好奇道:“莫非你家乡也有镇子建设,镇子上也有学识渊博的小先生?”

    “大叔您还真没说错……”青年一拍大腿,点头道:“小子正是听了小先生鼓动,所以才咬牙把家产全都换了债券,然后背上干粮一路走来辽东。”

    老汉一脸感慨:“俺也是听了小先生的话,不过老汉家里没钱,债券是用物资换的,俺家里老妻和儿媳织布抽纱,结果做出来的布匹突然卖不出去,老汉我和两个儿子也被县里大户开办的窑口无端辞退……”

    他攥了攥拳头,叹气道:“本来以为天要塌了,家里老妻儿媳哭的死去活来,以为今年怕是要饿死人,哪知建镇的小先生突然来告知,说是可以用物资换债券,保证给三倍收益,老汉好几晚没有睡着觉,最后咬牙把家里的东西都拿来换了。”

    他忽然看向青年,有些羡慕道:“说起来还是小哥你家中富裕,能有二十贯购买债券,不似俺这般逼不得已,纯粹是撑不下去才换。”

    青年脸色一红,讪讪道:“小子的债券也不是全用铜钱购买,大部分都是物资换的。”

    旁边有个妇女吃吃一笑,道:“小哥不用脸红,这事儿一点也不丢人,你问问赶路的各家各户,哪个不是拿物资换的债券?真要家里有吃有喝,谁会咬牙来这辽东……”

    青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面上的红色慢慢消退,他看了一眼这妇女,发现她背着个小包裹孤身一人,忍不住好奇道:“大嫂自己来辽东?”

    妇女呵呵一笑,道:“奴家是个寡妇,男人得了痨病没治好,留下两个娃娃要养,都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但是我不露面孩子咋办?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只要能挣钱养娃哪里我都敢闯。”

    “那您来了辽东闯荡,家里孩子可咋办?”

    “大娃已经十岁了,正在刚建的镇子里读小学,管吃管喝还给衣服穿,小的本来没人照顾,但是小学里又弄了个幼儿园,镇子上的小先生听说俺要来辽东,拍胸脯答应帮俺照顾娃娃,还说这事办成了能增加他的学分……”

    妇女一脸笑意,忽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道:“说来你们不信,我们镇上那小先生可是个有来历的,奴家曾看到十几个穿着华贵裙子的姑娘来找他,一见面就跪地磕头,说是宫里娘娘派来伺候他帮助他,结果小先生很是生气,抄着棍子把姑娘们全都撵走,连她们送来的吃的穿的也都扔了。还有一小口箱子也扔出门外,摔在地上露出白花花的银子……”

    众人面面相觑,青年双眼发直,喃喃道:“宫里的娘娘派人伺候?还送了一箱子白银给他用?乖乖不得了,莫非你们那小先生是个王爷?”

    他有些咋舌,下意识吞口唾沫。

    妇女有些得意,越发神秘道:“奴家还见过一群侍卫偷偷躲在镇子上,生怕被小先生发现他们的存在,这些侍卫拿钱四处去买百姓的破衣裳,结果没几天也被小先生察觉,一样拿棍子给打走了……”

    她环视众人,满脸骄傲道:“我们那小先生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搁在村里也就是个刚脱下开裆裤的娃娃,结果人家说话办事比大人还稳重,肚子里装的全是学问……”

    青年突然插口,高声道:“我们镇上的小先生年龄也不大,肚子里也全是学问。俺们陇右道土地贫瘠,但是小先生带去的种子照样能在沙土里生长,据说明年每亩能收二十石,以后再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说起自家的镇子,人人都开始插嘴,就连那老汉都咳嗽一声,帮自家镇上的小先生争名声,大声道:“老汉镇上的小先生才叫厉害,来了不到两个月,建窑口,烧红砖,然后又四处搜寻泥土回来,说是用一个什么化验的方式搞搞,结果真给他搞出了宝贝,现在已经开始建造瓷窑,开春就要烧制很值钱的瓷器……”

    他附身抓了一把积雪,举起来对众人炫耀道:“你们看这积雪白不白?小先生要烧的瓷器比这个还白。听说一件瓷器最少能卖四五十文,本钱最多也就是炭火和劳力,泥土压根不值钱。”

    青年目光闪闪,突然出声道:“我听说小先生们都是王爷的弟子……”

    “是啊,都是王爷的弟子,所以才学的一身本领,连泥土都能变成宝贝!”

    “咱们要感谢王爷,他给了大家发财的机会……”那妇女忽然幽幽一叹,低声道:“其实奴家这次来辽东也只是最后拼一下,我看中了镇上的一处铺面,准备盘下来做些买卖,毕竟奴家是个女人,不能总是抛头露面东奔西闯,以前孩子小没办法,现在孩子慢慢大了,我要给他们保住脸面……”

    众人心中都有些敬佩,感觉这个寡妇真是不得了。

    青年看了看她背上的包裹,忽然伸手道:“大嫂,让我替你背一会吧。”

第459章 这次真是发达了

    妇女呵呵轻笑,婉拒道:“都是一些衣物,没啥子重量!小哥儿你人不错,奴家祝你这趟能发大财……”

    青年郑重点头,想了一想开口又道:“镇上的小先生说过,人能同旅而行,就是一次缘分,如果这次真能发财,我分一些给大嫂。”

    妇女咯咯一笑,摇头道:“那可不用啦,奴家其实比你们都好一些,我买了整整五十贯战争债券,如果真要发财我肯定赚的比大家多。”

    “五十贯,我滴个老天爷!”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对这寡妇的手笔惊为天人。

    其实这个时代大唐并不富裕,别看韩跃搞各种工程动辄几千万贯,那是他聚集无数资源才赚的钱财,民间百姓自然不能和他相比,一家人所有财产加起来能有个十贯八贯都算富户。

    便在这时,忽听队伍前方一阵欢呼,隐隐约约听到许多人大喊大叫,道:“到了到了,安市城到了,大家伙快看,那城头上插着咱家王爷的护民旗,这里以后是大唐的城……”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那妇女精神振奋,忽然从怀里掏出五张票据,满脸憧憬道:“五十贯战争债券,不求能有三倍收益,只要能变成一百…不,只要能变成八十贯,奴家这趟就没有白来!”

    周围百姓也都掏出自己的债券凭证,人人心里有担忧也有渴望。

    忽听后面一个清越笑声传来,有人呵呵道:“这位大嫂请放心,本王担保你肯定会发大财,五十贯不说变成五百贯,至少能变成三百贯!”

    笑声之中,韩跃骑着毛驴施施然而来,他身后跟着整整两队人马,两队人马不是战士,反而全是手拿账册的小书生。

    这些小书生年龄都不是很大,很多人脸上还带着初次出门的惶恐和兴奋,然而个个昂首挺胸,透着一股子自信的精气神。

    这妇女并没有见过韩跃,但她身为寡妇敢于东奔西闯,骨子里自有一份精明和见识,闻言连忙屈膝一礼,小声小气道:“奴家给殿下请安,穷苦人家眼里只盯着钱财,刚才让您见笑了,实在有些羞涩。”

    韩跃哈哈一笑,道:“盯着钱咋了?本王不觉得这很丢人。”

    他看了一眼众人,忽然神秘道:“实话告诉你们,本王当年可是很穷,家中只有半间草房,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家中有一个小妻子,那才是真正听到钱就双眼放光的人物,当初本王发明蚊香,死丫头大半夜拉着我去割草,累的本王到现在想起来还直打哆嗦……”

    这个典故如今早已传遍大唐,周围百姓全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那妇女一脸羡慕向往之色,道:“殿下说的是豆豆王妃吧,奴家听镇上的小先生讲过很多次豆豆王妃的事迹,说她是大唐最有功劳的两个女人,帮天下百姓撑起了王爷的早年!”

    “是啊是啊……”旁边那青年连连点头,显然也听过这个典故,口中模仿镇上小先生的语气,长吁短叹道:“如果没有豆豆王妃的苦苦坚持,天下百姓等不到王爷九窍皆通,世间奇女子,豆豆王妃也!”

    韩跃脸色一怔,随即笑骂道:“那群小兔崽子,原来偷偷说我坏话,等到年末他们聚齐考评,看本王怎么收拾他们。”

    他忽然转头,看着身后两队小书生道:“你们可不要去学那些师兄,个个都是白眼狼,本王从小把他们培养起来,结果没毕业就开始造师长的谣……”

    “院长,师兄们没有造谣!”众学子反唇相讥,大声反驳道:“豆豆王妃就是如此令人敬佩,而院长您早年的行迹确实浪荡难堪。”

    声音隆隆,震彻天地,上万个小书生几乎同声高呼,从说话的语气就可以看出来,学子们压根就是发自内心脱口而出,此前根本没有经过统筹练习。

    周围百姓一阵咋舌!

    这个时代尊师重道,哪怕不识字的百姓也懂得老师说什么学生就该听什么,可是眼前这上万个小先生竟然敢反驳王爷,难道他们不是王爷的弟子吗?

    偏偏韩跃却哈哈一笑,不但不以为许,反而点头赞扬,道:“甚好,知礼法,懂深思,不为师长言语所惑,心中恪守原则,你们勉强可以出师了!”

    众学子大喜。

    韩跃目光炯炯一扫,突然大声道:“不过想要毕业还不行,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眼前辽东一事正好是个实践,中原百姓要拿债券换取收益,此事繁杂烦乱,正合给你们练手……”

    他说到这里缓缓停下,忽然一指前方的大城,厉生喝问道:“此乃辽东三大城池之安市城,尔等可有信心收编安民?”

    众学子相识一眼,同声答应道:“院长放心,吾等有信心,无论调拨各类物资,还是予以百姓所求,学生们必然兢兢业业,一丝一毫也不会马虎!”

    “好!”韩跃仰天大笑,突然一拍坐下毛驴老白,大声道:“进城,发财去……”

    学子们轰然应诺,百姓们也鼓起精神,百万发财大军源源不断涌进城池,顿时显得嘈杂烦乱。

    此时城中仅有很少一点兵马守卫,而且还都是战后紧急调来的步卒,韩跃麾下的西府三卫早已继续南下,说不定现在正攻打某个高丽城池。

    进入安市城之后,迎面先有一股大战后的慌乱气息,道路两旁的店铺皆都封门闭户,韩跃骑驴缓缓前行,身后一万学子亦步亦趋,忽然一个小书生脱离队伍,走到第一家店铺门口高声道:“此有皮货店一间,学生李源选择在这里负责,我须两个时辰盘点统计,然后开始向百姓兑换战争债券利润,有愿意选择皮毛收益者暂请排队……”

    街面上一队士兵分出一人,走到店铺前揭下封条,然后向小书生拱了拱手,郑重道:“劳烦!”

    小书生反敬一礼,手中拿着账册,转身进入店铺之中。

    百姓队伍中有许多人蜂拥而来,那个青年目光闪亮,连忙也脱离了队伍,对同行的那个老汉和妇女笑道:“小子就选这个店铺的皮毛兑换啦,大叔,大嫂,你们若是不换皮毛,怕是还要再往前走走!”

    老汉和妇女连连点头,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行。

    转眼又有小书生脱离队伍,站在一家店铺门口大声道:“此有米粮店铺一间,学生刘秀选择在这里负责,我须两个时辰盘点……”

    大部队不断前行,不断有小书生脱离队伍,每次选择店铺负责,必然带走几百上千个百姓跟随。

    韩跃一路继续向前,奇怪的是那个妇女也始终跟着,韩跃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回头对她道:“大嫂一直没想好兑换什么收益吗?”

    妇女脸上有些红,小声道:“殿下,民妇心里有些贪,奴家想跟着您去城守府邸看看……”

    韩跃一呆,随即指着她哈哈大笑,称赞道:“大嫂聪明的很。”

    一城之地,城守府邸必然是财富汇聚之所,这个妇女能按捺住各种店铺的诱惑,咬牙坚持去城守府再决定是否兑换,单从这一点看来,她就比很多百姓眼界深远。

    “殿下,尚祈您不要怪罪,奴家抛头露面不容易,总是想着能多挣一点,也好给自己孩子攒些家业。”

    韩跃满脸微笑,心中并不生气,反而赞扬道:“女人为母则强,大嫂你能舍下脸面为了孩子,便是本王也心中佩服,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若是城守府的物资有那不属军用之物,大嫂都可挑选兑换。”

    妇女大喜,连忙屈膝一礼,眼角忽然一酸,落泪道:“殿下是个好人!”

    她如此感动是有原因的,城守府的收藏和财富按说乃是韩跃的战利品,她想要从那里选择东西,摆明是夺韩跃的收益。

    大部队不断深入城中,小书生们不停脱离队伍,无数百姓慢慢分散跟随,终于眼前长街到了尽头,显出一座很是高大的府邸。

    这里不似别处,府门口驻守着上千个步卒,众人见到韩跃连忙跪拜,后面却有几百个小书生一言不发,拿着账册列队而入。

    早有急急等候的步卒首领上前交接,郑重道:“此城有官库两座,府库一座,我等皆已封存驻守,就等着小先生们前来盘点,快请进来……”

    一个小书生耐不住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安市城不愧是高丽三大城池之一,竟然有两座官库一座府库,不知兵长可曾粗略统计,大约收入几何,总该有个估算吧?”

    那步卒首领小心看了一眼韩跃,看的韩跃缓缓点头,他这才一脸郑重道:“三个大库全都充盈无比,想来是高丽人并没有意识到我们攻克如此迅速,他们来不及转移财富,全都变成了战利品。”

    “到底有多少?”小书生们越发好奇,手拿账册微微颤抖。

    步卒首领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咽口唾沫道:“黄金,一百箱!”

    轰——

    满场一阵哗然。

    步卒首领一根手指变成两根,再次咽口唾沫道:“白银,两千箱!”

    噗通——

    那个妇女直接坐到地上。

    步卒首领两根手指变成五根,想了一想,忽然把另一只手掌的五根手指也伸出来,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道:“上等貂皮,虎皮,狐狸皮,共计百万张,经年老山高丽参,数万支……”

第460章 殿下,他们不尊重您

    那问话的小书生勉强咽口唾沫,强按激动道:“黄金一百箱,白银两千箱,但是箱子也有大有小,不知道那些箱子的重量到底……”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然而步卒首领已然懂了,他小心翼翼看了看韩跃,发现韩跃还是没有阻拦迹象,这才小声道:“那是制式的皮箱,黄金箱子高宽一尺,白银箱子高宽足有三尺,本将曾想试着抬动一下,结果鼓足力气仍然纹丝不动。如此估算下来,那箱子怕是有…怕是有……”

    小书生一阵咋舌,双眼发直看了看步卒首领的体格,喃喃道:“连您这样的将军都搬之不动,那岂不是要上百斤重?”

    步卒首领胸口一挺,傲然道:“不止百斤,本将在军中训练,一百二十斤的石锁也能抡起来玩耍,那些黄金皮箱最少也得两百斤。”

    “两百斤……”小书生只觉头脑一懵。

    周围数百学子同样面带震撼,有那精通数字的已经开始在心中默算,越算脸色越震惊,隐隐有口歪眼斜架势。

    突然一个书生张口轻喝道:“在这里啰嗦做什么?院长让我们来接收盘点,岂能用询问估算的方式,这位将军还请前头带路,咱们打开府库精细统计,哪怕是一钱一文也不能马虎。”

    众学子幡然醒悟,连忙点头称是,这书生随即又转首回头,对韩跃拱手施礼道:“院长还请坐镇此间,学生这就带人去盘点府库,待到数字统计出来再行上报,必然不会出现缺斤短两的情况。”

    说话之间也不等韩跃同意,竟然带着数百学子昂首向前,那步卒首领看了一眼韩跃,随即小跑着给书生们带路。

    在场百姓看的茫然不解,便连那些驻守的步卒也啧啧称奇,那个妇女小心翼翼凑到韩跃身边,好奇道:“殿下,这些小先生真是您的弟子吗?”

    韩跃微笑点头,郑重道:“虽然没有手把手交过,但是他们的确都是本王弟子。”

    妇女吐了吐舌头,脸上有些纠结,好半天才试探道:“您不生气?”

    韩跃一呆,下意识道:“我为何要生气?”

    “尊重啊……”妇女脱口而出,道:“这些小先生好像不怎么尊重您。”

    她小心看了韩跃一眼,轻声提醒道:“奴家虽然是个寡妇,但我拼命挣钱养娃,以前也曾送孩子去塾上念书,那位先生可厉害呢,娃娃们见了他必须乖乖跪拜行礼,甚至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徒弟见到他,也得乖乖跪拜行礼。”

    韩跃笑了起来,语气有些悠悠,淡淡道:“自古教学之法,师长动辄打骂,学子惶惶如小鸡,稍有言辞不对,便要背上不敬尊长的骂名。此举我认为不妥,虽然规矩了学子的道路,但却打压了他们的领秀。”

    他这话说的道理有些深,妇女脸上明显有茫然不懂之色,韩跃微微一笑,解释道:“天生万物各不相同,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区别,有的学子木讷,有的学子灵活,有人心性烂漫,有人喜好自由。这是一个人最宝贵的本性,但却很容易被打压磨灭,如果传授学问必须伴随着打骂和训斥,本王认为这并非师长之德。”

    “殿下,民妇说的是尊敬,这些小先生……”

    韩跃哈哈一笑,挥手打断她的话,自信道:“何以为师?传道,授业,解惑也,只要做到此点,哪愁学子们不能真心尊重自己?”

    他目光看向妇女,郑重解释道:“大嫂你怕是有些误会了,你看到这些小书生自发行事,甚至定下决心之后不向本王请求通过,所以才会认为他们不尊重我。其实恰恰相反,他们能够率性而为,正是对我最大的尊敬,因为这正是本王教的……”

    韩跃说的是后世教学理念,放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惊天之言,后世讲究激发学生的灵性和特长,不束缚人之本性,崇尚自由和创造。

    然而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盲从师长,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师教什么你就学什么,儒家言就是圣人言,圣人言就是天地理,不管学生们本性如何,你必须学的就是老思想那一套,这恰恰会泯灭每个人的特长。

    “每个人都读成了书呆子,天下哪里还有创造?大儒能写磅礴万言,但是胸中实无一策。蕴养百姓可不能靠之乎者也那一套,百术争鸣才是时代发展的根基。世家,士子,哼,用尊师重道打压学子灵性,把人活活教成了书呆子,毒瘤也……”

    ……

    ……

    韩跃有感而发,这番言论如果被天下世家和儒门听去,必然又会掀起一番大论战。

    幸好周围都是普通百姓和士卒,老百姓心思淳朴,谁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听谁的,大家都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号称财神,心中倒觉得韩跃所说都是至理名言。

    妇女有些羞赧,脸色通红道:“殿下是大人物,说的道理俺不懂!民妇就是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盘点府库都不准您去看,那可是殿下您的战利品!”

    “这个道理很容易说清,本王给了他们任务,然后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完成,最后把结果给我仔细报上来,如此相互都节省时间,而且不会产生上面乱下令下面乱忙活的荒唐局面。”

    韩跃说到这里一停,目光望着府库方向,微笑道:“本王不擅长理财,甚至想到算数就头疼,所以这些臭小子才会阻拦我,大嫂你说这是不是一种默默的讨好?”

    “但是他们不等殿下答应就进了府库,民妇总是觉得…总是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这正是学子们有了自我决断的表现,他们能秉持自己本性行事,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如果天下有几百万这种学子,本王的大宏远距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妇女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她虽然东奔西闯有些见识,毕竟是个不识字的寡妇,能和韩跃说这么多话已经令人刮目相看,其实很多道理她都没听懂。

    虽然没听懂,但却不妨这个妇女心中感动。

    她幽幽一声低叹,眼角有些酸楚道:“您是大唐王爷,奴家是个寡妇,以前到处遭人白眼受人唾弃,真没想到王爷竟能和民妇说话,奴家听不懂的道理您还要仔细解释,我知道您一直想让奴家听懂……”

    韩跃踱步走上一个台阶,随意坐在上面歇息,瞅着妇女温和笑道:“本王也是烂泥村落里出来的人物,我深知越是穷苦之人越渴望尊重,如果我自持身份冷脸相对,大嫂你怕是会感觉心中发寒。”

    妇女连连摇头,慌慌道:“那可不敢,那肯定不敢!”

    韩跃哈哈一笑,忽然伸手向前,道:“把你的战争债券拿过来,本王帮你看看上面的约定条款。相逢一见就是有缘,我帮你琢磨琢磨如何增加收益……”

    “那可太好了!”妇女一脸大喜,连忙掏出五张战争债券,小心翼翼在袖口上擦了一擦,这才递到韩跃手中,咽口唾沫道:“殿下您给好生看看,奴家到底选些什么货物才好,哦对了,奴家是淮南道人士,那边天气比较湿热,怕是选不了皮毛,人参也不行,淮南道较为穷苦,人参弄回去不太好卖。”

    韩跃有些讶然,忍不住称赞道:“大嫂见识非凡啊,生意要想赚钱就得见微知著,你能思考如此之深,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

    妇女有些脸红,小声道:“奴家也是没办法,这五十贯不能亏,一旦亏了的话,奴家,奴家真的要去跳河自杀了,这是我辛苦积攒很多年才攒下的钱财,它比奴家的性命还要重要……”

    韩跃点了点头,展开五张战争债券仔细观看,入眼顿时脸色微变,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妇女。

第461章 韩跃弟子们的私人印章

    这些债券都是他用系统积分专门定制的产物,天上地下没人能仿造,就和当初发行的那个宝库积分一个道理,票据的材质乃是特种纸张。

    五张战争债券,每张面额都是十贯,下面有一个方框专门用来撰写约定条款,此时方框里面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但见那些字写道:“日后负责兑换的同僚敬知,你眼前的这个妇女生活无比凄苦,然而其品性堪称大唐之楷模,望能在兑换债券之时予以照顾。此妇十四岁嫁入夫家,十九岁丈夫病死,其孤苦伶仃养育两子,初时与人浆洗衣物,夜间又织布抽纱,积存五年得钱十贯,因犯裸寡之名,遭县中大户觊觎欺压,十贯家财尽被抢占……”

    韩跃读到这里忍不住攥了攥拳头,感觉胸口有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

    票据下面还有字:“当时此妇失钱失地,两子嗷嗷待哺,家中颗粒无存,为养子嗣,遂以身售卖换钱,所得或为儿女吃喝,或供儿女上塾,含辛茹苦,受尽骂名,然其甘之如饴,实乃节妇典范,虽为暗娼多年,皆为生活所逼,日后各同僚见字当伸援手,与此妇五倍收益兑换,学生顿首拜谢,大唐贞观四年十一月,西府赵王门下弟子,李恪。”

    韩跃一声轻叹,恍然记起当初分派三千子弟出长安,似乎李恪正是被派去了淮南道,只因那里是前隋势力最薄弱之地,他拍李恪去淮南道,正好能摒弃杨妃托人去照顾。

    妇女在一旁小心等候,她因为不识字,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债券上写的什么,眼见韩跃忽然轻声发叹,妇女忍不住有些惊惶,急急道:“殿下,可是民妇的债券不对?奴家……奴家可是专门在镇子衙门里购买的凭证,小先生还专门给盖上了他的官印……”

    韩跃连忙收拾一下心思,生怕被妇女看出他已知道了对方的情况,微笑道:“大嫂不要担心,你这债券完全没问题,条款里预定的五倍收益兑换,因为你是第一批购买,而且还是掏了闲钱。”

    妇女这才放下心,拍着胸口道:“谢天谢地,这一路上奴家找人帮忙看债券,可惜读书识字的人实在太少,在沈阳城遇见过几个研究院的小先生,看了之后却都长吁短叹,不管奴家怎么问都不肯念给我听,只是拿出自己的印章往债券上盖了一盖……”

    韩跃心中一动,拿起债券凭证仔细又看,果然发现债券背面盖着不少印章,这些印章全都是人名私印,看雕工就知道是研究院配发的统一款学子印章。

    这些学子在战争债券上盖印,目的不说也让人明白,那是拿自己的名字给这个妇女做见证,同时也是暗中向将来负责兑换的人讨个人情,希望可以多多给妇女一些照顾。

    “天下还是好人多!”韩跃一声感慨,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满足感,道:“本王门下的好人更多……”

    他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周围百姓都不解其意,韩跃忽然哈哈一笑,接着又道:“本王给战争债券定下三倍保底收益,李恪却违反规定给你定下五倍,研究院那些臭小子个个拿印章盖上,他们每盖一次印章就是想让兑换的人给加一份人情,这些家伙肯定不会想到,最后这份凭证竟会落到本王手里。”

    妇女心中顿时又打了个突兀,语带惶恐道:“殿下,奴家不敢要那么多,只要能有八十贯就行,三倍我不要,五倍我更不敢要,奴家真不知道小先生给定的五倍,我不是故意的,奴家真不是故意的……”

    再怎么东奔西闯的女人,骨子里还是存在畏惧,尤其她遭受的经历又坎坷凄凉,看似坚强十分,其实谨小胆怯,一遇问题先就自己吓唬自己,脸色不知不觉变得惨白。

    韩跃连忙咳嗽一声,温和解释道:“大嫂不要害怕,本王刚才只是在打趣,我并非恼怒给你定债券的那个小子,也没有生气给你盖印章的弟子,事实上本王心里非常欣慰,我觉得自己教出了一批有良心的学生……”

    他不敢再继续拖拉,拿着五张债券沉吟一番,忽然一拍大腿道:“有了,淮南道气候湿热,毛皮换回去不好脱手,那里又穷苦异常,想来人参等物也不好售卖,本王想出一个办法,可以帮大嫂兑换最佳收益!”

    妇女大喜过望,目光射出热切之色。

    韩跃转头对一个步卒招手,温声道:“尔等在此驻守多日,可知城中有经营畜牧的高丽家族么?”

    那步卒眼睛发亮,连连点头道:“殿下还真是深知高丽国情,这安市城确实好很养牛养马的家人,不过有个事情十分奇怪,咱们大唐养牛是为了耕地,他们养牛是为了吃肉……”

    韩跃笑着点头,淡淡道:“大唐养的是耕牛,高丽这里有特产一种肉牛,此牛拉梨耕地不行,但是肉质却肥美异常,正合适这位大嫂兑换。”

    步卒不解,那妇女也很不解,韩跃哈哈一笑,忽然起身拍了拍屁股,对着周围百姓高喝道:“还有没有想淮南道过来的乡亲,今次本王给大家一个好买卖,你们都把战争债券拿过来,我保证大家五倍十倍收益,而且还能绵绵不绝……”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冲出来百十个百姓,急急道:“殿下,我们都是淮南道人士。”

    韩跃双手一拍,笑道:“好,都把债券拿来吧,本王教你们如何发财!”

    旁边早有帮忙的步卒过来,将愿意兑换收益的百姓手中债券都收过来,恭恭敬敬站在韩跃身后。

    韩跃也不啰嗦,拿着妇女那五张债券微笑道:“大嫂你这里有五十贯债券,大约能换十二头高丽肉牛,本王给你开个后门,我准予你兑换公牛两头,母牛十头,事后再排一队兵卒护送你们淮南道的百姓入关,然后你们组成队伍慢慢赶着牛回家吧!”

    妇女有些迷惑,道:“殿下让我们回家养牛?”

    “错,本王让你们回去杀牛……”

第462章 三手准备?到底是啥?

    “杀牛?”周围百姓下意识打个哆嗦,妇女满脸恐慌之色,仿佛要哭出声来:“殿下,杀牛是大罪,要给官家拿去审问的!”

    韩跃微微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没有想过。

    妇女可怜兮兮又道:“奴家故乡那边管理尤其严苛,曾有酒肆出售摔死的病牛肉,结果店家被判了三年牢狱之刑,所得银钱全都罚没收缴,那店家原本乃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财人,结果就因为这个官司,整个家庭转眼就塌了,妻子卖掉田地去救他,女儿也嫁给到了最穷的烂泥村……”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个哆嗦,恐惧道:“奴家不能杀牛,奴家万万不能杀牛。殿下您把债券还给我吧,那些收益奴家不要了,我只求五十贯本钱,行不行?”

    韩跃忍不住摸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心办坏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小声道:“院长,此事您确实有些匆忙了,且不说杀牛会不会判罚,光是赔本买卖这些百姓就扛不住。”

    韩跃缓缓转头,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书生站在身后,他手里拿着一卷账册,身上穿着研究院配发的统一校服,脸上还挂着少年特有的羞赧和拘谨,然而说话之时却有一股发自内心的自信。

    韩跃呵呵一笑,招手道:“你且过来坐下,跟本王说说这里面的道理!”

    “不敢!”小书生连忙拱手,脸红道:“院长博学天人,学生不敢班门弄斧,弟子刚才出言提醒并非指责,我只是给院长提供施政的参考……”

    他伸手搓着衣角,赧然道:“至于在您面前说道理,这可不是学生能有的本事,若是给院中的学长们知道,怕是要喷我个狗血淋头!”

    韩跃悠悠一笑,鼓励道:“无妨,昔日孔子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世上并无全知全能的圣人,况且本王还不是圣人,我也有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也有思虑不周全之时,你且说说心中想法,咱们师徒共同给百姓们找一条出路。”

    小书生还有有些期期艾艾,显然性格中有着一丝内向,刚才他躲在后面敢出声说话,现在被韩跃盯着却没了勇气。

    韩跃目光带着温和,忽然语带深意道:“你是淮南道出身吧?”

    小书生连忙点头,大声道:“回禀院长,弟子正是淮南道出身!”

    他看向韩跃的目光带有浓浓孺慕,轻声道:“学生自幼失去双亲,五年前跟着乡中老乞丐去长安逃荒,恰好碰到院长率领百姓出关建立互市,那时弟子只是十岁懵懂的小乞丐,带领我的老乞丐病死之前狠狠抓着我手,让我不管再苦再难也要跟上院长的迁徙大军,否则一个十岁的小娃靠乞讨肯定饿死。”

    小书生眼睛明显有晶莹泪花,语气渐渐变得哽咽,呜呜道:“那是学生改变命运的一年,如果没有您的研究院,学生真不知自己现在会身在何处,也许早就死在乞讨路上。”

    韩跃伸手想去拍他肩膀,忽然目光微微一晃,打趣道:“本王差点做错了事,你这女娃也是不乖,竟然穿着男生校服,让我一时没有察觉。”

    小书生擦一把眼角,眼中虽然挂着泪珠,脸上却嫣然一笑,道:“院长在学生心中便如父亲一般,您拍我肩膀也没事,弟子尚未及笄,您可以把我当女儿看……”

    韩跃点了点头,终于伸出手来,不过却不是去拍小书生肩膀,而是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悠悠道:“本王已经收了两个义女,你我并无父女之缘,不过你也不要难过,自古师徒之间本就有父子情谊。”

    小书生眼睛微微眯起,她额头被韩跃大手轻抚,小脸显出开心和孺慕之色,轻声道:“院长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韩跃哈哈一笑,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个脑瓜崩,故作吓唬道:“小家伙竟然乱改诗句,明明是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是本王编订的诗册,你可不要欺负我忘了。”

    小书生甜甜一笑,嘻嘻道:“在弟子眼中,院长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您将弟子简拔苦海,这就是给了我长生。”她眼角还挂着泪珠,然而脸上却带着幸福,

    “调皮!”

    韩跃轻轻帮她整理一下额角发丝,感觉这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先前见她有内向之色,相比是幼年凄苦经历所致。

    “我大唐的孩子生活太苦,真希望他们能幸福成长,不要像你这样明明天性烂漫,结果却被穷苦摧残,最后养成谨慎内向的性格……”

    小书生沉默下去,好半天才幽幽道:“院长此心,弟子明白,可惜我们学习还是太慢,尚不能帮您做成大事。”

    韩跃目光悠然,沉声道:“天下大事万千,皆从小事而来,咱们师徒一点一滴去努力,总有积少成多的一天。”

    小书生拱手一礼,郑重道:“听师一席话,如闻圣贤音,弟子必然谨记院长教诲,我会努力从一点一滴开始做事。”

    “甚好!”韩跃缓缓点头,目中显出回忆之色,他忽然伸手一指着旁边的妇女,询问小书生道:“方才这位大嫂恐惧杀牛罪名,而你却把心思放在生意赔本上,此事本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趁着现在日头尚早,你且跟我说一说道理。”

    小书生赧然一笑,羞涩道:“其实道理很简单,主要就是因为穷!”

    “穷?”韩跃脸色微怔,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小书生温顺坐在韩跃下面的台阶上,扬起笑脸看着韩跃道:“我们淮南道一向穷苦,乃是大唐三大贫寒之地,这三地乃是河北道,岭南道,淮南道。其中河北道穷苦是因为战乱,岭南道穷苦是因为偏远,我们淮南道则是因为境内多河,百姓贫寒,无舟渡河,所以很多人一辈子都窝在乡里之地,到死也没有离开故乡二十里范围。”

    韩跃缓缓点头,若有所思道:“人若不能远行,商旅自然欠缺,经商之业如果不发达,守着鱼米之乡也会穷困潦倒!”

    小书生‘嗯’了一声,幽幽叹息道:“所以淮南道自古至今都很穷……”

    她看了一眼韩跃,接着解释道:“弟子刚才说百姓做生意亏本就是这个道理,您让这位大嫂换取肉牛宰杀,虽然已经给她开了后门,但她回去后还是亏本。一头活着的耕牛能卖五贯,但是宰杀之后却不值这些钱!”

    她越说越有勇气,小脸上渐渐显出胸有成竹的气势,又道:“院长,咱们可以设个比喻,以一头耕牛一千八百斤计算,宰杀之后差不多有一千斤牛肉,您算算能有多少收益?”

    韩跃皱眉苦笑,故作生气道:“你知道本王不喜欢算学,竟然还敢问我收益,小丫头该打,你且速速说出答案,本王听着便是。”

    小书生嘻嘻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调皮道:“院长博学天人,研究院算学一道还是您传下来的,怎能说自己讨厌算数?”

    韩跃虎着脸吓唬她,哼哼道:“勿要瞎说,那算学课本乃是本王师傅所著,也就是你们的师公紫阳真人,切不可弄混了让人笑话。小娃娃不要闹,速速给本王继续说……”

    小书生咯咯数声,手捂小嘴道:“院长最会蒙人了!”她眼珠儿悄悄一转,狡黠道:“您若问我也成,不过学生马上就要及笄,大唐女子没有名号,弟子却很想像男子那般,我也想拥有一个字。可惜这种字没人敢赐给女子,但是院长您肯定可以。”

    古代男子有字,一般都是长辈赐下,但是女子地位贫贱,别说是赐字,出嫁之后甚至只能称呼某某氏。

    韩跃直接点头,道:“你且好好诉说道理,本王若是听了满意,必然会给你赐下一个字来,让你能和男学生一般。”

    小书生大喜,连忙抖擞精神,漂亮的柳叶眉不时轻蹙,显然在仔细组织语言。

    韩跃看的心中好笑,其实他已经想明白了所有道理,不过此时周围有很多淮南道百姓在恐慌和怀疑,他作为王爷去解释未必合适,不如让小书生解释为佳。

    “院长,咱们还是先用牛肉开头,一千八百斤的耕牛,宰杀之后可出千斤牛肉,如果再煮熟之后,怕是只有七百斤。在我大唐最繁华的长安和沈阳两城,一斤熟牛肉可卖十文钱,所以七百斤牛肉就是七千文,官价是七贯,按照民间吊八百换算,约莫不到九贯……”

    “那就折中一下,按八贯算!”韩跃突然出声,故作生气道:“活的耕牛价值五贯,宰杀之后却有八贯,你这女娃明显学习不好,刚才竟然说死了不值钱。”

    周围百姓频频点头,都觉得韩跃说得对,小书生说的错,有人忍不住瓮声瓮气道:“到底还是师傅厉害,这小先生虽然聪慧,可惜还没有学习到家。”

    小书生成竹在胸,浑然不恼百姓说她,只是对韩跃嬉笑道:“院长忽视了宰牛的人工,煮肉的本钱,售卖的支出,还有时间的约束……”

    一头牛从宰杀到出肉,再到煮熟去卖,最后变成铜钱,看似有八贯,其实只是毛利。而且还涉及售卖的时间,如果长时间卖不出去,必然是个亏本买卖。

    小书生幽幽一叹,有些黯然道:“若是在关内道和沈阳城,百姓杀牛必然能赚钱,但是淮南道不成,学生的家乡穷苦贫寒,百姓吃不起十文钱一斤的牛肉。”

    她扬起小脸看向韩跃,郑重道:“这就是学生出声提醒院长的原因,您好心让这位大嫂兑换肉牛,但却忽视了民间的疾苦,如果百姓真要换了肉牛回去,怕是会亏的血本无归,个个家里要塌天。”

    她想了一想,接着又道:“还有,大唐的健壮耕牛也只值五贯,那是因为能耕田劳作的原因,这辽东肉牛只能宰杀吃肉,院长您竟然也定价五贯,似乎是让百姓吃苦啊。还有还有……”

    小书生越说越精神,紧跟着又道:“这位大嫂有五十贯战争债券,您却只给她十头母牛两头公牛,就算没有五贯,那也只有六十贯,这根本达不到最低兑换收益,而且您还让她自己运回去……”

    说话之间,一时忘了自己眼前的人乃是院长,心中想及百姓苦楚,语气不免带了一丝指责,忽然醒悟过来,连忙吐吐舌头,羞赧垂下额头。

    周围百姓经她这么一分析,越发感觉兑换肉牛是个凶险,很多人小心翼翼后退几步,双手丝丝攥着衣角,目光却可怜巴巴看向韩跃身后的一群步卒,此前他们答应兑换,已经把债券交了上去。

    韩跃目光微微一扫,将百姓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淡淡道:“本王有三个解释,也可以算是三手准备,只要咱们按章行事,必然不会让百姓吃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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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这是我赐给你的字

    小书生的眼睛顿时一亮!

    别人或者会怀疑韩跃的本事,但是研究院的学子们却个个坚信十分,如果说天底下想要选出一位在世财神的话,研究院的学生必然会全投韩跃一票。

    “院长您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韩跃缓缓从台阶上站起来,突然拱手对身旁的妇女轻施一礼,郑重道:“首先本王要给大嫂和各位百姓道个歉,由于我以本心度人,忘记了大家不太懂商业之事,有些东西没有解释清楚,所以让你们担心恐慌了半天……”

    众人都吓了一跳,妇女慌张闪避开来,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您是身份高贵的王爷,奴家只是个丧夫的寡妇。”

    “寡妇也是人,也该享受尊重和礼敬,本王做事有纰漏,自然要给大嫂道歉。”

    妇女眼中隐隐有晶莹在闪!

    她是个寡妇,这十几年可说过的凄凉悲苦,在孩子幼年之时甚至卖身换钱,乃是最被读书人看不起的暗娼。

    受尽白眼,背着指责,心中苦楚有谁知?

    然而现在,大唐仅次于皇帝的王爷竟然给她施礼道歉,这种感动简直不能用笔墨形容,妇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殿下……呜……如果民妇不是要钱养孩子,奴家真想把五十贯送给您,可惜我…我……”

    韩跃郑重点了点头,温声道:“大嫂擦一擦眼泪,你的心思本王明白。”

    他缓缓转头看向小书生,脸色肃重道:“本王有三手准备,第一手却需要你来承担,徒儿可有信心帮家乡父老做一些好事?学的屠龙济世术,该当躬身福万民……”

    小书生胸脯一挺,大声道:“院长但有命令,弟子莫敢不从。”

    她脸蛋胀红,很是兴奋。

    韩跃赞许颔首,沉吟道:“淮南一道,水脉纵横,然而百姓穷苦无舟,所以导致商旅欠缺发达,本地物产不能与外界交换,急缺物资也许大成本买来。本王先前已谋划在全国大搞基建工程,修桥铺路,畅通山河。”

    他看了一眼小书生,轻叹道:“但那毕竟是长期的工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况且淮南道适合水运,应该着重发展舟船才好……”

    小书生连连点头,道:“院长目光如炬,弟子家乡确实如此。”

    “你不要插话,免得打乱本王思绪!”韩跃摆了摆手,沉吟又道:“我欲在淮南和江南两道开办小型造船厂,以民间木舟为主要生产方向,两道共设船厂十家,投资五百万贯,所出船只不予售卖,而是由官家负责运营,只收成本价,是为公益行,此事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却代表着两道之未来,小丫头,你可有信心担负这个重任?”

    他不等小书生说话,紧接着开口道:“如果你能办成此事,十年之内淮南江南两道必然一改颓势,虽然不能急速发家,但是百姓的生活定然扭转,若是坚持二十年三十年,那里真就会变成鱼米之乡了。”

    韩跃目光炯炯盯着小书生,微笑道:“千百年后,两道百姓必然记着你的好,世间功德至大者,莫过于让人吃饱穿暖!”

    “院长……”小书生忍不住手捂小口,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韩跃一声轻喝,沉声道:“你是我研究院出去的孩子,虽然是个女子,但却不能做小女儿姿态,把眼泪好好擦擦,本王现在问你,我拨下五百万巨款,再与你组建皇家商旅船队之权,官拜六品漕运督查使,负责江南淮南两道舟船发展一事,你敢不敢接?”

    五百万巨款!

    六品漕运督查使!

    小书生只觉脑中轰隆作响,忽然双膝跪地,流泪道:“弟子宁死不失志向,此生若是不能让大唐的河流处处有船,我及笄也不梳头,老妪也不出嫁……”

    这是极其恶毒的誓言,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然后就可以去掉小女孩的双丫髻,小书生发誓及笄也不梳头,而且变成老妪也不出嫁,这几乎是要把一辈子都扑到舟船事业上去。

    “胡闹!”

    韩跃一声厉喝,训斥道:“男女嫁娶,繁衍生息,此乃天道人伦,怎能作为誓言?本王倒是希望你将来能找个好夫君,然后我也能有徒孙可抱。”

    小书生呜呜只哭,眼泪仿佛永不干涸的流水。

    韩跃一声轻叹,忽然温声道:“你我师徒说话这半天,本王还没有询问你的姓氏呢,方才你向我求一个字,今日索性一发赐给吧。”

    “院长,学生姓任,研究院的先生给我取名任静,但却没有赐字,他们不敢给女子赐字。”

    给女子赐字,几乎是推翻上千年的圣贤传承,这种事普通人肯定不敢干,否则天下士子能把人喷死。

    别人不敢,不代表韩跃不敢。

    他目光微微沉吟,忽然长声一笑,道:“有了,女子赐字,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你我师徒何必去在乎别人目光,本王给你重任在肩,便是男儿也未必能成功,欲做大事便要坚持本心,不要在乎别人的言语和品评……”

    韩跃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目光温和看着任静,悠悠道:“为师今日赠你一句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小丫头,你姓任,又要以女子之身去做男儿大事,为师赐你平生二字,任静,任平生,愿你不忘本心,时时以江南淮南两道百姓为己任,不管别人如何嘲讽嘲笑,你只坚持自己的志向便好……”

    “任平生?任平生?我是女子,院长却给了男儿的赐字!”小书生任静喃喃几声,小脸渐渐显出明悟之色,忽然屈膝行跪拜大礼,欢喜流泪道:“吾师,弟子读了研究院,所有了姓和名,现在您又赐了字,我心里好生欢喜。”

    她恭恭敬敬连续磕了九个响头,这是对父亲和师尊才有的重礼。

    名字,名字,有名不算圆满,有字方算成才,如果将来她做出受人尊重的大事,那么还可以有称号,那又是更上一层楼的成就了。

    韩跃不闪不避受了拜礼,脸上显出肃重的神情。

    此前任静只是研究院的普通学子,但是近日他给了赐字,字可不是随便赐的,一旦给了就代表收对方为嫡系门徒,乃是和当初李恪一样的情况。

    “你且起来吧,此地乃高丽降城,暂时不能给你举办拜师大礼,且看为师再出两手准备,咱们定要让这位大嫂和淮南百姓把宰牛的买卖做起来。”

    任静恭敬答应一声,乖巧站在韩跃身侧,先前手执学生礼,现在却是执弟子礼。

    韩跃目光转向那个妇女,随即又看看先前那些淮南道百姓,温声笑道:“诸位乡亲可听见了,本王已准备让徒弟发展舟船,尔等家乡的穷苦情况会慢慢变好,终有一日会变成鱼米之乡……”

    众人连连点头,脸上还挂着震惊和感激之色。

    韩跃忽然冲那妇女招了招手,柔和轻笑道:“大嫂,先前本王说要给你兑换十头母牛两头公牛,结果还没说完就被你惊慌打断,其实本王还有话没说完,你的五十贯债券不止能换这些。”

    妇女微微一呆,脸上显出又渴望又纠结的神色,渴望是人之本心,谁都希望收益能多一些,纠结也是人之本心,她觉得自己多得收入有些羞愧。

    韩跃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呵呵轻笑道:“本王徒儿说的很对,一头肉牛就算作价五贯,十二头也只有六十贯,大嫂你的债券保底是五倍收益,我那些坏徒儿又个个拿印章给你盖上求情,按例应该有个八倍十倍才行……”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也不管妇女的震惊和周围百姓的咋舌,语带神秘道:“本王有一张秘方,作价五十贯给你,此方乃是煮炖牛肉之秘,大嫂和淮南百姓可凭之过个长远生活。”

    “秘方?”

    “竟然是秘方?”

    妇女满脸期待,周围百姓也双眼放光。

    韩跃笑道:“不要小看这张方子,里面可是蕴含着大产业。如今大唐已经在推广地瓜,这张方子里就有如何把地瓜制作成粉条的秘诀,然后还有豆腐皮制作法,老汤熬制法,牛肉炖煮法,锅饼烤制法,一方记载五法,作价只要五十,大嫂,各位乡亲,你们相信本王,我保证大家不会亏……”

    其实不用他解释,众人早已心中激动难耐。

    这个时代但凡跟秘方扯上关系,无一不是能有大收益的宝贝。况且韩跃是谁?他可是天下有名的奇才,连飞天的气球都能造出来,连炸城的大炮都能搞出来。还有水车,蚊香,藿香正气水,火枪,神臂弩等等等等。

    妇女心中感动,忽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欢喜流泪道:“殿下,殿下……”

    她声音哽咽,想要说些感谢的话,然而却觉得喉咙仿佛有东西堵着,悲切不能言语出声。

    韩跃目光向任静一递,示意新收的徒儿将妇女拉起来,他自己沉吟又道:“兑换肉牛是一倍,炖肉秘方是一倍,本王还欠大嫂八倍收益,嗯嗯,牛肉汤产业初期艰苦难成,本王直接把剩下的收益折算银钱吧。”

    他冲妇女微微一笑,手里举起对方的战争债券,呵呵道:“大嫂,八倍收益是四百贯,本王再给你添上两万贯,咱们合作入股做个买卖,把牛肉汤卖遍整个淮南如何?”

    妇女顿时就是一惊,周围一片抽气之声。

    “奴家和王爷,合伙做生意?”

    妇女只觉得脑袋懵懵轰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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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三封书信,三道手令

    自古天下大事,无非是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吃饱肚子才不会闹事,无论是秦始皇还是汉武帝,如果治下百姓大面积挨饿,哪怕你有再强大的军队也给你掀翻。

    韩跃给这个妇女投资并非为了挣钱,他只是想要摸索一条路径,国家富强不叫富强,藏富于民才是真的强大。

    “本王这两万贯虽然入股,但是我并不收回本钱和分成,大嫂以这两万贯作为根基,回去之后先买上一块地,然后本王再休书一封给你镇上的经技属官,让他帮你建造养殖宰杀一体性养牛场……”

    妇女听得似懂非懂,周围那些淮南百姓也脸带茫然,韩跃目光微微一扫,沉吟又道:“养牛场建起来之后,你们可以采取合伙经营的办法,让镇子上的百姓全都参与进来,刚才本王粗略看了一看,今日愿意兑换肉牛的百姓大约有五百人,我按你们每人十头肉牛来算,加起来就是五千多头!”

    咕嘟,周围响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些淮南百姓购买的债券并不多,有些人甚至只买了三五贯,就算给他五倍收益,那也只能换六七头牛。韩跃把平均数提高到十头,这本身就是一种额外赏赐。

    牛,即便是不能耕田的肉牛,在大唐时代也代表着财富,是最让百姓欢喜的牲口。

    韩跃接着道:“这些牛你们组队运回淮南,第一年每个月可宰杀百十头拿去煮肉,如此一年也只需不到两千头,剩余的肉牛则可留着配种生养小牛,待到熬过最初的两年,你们便会有远远不断的肉牛宰杀……”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一旦淮南和江南两道的舟船之业发展起来,那里必然会成为鱼米之乡,到时汇聚天下商旅前往,日渐一日变得繁华!”

    韩跃悠悠吐口,淡淡道:“外来人口多了,地方也就富了,一碗牛肉汤十文钱,谁都能吃得起!”

    这是给百姓们够花出一副美好的画卷,周围百姓脸上渐渐显出憧憬之色。

    十文钱一碗牛肉汤也能吃得起,那得富裕成啥个样子哟?

    韩跃转头看向身后步卒,对一人下令道:“城中可有纸张笔墨售卖之地,你速去给本王寻一些过来。”

    那步卒慌不迭时就要抬脚飞本,忽然一个人双眼放光道:“殿下,这安市城的城守府就有笔墨纸砚,高丽人也是书写汉字,他们学习咱们使用毛笔……”

    韩跃‘哈’了一声,点头自嘲道:“本王竟然又犯了灯下黑的毛病!”

    那机灵的步卒转身飞跑,不一会功夫就拿来笔墨纸张,然后又有人搬来一张小桌子,恭恭敬敬擦了又擦。

    韩跃上前提笔,小书生任静连忙给研墨,接着有铺开一卷上好的纸张,小声道:“师父要作诗还是题词?”

    她被韩跃赐了名字,那便不再是普通学生,所以不再称呼院长,而是以师父相称。

    韩跃微做沉吟,笑道:“为师既不写诗,也不题词,我欲写几封书信,也可以说是几道手令……”

    “手令?”小书生任静喃喃一声,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俏脸渐渐显出期待之色。

    韩跃看她一眼,忽然提笔沾墨,在纸上匆匆书写起来。

    第一封信写给李世民,字数寥寥无几,然而一读便明,但见他写道:“孩儿欲杀牛,此牛非耕牛。地瓜做粉条,牛肉煮汤粥。此业虽小事,可解百姓忧。千秋功德事,衣食万代休……”

    任静眼睛闪闪放光,脱口而出道:“好一篇杀牛诗,虽然通俗易懂,但却诠释衣食民生,师父您的学问境界又上一层楼,自古华丽骈文美,不如通俗易懂之!”

    韩跃呵呵一笑,捻起纸张轻轻把墨迹吹干,然后小心叠放整齐,随即冲一个步卒招了招手,下令道:“命你选一匹快马速回沈阳城,让赵国公长孙无忌出动飞禽传书,把这封书信送到大唐长安,然后你在沈阳城先不要回来,等着那边有了音信回复再来!”

    “麾下得令!”那步卒挺胸顿足,小心翼翼接过书信,然后急匆匆找马匹去了。他虽然是步卒,但是这个时代只要是兵就会骑马,从安市城到沈阳城只有两百里路,他一日一夜就能到达。

    韩跃目光一扫身旁的小书生任静,沉声道:“徒儿再铺一张纸,为师还要写!”

    任静连忙遵从,小心又在桌上铺好一张纸,然后轻轻研动墨条,灵动的眸子却一眨不眨看着韩跃手里的毛笔。

    韩跃呵呵一笑,道:“不用焦急了,这封信和你有关……”

    他再次提笔沾墨,在纸上急急书写开来。

    这一封信,却是写给大唐三省中枢大佬,只见上面写道:“房相在上,岑文本侍郎敬知,天下吏制皆因百姓而起,大唐在建镇之时增设镇长和经技属官两职,而今学生欲再设一路官职系统,为内河漕运各级属官!”

    他信上自称学生,看的任静有些替他不值,脱口而出道:“师父……”

    韩跃微微一笑,淡然道:“求人办事,总要恭敬一些,本王如今已经不是天策府上将,连陛下的天子剑也缴了上去,我在大唐其实已经无权无势,若想给你挣个漕运督查使的官职,必须得请房相和岑文本帮忙。”

    他看了一眼任静,谆谆教诲道:“六品官职按说吏部就可自行委派,但是漕运都查使乃是新设的职位,如此便需要拿到朝堂上去讨论,为师写信给房相岑侍郎等人,他们必然会给我三分薄面,你这个职位手拿把稳!”

    “师父!”任静心中感动,幽幽道:“让您为了弟子的事情低头,徒儿真是不孝……”

    “说什么傻话?”韩跃满脸温和笑意,道:“你一个小女娃都能为百姓着想,本王给人低个头又能如何?人的颜面其实不值钱,吃饱穿暖才是大事!”

    说话之间之上的墨迹渐渐干了,他将这封书信同样小心叠好,顺手递给任静道:“求人办事不能寄书,那样显得很不尊重,徒儿你拿着这封书信亲自跑一趟长安,那如此才让人跳不出你我师徒的毛病。”

    任静小心将书信贴身收好,俏脸显出郑重之色,道:“师父放心,弟子定会去拜揭房相和岑侍郎!”

    韩跃‘嗯’了一声,他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妇女和淮南道百姓,对任静又道:“你再铺一张纸,为师还要写信……”

    任静连忙有拿出一卷纸张,小心裁好铺开,然后帮他研墨侍候,小丫头眼睛里还是有着好奇,一眨不眨看着韩跃手里的毛笔。

    这第三封写的就有些古怪了!

    但见韩跃龙飞凤舞写道:“臭小子好胆,敢拿我的战争债券耍滑头,既然你想照顾这位大嫂,为兄便派给你个差事,我会拨款两万贯给你送过去,命你两月时间建一座大型养殖场,记住了,是宰杀养殖一体性的那种,如果此事干不好,你这辈子别想回长安……”

    任静脸上一阵古怪,嘻嘻道:“师父,这是写给谁的信?看您这的口吻,似乎是徒儿的师兄呢!”

    韩跃‘嘿’了一声,笑眯眯道:“那你可以小心点,你这个师兄这几年长大了,性格有些贪欢好色,千万别给他口花花骗了去。”

    任静俏脸一红,连忙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猜测道:“师父说的莫非是吴王殿下?”

    韩跃登时一呆,目光古怪看着这个女徒弟,下意识道:“难道那小子贪欢好色的名头已经很响了吗?你从未见过他,竟然一下就猜到……”

    任静咯咯直笑,嘻嘻道:“李恪殿下在研究院到处追女孩,徒儿也被他骚扰过。”

    “这臭小子!”韩跃恨恨一声。

    他忽然看了一眼任静,郑重道:“入我门来,便无高低贵贱,你以后不用喊他吴王殿下,直接称呼师兄便是。”

    “我可不敢……”任静吐了吐小舌头,狡黠道:“徒儿喊他吴王殿下,他便不好意思骚扰我,如果喊他师兄,徒儿恐怕要自寻烦恼!”

    韩跃又是一怔,忽然失笑道:“还真是这个理,小丫头年纪不大,想不到心思倒是狡猾,为师以后得防着你一点。”

    任静吐了吐舌头,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

    韩跃举起这封书信吹干墨迹,然后也仔细叠放整齐,转头冲那妇女招了招手,温声笑道:“大嫂,这封信你收好了,等回到家乡就拿去给镇上的官员看,无论是给镇长还是给经济属官都成,他们看了信就知道怎么做……”

    妇女脸上带着惶恐,她刚才站的并不远,此时双手哆哆嗦嗦接过书信,颤抖道:“奴家…奴家镇上的小先生是王爷?”

    她恍惚记起此前和同路的百姓闲聊,那个陇右道的青年曾夸张猜测李恪是王爷,想不到真被人家给猜对了。

    韩跃呵呵一笑,道:“王爷又如何,百姓又如何?都是爹娘生养的孩子,撇去身上的各种光环,王爷未必就比百姓强到哪里去,大嫂不用慌张,那小子从来不欺压百姓!”

    “那是,那是……”妇女连连点头,语带尊敬道:“奴家这次奔波辽东,家中的小儿子还是托那位王爷给照顾呢,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说话办事比大人还稳重,对奴家这种苦命人尤其温和。”

    韩跃淡淡轻笑,点头道:“敬人者,人自敬知,臭小子学的不错,勉强可以出师了!”

    妇女小心翼翼把书信收好,屈膝对韩跃施了一礼,她目光带有丝丝迫切,小心翼翼试探道:“殿下,我们的牛……?”

第465章 院长,收益数字出来了

    韩跃哈哈一笑,转手喊过后面侍候的步卒,下令道:“命尔等带着百姓前去挑选肉牛,只可多给不许克扣,待到所有人兑换完毕,你们分出五百兵丁予以保护,一路送进关内再回来。”

    “麾下得令!”步卒们挺胸顿足,转眼间分出五百人领着百姓离去,那妇女忍不住回望韩跃,远远又行了一礼。

    “殿下心怀慈悲,就如村中长者,民妇在这里祝您子孙万代,永远康健长生。”

    韩跃扬起手轻轻一挥,温和道:“去吧!”

    妇女再拜施礼,然后急急追上挑牛的大部队,跟着众多淮南道百姓一路说话一路前行,声音里隐隐透着欢喜的味道。

    “能听见家乡百姓的笑声,真好!”任静幽幽一声,小脸有些感慨。

    “死丫头,才多大的年纪也学人长吁短叹,赶紧把眼角擦上一擦,为师最讨厌女孩哭鼻子……”

    任静使劲把眼泪憋回去,然而还是止不住有两颗晶莹滑落,她轻轻擦了一擦,屈膝行了个仕女礼,轻声道:“师父,徒儿也上路去长安了。”

    韩跃‘嗯’了一声,转身喝过几个步卒,郑重道:“此女身份如何,你们知道的……”

    这话不用说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几个步卒连忙昂首挺胸,大声保证道:“殿下放心,我等必然护着小先生一路无忧。”

    韩跃一挥手,道:“那就去吧,每人挑选一匹好马,你们先回沈阳城报备一下,然后再去大都督府支取一百贯作为盘缠,自古有云穷家富路,带足盘缠你们也好吃喝。”

    几个步卒一脸惊喜,连忙跪下来叩头感谢。这个时代钱财很硬,一百贯足够他们从沈阳到长安来回走上五趟,韩跃给了这么多钱,分明是一种赏赐。

    任静忍不住又要流泪,小女孩毕竟心思脆弱,她怕自己再留下去更加伤感,急急踏脚就走,口中呜呜哽咽道:“师父,徒儿去了……”

    话都没有说完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她发足使劲快跑,空气中隐隐有泪珠飞洒,形成一道晶莹的水线。

    最为痛苦是离别,韩跃心中也有些伤感,虽然这个丫头才收为弟子,但是不免也有几分钟爱,他忽然转回头来,虎着脸对几个步卒呵斥道:“还不快快跟上去,都矗在这里等本王发飙吗?”

    几个步卒忙不迭是行了一礼,抬脚慌慌张张追着任静去了。

    韩跃目送他们离开,感觉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忍不住轻叹出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发闷。

    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光景,府邸门前驻守的步卒眼见王爷心情不佳,没人敢上前找不自在,韩跃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一支香烟,然后用打火机‘啪’一声点燃,他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吐出一股白气。

    “吞云吐雾……”步卒们吓了一跳,目光中显出震惊之色。

    一个小战士双眼闪闪,忍不住对身边的袍泽道:“传说咱家王爷是神仙子弟,原来竟然是真的,大哥你快看啊,吞云吐雾……”

    旁边那战士也双眼发直,好半天才倒抽一口冷气,道:“你注意了没有,王爷还凌空点火呢,手中啪一声响,就有蓝色火苗喷出来!”

    “厉害!”小战士咽了口唾沫,眼中又是渴望又是敬服。

    韩跃心中一阵无奈,眼见这些战士不断偷瞧自己,他只能把香烟使劲掐灭,呵斥道:“勿要瞎猜,这不是吞云吐雾,也不是仙家手法,本王只不过心中烦闷,所以才吸了一口烟而已。”

    “吸烟?”几个步卒面面相觑,那小战士忍不住又咽口唾沫,凑到跟前涎着脸道:“王爷,这个烟是啥宝贝,麾下见您刚才面带享受,莫非吸起来十分舒爽?”

    韩跃看他一眼,见这小战士也就十六七岁,嘴唇上的绒毛都没有变黑,脸上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好奇。

    他猛然抬腿就是一脚,笑骂道:“滚远一点,屁大的孩子就想吸烟,等你毛长齐了再说。”

    小战士讪讪直笑,伸手不断揉搓自己屁股,虽然被韩跃踢了一脚,他却不感觉难堪,反而脸上带着得意,那架势分明在向周围同袍炫耀,你们看见没有,王爷踢了我屁股,天大的荣耀。

    “臭小子……”韩跃再次笑骂一声,道:“毛都没有长齐,骨子里倒是灵怪。”

    旁边几个中年步卒嘿嘿凑了过来,目光直勾勾看着韩跃手里的半截烟蒂,咽口水道:“王爷,那小子毛没长齐,俺们毛都长齐了,您这个吸烟的宝物……”

    韩跃微微一叹,脸上有些感慨道:“此物可不是好东西!”

    “就一口,就让俺们尝一口!”

    韩跃无奈,将手里打火机扔了过去,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半包香烟,冷笑道:“每人只准一口,就是让你们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以后坚决不准吸,本王也没有太多存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步卒们连连点头,其中那个首领一把将香烟盒子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取出几只,然后学着韩跃韩跃的手法按动打火机,啪的一声轻响,吓得他连连哆嗦。

    “真是仙家宝物!”这货满脸惊叹,傻乎乎道:“比火折子可厉害太多了……”

    他忍不住凑近眼前去看,忽然滋啦一声响动,空气里传出毛发烧焦的臭味,这货竟然一点不慌张,只是伸手将烧光的眉毛摸了摸,眼睛却还直勾勾盯着打火机。

    旁边几个老兵早已不耐,连连催促道:“将军,吸烟,吸烟啊!”

    “对,吸烟!”步卒首领这才响起正事,学着韩跃那般叼起烟慢慢点燃,他也想悠悠吐气,结果却被一下呛住,憋的连连咳嗽不已。

    “到俺了到俺了……”一群老兵拥挤上来,直接从步卒首领嘴里把烟抢走,然后叼在嘴里狠狠一吸。

    韩跃一直冷眼旁观,众人只看到他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正天人交战。

    “这个烟草的行当,到底该不该在大唐弄出来?”韩跃仰脸望着天空,委实难以决断。

    其实烟草在人类原始社会就出现,不过却是出现在美洲,真正传入中国乃是明朝时期,然后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罢了罢了,此物于国于民皆无大益,就算是个暴利产业,但也不能赚索命的钱财。”

    韩跃心境渐渐提升,已然有了决断。后世烟草传入中国他管不了,但是在这大唐时代,他不能开启此物害人。

    此时已是傍晚,黄昏之下夕阳降落未落,天边一抹红霞宛如火烧,映衬的安市城房屋街道上的积雪,反射出略显黯淡的晶莹。

    身后忽然有脚步传来,听声音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韩跃微微转头去看,见是一群小书生携手而来,人人脸上带着震惊和欢喜,显然已经盘点完库房的收益。

    这群小书生出来后先被吓了一跳,目光落在府邸门前,看见一群步卒在那里吞云吐雾,人人脸上都带着呆滞之色。

    好半天过去,他们才回复心思。

    有人轻轻咳嗽一声,走到韩跃身前道:“院长,数字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本汇总账册,恭敬递了过来,又道:“请您过目!”

    韩跃挥了挥手,淡淡道:“你念吧,本王听听就行,自古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书生点了点头,打开账册发开第一页,深吸一口气道:“黄金一百箱,每箱一百八十斤,总计,一万八千斤,约合三十万两……”

    只这第一个数字,就把不远处的步卒们吓了一跳,几个老兵叼着烟卷双眼发呆,连烟卷掉了下来都恍如未知。

    “俺滴个老娘,黄金三十万两!”那个步卒首领暗暗咋舌,喃喃道:“这高丽狗真他娘富裕,该打……”

    韩跃脸色不变,沉吟道:“高句丽三大城池,这安市城乃是北境第一城,能有三十万两黄金不出意料,你接着往下念!”

    三十万两黄金,折算铜钱几乎达到两千万贯,然而韩跃竟然丝毫未见激动,这等大气磅礴,顿让众人敬佩。

    那书生连忙又掀开一页,继续念道:“白银一千箱,每箱八十斤,总计约合八万斤,折算为一百三十万两。”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韩跃,解释道:“院长,白银和黄金比重不同,所以黄金箱子虽小,但是重量却极大,白银比重不行,一箱只能装载八十斤。”

    韩跃微笑点头,赞许道:“你学的不错,这是格物里面的物体质量与密度一科,本王也知道比重不同,不过还是感谢你帮我解释。”

    书生有些脸红,赧然又掀开一页,然后再次深吸一口气,连续念道:“计有虎皮两百张,上等紫貂皮十万张,狐狸皮二十万张,袍子皮八十万张……”

    他念完看向韩跃,小声道:“院长,虎皮无价,您可留着镇压私库。紫貂皮一张最少十贯,狐狸皮最少五贯,袍子皮价格略低,但也能卖一贯,学生们粗略计算一下,这些皮货的收益大约有三百万!”

    韩跃眉毛微微一挑,淡然道:“你错了,本王出手售卖,最少能翻一番。”

    翻一番?书生微微发怔。

    三百万翻上一番,那可就是六百万。

    韩跃也不解释原因,笑眯眯又道:“就这么多了吗?”

    书生连忙再掀开一页,郑重道:“皮货之后,乃是人参鹿茸,学生们分类统计,五百年之上的人参有两支,百年以上的有六十七支,百年之下五十年之上的有三千一百支,至于五十年一下的人参……”

    他下意识深吸口气,小声道:“足足一万三千支!”

    ……

    ……第二更6500字到,今天就这么多了,山水重感冒头脑有些浑浑噩噩,劳烦哥哥弟弟们给找找错字,在章评里留言就行,愿意来群的可以领个红包

第466章 那人是本王的死对头

    黄金,白银,虎皮貂皮狐狸皮,加起来收益足足四千万贯,然而韩跃脸色始终未变,唯独书生念出人参之时,韩跃突然变得看重,点头道:“此物甚好!”

    自古人参就是药中之王,所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但凡生长百年以上的老山人参,重量几乎都能达到八两左右。

    这已经是化归宝药行列的东西了,说句很现实的话,拿钱都未必买到,百年老参一般都是镇家之宝,也就家中老人快死的时候切一点熬汤吊命,除此全都深藏不舍动用。

    韩跃负手沉吟,喃喃自语道:“五百年以上的人参两支,这两支本王不能动,需得找人护送长安献给母后,她掌管皇家内务府,库房里不能没有镇压宝药。”

    众人不敢接话,那书生脸上有些不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不说。

    韩跃看他一眼,微笑道:“世间之事,有舍有得,本王承母后厚赐良多,五百年的人参并不能报答什么,若有千年老参在手,我一样会贡献上去。”

    书生讪讪一笑,小声解释道:“院长还请勿怪,学生并非贪婪不舍之辈,我只是想您也留下一支,豆豆大王妃刚刚生养三个月,罗静儿王妃也要临盆了,这等老山人参最能滋补气血,应该留一支给王妃使用。”

    韩跃微微摇头,语带感慨道:“半年前豆豆等人去大理寺受了惊吓,母后和陛下拿出宫中唯一的三只千年人参,本王现在只能偿还五百年之物,说起来还是他们亏了……”

    他看了一眼书生,谆谆教诲道:“父母生儿育女含辛茹苦,咱们做小辈的不能总是让他们一直付出,乌鸦尚且反哺,羊羔也只贵乳,人若长大了,父母也就老了,应该学会将好东西回赠长辈,这才是我汉家儿郎的代代传承。”

    他再次看了一眼书生,接着又道:“你们这些学子几乎都是穷苦出身,很多人都是一路乞讨到研究院求学,本王曾见有人到达之时痛哭流涕,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满绿毛的糙饼子,哭泣说是母亲送他求学之时省下的一口口粮,那学子一路上舍不得吃,宁愿长毛发霉也要留着纪念母亲,这是中华传统美德,也是最淳朴的孝道,本王希望你们保持这种赤子之心,就算将来学成屠龙之技,也不要忘了家中父母曾咬牙付出……”

    那书生满脸肃重,和周围同窗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跪倒地上,大声道:“院长今日所教,学生谨记于心,吾等仰天发誓,此生不敢忘记父母之情,他年若能衣锦还乡,必然躬身侍奉双亲。”

    韩跃赞许点头,淡然道:“都起来吧,大冷天的跪在地上很凉,你们有这份心意就好,本王是尔等师长,这个跪礼我暂时替你们父母生受了……”

    他说到这里缓缓一停,负手轻叹道:“自古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尔等离家远出,儿行千里母担忧,长辈们的心里必然很不是味道。好在大家都是出门求学,算是让父母知道出行的方向。好男儿志在天下,就算游走四方也不要忘记故乡的水土,本王切盼你们能好好学,好好干,将来做出一番大事,也好慰劳父母苦心的付出。”

    众学子脸色都有些不好,几个年纪还小的女娃儿甚至眼角晶莹,呜呜咽咽便要哭出声音来。

    领头的书生躬身行礼,郑重道:“院长用两支五百年人参做引子,给弟子等人上了一堂生动的孝道之课,学生心中有所触动,感谢院长谆谆教诲。”

    韩跃微笑摆手,淡淡道:“为人师者,无非传道受业解惑,本王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但我既然是大唐研究院的副院长,就有责任教你们一些知识,古人曾说学无止境,达者为先,本王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我毕竟懂得多一些,这些东西我会慢慢传授给大家!”

    众人恭敬点头,脸上都显出孺慕和敬仰之色。

    韩跃目光如水,沉吟又道:“两支五百年人参上贡,这是本王的孝道不可阻拦,至于剩下的人参……”

    他忽然看了一眼领头书生,温声问道:“百年以上的有多少来着?”

    那书生对所有数字熟记于心,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回禀院长,百年以上五百年以下人参,共有六十七支,另有百年以下五十年以上的人参三千一百只。”

    “甚好!”韩跃点了点头,笑道:“老参生长百年,重量怕是也有八两左右,这也是上佳宝药,可以好好运作一番。至于那三千一百只老参,恐怕也得有五两六两之重,很好,真的很好……”

    他边说边点头,脸上带着沉吟之色。

    书生头领心中微微一动,小心试探道:“院长准备如何处理这批人参?”

    韩跃呵呵一笑,悠悠道:“本王出离长安之时曾放狂言,我欲打下一片大大的土地,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所谓国者,无非百姓和财产两项,此二项聚起便可成国,所以财产不能不要……”

    他微停一下,沉吟道:“六十七支宝参本王要了,我会按市价再加两成购买,钱财直接拨入沈阳城户部司的府库,人参则藏入本王的私人宝库。”

    这是压根没人怨言,反而齐声劝进道:“院长不可掏钱,高丽之战乃是您私兵作战,按例所有收益都是您的战利品,就算拿走所有人参宝物,天下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韩跃缓缓摇头,郑重道:“有些章程必须遵守,我若领头伸手白拿,麾下的将军会怎么看?他们如果也学着去拿,下面的士卒又会怎么看?国无法则昏,军无法则乱,这个恶头本王不能开!”

    “可是……”书生头领张了张口,满脸不甘道:“这本就是院长的财富,您再掏钱来买,天底下从来没有这个说法啊。再说六十七支宝参也不是小价钱,折算银钱最少一百万贯,而且这才是攻打了高丽北境,收获的也只是北境一座安市城,如果整个高句丽都打下来,怕是百年宝参足有几百支,五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也会有,院长若是全都拿钱来买,那得损失多少钱财?”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韩跃,低声劝进道:“弟子只您同时要搞很多大事,无论是大唐建镇还是十大产业,期初之时都要掏出万万贯巨资,院长现在囊中很是羞涩……”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再次低声道:“就比如那个修桥铺路一事,耗时怕要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五十年,几乎能改变整个大唐国体根基,所费钱粮已经没法用数字统计。还有远洋贸易造船,一艘铁甲舰就得几百万上千万,院长,您花钱比淌水还快!”

    韩跃哈哈大笑,负手立足台阶之上,语带自信道:“本王花钱如山崩海啸,难道我赚钱的本事就差了吗?水绕千山归大海,如果天下的钱财是水,本王就是万河的海洋。”

    这话说得有些傲然了,偏偏众书生却无法反驳。

    有人忍不住回忆韩跃生平事迹,赫然发现他武德九年还是个烂泥混混,现在也只不过才贞观五年,然而当初的混混已然变成举足轻重的大佬。

    不到六年时间聚集海量财富,从他手里花出去的钱有万万贯之多,怕是挣到的钱财也有万万贯之多。

    期间建立互市,修筑沈阳,在辽河建立发电大坝,收编西府三卫,横扫草原突厥,又与天下世家相抗,竟然不落下风,而今率兵征战辽东,似乎打起来也没多少困难。

    一人之力,改变天下大势,都说天下大势不可改,偏偏院长却真给改了。

    如果说岁月是一把杀猪刀,韩跃已经慢慢成了锋利的剑,关键是岁月并不久远,从他起家到现在也只不过五年多……

    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吓一跳,众书生面面相觑,心中几乎同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暗暗道:“咱们的院长太也神奇,也许并非这个世间之人,他真有可能是天上的谪仙,可怜人间悲苦才下凡。”

    如果这话被韩跃听到,说不得也会吓一跳,学子们猜测虽然离谱,但却跟他的来历有些吻合。后世何其发达,放在大唐时代人的眼中,严格来说就是仙界。

    那书生目光带着憧憬和敬佩,他想了一想,忽然小声又道:“院长,安市城乃是高句丽三大城池之一,此城府库不止黄金白银貂皮人参,还有各种辽东草药,贵重特产,比如鹿茸就有几十万,灵芝也有数百箱,这安市城明显是某个高丽权臣的根据地,从他坐拥如此财富可以看出,高丽王高元已经昏昏老矣,国中的掌控力度再飞速下降!”

    韩跃缓缓点头,赞许道:“你分析的很对,高丽情况正是如此。本王给你们解答一下吧,这座安市城乃是我老对头泉盖苏文的家族领地,那人天生枭雄之才,聚集这些财富恐怕也想成王做帝,可惜本王是个混混出身,我行事睚眦必报,当初他找茬惹我,还对我媳妇有想法,所以本王就出兵直接灭掉他的根基,让他成王做帝的梦想变成水中泡影!”

第467章 既然瞅准敌人,那就死命硬干

    众学子面面相觑,有个小家伙性格天真,傻乎乎道:“原来院长也喜欢报仇,大家都说您胸襟博大,想不到竟然睚眦必报,那泉盖苏文惹了您真是倒霉……”

    他这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个哆嗦,恐慌看着周围的学子,战战兢兢道:“各位师兄为何这般看我,你们眼神凶巴巴的让人害怕。”

    众人怒目相视,那书生头领忍不住踢他屁股一脚,恨铁不成钢道:“大丈夫有仇必报,咱们都是接受了研究院的教育,万万不要学儒门士子那种虚伪,臭小子你记好了,咱们院长这不是睚眦必报,他只是…只是……”

    旁边有个聪明的脱口而出,接口道:“院长只是想要念头通达而已,否则西府三卫何等无敌,为什么不去打西突厥而来辽东,分明是先打仇人通畅心怀,然后才慢慢扫平整个天下。”

    那个学子小脸上显出恍然神情,连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院长就是厉害,做事发人深思。”

    韩跃一脸古怪,忽然跳起来就是两脚,将书生头领踹了个屁股蹲,又将方才说话那个聪明的也踢倒一旁,然而他负手温和看着最后这个小学子,郑重道:“不要听他们瞎说,好东西没学会,先就学人家拍马屁了,这可不是本王想教给你们的学识。”

    他伸手轻轻拍打小学子的肩膀,谆谆教诲道:“本王就是睚眦必报之辈,这是我天生性格,没必要遮掩隐藏,你以后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万万不可被别人的语言所蒙蔽,小家伙你说的很对,那泉盖苏文惹了我算他倒霉,本王今天抢他的安市城,明天还要抢整个高丽北境!唯有如此行事,心中才能舒爽,小家伙你说对也不对?”

    小学子满脸胀红,血脉喷涨,只觉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烧,忍不住大声道:“院长说得对,男儿行事睚眦必报,不学儒生虚伪阴柔,弟子十岁时候被家乡大户的儿子放狗咬过,而且日日欺负殴打我,等我将来学会了本领,我也要去报一报仇。”

    韩跃目光在他小脸一扫,笑呵呵问道:“你今年多大?”

    “回禀院长,弟子今年十三岁了……”

    韩跃点了点头,忽然伸出三个手指,淡淡道:“再有三年,你便长大,到时可归乡去找那个欺压你的大户,狠狠把所受屈辱都争回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莫欺少年穷,莫欺农家子!”

    小学子兴奋的鼻子都充满血色,站在那里抓耳挠腮,想到将来之事,又是激动又是向往。

    旁边两个青年学子比较稳重,一人小心翼翼道:“院长,刘师弟乃是河南道出身,他家乡的大户多和世家勾连纠缠,就算小师弟将来学有所成,恐怕也动不了人家……”

    韩跃森然一笑,强横道:“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本王虽然不老,但我是你们师长。为师从小是个混混,身上有个臭毛病一直没改掉,我最喜欢护犊子!”

    众学子全都一呆。

    那小家伙欢呼一声,抱着韩跃大腿兴奋道:“院长,等弟子先和他们家的年青一代交锋,如果惹出来后面的老家伙,您就出来帮我站场子打脸怎么样?”

    这小子口吻竟有几分市井味道,韩跃哈哈一笑,点头给他鼓劲道:“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学好本领,如果将来回家连对方的小辈都打不过,那为师可没心思去给你擦屁股。”

    小学子昂首挺胸,一脸自信道:“等到弟子学会研究院的知识,岂能干不过对方那些小辈。”

    韩跃微笑点头,伸手抚摸他额头,语带深意道:“其实你有五万同窗,这股力量几乎能掀翻天下,做人要善于借势,为师当年就曾用高度酒攀上程家,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有人保护,那太原王氏强横无比,照样只能用正规手段和我斗……”

    他脸色忽然变得郑重,谆谆告诫道:“记住了,苍鹰搏兔尚需全力,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瞅准了敌人那就死命和他干,但是干之前先要想办法和对方势均力敌,如此才不惧敌人耍阴招!”

    这话看似是和小学子说,其实也是在教授在场的所有书生。

    这些书生是研究院的未来,也是整个大唐的未来,他们会代替韩跃去行走天下做各种大事,必然要遇到各种层出不穷的敌人,韩跃不能挨个去保护,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他传授学子们争斗之策。

    众学子听他侃侃而谈,人人脸上显出一种明悟之色,其中有选择兵家之道学科的书生更是抓耳挠腮,感觉手心很是痒痒,真想现在就找个对手试试火力。

    韩跃冷眼旁观,将众学子表情尽收眼底,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教书育人的本事又增长三分。

    那书生头领年纪最长,似乎在众人之中学识和境界也最高,众学子都在深思韩跃的话,他却已经融会贯通。

    这人轻轻咳嗽一声,转而又提及先前的话题,小声对韩跃道:“院长,安市城的收益很大,府库黄金白银和各等物资加起来足有四千万贯,但这只是官方的库藏,此城遍布商铺和豪宅,搜刮一遍也能有千万收益……”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韩跃,语带恭谨道:“弟子认为您可以用这千万收益去结算百姓的战争债券,至于府库所得完全就是纯利,无论放入沈阳城的户部司府库,还是放进您自己的私人库藏,这四千万贯就是纯利了……”

    韩跃沉吟一下,淡淡道:“黄金乃是镇库之物,可以收归本王的宝库之中,白银可调拨户部司,作为正规财政收入,至于其它物资则需要变现,然后这笔钱要押解长安,如今高丽战事已然打了三分之一,大唐可以开始修桥铺路了!”

    书生一怔,心中盘算一番,道:“如果黄金归藏私库,白银填充户部司府库,那么剩下的貂皮人参鹿茸顶多能变现八九百万,这点钱怕是有些不够啊……”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韩跃,忍不住提醒道:“学生听闻您刚刚收了个嫡系弟子,许诺给她六品漕运督查使,而且要调拨五百万去建造民舟船厂。”

    韩跃有些好奇,忍不住道:“你在研究院主修的是什么学科?是国民经济管理?还是工商企业管理?”

    书生脸色微红,赧然道:“弟子比较贪心,这两本学科我全是主学!院长勿要担心,学生每次考试都是满分,虽然单科不是全院第一,但是总成绩却名列前茅。”

    韩跃一怔,好半天才悻悻道:“原来还是个学霸!本王当初是个混混,我学习不如你好……”

    这话是发自内心,偏偏学生头领却以为说笑,满脸憧憬和羡慕道:“院长您天生奇才,又拜在师公紫阳真人门下学习,精通世间无数学科,实乃弟子毕生之向往。”

    韩跃面色古怪,伸手拍了怕他肩膀,温声道:“你有机会超过我!”

    书生头领身躯一阵,这事他想也不敢想,连忙施礼告罪,心中却还记挂着先前之事,忍不住道:“院长您最好考虑一下钱财之事,一千万分出五百万去建民舟船厂,剩下那五百万开启修路之事,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韩跃抱着膀子冷冷一笑,教诲他道:“高丽北境一共二十四座城,安市城成抢到四千万贯,那些成就不能抢了吗?”

    书生顿时一呆,下意识道:“那二十三座乃是小城,全部抢了也收益不高!”

    韩跃一脸悠然,淡淡道:“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如果是顾及长远慢慢收税,那么一成税收最多也就二三十万贯,但是咱们不是来做此山,咱们一发给他来个断根……”

    财富有固定资产和流通资产之说,比如大唐一年的国库收入只有八九百万,但是如果采用掠夺性硬抢,光是长安就能搜刮万万贯巨资。

    韩跃眼神泛着冷厉,森然道:“剩余二十三座城,咱们每城刮它个两百万回来,聚起来就是接近五千万贯,完全可以开启修路之事。”

    书生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院长早有打算!”

    他心中若有所思,好半天接着又道:“高丽虽然富裕,但是国中资金也是有数的,二十三座城掠夺五千万贯,这完全就是断了根基,百年之乃他们再无崛起可能。”

    韩跃看他一眼,负手立在台阶,沉吟道:“断更不能只是抢夺财产,还要输入文化洗脑,输入大唐物资倾销,然后再按照十中抽三的比率抓他们的人,如此坚持多年之后,才能算是真的断根……”

    书生咋舌,下意识道:“十中抽三,这岂不是高句丽的兵制?”

    如果十中抽三抓人做奴隶,高句丽以后哪里还有兵丁可抽,这是断了对方的军力根基,再也不怕会有反叛。

    至于做这事会不会有困难?

    韩跃呵呵一笑,目光闪着深邃的光,悠悠道:“本王发出那么多捕奴牌照,如今高丽战事已经启动,想来那些家族已经等不及了,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几日就会有捕奴队前来拜见我……”

第468章 李世民和长孙出手了

    韩跃猜的没错,就在西府三卫攻克高丽北境的第二日起,无数飞禽已然疯狂传书,消息轰传天下,各方反应不同。

    有二十个国公贵族之家最为兴奋,几乎连夜点齐家中部曲,然后派出最精明的人物带队,这些人一路狂奔出关,先到沈阳城报备一下,随后昼夜不停直接冲进了高丽国境。

    大唐皇家捕奴队,终于展露了凶狠的獠牙!

    这二十个国公贵族之家,正是当日购买捕奴牌照的家族,当初一块牌照十万贯掏的咬牙,现在却恨不得能多买几块。

    辽东北境战事,聚集的不止捕奴队家族。李世民的目光一直盯在这里,天下世家的目光也盯在这里。

    这一战虽然是韩跃私兵作战,然而意义却比国战还要重大。

    韩跃败,则李世民的皇家联盟一败涂地,世家联盟从此可以高歌猛进,继续搞他们的经济打压策略,最后甚至能祸乱天下,推翻整个大唐。

    韩跃胜,则李世民的皇家联盟由逆转顺,从此敌我之势翻转,输赢已然掉头。

    现在,韩跃真的赢了!

    无数世家惊悚惶恐,连夜聚集家中宿老商讨世事,众人眉头紧锁,总觉得背后冷冷发寒。

    天下有五百世家,其中四百多家选择对抗皇族,这些世家以为靠着太原王氏领头,大家齐心协力必然能逼迫成功。

    事实上在最开始他们也确实占据了上风,各种产业停滞,民间物资挤压,导致百姓怨声载道,隐约便有叛乱苗头。

    然而谁也想不到,形势急转而下,仅仅三个月时间过去,大唐竟然扛住了这次危机。

    那个号称天生奇才的青年,出手果然很不一般。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飘飘抛出一个目标说自己要去攻打辽东,然后发行了一批看似毫无价值的战争债券。

    初出此策之时,天下谁不嗤笑?然而时至今日,众人才恍然明悟。

    真是盖世良策也,说是一石三鸟也不为过。

    何谓一石三鸟,其实是三种得利。

    其一,攻打高丽能将国内的目光聚集辽东,这分明是转移矛盾的办法,原本乃是世家最擅长的手腕,然而现在却被韩跃玩的很溜。

    琅琊王氏一位族老神色黯然,喃喃道:“老夫今日方知,世上果有天生奇才之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咱们觉得自己能走一步看三步,他却在行动之前预料了结局。好远见,好手段,好计策,好厉害,我等世家与他相抗,这次怕是结局难料啊……”

    又有族老眉头紧皱,长吁短叹道:“确实是好手段,想我中原百姓和高丽有深仇大恨,韩跃攻打辽东,这是帮百姓报仇,此举让大唐百姓同仇敌忾,就算那些烂泥腿子过得再差,他们咬牙也会支持。”

    “百姓支持,唉……”先前那个族老一声苦笑,满脸遗憾道:“其实百姓支持也无所谓,毕竟那些烂泥腿子根基浅薄,他们家中无粮无钱,压根撑不了太久,只要辽东战事糜烂,不用数月就会慌乱,可惜的是韩跃打赢了……”

    两位族老对视一眼,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辽东战事顺利异常,仅用十天便打下整个北境,外行人只会欢呼大唐胜利,只有他们这些世家才感到恐慌和畏惧。

    原因很简单!

    辽东打赢了了,韩跃便能抢钱。

    一旦抢了钱,他就能给百姓兑换利益。

    此次出征辽东,韩跃总共发行了两千万贯战争债券,按照三倍保底收益计算,他应该支付六千万利润给百姓才行。

    原本这个数字让世家欢喜,以为终于可以把韩跃压死,然而现在才终于明白,这个数字会把世家压死。

    “我天下世家联盟动手,停了中原各种产业,眼看百姓就要被逼反叛,想不到他却用债券将所有物资收拢一空,然后反馈给百姓们三倍的利润。此举一成,百姓再也不靠世家的产业吃饭,不但不靠世家吃饭,而且他们比以前还更富裕。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琅琊王氏的族老们恐慌,太原王氏的族老们恐慌,其余各大世家的族老们也都恐慌。

    辽东战事,一石三鸟,第一利乃是转移国内矛盾,第二利乃是回馈民间,至于第三利则更狠,乃是吸引中立家族加入皇族一方,用钱财和收益绑上皇家的战车。

    比如捕奴队,比如修桥铺路产业,比如沈阳冶铁工厂的铁器代理权……

    听说朝廷正在售卖陇西的荒原土地,采用按揭的方式进行认购,有些国公勋贵一家就要了几万亩,那些荒地原本草都不长,现在却大修水利建设,要搞什么综合种植园!

    这些消息一个一个传来,让天下世家再次变得凝重。

    钱,自古至今,能通鬼神!

    只要那个人源源不断抛出各种产业,必然有更多的势力被他绑上战车,这次天下四百世家与皇族相抗,结局越来越显得难以预料。

    世家在恐慌,皇帝却心怀大畅,这一日早朝完毕,李世民满脸红光长笑而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保皇派自然个个欣喜,世家一方却面色阴沉。

    众人各怀心思将欲离开,忽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尖声高喝道:“陛下有旨,近日春寒料峭,众臣劳顿上朝,特许在太极宫立政殿开设皇家宴会,此会即为酬劳众多卿家,也为赏赐一些奇特器物,诸位大臣还请别走,都跟着小人直接赴宴去吧……”

    众人都是一呆,世家方面一个重臣冷哼出声,低低道:“陛下这是要炫耀功绩了吗?谁胜谁负还未可知,现在召开皇家宴会是不是太早了点!”

    这人忽然冲小太监拱了拱手,冷声道:“老夫身体欠佳,医者不准饮酒,劳烦小公公转达陛下,这皇家宴会我告病不去了……”

    “吾等也是身体欠佳,同样告病不去!”

    小太监一脸笑眯眯,嘻嘻道:“告病好啊,陛下说了,谁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滚,今次宴会有大事要说,西府赵王已经明确表示不做储君,但是大唐不能没有储君,所以陛下和娘娘准备在剩下的皇子中挑选一个……”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一惊,李承乾先自按捺不住,急急对那重臣高呼道:“王老御史还请给本王三分薄面,咱们一起去宴会坐坐,诸位劳苦功高,想必父皇和母后举办宴会也是为了酬谢大家!”

    王家这个重臣眼睛微微闪动,忽然满脸带笑,点头道:“陛下有召,老夫岂能不尊?纵然身体抱恙,也得躬身前往……”

    他转头看了看世家一方,笑眯眯道:“诸位同僚,可与老夫同去?”

    “同去,同去!”

    另一旁魏王李泰也很焦急,忍不住凑到一个老儒生身边,可怜兮兮道:“孔师,学生悲苦,寡不敌众矣!”

    这老儒正是孔颖达,闻言颤巍巍咳嗽一声,道:“魏王好士爱学,又乃天资聪颖之辈,你是我儒门的未来,这宴会老朽不能不去……”

    李泰闻言大喜,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孔师愿意帮本王争?”

    “不争不行啊!”孔颖达心中暗暗一声轻叹,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看向辽东方向。

    这位将近七十岁的老人眼前似乎浮现一个青年的身影,他轻轻摇头将那身影甩掉,语带深意道:“皇位都看不上,你到底要干什么?”

    “孔师?”李泰小心翼翼开口。

    孔颖达收回望向东方的目光,看着李泰微笑道:“魏王且放心,老夫虽然被陛下封为东宫太子之师,但是李承乾心性狭窄,魏王你才是我儒门该辅佐之人。”

    李泰忍不住轻舒一口气!。

    远处那个小太监笑嘻嘻看着满殿之臣议论纷纷,直等大殿里的声音渐渐降低下去,他才忽然一甩浮尘,尖声又道:“诸位大人商量好了没,若是商量好了,且虽小人一起赴宴,若是没有商量好,小人还可以继续等……”

    众大臣举手示意,有人轻喝道:“勿要啰嗦,前头带路。”

    那小太监嘿嘿一笑,也不见他生气,转身便带头行走,看方向正是去皇宫立政殿。

    李泰抢上前一步,伸手从腰间扯下一块华美玉佩,低声道:“小公公带路辛苦了,本王今日上朝来的匆忙,身上并没有带金银之物,此玉乃我心爱宝贝,送给小公公作为酬劳。”

    小太监眼角抽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公公不要担心,这是本王诚心相送,便是母后知道了也不会治罪,你知道本王一向很受母后特爱的。”

    小太监出手如电,瞬间将玉佩收到袖子里,后面有几个大臣看到这副场景,不过只是冷冷一笑,显然觉得李泰有些落入下乘。

    李泰却不管这些,身为王爷竟然和小太监并肩而行,同时满脸期待道:“小公公可知道父皇和母后设宴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今日下朝之刻立即宣布开宴,想必已经准备了很久吧……”

    “王爷,您果然是个聪明人。”小太监左右看了两眼,忽然压低声音提醒道:“今日的宴,少争锋,多奉承!”

    “少争锋,多奉承?”

    李泰喃喃一声,有些不解其意。

第469章 到底谁做太子?

    小太监目光闪动,他收了李泰的玉佩,便有责任告知一些东西,眼见这位魏王爷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无奈只能再次低声道:“王爷,皇后娘娘最近心情很差,小人有一次在寝宫门口侍候,听娘娘唉声叹气说,上苍啊,希望你可怜本宫,勿要让我的儿子们刀兵相争……”

    他说到这里猛然掩口不说,小心翼翼道:“小人泄露宫中机密,如果被娘娘查知,怕是要被杖毙而死,王爷万万不可害了咱家。”

    李泰连忙道:“小公公放心,本王心慈人善,我坚决不会害你,你刚才说母后仰天长叹?”

    小太监左右看了两眼,再次道:“王爷应该知道,您和面壁王按说已经没有机会了,只不过大殿下雄心壮志,他要去建立自己的帝国,不想坐享父辈的萌荫,大殿下明确不要储君之位,陛下和娘娘才想再找一位。王爷,这是您的哥哥让出来的皇位啊……”

    李泰小脸带笑,终于听懂了小太监的暗示,笑眯眯道:“本王懂了,母后长吁短叹,她见不得我们争,所以你让本王在宴会上少争锋。韩跃那厮……不对,是本王的大哥高风亮节让出储君之位,所以本王还需要奉承,多奉承那位大哥,必然能讨得父皇和母后欢心,对也不对?”

    小太监垂头疾行,目不斜视道:“王爷说的什么小人一句也听不懂!”

    李泰嘿嘿一笑,慢慢落下脚步,和后面众多大臣并肩而行,孔颖达颤巍巍一捋胡须,笑呵呵道:“王爷能礼贤下士,顿让老夫心怀大慰。”

    不远处李承乾却哼了一声,冷笑道:“一个小太监你也去打探消息,他能知道个什么?青雀弟弟,你太急躁了,自古长幼有序,有些东西不是想争就能争来的,为兄曾经做过五年储君,你见我心中可有急躁……?”

    这话分明是在警告李泰,韩跃现在去了辽东,他才是皇子之中的老大,你李青雀想跟我争也不够资格,因为我曾做过东宫太子,无论资历还是年龄都比你有优势

    李泰闻言不答,心中却对李承乾鄙视至极。

    争皇位,可不是靠这些东西能争的!

    你做过东宫太子又如何?

    你做出什么成绩了吗?

    没有!

    既然你毫无建树,父皇和母后自然看不到你的才能,储君之位,有德居之,你李承乾有什么德?

    你不但没有德,你还在大理寺殴打大嫂……

    李泰圆圆的小脸挂着笑意,目光悄悄打量李承乾,眼见对方眉眼之间都是激动和兴奋,他心中再次嗤笑出声。

    “如今天下世家正和皇族相抗,你竟然还想靠着世家的力量争储,此举简直犯了父皇最大的忌讳,我看等会宴会上你怎么收场……”

    两位皇子各怀鬼胎,彼方阵营的大臣们同样各怀鬼胎,此时还有另一方势力冷眼旁观,赫然是李勣程咬金牛进达这些国公,个个脸上带着怒气,心中很是不爽。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夔国公刘宏基终于忍耐不住,扯着李勣低声抱怨道:“西府赵王还在辽东拼命,好不容易缓解了国内的危机,结果陛下急匆匆又要立储,此举岂不是让殿下寒心……”

    李勣冷冷扫了他一眼,突然甩手脱离刘宏基扯着他的袖子,轻喝道:“慎言,收声,须知祸从口出,今日不可多话!”

    “可是……”刘宏基张了张口,脸上依旧带着不爽。

    旁边老程嘿嘿一乐,笑眯眯道:“储君之位大殿下已经不需要了,老刘啊,不要急,不要焦,咱知道你是害怕陛下立新储君,怕他将来登位会清算,可是你也不想想,这天下只有大唐么?”

    刘宏基还是有些不懂!

    旁边有人突然嗤笑一声,嘲笑道:“老夫真后悔和你并列大唐三个不要脸,程咬金不要脸,但是他聪明,老夫滚刀肉,但是老夫眼光也不差,我俩的不要脸都是伪装,唯有你这货是真不要脸,偏偏你还很笨……”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赫然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以前他是李承乾派系的大佬,后来紧急转换阵营加入韩跃一方,现在和大家都是同系。

    刘宏基忍不住凑到他身边,讪讪低笑道:“王爷您给俺说说,明明陛下要立新储了,为何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不在乎,难道真不担心百年之后?咱们活着之时自然不怕新皇帝,可是一旦咱们都死了,家中的小辈怕是没有大家伙的力度,那时如果被人清算,家家都要断了香火啊……”

    李孝恭抱着膀子冷冷一笑,忽然抬脚就是一下,不屑道:“离老夫远一点,面得被你影响,让我也变成傻子。”

    刘宏基被他踢了个趔趄,脸上有些赤红下不来台,忍不住骂道:“奶奶的,你也不是好鸟!”

    众国公都不想搭理他,最后还是秦琼看不下去了,黄脸汉子忠义敦厚,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吾等家族之未来,已经不在大唐之地。弘基贤弟莫非忘记了,西府赵王做出十大产业,其中那远洋贸易就曾说过,天下有七大巨州,大唐只是其中一隅。”

    刘宏基抓了抓脑门,茫然道:“那又如何?七大洲听说都很远,而且都是别人家的地方啊!”

    秦琼无奈一叹,他也不想和这货解释了。

    刘宏基满脸纠结,这货知道自己听不出众人的暗示,但他心中又实在担忧,毕竟这个时代都是家族为重,这货很担心自己将来死了儿子孙子被清算。

    他早年只是个烂泥混混,凭运气和武勇才成了国公,要说脑子那真是很笨,如果不是李世民罩着他,这货根本立不住朝堂。

    “好好跟着大殿下就行,不要思虑太多,凭你的脑子也思虑不了太多……”谯国公柴绍忽然拍了拍刘宏基的肩膀,一脸淡然道:“傻人有傻福,你想再多也没用,其实你应该发现一件事,大殿下每次弄出新的产业,咱们这些人就你最赚便宜。”

    “嘿嘿,这倒是真的!”刘宏基咧嘴一笑,毛猴子脸上全是得意。

    不过他很快有担忧起来,犯愁道:“但是陛下要立新储,这次大殿下直接不要了啊!”

    柴绍无奈翻个白眼,眼见他真是笨的可怜,心中有些不然,只得挑明道:“刚才秦二哥不是说了吗,天下有七大巨州,咱们家族的未来已经不在大唐,而是在那些大洲……”

    刘宏基脱口道:“可是那些大洲很远,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地…等等……俺老刘好像明白了……”

    这货双眼放光,猛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气呼呼道:“我真是傻,别人家的又如何,打下来就是自己的,他奶奶的我老刘真是傻!”

    他下意识看了看众位国公,发现大家都笑眯眯看着自己,这货满脸讪讪,脸红脖子粗道:“原来你们早就看透一切,所以才个个显得不在乎。”

    程咬金嘿嘿一笑,揽着他肩膀道:“现在不怕了?不担心自己家族会被清算了?实话告诉你吧,辽东战事才打了三分之一,但是殿下的造船厂已经开始造船了,日前有书信传来,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然而却让我等欢欣鼓舞,感觉后世子孙再也无忧矣……”

    刘宏基两眼放光,急急道:“是殿下的书信吗?他信上到底写的什么?”

    老程大嘴一裂,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嘿嘿道:“凡我大炮射程之内,皆是汉家江山领土,凡我舰船所到之处,都要插上汉人的国旗!”

    刘宏基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吞咽一口唾沫,抽冷气道:“殿下这话,殿下这话……”

    他期期艾艾接不下去,老程嘿嘿一笑,道:“很带劲是吗?”

    “太他娘带劲了!”刘宏基点头如小鸡吃米,只觉心中血脉喷张,恨不能现在就前往辽东,跟着韩跃的舰船大炮去打天下。

    “收收心!”旁边李勣突然出声,郑重道:“此种大事,非是一时一刻可以成行,现如今殿下还要打辽东建根基,距离他雄霸天下为时尚早,我们暂时不要扯他后腿。再说这大唐毕竟是根基之地,咱们需得在朝中继续坐镇,帮他把根基夯实打牢,如此才能让殿下没有后顾之忧……”

    “俺老刘明白!”刘宏基答应一声,拍着胸脯砰砰作响,可惜吹了半天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又凑到李勣身边讪讪一笑,涎着脸问道:“英国公你说咋整俺咋整,就算让我在今日宴会上跳起来砍人,老刘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李勣微笑摇头,悠悠道:“今日咱们不用做任何事,只需吃饭喝酒看戏,如果世家闹得太离谱,可以站出来帮陛下呈呈威风。但是涉及储君之事坚决不管,随便皇子们去争去抢就行,陛下和娘娘心中早有打算……”

    刘宏基点头如小鸡吃米,连连道:“明白了,明白了,啥都不管,只管看戏,俺老刘最喜欢看戏!”

    众国公皆都一笑,默契的按下这个话题不再讨论,开始找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闲聊。

    这时已经接近了皇宫太极殿,忽然两个宫女款款而来,一人开口道:“诸位大人,请随奴婢进殿……”

    另一个宫女却拦住几个皇子,屈膝施礼道:“诸位殿下还请留步,陛下和娘娘在立政殿后面的寝宫相召,烦请殿下们移步前往,拜见之后再随驾赴宴!”

    这话一出,李承乾心中一喜,李泰眼中也有光彩,另外几个皇子更是欢喜异常,想不到竟然也有自己的份。

    众皇子连忙整理衣襟,催促宫女赶紧带路。

第470章 弄死朕,你当女皇帝?

    太极宫中,立政殿内!

    大唐的皇宫主要分三大部分,一为大明宫,二为太极宫,三为兴庆宫。不过大明宫乃是后期修建,所以现在太极宫就是皇宫的正宫。

    猛一听太极宫似乎只是一个宫名,其实这太极宫极为巨大,分为很多个殿,比如李渊住在大安宫,东宫太子的宫殿也属于太极宫,皇帝李世民上朝的太极殿也属于太极宫。

    长孙的皇后寝宫名叫立政殿,同样也属于太极宫。

    立政殿又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两座大殿一般用来举办皇家宴会,后面的三座宫殿属于后宫,这才是长孙皇后的寝宫。

    立政殿是皇后的寝宫,是管理整个后宫妃嫔、太监、宫女的地方,也是皇家内务府所在之地,更是各个皇子公主的一切教育、供养等等衣食住行都需要到这里报备的地方。

    如果说太极殿是一国之朝堂,那么立政殿就是整个后宫的权利中心,这座宫殿的坐镇者正是长孙皇后,别看长孙慈厚端庄雍容典雅,其实她手里的权利非常大,大到可以影响整个后宫决策,甚至连皇储之事也有建言之权。

    今日李世民突然要举办宴会,这宴会举办之地就在立政殿前面的两座大殿中,而现在李世民和长孙却在后殿之内,当世最强大的两个夫妻对面而坐,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没有。

    每日早朝结束,正是日上三竿之时,然而皇后寝宫层峦叠嶂,光线略微显得有些昏暗。

    长孙没有让人开窗开门,李世民也没有让人打开电灯,皇帝和皇后就这么坐在昏暗之中,夫妻两人默默无语,脸上都带着平静和期待。

    “陛下……”长孙忽然开口,幽幽道:“您说咱们是不是太狠了一些,今日做出这个决定,会不会伤了孩子们的心?承乾和青雀其实都很聪明,他们能变成现在的样子,臣妾和您都有很大责任。”

    李世民坐在阴暗的光线中,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好半天才轻叹道:“等他们来了再观察观察吧,都是你和我的孩子,朕也不想做的太离谱,如果他们真有承袭国统之力,朕也希望能提早培养……”

    皇帝说到这里忽然一冷,语气变得有些怒意,愤愤道:“可恨臭小子拍拍屁股就跑,连储君和皇位他也不要,真真是气的我心肝都疼,偏偏想揍他也没有机会了。观音婢你说说,这天下还有什么比皇位更重要?朕当年奋力争抢的东西,在他眼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吸引?”

    长孙沉默不语,好半天才幽幽一声低叹,伤感道:“自从跃儿走了以后,臣妾总觉的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吃饭不香,睡觉不甜,明明他已经长大了,可是臣妾夜间总还是会惊醒,担心他在外面受寒着凉,有怕他被高丽人给害了……”

    李世民咬了咬牙,皇帝脸色明显还带着忿忿,心中似乎也窝着一团火,然而话到嘴边脱口而出,却变成了简简单单三个字:“朕也是!”

    两口子面面相觑,忽然同时叹息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世人眼里韩跃已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然而放在这两口子眼中,照样还是把韩跃当做小孩。

    “陛下,您还记得么,当初臣妾在大雨之夜临盆,潜龙忽然率兵来攻打您,他的势力和您麾下鏖战,他自己却冲入营帐抢走了跃儿……”

    李世民微微一怔,下意识道:“你说这个做什么,莫非潜龙又想搞事?”皇帝的眼中森然一寒,冷厉道:“如今大唐渐渐稳固,再不是当年那个兵荒马乱的时节,朕虽然佩服他是个人物,但是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

    长孙缓缓摇头,低声道:“陛下想岔了,潜龙虽然心性疯狂,但是已然不问世事,上次他突然来见您和臣妾不是已经说了么,他现在眼中没有任何东西,只留心中一点执念,而这执念却需跃儿来帮他化解。”

    李世民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负手望着寝宫外面,好半天才感慨道:“真是想不到,潜龙竟然是他,这人也算一代枭雄,如果当年他愿意建国,以他的势力怕是没我大唐机会。天下十八路反王都打不过他,李元霸四弟不是他对手,紫阳真人也压不住他,这人,这人……”

    皇帝沉吟半天,最后还是找不出形容的词汇,只能叹息道:“这人真是个古怪的存在。”

    长孙同样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抱住丈夫胳膊,幽幽道:“陛下,潜龙其实挺可怜的,他之所以变得疯癫,也是伤心妻子孩子被人害死,可惜上次他没有说明自己的家乡到底在哪个道,否则陛下倒是可以帮他报一报这个仇,也许能收归此人效忠之心。”

    李世民一呆,忽然失笑道:“朕可不敢用他!”

    皇帝眼中明显带着警惕,语带深意道:“世人皆知朕是大唐皇帝,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潜龙却是暗中的皇帝,这人霍乱了大隋,威震周围十数个国家,辽东害怕他,西域害怕他,吐蕃害怕,南诏也害怕他,听说就连极西之地的天竺和大月氏也被他弄过,潜龙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朕到现在都很惊心。”

    李世民说到这里忽然一停,低头看向长孙皇后,打趣道:“况且他当年还曾是你的情人,少女烂漫初怀春,最难忘记是初恋!”

    长孙大怒,使劲掐了丈夫一把,气呼呼道:“臣妾说过多少次了,我和潜龙只结识了一个月,嫁给您的时候冰清玉洁,陛下你再这样臣妾立马死给你看……”

    李世民被她掐的吃痛,悻悻揉着胳膊道:“发什么疯,朕就是开个玩笑,看你动手这么狠,想要谋杀亲夫不成?或者你想谋朝篡位,弄死了朕你来当一当女皇帝?少女怀春这句话也不是朕说的,是你大儿子嘴角挂着的口头禅,有种你去拧他掐他,看看豆豆那些儿媳会不会给你好脸色。”

    长孙噗嗤一笑,忍不住白了丈夫一眼,道:“出了事就拿儿子顶,天下没见你这种当爹的。臣妾做什么女皇帝?臣妾顶多做个太皇太后,让我的好孙子荣登九五之尊,然后我在后面帮他震慑宵小……”

    李世民脸带鄙视,耻笑道:“没有朕的龙威震慑,满朝谁给你颜面?到时你的小孙子被人欺负,看你们祖孙俩找谁去哭?”

    长孙勃然大怒,道:“谁敢欺负我孙子,臣妾抓花他的脸!”

    李世民顿时翻个白眼,悻悻道:“没有朕的龙威震慑,谁肯让你抓他的脸。朝中那些桀骜之辈唯有我能镇住,如果我不在了你抓一个试试?”

    长孙反唇相讥,哼哼道:“臣妾还有大儿子,他的威慑力不比你差。还有潜龙也曾说过,他的暗中势力能颠覆整个世界,如果谁敢动臣妾大儿子,他可以借力帮我打人……”

    李世民一张脸拉的比马还长,好半天才恨恨道:“朕乃大唐之主,天下有六千余万百姓,常备府兵六十万,轮换府兵两百万。你大儿子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喊我一声老爹?潜龙固然强横,但他是个疯子,除了执念他什么都不想,朕现在根本不怕他……”

    皇帝今天似乎像小孩子一样,竟然和长孙因为一点小事斗嘴,这明显有种大异寻常的味道,偏偏两口子却乐此不彼。

    若是被外人看了,必然要目瞪口呆,常人眼中雄才大略的李世民,世人眼中慈厚端庄的长孙皇后,这一刻宛如普通夫妻那样争吵,争吵的原因竟然还是一些琐事。

    便在这时,忽然门外有脚步传来,一个宫女小声道:“启禀陛下娘娘,各位皇子已然到了。”

    两口子脸上的神情猛然一肃,李世民缓缓做回椅子,长孙也跟着坐下,身上的气势迅速回归皇帝和皇后那种味道,在没有先前那种小事争吵斤斤计较的感觉。

    “让他们进来吧!”

    “遵命……”

    寝宫大门沉闷作响,缓缓被人推了开来。

    外面和煦的眼光猛然射入,将寝宫里的昏暗顿时赶走,李世民和长孙同时眼睛微眯,好一会功夫才适应了突来的光线。

    此时门口人影一闪,那宫女带着五六个皇子恭谨进门,李世民正襟危坐,长孙面色慈祥,两口子宛如雕塑一般不言不动,静静等着皇子们过来拜见。

    “父皇在上,母后在上,儿臣前来拜揭,恭祝身体刚健……”

    皇家的礼仪就是这样,看似仪态严谨,其实却透着一股子冷漠味道,父母和儿子之间都要这般见礼,亲情自然有些淡然。

    “都起来吧!”李世民招了招手,点头赞许道:“尔等识礼有仪,朕心中甚是欣慰,宫女搬一些凳子过来,给皇子们都赐座……”

    早有伺候的宫女搬来一些锦凳,各位皇子恭恭敬敬再次一礼,然后按照顺序挨个坐下,脸上全都带着肃穆神情。

    长孙在一旁黯然轻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韩跃,心中暗暗道:“若是跃儿拜见,必然不是这般模样,他会嬉笑打闹,也会撒火恼怒,那才是父母最喜欢看到的儿子,可惜这些孩子都不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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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华路介绍:
穿越成为李世民的私生子,然而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个媳妇,种着几亩地,没事发明点东西,慢慢将一个烂泥村落发展起来。
韩跃感觉这种日子挺好,如果没有人打搅他情愿一辈子都这样。
然而男人总要长大,小人物也会慢慢变成大人物,举手投足,会当凌绝顶,岁月是一把杀猪的刀,韩跃却慢慢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大唐风华,谁人领舞,这是一个小人物慢慢成长为大人物的故事。
有装逼,有犯浑,有发财,当然也会有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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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华群:707518143
(另有新书《大唐第一狠人》正在连载,可往品鉴,必不失望)大唐风华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风华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