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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下出水     大唐风华路txt下载     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少女逼婚

    虎入羊群是什么概念?

    当然是所向披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对于这群黑衣人来说,罗静儿就是一只猛虎,长枪所指,手下几无一合之将。

    超级高手对上普通角色,这场仗打的简直砍瓜切菜一样简单,黑衣人总共也就十二个,除了那个大汉被韩跃偷袭一刀枭首,剩下十一人全被罗静儿干掉。

    夜风如水,死尸躺了一地,韩跃将手里的长刀扔掉,嘿嘿夸赞罗静儿:“不错,总算懂了我的暗示,知道穿着流云锁子甲过来……怎么样,这套装备可还合身。”

    罗静儿点头道:“合身的很,就算称之为战场神器也不为过。”

    这一场营救战从偷袭到结束总共也就几十秒时间,固然有韩跃创造了自救条件,但是绝大部分原因还是罗静儿的功劳。

    若非她及时射出弓臂神弩,恐怕韩跃偷袭那大汉未必成功,一旦给那汉子躲开偷袭,局面很可能会是另一种情况。

    “你很有武人天分!”罗静儿忽然开口,目光有些复杂,道:“身陷敌群,却能保持头脑冷静,以语言挑动敌人心思而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这是大将之风……”

    “大将之风?你太看得起我了。”韩跃哈了一声,淡然道:“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

    罗静儿缓缓摇头:“垂死求生之人我见得多了,你知道么,有些新兵初到战场之时,哭喊者有之,惊慌者有之,逃窜者也有之,怕死是人的本能,能做到临危不惧者,万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个。”

    她目泛异彩,盯着韩跃轻声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通晓格物,制造水车,锻造装备,配制秘药,你懂得如此多事物已可算世间少有,偏偏现在又展现出大将之风,堪称文武双全……我能遇见你,莫非真是上苍可怜我罗家,专门降下奇才助我不成……”

    韩跃听她语气越说越振奋,心中忽然打了个突,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小妞,你如此夸我,莫非有什么阴谋?”

    “你猜呢?”少女嫣然一笑,月光如水洒落,照在她那秀美绝伦的脸庞,夜风习习,吹动三千发丝,当真艳丽不可方物。

    韩跃心中一荡,悄悄咽了口唾沫。

    事出反常必有妖,罗静儿每次对他温柔,背后必然隐藏着目的,他踟躇半晌,小心翼翼试探道:“美人计?”

    少女噗嗤一声,忽然小脸一绷,吓唬他道:“不错,就是美人计,你怕不怕?”

    “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说让我骑马打仗,那哥哥肯定敬谢不敏,如果是让我风流倜傥温柔乡,嘿嘿嘿,哥哥何时怕过?”

    “无耻!”罗静儿俏脸一红,飞霞爬满双腮,她白了一眼韩跃,忽然幽幽道:“知道么,就在刚才,我更坚定了要招你入赘的念头,你不该表现如此出众的……”

    韩跃微微一呆,有些苦恼道:“振兴罗家,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罗静儿被他问的一怔。

    韩跃又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我,甚至咱俩刚认识那会你还…算了不说了,我就想问问,在你心中到底是家族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幸福重要?你也是如诗少女,难道一点都不渴望爱情么?”

    “爱情?”罗静儿喃喃一声,怔怔有些发呆。

    韩跃不再说话,静静等在一旁,让她好好沉思。

    夜间风凉如水,天上万点繁星,身边不远处就是渭水,大河怒浪涛涛,拍击河岸轰然响动。

    一轮明月当空,照的江水发白,风吹树林,枝叶沙沙,动与静完美结合,夜色是如此的迷离。

    少女立于风中,身上甲胄曲线逼人,一头乌发三千飞扬,她眉头轻蹙着,嘴唇轻咬着,月光下宛如出尘仙子,那样的艳丽动人。

    “让你入赘,很难么?”罗静儿忽然幽幽开口,牙齿轻咬朱唇,双目犹如明珠含水,静静望着眼前的少年。

    韩跃搔了搔脑门,苦笑道:“入赘上门乃是男人嫁女人,生的孩子要跟女人姓,赚的钱财要入女家门,就连百年之后身死入坟,墓碑上都要刻着某某入赘氏,世人嘲讽,宗族断代,这种丧失尊严之痛哪个男人会喜欢?”

    “可是我大唐赘婿之风盛行,那些男人好像并不似你说的这般,比如柴绍驸马就出身豪门,入赘公主却甘之如饴。”

    “他不甘不行啊,咱们皇帝陛下可不是个讲理的,柴绍那货敢有一点怨言试试,脑袋稳不稳真是两说。”

    “那普通人家呢,田家庄也有几户上门女婿,我见那些男人平日表现也没什么难堪……”

    “他们整日挣扎求存,衣食尚且不饱,哪里有时间琢磨这个?”

    少女有些恼怒:“说来说去,总是胡搅蛮缠,你衣食很饱么?”

    “这个嘛。”韩跃小心翼翼看她一眼,道:“过不了几天,我估计要发一笔大财……”说着,掏出了四五张借条,十分欠揍显摆道:“你看,四十万贯!”

    “你……”罗静儿胸口起伏,气的俏脸发白。

    韩跃生怕她发飙,连忙道:“算了算了,这个问题每次都谈不拢,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罗静儿哼了一声,甩头不去看他。

    “嘿嘿,好妹子,奔劳辛苦大半夜,眼看天就要亮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少女纹丝不动,显然还在生气。

    “不走是吧,甩脸子是吧?”韩跃眼见来软的不行,眼珠一转,开始来硬的:“哼哼哼,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荒郊野外一地死尸,夜黑风高密林幽深……!”

    “你敢么?”罗静儿反唇相讥,脸上却一片绯红。

    韩跃被逼上梁山,硬着头皮道:“有什么不敢!”

    “那你来啊……”少女也是豁出去了,猛然将胸口一挺,她尽管脸色红如火烧,却咬牙坚持着与韩跃对视。

    银甲娇躯,曲线逼人,一股处子芬芳直冲韩跃鼻尖。

    咕嘟!老装逼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想不到这妞如此彪悍,少女怀春不应该是婉约派的么,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强悍逼婚,这么吓人?

    他目光偷瞧罗静儿,尽管很是眼馋,终究不敢答应。

    有些便宜一但占了,可比牛皮糖还要粘人,哥可是要拥有整片森林的男人,岂能让你这棵树吊死…………

    “哈,想用这种手段让我上钩,爷才没那么傻?”他尽管馋的心肝都疼,却仍然装逼硬挺。

第五十六章 高手尊严

    “走吧!”罗静儿幽幽一叹,情绪很是低落。她毕竟是个少女,此番为了家族舍下脸来劝说韩跃,却被人当面拒绝,既羞又恼,心里很是难过。

    “等一等!”韩跃却忽然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你又要怎样?”罗静儿有些生气。

    韩跃低声道:“你看那里,好像有一个人影。”

    “嗯?”罗静儿目光轻闪,玉手顺势一伸,悄然握住风鸣枪。她这样的高手本有眼观六路之能,只因方才和韩跃谈及入赘之事,少女又羞又恼,情绪波动之下便没有留意四周。

    不远处就是渭水河畔,岸边有十来棵参天大树,树下是浓密的灌木丛,丛中隐隐绰绰,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韩跃持刀高喝:“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泾阳侯好大的口气!”耳听一声轻哼,有人道:“我若鬼鬼祟祟,你早已躺在地下了!”话音未落,但见一个大汉推开灌木丛,昂首阔步走了过来。

    此人手持一把厚背开山刀,身上穿着黑色夜行衣,步履稳健,行走如风,罗静儿目光一闪,玉手轻握冷月风鸣枪。

    韩跃也不是傻子,这人先不论是敌是友,单凭他一股气势便知不是等闲之辈。他眼角扫了一下罗静儿,少女虽然凝神以待,但是脸上并不见紧张之色,显然无惧来人。

    他心中顿感一松,转头对着这人喝问:“你是何人?大半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之地,所来为何?”

    那大汉大步流星,转眼便到了近前,他没有回答韩跃所问,眼睛扫了扫满地的尸体,满脸肃重道:“枪枪刺心窝,一枪一个。嘿,常闻罗家枪法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罗静儿一语不发,目光似水无波,静静持枪而立。

    韩跃手拿大刀小心戒备,再次问道:“阁下深夜来此,总不会是来鉴赏罗家枪法的吧。”

    “自然不是!”大汉缓缓摇头,他将厚背开山刀举起,目光望向韩跃,道:“某家受主上所托,特来向泾阳侯取一样东西。”

    “哦,不知所取何物?”韩跃反问一句,嬉笑道:“不会是要我的命吧。”心中更加戒备。

    “不是!”大汉再次摇头,伸手一指地上尸体,道:“若是想取你性命的话,他们抓你过来的时候我便出手了,岂会等到现在。”

    韩跃一怔:“你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不错!”大汉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沉痛,喟叹道:“我便是他们口中的暗二首领。”

    韩跃再次一怔:“既然你是他们首领,为何却……”

    “为何却眼睁睁看着他们送命对吧?”大汉接口道。

    “是啊,那时罗静儿并未前来,如果你现身出来,恐怕借条已经得手了!你的这些属下也不会死……”

    暗二默然,宽大的粗手轻轻摩挲着开山刀,如此过了良久,他忽然低叹一声,道:“这些人并非我的属下。”

    韩跃一呆,他疑惑看向暗二,却见此人目光澄清如水,显然并未说谎。

    “不用怀疑,我确实是他们首领,但他们却并非我手下。”他看了一眼韩跃,又看了一眼罗静儿,忽然道:“泾阳侯,罗将军,今夜我前来便是要拿回借条,至于成也不成,咱们手地上见真章吧。”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动手!”韩跃状作不屑撇撇嘴,心中却更加警惕。

    暗二不去管他,目光转向罗静儿,沉声道:“久闻罗家枪法天下无敌,刚才我在灌木丛中观看罗将军出手,果然犹如猛虎下山,你之武功已臻化境。咱们一旦交手,恐怕今夜便是我暗二丧命之时……”

    韩跃道:“我说兄弟,既然你明知不是对手,为什么还要和她打?”

    “为什么要打?”暗二转头看他一眼,忽然自嘲一笑:“这或者就是武人的尊严吧……”

    罗静儿一语不发,目光清澈如水,手中风鸣枪缓缓提起,冲着暗二点了点头。

    暗二同样满脸肃重,猛然深吸一口气,举起了厚背开山刀。

    两人静默相对,身上的气势却在不停飙升,这一场厮杀可算是当世超一流高手的对决,虽然两人还不曾出手,但是空气中已弥漫出一股惨烈气息。

    韩跃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种高端之战绝非他能参合,为了不让罗静儿分心,他缓缓退到了一旁。

    夜风习习,吹动暗二衣角。

    明月高照,照的罗静儿玉脸生辉。

    两人各自用兵器锁定对方,气劲交接,卷起几片落叶。

    高手之争,生死只在一线。暗二突然大喝一声,双脚猛踏大地,整个人高高跃起,开山刀化作一道刺眼白光,当头向罗静儿劈去。

    少女同样娇叱出声,玉手顺势一挥,冷月风鸣枪宛如苍龙出海,‘铮’的一声磕开大刀。她虽是女子,但手上力道惊人,只一枪便破了暗二的刀势。破此攻击之后,立即揉身而上,枪尖雨点一般疾刺,耀起无数璀璨星光。

    暗二大喝一声来得好,他奋力挥舞大刀与风鸣枪相抗,但听一阵铿锵震响,两人眨眼间便交手数十次。罗静儿不愧是天生武将,长枪势大力沉,偏偏枪势刁钻灵动,暗二渐渐便有所不敌。

    “罗家枪法,果然不凡……”暗二将大刀舞得密不透风,除第一次攻击他占了先之外,剩下数十次交手他便一直被压着打。

    “你也不错!”少女枪势如龙,直取对方胸口。

    暗二挥刀格挡,哈哈笑道:“能得当世第一高手赞扬,纵死也不亏了!罗将军小心,我要出绝招了……”

    此人虽然寄人篱下沦落为奴,但心中却有武人之风。每一个超级高手都有自己的尊严,哪怕明知不敌也要力争一胜。他奋力挥动开山刀,猛然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吃我一刀。”

    他脸上突兀一红,额头青筋暴起,凝聚全身内力灌注大刀,刀声如雷,风声大作,一股惨烈之气顿时生出。

    “力劈华山!”他狂声大喝,整个人与刀相合,直接迎上了罗静儿的长枪,仿佛视死如归的勇士,犹如扑向灯火的飞蛾。

    这一刀几乎奋尽暗二全身之力,几有宁死不回头之豪壮,成则便成,败则凄惨。如此霸烈刀势,光彩夺目,灿丽逼人,那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即便是韩跃心中也不由敬服。

    轰一声巨响!

    开山刀与风鸣枪交接,震动静夜如雷,林中光耀一片。暗二终究不是罗静儿对手,只觉大刀上一股巨力反击而来,直冲五脏六腑,瞬间震伤了他的内脏。

    耳听噗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有一蓬鲜血喷出,却是罗静儿挡住开山刀之后顺势刺出,冷月风鸣枪快如闪电,一枪刺中暗二。

    枪刃锋利,瞬间将他胳膊洞穿。

    铛啷啷!

    后背开山刀掉在了地上。

第五十七章 请饮吾血

    “我输了!”暗二嘴中咳血,他强忍左臂剧痛,勉强赞道:“不愧罗家枪传人,罗将军虽是女子,却已青出于蓝,死在你手里不亏!”

    罗静儿一收长枪,枪尖沾血,她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拭去,淡淡道:“我敬你有武人之风,这一次便饶你性命,你走吧……”

    “走?”暗二惨然一笑:“某家任务失败,就算回去也难以复命,下场必定凄惨无比。既然结局已然注定,生死又有何妨?我虽沦落为奴,但亦有武人尊严,猛虎不愿被柴狗戏,我宁肯死在罗将军手中,也好过回去后被那些卑鄙小人宰杀。”

    他一心求死,脸上写满悲伤,堂堂一个威武壮汉却忽然落泪哽咽:“只是可怜了我老娘,不知某家身死之后那人会不会放过她。”

    韩跃心中一动,试探道:“这位兄弟,我观你面色怅然,莫非此事还有隐衷不成?”

    “隐衷?”暗二微微一呆,迟疑看他一眼,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说来听听!”韩跃目光闪动,他随手扔了长刀,轻笑道:“我生平最敬重你这样的汉子,虽然咱们身处敌对之势,但也总算相识一场,你若有什么遗憾不妨告知,说不定我能和罗将军能帮上一把……”

    暗二有些感动,冲着韩跃重重点头,道:“坊间传闻泾阳侯乃是个卖妻买玉的人渣混混,今日一见却有孟尝之风,传言果然不可轻信。”

    “过奖!”韩跃摆了摆手,嘿嘿道:“我只是想听故事,有些好奇你这种豪杰之辈,竟也会为人卖命。”

    “豪杰?”暗二苦笑一声,喃喃道:“就是这豪杰二字,害苦了我!”他忽然扬天长叹,目光隐隐带着痛苦:“我少年之时便习得一身武艺,只因羡慕游侠生活,抛家舍业纵情江湖,每日里与人比斗厮杀,又或是饮酒作乐,游荡啸傲山林,很是意气风发……”

    韩跃点头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嘿,游侠生活无拘无束,确实让人向往。”

    暗二看他一眼,低声叹道:“我劝泾阳侯还是早消此念,游侠儿看似轻松潇洒,家人的痛苦有谁知?”他双眼突然一红,恨恨道:“我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当年我纵酒高歌随心所欲,视律法如粪土,笑世人太重情。前隋末年,我在长安闹市与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连杀十三人性命,终于惹下滔天大祸。不但官府追捕通缉,就连绿林也无我藏身之地,亡命逃遁整整七年,有家不敢回,有亲不能见,最后还是被抓打入死牢,判了偿命之罪……”

    “打入死牢?那你怎么出来的?”韩跃疑惑发问。

    暗二面色越发痛苦,他虎目含泪,几乎哽咽不能声:“是家母去求了人!她老人家出身王氏支脉,勉强和主家一位夫人有些香火之情,我出事之后家母连续跪求,可怜她老人家已是花甲之龄,却要舍弃一身尊严跪倒尘埃,生子如我这般不孝,当真是晚景凄凉……”

    韩跃缓缓点头,怅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疼儿不让儿知道!”

    暗二恨恨道:“家母以尊严换我性命,消耗了她与王家的香火之情,此事本是人情之债,可恨王氏有人见我武艺出众,竟欲收我之心为其所用。只因我不肯归附,他竟扣下家母不放,以老人家性命安危作为要挟。从那以后,我便被他像狗一般驱使,如今已整整七年。”

    “此人,可恨!”韩跃道。

    罗静儿虽然一语不发,但是长枪却重重一顿,‘夺’的一声刺入一株大树,枪身震颤,鸣叫不已。少女俏脸寒霜,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显然心中也很气愤。

    韩跃看她一眼,目光转回暗二身上,道:“我听你说的这人手腕狠辣,不知是王氏哪一个人物?”

    暗二仰天长叹,轻吐一口气,神情复杂道:“那人有一个名号,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

    韩跃眼光一冷,缓缓点头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他见暗二面色沉痛,心中有些同情,试探问道:“如此说来,现在你母亲还掌握在那王凌云手里?”

    暗二目光有些呆滞:“我也不知!他命我前来抢夺借条之时,曾言不论我成功失败他都会放家母离开,不过此人心思深沉,他的想法谁也猜之不透,也不知此次会否食言……”

    “那就逼着他不能食言!”韩跃哈了一声,目光炯炯盯着暗二,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只想问你,若我有办法救出你母亲,你肯不定追随于我?”

    暗二一怔,面带疑惑,脸色茫然。“你…你要我做你手下?”

    韩跃点头:“放心吧,我可不是王凌云那等心狠手辣之辈。之所以提此要求,是因为敬重你是条汉子,太原王氏睚眦必报,我唯有将你拉入我的麾下,才好庇护于你。”

    他这话倒不是乱说,暗二毕竟已卖身为奴,一旦叛出王家必然遭受报复。但是投身到韩跃名下便不同了,他好赖有个县男的爵位顶着,王氏至少不敢明面上进行打击。

    世家势力太过强横,太原王氏尤其庞大,韩跃吸收暗二这等人才,也能充实自己羽翼,慢慢积攒反击的力量。

    这个提议让暗二很是动心,他如今已不是那个少年意气的游侠儿,早没有那种随性而为的幼稚,再加上牵挂老母的安危,又兼太原王氏巨无霸一般的压迫,诸此种种,纷乱于心。他脸上阴晴变幻,想要开口答应,又怕韩跃只是戏弄之言,神情显得很是痛苦。

    如此过了良久,他才终于吐出一口气,缓缓问韩跃道:“不知侯爷有何办法,能保证救出某家母亲?”

    他有此一问,显然心中有了选择,韩跃心中一喜,扬天哈哈而笑:“王凌云派你前来,无非就是让你拼命抢夺借条,此人既然贪恋这笔钱财,我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钱砸到他同意……哈,一边是你母亲,一边是四十万贯,那王凌云出身世家大族,想来应该懂得如何选择。”

    暗二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侯爷你…你…你要用四十万贯,救我母亲?”

    “不错!”韩跃猛一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几张借条:“常闻古人有千金买马骨之说,老子一直羡慕不已,嘿嘿嘿,说不得今天我也要潇洒一回,给后人留个崇拜的故事……”

    噗通!

    一声沉闷声响,暗二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尘埃,虎目含泪,哽咽声声:“侯爷待某家如此,我李风华敢不附从?从今之后侯爷在我便在,侯爷若故去,我便自刎殉葬,此誓天地共鉴,如果违背誓言,吾必遭天打雷劈……”

    “哈哈哈,好得很!”韩跃一声常笑,接着道:“原来你本名李风华,这名字可比那什么暗二好听多了,都说王凌云满腹诗书才华,我看他起名了也很一般嘛!”

    李风华不答此话,他轻喝一声,忽然取刀在自己手腕上一割,鲜血如注流出,他面不改色,将流血的手腕直直递到韩跃面前,恭敬道:“侯爷,此地无酒,请饮吾血,为贺主公……”

第五十八章 如诗少女

    熏香袅袅,茶气飘飘,一架古色古香的瑶琴置于案几,几卷春秋时期的简牍散落旁边,这是一间充满书香气息的密室。

    书桌之上有一封书信,雪白的纸张已经展开,然而上面却只有了了几句。

    “闻君贤士之名满长安,世人皆赞凌云公子,今君之手下李风华与吾相见甚欢,吾欲借之一用,并延请其母移居寒舍,君素雅达,必不至令人徒劳无功也!”这一段话用词典雅文采斐然,让人一读之下莫名欣赏,然而接下来的几句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王凌云是吧,老子就是韩跃,在云瑶赌坊赌钱赢了你们世家那些傻逼二代的高人就是我。听说你很想拿回借条啊?行,把李风华母亲老老实实放了,还有李风华的卖身契也一并拿来,只要答应这两件事老子立马给你借条,四十万贯而已,爷不在乎……”满纸流氓混混口吻,与上面一段古风古韵呈现鲜明对比。王凌云脸色铁青,右手猛然一扫桌案,哗啦啦一阵声响,瑶琴简牍摔落一地。

    “竖子,欺人太甚……”他愤然难平,全无往日潇洒。

    自十二岁那年起,他以那首‘我有凌云志’一举闻名,赢得太原王氏之麟儿的称赞,世人谓之飘飘云公子,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何曾被人如此逼迫?

    想不到今日竟被一个农户出身的县男挑衅,简直奇耻大辱。

    他愤怒拿起书信想要撕碎扔掉,手才抬起,目光落在纸上那四十万贯几个字上,忽然便犹豫不决。

    四十万贯的借条,就算扣掉王氏那张也还有三十万,这可是一笔巨富。如果借条到了他的手中,他便能以之向各个世家收债,到时手握巨财,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必然无比稳固。

    “韩跃,想不到你一个农户小儿,竟然有如此好手段……”王凌云手拿书信恨恨出声,脸上变幻阴晴,几乎咬牙切齿。

    他明知这是堂堂阳谋,但是韩跃以四十万贯巨财相诱惑,压根就不怕自己不动贪心。

    “真是该死!”他一拳砸在桌上,由于用力太大,手背磕破流血不止。

    便在这时,密室里忽然响起一个幽幽叹息:“小弟,成大事者当学会止怒,小小一点挫折便暴怒如此,难道你忘了自己的抱负吗?”

    王凌云一怔,他顺着声音追寻,但见一个少女缓缓推开房门,施施然走了进来。

    此女明珠皓齿,秀美绝伦,简直美艳不可方物。唯一可惜的是面色苍白,总走之时也较弱不堪,宛如远山含黛一般的淡眉轻轻蹙着,一张樱桃小口有些干裂,不时发出吃力的喘息。

    “你怎么来了,你的病不益行走,如今又是盛夏酷暑时节,此病更是容易发作。我不是吩咐环儿好好照看你么,这丫头真是该死,竟敢不听我的命令!”

    少女轻轻一笑,柔声道:“我的好弟弟躲在密室里生闷气,做姐姐的岂能不心疼来看看。怎么?遇到对手了?那个韩跃很难对付?”她连问三声,脸上写满担忧。

    王凌云哼了一声:“他算什么对手,不过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儿罢了。我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舍得天大财富,要用四十万贯跟我换一个暗二。阿姐你说,这世上真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物么?又或者说暗二那厮真的这么值钱?”

    少女眉头轻蹙,牙齿轻咬嘴唇思考半晌,轻轻道:“这是堂堂阳谋,那韩跃算准了你必然贪恋这笔钱财,他是千金买马骨,而你则要背上一个卖奴求财的恶名,果然好算计,这人真是个农户出身么?我看有些不像!”

    “就是农户出身!”王凌云吐了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我已调查清楚,此人原本是个烂泥人渣,整日游手好闲不事劳作,全凭童养媳种地养活。偏偏他还为了一块玉佩,想要卖掉这个养他的童养媳。”

    少女轻笑着打断他,嘻嘻道:“弟弟不要总是看人家短处,这韩跃后来不是浪子回头了吗,短短数月功夫崛起微末,制蚊香造水车,配制解暑秘药,听说好多中暑之人都受益保命呢。”她看了一眼王凌云,柔声劝道:“这等人物可不是烂泥人渣,姐姐观他行事风格,实乃是不可多得聪明之辈。小弟你若轻视于他,恐怕还要吃大亏。”

    “我现在已经吃亏了!”王凌云苦笑一声,手指捏着那封书信,叹息道:“你看,他用手段赢了我们的钱,反过头来再用这些借条跟我做买卖。偏偏我还拒绝不得……”

    “这是借势打力,他不出一分一毫,却能收获人才和名望,顺带还将你一军。姐姐不笨,看的很清楚……”少女明珠一般的双眼中闪烁着迷人光彩,忽然嘻嘻一笑:“这样的少年可算是英雄人物,崛起于微末,却在短短数月之间名震长安,姐姐前几日外出散心,所听所闻都是在称赞他,简直有和小弟你并驾齐驱的势头了。”

    “并驾齐驱么?”王凌云喃喃一句。

    他负手立于桌前,面色变幻阴晴,良久之后,忽然洒脱一笑,悠然道:“也好!人活一世,若是没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他缓缓将手里的书信折叠放好,目光隐隐闪动,眉头时蹙时展,也不知在考量什么!

    少女在旁看了半天,眼见小弟苦思冥想,忽然噗嗤一笑,作怪道:“弟弟,若是真觉得对手难缠,不如让姐姐帮你一把?”

    “你?”王凌云有些疑惑,随即呵呵一笑,道:“阿姐别闹,你身有先天之疾,怎么能够帮我?”

    少女手捂小嘴咯咯浅笑:“怎么不能帮?反正姐姐我也只剩下两年寿命,不如用此残躯做本钱下嫁给那个韩跃。到时他和你便是姐夫与小舅,亲切还来不及呢,自然便不会再与你敌对。想一想,你擅长布局精谋细算,那韩跃通晓格物百家,如果他肯真心帮你的话,王家何人还敢与你争夺嫡子之位?世间还有何人能阻挡你的抱负与雄心……”

    “联姻么?”王凌云自语一声,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动。

    他目带迟疑望向少女,却见姐姐冲他温柔一笑,忽然用葱白如玉的双手提起裙子,纤柔娇媚的身躯轻轻转动一下。

    裙摆舞动,佳人生香,当真秀美不可方物。

    “小弟你看姐姐这样的身姿,那韩跃应该会心动吧。”

    王凌云心情复杂,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少女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忽然噗嗤一笑,道:“怎么啦?舍不得么?”她缓缓走上前来,用手指轻轻帮弟弟梳拢发丝,柔声道:“姐姐生来带有先天之疾,苟延残喘活了十八年,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要在临死之前像夏花那般灿烂一次。可惜我只是个弱女子,不能像罗家静儿一样纵横沙场,所以姐姐选择嫁一个奇男子,弟弟你可不要笑我呀……”

    她声音柔弱,虽是嘻嘻哈哈,但语气中那种留恋世间和不服命运的味道清晰可辨。王凌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不知不觉间便悄然落泪,忽然一把搂住姐姐肩头,大声嚎哭不止。

    “傻弟弟,哭什么?”少女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嘻嘻道:“用姐姐两年寿命,给咱们换一个绝世奇才回来,这个生意怎么算都不亏呢……”

    她淡雅而笑,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那样的风情醉人。

    “不!”王凌云大叫一声,忽然一把推开她,恶狠狠道:“那韩跃不过一个农户小儿,如何配得起姐姐你下嫁?他是少年奇才又怎样?我现在便设计手段,让他眨眼化作阶下囚……”

    他满脸是泪,情绪激动难平,忽然冲着门外厉喝道:“外面人听着,立即给我发动人手,抬着二房老妇人尸体去长安县衙,击鼓鸣冤!”

    污蔑韩跃配制的藿香正气水有毒,这是他早已定好的计策。

第五十九章 大理寺卿

    长安县出了惊天大案!

    一大早清晨,便有人擂鼓鸣冤,几个当值的衙役打着哈欠出来正准备呵斥几句,却见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头,登时吓了一跳。眼见这些鸣冤之人衣着干净,人人都是白衣白帽披麻戴孝,胸口用黑线刺了一个大大的‘孝’字,在旭日的光照下十分惹眼。

    这些衙役虽然都是社会底层人物,但毕竟常在公门行走,或多或少比普通百姓多了一些见识。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面面相觑,心知这是有大事发生。

    太原王氏名誉长安,他家的奴婢下人足有几百上千口,经常走动街市采买物品,衙役们有时巡街遇上,不免躬身塌腰聊上几句,所以对王家下人很是熟悉。

    有个衙役匆匆走下台阶,拉着一个相熟的王氏家丁小心翼翼问道:“刘哥,这大清早的忽然来这么多人,怎么个章程?”

    这姓刘的家丁一脸沉痛,低声道:“受我家主人之命,特来衙门鸣冤!”

    “鸣冤?鸣什么冤?”衙役微微一怔,不信道:“难道长安城地界上还有人敢欺辱王氏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非是有人欺辱王氏,而是我王家二房主母死了,被剧毒之药毒死了。”姓刘的家丁恨恨说道。

    “嘶!”衙役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啊!”他悄悄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这么厉害啊?能把毒药送给王氏二房主母,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

    姓刘的家丁咬牙道:“此人名叫韩跃,爵封泾阳县男,那毒药倒不是他送到王家,乃是我家主母昨日中暑,命人买了一瓶饮用。不曾想喝下之后不久,老人家便驾鹤归西……”

    衙役只觉脑中轰然巨响,整个人目瞪口呆。

    老天爷,这案子是要塌天啊,死者是太原王氏主母,嫌犯却涉及一位侯爷,不论苦主还是被告全是高等层面人物,平日见都难见一人,想不到现在竟要来打官司,长安县敢判吗?

    长安县确实不敢判!

    太原王氏什么地位?当世五大豪门之一,位列五姓七家,不说门生子弟满天下,单说朝中各部各衙都有亲信,族长王圭官封礼部尚书,门中有爵位之人足足十七个,这是一股何等庞大势力,他家的案子岂是小小一个万年县令敢判的?

    反过头来再说嫌疑犯韩跃,虽然数月前只是个无良农家子,但是现在人家可是新封县男啊。少年奇才名满长安,蚊香卖进千家万户,藿香正气水救人良多,这样一个前途远大的人物,万年县令又不是傻.逼,莫欺少年穷这句话他还是懂的。

    没办法,庙门太小,事情太大,往上捅吧。

    案子直接递到了雍州府衙门!

    雍州府衙是什么地方?就是后来的京兆府,乃是大唐京师所在地的行政机构,这个衙门可是有些牛逼,一般都是以高资格的亲王担任雍州牧,下面再设置一个真正主管事物的长史。

    它的上一任州牧,就是咱们赫赫有名的大唐皇帝李二陛下,不过那时他还未登基,乃是以秦王之名领衔。

    它的现一任州牧,乃是大唐人人腻味的泼皮亲王李孝恭,这是一个几乎能和程咬金相提并论的滚刀肉,深得李二信任,手中握有重兵。

    怎么样,这个衙门来头够大吧?但是李孝恭也不想接这个案子。

    为什么?

    容易招事啊!

    王氏不但是千年豪门,而且还通过联姻等方式与其他大族联盟,关系盘根错节,堪称庞然大物,就算李世民想动都得思之再三,他李孝恭虽然不怕,但是也不想平白树敌。

    这滚刀肉直接大手一挥,无耻说道:“老夫昨日夜宿青楼,被几个娘们儿险些晃折了老腰,今日既困又乏,累的不想审案子,我给你们写个条陈去上面告状去吧。”

    于是案子接着往上推,这次可就到了大理寺。

    此衙门更屌,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庭,权利大到天际,因为它审的每一个案子都会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就连李二陛下都会垂询。

    案子到了这里,大理寺卿淡淡一笑,施施然便接了。

    大理寺卿姓裴名矩,在后世某本小说中有他传说,人送外号邪王石之轩(这里向黄易大神的小说致敬)。

    裴矩在前隋便是风云人物,如今已七十九岁高龄,老头历经两朝四代不倒,一辈子都在和皇帝打交道,王氏虽然庞大,但还吓不倒他。

    “来人!”老头打着哈哈喊过一个衙役,昏昏欲睡道:“你且持本卿手令速往田家庄,将泾阳县男请过来,就说有人告他谋害人命……老夫也想见见这个少年奇才,嘿嘿,发明蚊香制造水车于国于民皆有大利,藿香正气水更是救了无数长安百姓,怎么忽然就成剧毒了?快去快去,这案子老夫很感兴趣,忍不住要好好审审,看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个门道,竟然让王氏又出来咬人。”

    老头说话太冲,偏偏下面一群王氏家丁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在大堂上候着。

    ……

    ……

    田家庄距离长安不过二十余里,衙役一路打马飞奔,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大理寺来请人,这事有些出乎韩跃的意料,不过当听到是太原王氏告他假药害人,他顿时哑然失笑。

    “我怎么说来着,那封信只要送过去肯定会掀起一阵风波,现在可不就来了。”他盘膝坐在院子里,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撇撇嘴道:“都说王凌云智计百出,想不到竟然用这样下作手段,嘿嘿,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侯爷还需小心谨慎,如今对方以人命设计,死的还是王氏二房主母,此事恐怕难以善了啊。”李风华托着刚刚包扎好的左臂,脸上隐隐带着担忧。

    韩跃哈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王凌云手段阴狠,难道我便没有准备么?”

    他看了一眼旁边恭候的衙役,忽然伸手掏出一贯铜钱塞过去,嘿嘿笑道:“劳驾这位兄弟奔马前来,韩跃心中实在难安,既然大理寺卿下了手令要我快去,咱们可不能让老人家久等,现在就动身如何。”

    “侯爷体恤下人,小的感激万分!”衙役收了钱财满脸堆笑,亲自出门给韩跃牵马坠鞍,谄媚蹋腰道:“侯爷请上马!”

    韩跃翻身而上,眼中精光一闪,喝道:“走!”猛然一抽马鞭,策马飞奔而起。可惜掌握健马的压根不是他,这小子纯粹是在装.逼,骑马的是人家罗静儿,他只是搂着少女的腰搭个便车。

    骏马奔腾,尘土飞扬,宛如铁蹄滚滚,一路杀奔长安。

    “这一次定要让你们都看看,我虽然是农户出身,但我心中藏有猛虎……”

    谁敢惹我,我便咬谁!

第六十章 震动长安

    帝都人多,消息传的也快。

    韩跃等人跟着衙役还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太原王氏状告新封泾阳县男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

    程处默听了之后一拍桌子,破口大骂无耻,少年满脸都是愤怒。

    程咬金听了之后哈哈一笑,喝令家丁取来宣花开山斧,老流氓顺手一抄,手持斧头对程处默骂骂咧咧道:“瞧你那点出息,这就受不了啦?走,跟老子一起去帮你兄弟撑撑场子去。”

    爷儿俩带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出门,吆三喝五直奔大理寺。都说程家人出门鬼神辟易,但是这一次却有不少看热的人远远跟着,显然都是消息灵通之辈。

    秦琼听到消息之时正在后院一株花树下纳凉,这黄脸汉子为人忠厚,只骂了一声王氏无耻,随即招呼几个下人备马,他也要去大理寺……

    滚刀肉王爷李孝恭恶形恶状的坐在雍州府衙大堂上,一只手扯着褂襟扇风,敞开的胸膛上全是浓重的黑毛,这老流氓粗声粗气的问一个衙役道:“怎么样?裴矩那老头把案子接了吗?”

    “回王爷,大理寺卿连迟疑都不曾迟疑一下,直接就把案子接了!”

    “哈哈哈,好,裴老头这辈子最恨世家,前朝末年他的老母亲便是被世家给害死的,这次王氏落到他手里,嘿嘿嘿,快点给老子备马,本王爷要去看戏!”

    好吧,李孝恭也直奔大理寺,这货最喜欢凑热闹……

    上官仪一边练字一边听着下人汇报,老狐狸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捻须沉吟半天,忽然笑呵呵道:“如今可不比从前了,陛下雄才大略深具贤明君主之像,正欲振兴大唐,心中着实厌烦世家。可惜他们王氏传承千年,骨子里早已骄傲到了极点,这种风头浪尖之时不懂的收缩爪子缩头隐忍,反而为了星星点点利益跳出来招惹是非,呵呵,老夫猜测这些人日后怕是下场难料啊……”

    老家伙说到这里将手中毛笔一扔,淡淡吩咐道:“给老夫备轿,那韩跃乃是吾之小友,他要到大理寺吃官司,老夫说不得也要去给撑撑场子。”

    旁边一个青年面带疑惑小心翼翼道:“爷爷,您向来秉承中立原则,从不肯轻易涉足各种纷争,为何这一次却要抛头露面?”

    上官仪呵呵笑道:“孙儿你且记住了,恪守中庸乃是保守之道,虽然能为家族存蓄元气,但是却失去了晋升之力。风平浪静之时这么做当然没错,然而现在是什么时代?我大唐国朝初立,陛下锐意进取,整个天下即将迎来波澜壮阔的大变动,如果不能把握机会,咱们可就要被人甩下了。”

    那青年边听边点头,不过心中仍然有些不解,又问道:“就算想要站队那也要看清楚谁家实力雄厚再做决定吧?爷爷现在要去给那个少年撑场子,先不论此人出身农户实力弱小,就说他的品行性格咱们也不了解啊,现在就摆明立场却支持他,孙儿总是觉得有些贸然……”

    “你这小家伙才吃了几天饭?”上官仪呵呵一笑,伸手在青年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笑眯眯道:“记住了,有些人天生便有大富大贵之像,那韩跃别看是个混混浪荡子的性格,但是爷爷却敢断定,此人日后必然要有一番大作为?”

    “您这么有信心?”

    “老夫这一辈子历经两朝三代,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屹立不倒,凭的就是这双眼睛看人从不出错。孙儿莫要担忧了,趁着时间还早咱们赶紧动身,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既然要去撑场子,自然要让韩跃小友感到咱们的诚心……”

    于是乎,又有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奔往大理寺……

    ……

    当真是一纸诉状风云动,惊愕长安无数人。

    王凌云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大,当他听到下人回报之时,族长王圭已然亲自来寻他。

    “孙儿,如今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要去大理寺看咱们王氏笑话喽……”

    “爷爷,此事是孙儿策划不周,我实在羞愧。”

    “你不用担心,老夫并无责怪你的意思,相反爷爷认为你此次歪打正着,做出了老夫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爷爷此言何意?”

    王圭目光慈祥,看着这个一直令他满意的孙儿,手捋长须谆谆教诲:“自前隋末年杨广开始,皇帝一直都在打压世家,那时五姓七家便准备联合反抗,要为世家赢得更大利益。后来天下大乱,我王氏本也想趁机而动,怎奈李渊父子异军突起,以横扫无敌之势坐了江山,他家本就是隋朝皇亲国戚,自然延续着打压世家的政策。”

    王凌云点头沉思,低声道:“皇权与世家之争持续千年,从来没有中断。尤其当今朝廷更是如此,李渊父子各项政策莫不是在隐隐消除世家之权,此事确实令孙儿担忧。”

    王圭道:“那李渊是头病虎不足为惧,他的打压手段对我们来说不过春风拂面,真正令人害怕的是李世民……咱们这个陛下虎视鹰扬,年轻之时就已展现出雄才大略之势,他的打压手段犹如温水煮青蛙,我等世家在不知不觉间便陷入消退。”

    老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王凌云,忽然低叹一声,道:“孙儿你还未执掌家族,有些机密以前不曾接触,你可知道自从大唐立国,我世家的势力已被打压到缩水了三成……”

    “三成?如此之多?”王凌云有些震惊。

    “不错,就是三成!”王圭叹气点头,道:“我世家退一步,皇帝便逼迫一步,再这样下去,世家很快便要陷入退无可退的境地了!”他看了一眼王凌云,忽然道:“所以爷爷才会说你这次做的对,我世家收缩爪牙太久了,久到无论皇帝还是朝廷都差点忘了我们传承了千年的底蕴,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咱们的力量了。”

    王凌云默然不语,脸上阴晴变幻,细细思考爷爷的话。

    王圭伸手拍了怕他肩膀,温声道:“走吧!既然案子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递到了大理寺,那就已经不是家里那些下人可以面对了,此事我已派人去联合五姓七家,咱们爷儿俩也要早动身,免得被人轻视我等。”

    王凌云重重点头,他那俊美不凡的脸上渐起波澜,忽然显出一丝悠然与期待。

    “孙儿也很想去看看那韩跃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一直都是暗中交手,不曾想这一次却挑动长安风云。我这个世人称赞的凌云公子,也该和那个少年奇才见上一见了……”

    王圭呵呵一笑:“孙儿此言正合我意。人这一辈子若是没有对手,生活就太过顺水顺风了,年轻人就要有点朝气,就要有这种与人勇猛相斗百折不挠,永远都无所畏惧的雄心……”

    “爷爷谬赞了,孙儿愧不敢当!”王凌云垂首一礼,再抬起头时,脸上却写满了自信。

    祖孙俩相视大笑,声音几乎穿透王氏大宅……

第六十一章 同去同去

    太极宫,立政殿,长孙皇后寝宫!

    皇宫是个好地方,皇宫也不是个好地方。

    说它好,是因为天下人人向往这里,它是大唐的行政中心,是世间权利的顶峰;说它不好,是因为宫角檐阁密集,五步一高墙十步一楼宇,轻风到这里阻步,闷热在此处最凶。

    皇宫实在不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

    夏日流火,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立政殿本就处于皇宫最深之处,再加上宫檐高墙阻挡了空气流动,这里一点微风也没有。

    长孙皇后额头上全是密密的细汗,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气色比起以前却好上了很多。

    寝宫里还有两个小宫女,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粉雕玉琢一般可爱。

    天气无比炎热,寝宫里犹如蒸笼,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就算大人都感觉有些烦躁,然而这小女娃儿却很是安静,她静静趴在小宫女怀里不哭不闹,睁着一双乌溜漆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母亲。

    长孙皇后正在熬汤,解暑酸梅汤。

    红泥小火炉就架在寝宫中央,炉火熊熊烧的很旺,让房间里更添三分燥热,但是长孙皇后恍然未觉。

    几粒酸梅干果在沸水中翻滚,很快便将汤水染出了一片淡红,长孙让宫女端来茶盏,亲手盛了一碗酸梅汤放到桌子上散热。

    “陛下应该快批完奏折了,把冰块拿过来敲一些放到酸梅汤里,等会陛下过来正好解暑!”

    宫女连忙答应,一溜小跑出门,很快就拿来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块,阳光照射之下冒着丝丝寒气。

    “母后,冰,冰……”另一个宫女怀中的小女孩忽然兴奋叫起来,她肉嘟嘟的小手使劲指着冰块,粉嫩嫩嘴角流出晶莹的丝线。

    长孙皇后失笑一声,宠溺的刮了刮小女孩的鼻梁,道:“小馋猫,这个可不能吃哦,等会泡到酸梅汤里凉爽了,母后喂你喝几口。”

    “母后,冰,冰!”小女孩还是叫着,她才稚嫩之龄尚不到懂事年纪,只是不停手指冰块,馋的嘴角口水滴答。

    “你呀,真是个小馋猫!”长孙皇后再次刮了刮她额头,附身在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便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洪亮大笑,李世民的声音传了进来:“观音婢,难得咱们家小犀牛想要吃点冰块,你怎么就不舍得?这可不是大气皇后的风格!”

    “陛下来了!”长孙皇后迎到门口,她没理会丈夫的打趣,只是伸手取下李世民搭在肩头的汗巾,顺手放到门口一个小盆子里揉搓几把。

    “观音婢莫要辛苦了,这等琐事让宫女们去做便可,咱们夫妻坐下说说话。”李世民随意在寝宫中找个了胡櫈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酸梅汤猛灌一口,冰块镇过的汤水带着丝丝寒气入喉,他激灵灵打个寒战,浑身一阵舒爽。

    “父皇,冰,冰……”小女孩向长孙皇后讨要半天不见结果,于是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又将目标转向了李世民。

    看她一张粉嘟嘟小嘴口水滴答,李世民不由哈哈一起,顺手便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俯下身子在她脸上一阵猛亲。

    “咯咯,父皇坏,胡子扎……”小女孩小手乱舞,咯咯笑着不断躲避。

    李世民见她可爱如斯,又是一阵大笑,端起酸梅汤道:“来来来,父皇喂你这个小馋猫!”

    小女孩口水直流,连忙将小嘴凑到碗边,狠狠吸了一大口。

    “小心,别呛着!”长孙皇后急急喊了一声,无奈看一眼丈夫,轻责道:“陛下您就宠她吧,兕子身体娇弱,可不能老喝这些寒气汤水。”

    “无妨!”李世民摆了摆手,微笑道:“天气太热,大人都有些受不了,让兕子小小喝上几口解解暑,有朕看着出不了事。”

    “那就只给她喝这一口,多了再不能给她。冰镇酸汤毕竟是寒物,陛下要想让兕子解暑,可以给她喝藿香正气水……”

    李世民点了点头,顺手把小女孩递给宫女,接着笑道:“观音婢提起藿香正气水来,朕正好有一件趣事要跟你说说!”

    “是吗?不知是何趣事?能让陛下您亲自留心,想来此事必然有些意思。”长孙皇后挨着李世民坐下,脸上带着一丝好奇道:“陛下说来听听!”

    李世民‘嗯’了一声,面带意味深长微笑,轻声道:“此事是一件刑名案子,朕说它有趣,是因为长安城一日之间被它引动,无数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如今大理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长孙皇后却听岔了方向,脸色猛然一变,有些生气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到大理寺去滋事?”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观音婢不要着恼,他们可不是去滋事,而是分成敌我攻防两派,各自为自己人撑场子去的。”

    “是这样吗?那是臣妾多想了,陛下莫怪!”长孙皇后柔和一笑,随即好奇问道:“陛下刚才说那些人是去大理寺给人撑场子,不知都有谁在参与?”

    “多了!”李世民抖了抖浓眉,嘿嘿笑道:“世家,勋贵,大理寺卿,上官仪老狐狸,还有程咬金那货,还有秦琼,还有李孝恭……”

    他每说一个人名,长孙皇后脸上的好奇就浓重一分,终于按捺不住接口道:“陛下,这么多高官显贵参与到大理寺案件中,这在咱们大唐还是第一次吧?不知到底是何人涉案,竟然引动如此风云……”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忽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门口,目光眺望着不远处的宫墙,淡淡道:“告状的一方乃是太原王氏,说是他家二房主母死了,被毒药毒死的……”

    “被毒药毒死了?”长孙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那涉案的一方呢?是谁?用的又是什么毒药?”皇后也是女人,也喜欢听八卦,她连问三声,显得有些急切。

    李世民嘿了一声,道:“涉案那人皇后应该听过,此子名叫韩跃,就是朕不久前新封的那个泾阳县男。至于那什么毒药嘛……”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长孙,哈哈笑道:“那毒药皇后也喝过,正是藿香正气水。”

    砰!

    长孙猛然伸手一拍桌子,俏脸寒霜,道:“陛下,王氏无耻,此事绝对是诬赖!”

    她跟着站起身来,玉足来回走动几步,忽然气愤道:“不行,臣妾不能看着自己救命恩人被人欺负,陛下不是说有些人去给韩跃撑场子么,臣妾也要去。”

    李世民哈哈大笑,竖起拇指道:“观音婢此意正合朕心,同去同去,大理寺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朕也很想去凑凑。”

    他伸手挽着长孙,夫妻两人相视一眼,忽然同时轻笑出声,莫逆于心。

第六十二章 纷纷登场

    大理寺本为庄重肃穆之所,乃是唐朝最高刑名衙门,等闲之人不准履足。

    然而裴矩这老头很有意思,自打接了案子之后,他便命令衙役们将大理寺的六扇大门全部打开,然后又派一队衙役站在门口吆喝,言称今日大理寺有奇案要审,无论走卒贩夫还是国朝勋贵,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听堂。

    这一下放宽可不得了,长安百姓最喜欢凑热闹,呼啦啦涌进来无数人,将大理寺的院子塞的水泄不通。

    好家伙,社会底层人物扎堆,你能指望大家保持什么安静?古往今来无论哪朝哪代,庄重肃穆的大理寺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闹。

    嘈嘈杂杂,宛如集市。

    有几个小商贩为人精明,其中一人乃是个卖凉茶的,他挑着担子在门口鼓了半天勇气,忽然一咬牙踏步进来,高声叫卖道:“天气热,喝凉茶嘞……”

    他一边吆喝,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门口,却发现那些衙役眼皮也不抬一下,竟然是默许他卖茶,这让他大为惊喜,嘴里的叫卖声渐渐便高昂了起来。

    国人行事最讲究有人带头,剩下几个小商贩看到卖茶的没被驱赶,顿时胆色一壮,连忙也带着货物挤了进来。

    好家伙,还真齐全,有卖饼子的,有卖腌菜的,有卖米酒的,吆三喝五,好不热闹……到了后来,竟然还有几个坦胸露乳的胡姬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织造华美的毯子向人售卖。

    大理寺成了市场,裴矩老头却笑得满脸褶子,仿佛一朵不要脸的小花。

    王氏众多家丁满脸愤怒,他们可是来告状的,而且还是人命案子,如此庄重肃穆之事竟然被搞得乱七八糟,心里怎能畅快?

    有心出言阻拦,又怕遭到呵斥,大理寺卿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人物,裴矩老头官位之高,声望之隆,就算他们家主王圭来了都有些不够看。

    没奈何,硬着头皮忍受吧!

    院子里那些平头老百姓可不管这个,国人一旦扎堆胆气便壮,老百姓有自己的一些小智慧,眼见衙役们默许商贩进门,便知今天法不责众,先由几个大胆的带头买了碗茶水喝,看到衙役并不呵斥,顿时便张扬起来。

    “那个谁,给我一块饼子,早上正好吃的少,饿了!”

    “卖腌菜的呢?卖腌菜的呢?过来过来,给我弄两文钱的,下饭……”

    “米酒给爷们一碗,天热,解解乏!”

    “我也来一碗我也来一碗,吃饱喝足了才好看大人们审案,我最喜欢看审案啦。”

    当真是买卖兴隆人头攒动,裴矩老头笑的前仰后合,掉光了牙的嘴巴像个大窟窿。

    王氏下人无限憋闷,仿佛得了便秘一般,人人脸色胀红,心中盼爷爷告奶奶,希望家中主事之人赶紧到来。

    眼前这种场合,他们顶不住!

    ……

    ……

    太原王氏主事之人还没到,程咬金一家先来了。

    老流氓肩膀扛着大斧头,程处默肩膀扛着小斧头,身后又跟着十几个家丁下人,吆吆喝喝挤进院中,推开人群直奔大堂。

    程咬金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带着一股子悍匪风格:“谁家死人了啊?死就死呗,赶紧拉城外挖坑埋掉,大热天抬出来吓唬人,一会可就要臭了。”他扫视一眼王氏家丁,嘿嘿道:“抬着死人来告状,老程都干不出这等恶心事,小心作孽太多老天爷看不过眼,给你们来个断根……”

    王氏众家丁满脸愤怒,其中一个青年性格有些冲动,忍不住跳出来想要辩驳几句,可怜他还没开口,便见程咬金猛然飞起一脚。

    老流氓武力超群,哪里是他一个区区下人能抵抗,热血青年顿时化作滚地葫芦。

    “老子说话的时候你也敢跳出来,没眼力!”程咬金嗤笑一声。

    这货大刺刺来回晃动几步,早有机灵衙役搬来一张椅子,程咬金哈哈一笑,一屁股做了上去,位置恰好在王氏一众家丁对面。

    目射凶光,来回扫视。

    国公之威可不是闹着玩的,王氏这些家丁不过下层人物,虽然心里愤怒,但却不敢反抗,一个个战战兢兢乖巧无比,生怕被老程选中挨揍。

    便在这时,忽然门外有人嗤嗤一笑,道:“程知节以国公之身和区区下人斗气,不嫌丢人么!”

    伴随话音,但见一群人施施然进来,领头一个中年男子气宇轩昂,有眼尖的早已认出来,此人赫然正是范阳卢氏族长,姓卢名隐之。

    王氏家丁稍稍松了一口气,五姓七家随便哪一个族长都是风云人物,卢隐之有诗名传天下之才,更兼富可敌国,乃是真正的巨头。

    可惜程咬金却不鸟他,直接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称呼老子程知节之名……”

    卢隐之面色一怒,待要反唇相讥,却见程咬金赫然将斧头持在手里,一副随时暴起砍人的架势,他心中打了突兀,冷哼一声道:“吾乃文人,不齿与尔威武。”

    “哈!”老程仰天一笑,嘴里轻轻蹦出几个字来:“没卵子的货!”

    卢隐之眼含怒火,旁边王氏家丁却面面相觑,心中各自叹息一声,暗道卢老爷虽然有名,看来还是压不住程国公。

    心中正担忧着,忽听门外又是一阵嘈杂,便见十来个壮汉推开人群,领头一个青年武人大步流星直接进门,瞅着程咬金厉喝道:“程国公辱我姑丈,可敢一战否?”

    老程打眼一看,裂开大嘴忽然一笑,随即翻了翻眼皮,道:“滚你娘个蛋!想跟老子动手,你还不够资格。”

    来人确实不够资格!他只是军中一员偏将,虽然有些功勋,但毕竟是小辈人物。

    卢隐之也明白这点,伸手拉住暴跳如雷的青年,低声道:“且让他张狂一时,待我五姓七家齐聚之后,再以势压人!”

    青年愤愤然点头,站到了卢隐之身旁,不过目光仍然喷火恶狠狠盯着程咬金。

    便在这时,只听门外有人高叫一声,道:“快看快看,太原王氏族长来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但见王圭施施然进门,先是颔首向卢隐之示意,随即手捋长须闭目养神,全程不曾开口说半句话。

    这老家伙是世家领军人物,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世家方面却群情一震。老程哼了一声,随手把斧头放下。

    王凌云自从进门一直站在王圭身后,在外人面前他脸上总是带着悠然的微笑,那种云淡风轻配合着他俊美的脸庞,登时将很多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果然不愧是凌云公子啊,你们看,就这风度,世上能有几人,啧啧……”

    王凌云面色淡然的听着众人议论,嘴角泛着一丝潇洒浅笑,他忽然冲着大堂上首的裴矩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寺卿大人,今日我王氏鸣冤,案子既然已经被您接下,不知那凶手可曾抓来了么?”

    这话隐带陷阱,可惜裴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老头翻了翻眼皮,一副昏昏欲睡模样,嘿嘿道:“大理寺乃庄重之所,岂容你一个小娃娃开口问事。莫非你爷爷死了,现在王氏换你当家?”

    王凌云脸色顿时就是一抽!

第六十三章 天雷煌煌

    有位伟人说的好,狭路相逢与人相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撑场子也是这样,谁这边来的人多来的人高级,谁的气势就雄浑。

    程咬金来时,压得王氏家丁喘不开气。

    卢隐之来时,双方开始有些旗鼓相当。

    等到王圭到来时,程咬金的气势又稍微落入了下风……

    不过,这种劣势很快就搬了回来,因为秦琼也到了!

    别看黄脸汉子为人忠厚,但他声名赫赫战功卓著,进门后不发一言往程咬金身边一站,当朝两大国公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豪雄,瞬间便让世家这边感受到压力。

    王圭睁眼看了一下,脸色古井无波,再次闭目养神。

    便在这时,忽然门口响起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听闻韩跃小友被人污蔑,老夫在家中有些忧心,诸位百姓让让路,等老夫进了大堂你们再做买卖如何!”

    听到这个声音传来,王圭的脸色才轻轻一变。

    “这老狐狸怎么来了?”

    王圭缓缓睁眼目视门口,这一次却是再也不能安心闭目养神。他已听出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号称朝堂不倒翁的上官仪。

    ……

    ……

    上官仪一边嘻嘻哈哈跟百姓们说着话,一边施施然进了大堂。

    他进门之后先冲着裴矩拱了拱手,随即一脸笑眯眯跟王圭打了声招呼,世家方面正欣喜这家伙要来给他们撑场子,哪知却见上官仪一边跟家主打招呼,一边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走到了程咬金那边。

    “该死,这老东西……”世家众人心中齐骂。

    王圭脸色稍稍有些担忧,他忽然冲着裴矩一拱手,淡淡道:“裴寺卿,大理寺审案一向以公正严明为先,如今我王氏含冤未伸,虽然逝者已去,但是人命关天,还请寺卿早升堂座审案定夺。”

    裴老头翻了翻眼皮,张开没牙的大嘴打个哈欠,昏昏然道:“不急不急,人还没到齐,现在升堂不够热闹!”

    王圭也不生气,缓缓问道:“既然寺卿如此说,老夫倒想请教一句,不知何人来后才算人齐?”

    “最起码总要等得泾阳县男到了再说。”裴矩继续打着哈欠,挥挥手道:“所谓审案,自然要涉事双方到齐才能开始,你这小娃娃还是年轻啊,太也沉不住气。”

    王圭脸皮一抽!

    他生于北齐末年,经历隋朝两代,今年已是六十挂零的年纪,想不到竟然还被人呼喝为小娃娃,堂堂太原王氏族长,颜面荡然无存。

    偏偏这事挑不出裴矩任何毛病,裴老头七十有九,不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高他一头,喊他娃娃还真没错。

    “裴寺卿,不知泾阳县男何时能到?”王圭涵养深沉,纵使被裴矩当面难堪,尤然能保持语气淡然。

    “你问本卿,本卿问谁去?”裴老头轻哼一声,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解释了一句:“本卿接了案子之后,已派人快马加鞭前去田家庄唤人,按照路程推算想来也快到了。”

    王圭拱拱手,闭口不再说话。

    王凌云却眼中一闪,彬彬有理站出来悠然道:“寺卿大人,如今距我王氏喊冤已有两个时辰,田家庄距离长安不过短短二十里,这点路程来回走上三趟都够了,在下窃以为那韩跃怕是心中有鬼,大人还需小心他畏罪潜逃。”

    裴矩眉毛一挑,看似混浊实则精明的目光缓缓打量着王凌云,忽然轻叹一声:“语带机锋,果然不凡……”

    程咬金在一旁撇了撇嘴,程处默则是满脸怒容,道:“我兄弟堂堂少年奇才,岂是你这等小人可以编排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怒视王凌云,骂骂咧咧道:“你才畏罪潜逃?你全家都畏罪潜逃!他妈蛋,还号称凌云公子呢,真不是个东西……”

    王凌云面色一寒,目光冷冷看向程处默,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杀机。

    便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嬉笑高叫:“程家哥哥说的对,凌云公子是人,怎么会是东西呢?想不到三日不见,程哥你这目光可有些如炬啊,嘿嘿嘿!”

    伴随着这个笑声,但见一行人缓缓进门,领头之人眉清目秀,脸上却带着三分油滑和放荡,正是韩跃到了。

    程处默咧嘴一笑,哈哈道:“王凌云看见没,你刚说完我兄弟要畏罪潜逃,我兄弟立马出现来打你脸,怎么样,心里爽不爽啊?”

    王凌云轻哼一声,目光炯炯打量着韩跃,仿佛要将这个一直被他算计、但却一直给他难堪的对手全部看透。

    韩跃同样在观察王凌云,他目光带着淫荡,嘴里发着啧啧之声,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好色嫖客上了青楼,正在仔细挑选娘们一般。

    当世两个最出色的青少年见面,也不知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场中一票大佬都目带好奇盯着两人,心中猜测两人如何交锋。

    王凌云忽然轻轻一笑,面色云淡风轻,意味深长道:“常闻泾阳县男是个卖妻买玉的人渣,凌云本以为传言不足取信,每当夜深人静想起你来不免唏嘘感慨,为泾阳男名声受污所叹息……”

    韩跃仰天打个哈哈,嘿嘿道:“你大半夜的想我干啥,小爷又不喜欢插男人的屁股,你再怎么想也白搭。”

    王凌云目光一闪,讥讽道:“语出脏言,果然是个混混!”

    “惭愧惭愧,不如你伪君子会装……”韩跃大刺刺的拱了拱手。

    他二人言语争锋,都在给对方名声泼冷水,然而脸上却都带着温和笑容,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切。

    场中一众大佬面面相觑,裴矩老头嘿嘿一声,忽然一竖大拇指,攒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一个油滑,一个虚伪,有趣!”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浑浊的目光看向韩跃,道:“小家伙说说吧,老夫命人唤你前来,为何两个时辰才到?莫非真是心中有鬼,畏惧畏缩不成……”

    “大人冤枉啊!”韩跃夸张的叫了一声,道:“小子之所以姗姗来迟,其中深有缘故。”

    “哦?何事让你敢耽搁本卿之传唤,说来听听,若是有理,便不罚你!”

    韩跃嘿嘿笑道:“大人且听,只因我听闻太原王氏污蔑我假药害人,在下生平嫉恶如仇最受不了这种侮辱……唉,也怪我年轻气盛,一时按耐不住怒火,竟然中途去了一趟太原王氏长安大宅,在他家门口狠狠撒了一泡尿!”

    “哈哈哈哈!”裴矩老头仰天大笑,没牙的嘴巴老半天都合拢不上,道:“你这小子有趣。这个问题算你过关,本卿决定不追究你迟来之罪。”

    “多谢寺卿大人!”韩跃连忙拱手。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裴矩老头明显是在偏向自己,怎能不失礼致谢。

    “行了,一旁候着吧!”裴老头冲他挥挥手,接着道:“既然人已来齐,本卿现在便升堂问案。”他看一眼王氏这边,沉吟半天,道:“你们是鸣冤一方,可先诉说。”

    王凌云踏步便要上前。

    韩跃却忽然蹿出一步。

    “大人,审案之前小子想先问问诸位,您们相信作恶多端终有报,老天降罪罚恶人吗?”

    裴矩微微一怔,众人也面带疑惑,大家都好奇看着韩跃,不知他忽然窜出来没头没脑说这一句话,骨子里卖的什么药。

    王凌云轻哼一声,道:“泾阳男可是心中有鬼,故意岔开话题拖延审案?”

    韩跃哈哈一笑,忽然手指头顶,大声道:“巍巍苍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你太原王氏终年为恶,恐怕覆灭就在眼前!”

    “装神弄鬼!”王凌云嗤笑出声,悠悠道:“苍天若是真的有眼,世上为何还有恶人。”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韩跃大声道:“说不定今日就是时机,老天爷要降下雷罚,惩治你们这些虚伪世家。”

    王凌云目光一闪,若有所思望着他,他身边一个青年却忍不住跳出来,骂道:“朗朗青天哪里来的雷霆,泾阳男安敢咒我王家耶?”

    “谁说晴天白日无雷霆?”韩跃反唇相讥,忽然抬头看天,厉声喝道:“苍天,您若是真的有眼,还请现在就降下雷霆,给我炸……”

    炸!

    一个字才出口不久,猛然听到外面巨响轰然,宛如擎天一个霹雳,好似地动山摇,众人都感觉脚下有些震颤。

    “竟然,真的天降雷霆……”

    一众大佬,无数百姓,全都面面相觑,震惊失色。

    他们再看韩跃时,目光中却有了些惊惧。

第六十四章 王氏跋扈

    旱地生雷,非同小可!

    古代科技不发达,人类见大自然诸般异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云雾滋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因为缺乏解释,久而久而之便产生迷信。认为天地间有神人存在,掌管着世间的一切超然伟力。

    迷信在大唐尤其盛行,只因李家父子打下江山之后追封祖宗,竟然认了老子为祖,道家于是盛行。

    无论在哪种神话传说中,雷霆都代表着煌煌天威,外面那一声惊天动地巨响,登时震的众人勃然变色。

    裴老头面带惊疑看着韩跃,忽然伸手招过一个衙役道:“你且速速去探查一番,看看是哪里传来巨响。”

    衙役连忙答应一声,飞奔出门而去。

    裴矩目送衙役出门,手捋胡须沉吟半晌,缓缓道:“如今突有异事发生,老夫见诸位人心惶惶,决定暂且休止审案,待到衙役探明缘由再审不迟。”

    众人都是一呆,想了一想各自点头,那一声巨响确实将大家镇住了。

    程处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悄悄凑到韩跃身边,低声道:“兄弟,刚才那巨响是何手段?好家伙,真他娘的带劲!”

    韩跃看他一眼,微笑道:“我哪里知道!”

    程处默微微一怔:“你不知道?难道不是你搞出来的?”他狐疑盯着韩跃,有些不信道:“莫非真有老天爷降下的雷罚?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我宁愿相信是你做的手脚。”

    “哥哥切勿乱说!”韩跃一脸郑重,压低声音道:“煌煌天威,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讨论!你不怕老天爷降一道雷霆劈你么?嘿嘿,咔嚓一声,整个人可就成了焦黑……”

    程处默脑袋一缩,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货眼睛忍不住看了看头顶,脸上带着一丝惶恐。

    周边众人其实都竖着耳朵偷听他俩说话,听到巨响韩跃不是自己做的手脚,人人都是轻舒一口气,不过脸色却越发阴晴不定起来。

    便在这时,那个出门探查的衙役飞奔而来,向裴矩报告道:“回禀寺卿,刚才那一声巨响乃是发自王氏大宅,当时正好有几个百姓途径那里,说是只见一道白光凭空而生,跟着便是地动山摇,又有一股黑烟腾起,宛如地底喷出黑气,巨响如雷震天动地,将王家前院炸了个粉碎。”

    “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王家宅院乃是长安城有名的大宅,占地足足几十亩,就算前院不是重点区域,但也占地数亩之多,那一片巍峨建筑曾经羡煞了多少家族,想不到突然被夷为平地。

    只听那衙役接着又道:“大人,如今王家门前已围了无数百姓在看热闹,众人议论纷纷,说法各有不一。”

    “哦?”裴矩手捋白须,沉声问道:“百姓都在谈论什么?”

    “这个么……”衙役吞了口唾沫,他先是小心翼翼看了看王氏众人,低声回答道:“有的百姓说王家白日遭雷,乃是做下了亏心之事惹怒上苍,所以才受到惩罚。”

    “放屁!”王氏一个青年大怒出声,指着衙役骂道:“我太原王氏诗书传家绵延千载,修桥筑路、开仓放粮,做下无数善行善举,安能任你如此泼脏水?谁给你的胆子,你想死不成……”

    衙役苦着脸道:“这位公子,话又不是我说的,小人只不过是转述。您就算生气也该去找那些百姓,何苦跟我一个小人物过不去。”

    “辱我王家就是该死,我管你是转述还是传达。”青年哼了一声,忽然窜过来挥手出掌,狠狠抽了衙役一个大嘴巴子。

    “这一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免得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青年一脸飞扬跋扈。

    这一巴掌打得凶狠,衙役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可怜他一个小人物平白挨打,心中既气又愤,一双眼睛都红了。

    “大胆!”裴矩忽然怒喝一声,老头怎么也没想到,这王氏青年竟敢在大理寺出手打人,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衙役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却归属他麾下,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王氏青年这一巴掌不啻于抽在了裴矩脸上。

    “来人,速速给本卿将此人拿下。”裴老头铁青着脸,气的喘息都有些不均。

    “遵命!”其他衙役顿时应声,其中领头那人是个高手,裴矩才一下令他便猛然冲出,抬脚便是一记鞭腿,正中青年小腹,但听扑通一声,青年顿时跪了。

    一口鲜血,猛然从他口中喷出。

    小人物也有尊严,这青年出手打人飞扬跋扈,早已引起了众多衙役的同仇敌忾,既然有大理寺卿的命令,衙役首领哪能不抓住机会,他这一脚带有凶猛暗劲,只一下便踢碎了青年的内脏。

    这一番变故说来话长其实很短,王氏众人也没想到自家里会跳出这么一个奇葩,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时,青年早已吐血倒地。

    在大理寺出手打人,死了也是白搭。王圭和王凌云对视一眼,祖孙二人都觉得脸上一阵阵热辣,他俩连忙拱手向裴矩举了一举,施礼表示歉意。

    耳听门口一阵议论纷纷,有人嘿嘿道:“你们看,难怪王氏大白天的遭雷劈,原来是老天爷真的看不过眼啊,啧啧,就凭刚才那个青年的所作所为,死了也是活该。”

    “就是就是,不但在大理寺大堂上动手打人,而且还当着大理寺卿裴矩裴大人的面,啧啧,太原王氏果然狂到没边啦,我看他们连陛下都不会放在眼里……”

    王凌云目光一闪,议论之人话中带话,句句直指太原王氏飞扬跋扈,绝非一般普通百姓能说出来。如果任凭议论之人泼脏水,太原王氏的名声恐怕就要臭了。

    他看了一眼王圭,发现爷爷同样脸带担忧,祖孙俩同时顺着声音看去,赫然发说话之人身着明光铠甲,竟然是金吾卫将领的打扮。

    祖孙二人心里一沉,隐隐生出一丝不妙之感。

    他俩顺着金吾卫身影再往后看,却见一道轩昂身影立在百姓之中,左手拿着一个饼子,右手碗着一碗茶水,正意味深长淡淡而笑。

    此人身旁还有一个女子静静立着,身穿素色长裙,举止优雅大方。王圭和王凌云只看了一眼,便觉脑中轰然巨响,整个人如坠冰窖。

    祖孙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李世民竟然会白龙鱼服,悄然而来。还有他身旁站立的女子,可不正是当朝皇后长孙氏,她为什么也抛头露面?

    皇后望向他们王氏眼神,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第六十五章 以退为进

    大堂上不乏眼尖之人,很快都发现了皇帝驾到,震惊之下哗啦啦跪倒一地,口中山呼万岁,面带恭敬之色。

    人生如戏,这些人不论是真心实意还是畏惧皇权,表面工作都做的挺好。

    李世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打趣道:“朕是不是来的不凑巧?”他顺手将手里的茶碗还给卖茶之人,吓得卖茶人直打哆嗦,李世民轻拍他肩膀一下,随即龙行虎步进了大堂。他也不客气,直接走到中间裴矩的位子坐下。

    “都起来吧!”皇帝自有一股威风,只是随意抬了抬手,仿佛众人跪着是天经地义,而他让众人起来乃是天大恩赐。

    长孙默默站到李世民身后,顺手将他手里的半块饼子夺下来,轻轻掐一把丈夫的后背。堂堂皇帝陛下从百姓手里买个饼子吃,而且还吃的特别带劲,此事没被人发现也就罢了,现在众目睽睽都在看着,李世民竟然还低头咬了一口,长孙只觉的脸上一阵火烧。

    幸好下面一众大佬都不是没眼色的浑货,人人都装作没看见。

    皇帝驾临大理寺,裴矩身为寺卿算半个主人,恭声问道:“不知陛下来此所为何事?臣等未曾迎接,尚祈赎罪。”

    裴老头年高德劭,李世民对他也很尊敬,呵呵笑道:“朕也就是逛逛。”他伸手示意裴矩起身,随即虎目一扫众人,道:“正好听闻大理寺有案子要审,堂堂太原王氏家族的二房主母死了,涉案者却是朕刚刚新封的泾阳县男,此事让朕有些好奇……”

    李世民说到这里,忽然大有深意看了看王氏之人,淡淡道:“恰巧皇后也曾受泾阳县男救命之恩,一直想要见见这个少年奇才,我夫妻俩商量一番,忍不住就来了。哈哈哈,大家不用担心,朕夫妇二人此次乃是微服出宫,不会干扰裴寺卿升堂,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一众大佬面面相觑,各自交换了一下眼色,陛下虽然如此说,但是他们可不能这么听,否则可就真成傻子了。

    王凌云一脸苦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想要设计陷害一个小小县男,为何竟然弄出如此大反击。

    程咬金出现,那是因为其子与韩跃乃是结义兄弟,他来无可厚非。

    秦叔宝前来,那是因为外甥女罗静儿跟着韩跃,他来也算说得过去。

    至于上官仪,无非是认为韩跃堪可投资,一个老狐狸而已,王凌云也没怎么在乎。

    但是王凌云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来了,不但皇帝来了,而且还带着皇后亲临,虽然李世民说是不会干扰审案,但是刚刚那一番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他就是来给韩跃撑场子的。

    皇帝带着皇后给一个臣子撑场面,此事当真亘古未闻,那韩跃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让这么多人如此看重?

    王凌云轻轻看一眼王圭,发现爷爷也是一脸慎重,祖孙俩都感觉事情已脱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

    ……

    骑虎难下是什么感觉?

    难堪!

    打脸!

    挺着头皮硬撑,众目睽睽下丢人。

    这一次大理寺之行他祖孙打得好一幅算盘,本想趁机抖一抖威风,让天下人都看看王氏的实力,哪曾想还没开始施展,先是家中建筑被莫名巨响震塌,引得老百姓议论纷纷。接着又有奇葩族人被打死在大堂上,临死还给家族招来一个飞扬跋扈的恶名。

    虽然悠悠众口难堵,但是放在平时也勉强能解决,只需以家族势力恐吓威胁,自然能将所有的不利舆论压下去,但是现在有李世民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纵有千般诡计也施展不出。

    这就像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正欲在一群小孩面前秀一秀肌肉,忽然发现来了一个比他们块头更大的家伙,那种装逼不成反被干的感觉是何等的我曹。

    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祖孙俩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他们太原王氏虽然是一流世家没错,但并不意味着是当世第一,因为在上面还压着另外一股强横势力,这股势力就是太原李氏。

    当年李渊任太原留守,趁着天下大乱乘势而起,其时李家军在隋末十八路反王之中并非最强大一支,但是李家父子却占据地利人和,一边发展一边征战,先是拿下太原,后又收编瓦岗寨群雄,实力逐步壮大,最终一路横推天下,坐拥了整个江山。

    太原李家变成了皇族李家,有大唐江山作为后盾,实力慢慢超越其他门阀,成为当世第一强横势力。

    自古皇权与世家相争,李家父子夺了天下之后更是狠狠打压世家,今日皇帝前来,未尝便没有想借此事再行打压的可能。

    王凌云心中暗暗焦急,他看了一眼王圭,发现爷爷也是面色忧虑,祖孙俩对视一眼,各自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了注意。

    壮士断腕虽痛,但却能保元气不伤,若是等到李世民出手,那可就大事晚矣!

    王凌云忽然站出来,他眼睛轻轻一闪,脸上装出一副惭愧模样,自责道:“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晚辈痛心家中长者逝去,我悲伤之下又听闻下人汇报,说老人家是喝了藿香正气水才身故,晚辈一时被亲情之痛蒙昧了心窍,所以才做出状告泾阳县男的蠢事,现在想想实在不该……”

    他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跪在地上恭敬道:“我王氏现在就撤诉,今日之事乃是个误会,凌云受丧亲之痛蒙蔽心窍,虽然做出错事,好在未给泾阳县男造成损失,不过我仍然愿意认打认罚。”

    他这一番话句句扣着‘丧亲之痛’这个字眼,给人一种此番行事乃是冲动之举,现在发现错误却能用于担当的错觉。

    “凌云公子好样的,知错能改,是个爷们!”大堂外有人高声叫好,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生性纯朴,都被王凌云的语言所打动。

    王氏家丁趁机在人群中道:“我家公子最是重情,今天确实是因为伤心长辈去世乱了心神,所以才……唉!”

    百姓们不断点头,有几个甚至还竖起来大拇指,赞道:“都说凌云公子才华出众,想不到还是个孝顺之人,很好……”

    王凌云垂头跪在那里,听着百姓们议论纷纷,嘴角悄然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他这种化被动为主动的手段着实了得,以退为进,悲怜天人,瞬间便将自己的形象重新建立起来,场中一众大佬都是人精,忍不住都在心中叹了一声:“果然好手段!”

    李世民目光炯炯,他盯着王凌云足足看了盏茶时光,方才淡淡道:“既然撤诉,那便算了!”语气有些遗憾。

    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帝也感觉不爽。

第六十六章 言语如刀

    王凌云很不甘心,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状,引动长安风云,汇聚无数人目光,结果由于李世民的强势插入,最后演变成了闹剧。

    “错失良机!”他心中喟叹一声,目光望向韩跃,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阴狠杀机:“这一次有皇帝帮你,但是我王凌云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你有反抗的机会。”

    他面色阴沉,目光隐隐闪动,无数个阴谋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古语云:相由心生,又有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如果心中蕴藏阴狠,眼睛里自然而然便会闪烁凶光,虽然王凌云脸上伪装出潇洒出尘的笑意,但是韩跃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内心。

    “凌云公子眼泛凶光,似乎很是不爽啊?”韩跃流里流气的呲着牙,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混模样。

    他就是要故意气王凌云,很想看看能不能憋到对方暴露本来面目,让大家看看名满天下的凌云公子是个什么货色。

    可惜王凌云同样明白韩跃的打算,淡淡一笑,悠然道:“是非因果,不以成败论英雄!泾阳侯已经大占上风,又何必苦苦追着我王氏不放。”

    他表面示敌以弱,话中却隐含着机锋,等闲之人若是不知内情,都会被他语言所引动,认为韩跃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他王凌云则是个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

    “泾阳侯,这次是我王氏错啦,我现在就向你致歉。”他越发举止潇洒,脸上带着淡雅微笑,宛如飘飘浊世佳公子,悠悠道:“还望泾阳侯大人有大量,不要像那些农户出身的无赖混混,总是抓着人的痛脚不放。”

    “哈!好锋利的一张嘴,果然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凌云公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杀人都不用刀子,用的是舌头。可惜的是你找错人了……”韩跃仰天打个哈哈,忽然脸色一变,冷冷道:“你给我记住了,小爷我就是出身农户,我就是混混,睚眦必报又何如,谁敢惹我,我就咬谁。”

    王凌云同样目光变冷,道:“泾阳侯如此心性凉薄,当真让人喟叹可惜。不懂容忍退让之人很少会有朋友,凌云原本还想与你把酒言欢,却见你言语行径毫无风范,凌云不耻为伍尔。”

    “我去你妈的,老子同样不想跟你这种财狼作伴,指不定哪天被吃了骨头都不剩!”韩跃破口就骂,他目光与王凌云相对,直接揭穿打脸。“我说你天天装君子累不累,这样绷着又是想给谁看?是想让陛下夸,还是想让娘娘赞?嘿嘿嘿,在场的可都是大佬,人人目光如炬,谁还看不你是个什么东西……”

    “泾阳男口出污脏之言,可不是君子之风啊!”王凌云目光森然,语气渐渐便的阴冷起来。

    韩跃哈了一声,忽然指了指自己嘴巴,满脸一副无所谓神情,大咧咧道:“看我口型,滚尼麻的……”既然话不投机,何必装谦谦君子?死仇已经结下,今后都是有我无他的对头,

    他看了一眼王凌云,发现对方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双手已经攥的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来啊,暴怒啊,老子就是要这样气你,看你还能隐忍几时!”他心中嘿嘿直乐,正欲再加一把劲,哪知王凌云忽然心中警醒,意识到自己上了韩跃的当,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又摆出优雅微笑。

    “恶心!”韩跃翻了翻眼皮,心中却暗道一声可惜,对手既然警醒过来,再用语言挑动可就没用了。

    他二人言语争锋,场中一众大佬看的津津有味,多年不见如此精彩的场面了,人人都感觉大开眼界。

    李世民高坐堂中一语不发,不知何时又从长孙那里把饼子要过来,一边啃着一边看戏。长孙皇后红着脸捏了他几次后背,眼见丈夫今日摆明是不想拿皇帝的架子,叹息一声只好由他。

    “陛下,这泾阳县男好灵巧的机变,那王凌云几次在语言中设置陷阱,都给他用混混口吻化解过去。非但如此甚至还有所反击,把对手气的差点暴怒。”长孙悄悄在李世民耳边低语,她是个聪慧女子,堂下两个青年的言语交锋全都看在眼里,谁胜谁负她心中有数。

    李世民轻笑起来,低声道:“王凌云也不错,小小年纪便深懂人心,每一句话里都藏有陷阱,今日若是换个人恐怕就着了他的道。可惜……”李世民说到这里,目光朝着堂下一扫,嘿嘿道:“可惜他偏偏遇到个混混,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无论他语言再怎么机锋百变,泾阳县男都只用一招耍无赖应付,如此反而大收奇效。”

    长孙皇后缓缓点头,忽然失笑道:“臣妾原本还怕他吃亏呢,想不到这家伙精明如此,一番言语交锋对手半点便宜也没赚到。我看这又是一个程知节……”

    李世民嘿嘿一乐,目光炯炯望向韩跃,脸上神情微微变幻,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皇帝和皇后在窃窃私语,堂中一众大佬也在议论纷纷。王凌云深知他今日已陷入下风,所谓言多必失,他不愿再和韩跃多做纠缠,忽然站出身来一拱手,彬彬有礼向众人告别道:“诸位长辈,今日小子因丧亲之痛做了错事,自觉无言面对长者,意欲回家闭门思过,尚祈各位大人见谅。”

    这是要暂做退让了!场中一众大佬目光闪动,心中微微暗叫可惜。方才那一番争斗当真精彩,虽然只是言语交锋,但是那种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着实让人看得有味,错开今时今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有这样好戏上演。

    虽然可惜,但是人家既然打定主意要退却,众人也不会追着不放,太原王氏毕竟是巨无霸一般的家族,非到必要之时谁也不愿意往死里得罪。

    李世民不会,因为他有更深的考量。

    程咬金不会,因为以程家的实力还干不过王家。

    至于秦琼上官仪等人本来就是撑撑场子,算是打酱油,更加不会开口阻拦。

    唯有韩跃却忽然出声,嘿嘿道:“王公子先别急着离开,咱们之间似乎还有一笔债务没有结清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入怀,掏出四五张按着手印的借条,笑嘻嘻道:“这四十万贯借据您今日是给现钱呢,还是给其他?”

    他语带所指,王凌云目光一闪,同样语带所指道:“王氏穷苦,四十万贯恐怕拿不出,还是给其他吧!”

    “好,那我可就让李风华去领人了!”韩跃极其大方的将借条直接拍到王凌云手里,哼哼道:“希望到时凌云公子可不要不承认。”

    “自然不会!”王凌云目光微闪,有皇帝和众多大佬做见证,就算韩跃提前把钱给他,这一笔交易他也不敢反悔。

    韩跃目光逼视着王凌云的眼睛,淡淡道:“既然约定,那么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喽!”他刻意将君子二字咬的极重,最后再气一次对方。

    王凌云脸色一怒,随即压了下去,悠然轻道:“凌云一生,从不失信于人。”

    走着瞧!

    两个青年相视一眼,忽然都轻轻发笑。

第六十七章 前世母子?

    王凌云终于还是和太原王氏一起走了,抬着二房主母的尸体,带着阴冷与忿恨,也不知下一次又会有什么手段施展。

    他临走之时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回望韩跃之时那种森然的眼神犹如毒蛇,就算以韩跃万事不在乎的性格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整天被人盯着,仿佛头顶都被一片乌云笼罩,以后生活还怎么嗨皮的起来?

    韩跃忽然有些后悔,他炸王氏大宅还是炸的太轻了。他妈了个腿的,如果店铺能多卖一点高.爆.炸药该有多好,老子绝对会把王氏全家夷为平地。

    王氏大宅那一声巨响确实是他搞的鬼,当时裴矩曾问他为何晚到大理寺,韩跃回答说是去王家门口撒了一泡尿,其实不止撒尿,他还放了炸药。

    那一日王勋欺负小豆豆之时韩跃曾经发过誓,一旦获得更多气运之后,他绝对会购买炸药扔到王家。他做到了,整个王氏大宅前院被炸了个粉碎,宛如煌煌天雷,带给世人无限震撼。

    唯一可惜的是,烈性高.爆.炸药实在太他妈贵了!

    那个奇怪店铺真是个好东西,原则上什么东西都能购买,但是价格却高低不一。如果是符合这个时代特征之物,那么兑换的价格一般不高。比如他给罗静儿兑换了全套装备,虽然全是超一流的东西,但是由于份属冷兵之器,就算出现也不会改变时代进程,所以只不过支付了二百点气运。

    烈性高.爆.炸药不同,大唐时期连黑火药都没有,何况更高端的TNT呢?这玩意如果大量出现一定会改变历史格局,所以古怪店铺的售价极高。

    韩跃只不过购买了一公斤炸药,就清空了所有气运库存,如果单从气运角度来算的话,他其实已经是个穷光蛋……

    ……

    大理寺后院,一座古色古香的小亭子。

    亭子中有一张石桌,李世民、长孙皇后与裴矩三人成品字形坐着,韩跃则一脸苦笑站在旁边。

    不是皇帝不给赐坐,而是亭子里总共只有三个石凳,他年纪最少,所以只好站着。

    李世民手端一盏香茗,低头品了一口,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热气,仿佛浑身都在享受,淡淡道:“小子不用这么拘谨,朕又不是老虎,你破口大骂王氏的胆气哪里去了?”

    “陛下说笑了,您自然不是老虎。”韩跃讪讪浅笑,悄悄擦了擦额头细汗。

    以前只听说皇帝有不怒而威之势,他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夸大其词,现在真正对上才知道,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李世民也没怎么他,甚至还和颜悦色而笑,但是韩跃就是有种呼吸紧促之感,仿佛自己的一颦一动都被某种无形力量所压制,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见他仍是一脸拘谨,李世民忍不住微微一笑,转头对长孙道:“皇后你看,都说泾阳县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现在看来传言有些不符啊。”

    长孙慈厚,低笑道:“陛下您就别再打趣,饶他一下吧。您赫赫君威逼人,他一个没上过朝堂的小孩子如何受得住。”

    “哦,皇后这是求情?”

    “便算是吧!”长孙轻轻点头,她看了一眼韩跃,剪瞳闪光,宛如蕴含秋水,轻声道:“臣妾也不知为何,一见这小子便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仿佛上辈子他是我的孩儿一般,总是忍不住想要把他呵护在臣妾的羽翼之下。”

    长孙这话一出,不但李世民微微愣住,便连旁边的裴矩也满脸惊愕,他转眼看了看站在那里的韩跃,却见这小子一脸不爽,似乎竟有些嫌弃皇后乱说的想法。

    老头在心中迅速转过几个念头,忽然起身飞起一脚,嘴中骂道:“你这小儿当真该揍,娘娘欲收你为义子,此乃天大隆恩,还不跪下叩谢。”

    “啊?”亭子里同时响起三个惊诧之声,无论韩跃还是长孙皇后又或者李世民,脸上都有些呆滞。

    韩跃是不敢相信,长孙是有些吃惊,李世民则是微微皱眉,淡淡道:“裴卿,此言不可乱讲,废了君臣之纲。”

    皇帝如果想要收拢人心,可以给爵位田地,可以给金银珠宝,也可以给高官厚禄,无论给什么东西都是上位者的赏赐,只要一时不爽随时可以收回。但是让皇后收人当义子,这可是涉及到皇室宗亲之策,等闲不能轻易施行。

    裴矩呵呵一笑,他年高德昭,如今已七十九岁高龄,完全不怕不怕皇帝降罪,眼见李世民语带拒绝,顿时知道自己仓促了,微笑道:“原来是臣猜错了,唉,果然人一旦老了就有些糊涂。不过陛下您可不能降老臣之罪呵,方才娘娘一番话情真意切,尤其看向泾阳侯之时目光中带着母性之爱,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娘娘是想收泾阳侯为义子啊。”

    李世民微微一怔,忍不住看向长孙皇后,下意识问了一句:“皇后真有此意?”

    “陛下……”长孙轻轻张了张口,想要说自己并无此意,不知为何心口一抽,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堵塞,一时莫名失落。

    李世民何等人物,顿时便察觉不妥。

    他和长孙乃是少年夫妻,一路风雨同舟携手艰苦,长孙的一颦一笑代表着什么他自然心中有数。眼见皇后虽然欲言又止,但是脸上却分明流露出不舍之情,李世民如果再猜不透妻子心思,那也真是白瞎了他千古明君的称号了。

    只不过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是感觉疑惑。

    “奇怪,观音婢从未见过这小子,为何会有这等情绪滋生?”他目光复杂,扫了扫韩跃,又看了看长孙皇后,心中沉吟半晌,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如果说是感念救命之恩,似乎又有些不像,难道这世上真有前世今生,注定母子之情不可分散……”

    韩跃被他目光盯的发毛,只觉得背后升起一丝白毛细汗。自古皇帝多疑,李世民虽然雄才大略但同样也有这个毛病,如果让他感觉心中不爽,很可能会拿自己开刀。

    这一刻,韩跃实在是恨死了裴矩老头,你说你好端端乱提什么话茬,皇后收义子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莫非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就算你老糊涂了,也不能来害小爷啊!”他心中腹诽一句,眼前情势诡异,再待下去恐怕讨不了好,还是走为上计。

    “咳咳……”他轻咳一声,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小子忽然记得家中还有琐事要办,如今天色已经不早,若是没什么大事我就告退了,也免得耽搁您回宫。”

    他一边说着一边恭敬施礼,眼见皇帝并无反应,顿时心中大喜,脚下抹油便待开溜。

    就在这时,忽听李世民终于说话,淡淡道:“不急,既然皇后意欲收子,朕倒忽然觉得,此事可以议议!”

    “啊!”又是三声惊异响起。

    这一次,却是韩跃,长孙和裴矩不懂了。

第六十八章 心神震动

    裴矩老奸巨猾,他能活到七十九岁高龄,历经两朝四代皇帝不倒,凭的便是知进懂退。

    老头见李世民嘴上说要议议长孙收子之事,但是眼中分明带着一丝戏谑,他心中不由打了个突,连忙告退道:“陛下,老臣年老体衰,每日中午必然哈欠连天困倦不已,为防冲撞圣颜,我就先退下了。”他说完也不等李世民同意,拱手举了一举抬腿便走。

    皇帝家事不论真假,谁掺和其中谁倒霉。裴老头为人不错,临走之时递给韩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说:“小伙子,老夫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能否领悟就看你造化了。”

    这老家伙虽然七十有九,然而腿脚当真利索的出奇,眨眼间便溜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李世民拿他也没办法,所谓人过七十律法不能加身,他叹了口气,转头对长孙微笑道:“裴卿这人,当真是……”想要评价一番,又觉得身为皇帝不能背后中伤,摇摇头停下不说。

    长孙噗嗤一笑,伸手轻轻拍他一下,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忽然一齐把目光投向韩跃。

    意味深长的笑……

    李世民是皇帝,长孙氏皇后,这俩人放到一齐几乎就是两头举世无敌的霸王龙,在他夫妻二人的目光凝视之下,估计没人能够保持坚贞不屈。

    ……

    ……

    谁也不知道韩跃这天下午经历了什么。

    总之当他走出大理寺的时候,屁股上似乎多了两个脚印子,而一张白如冠玉的脸蛋上,却隐隐刻着一个唇印。

    少年清秀,满脸火烧,恍如逃命一般蹿出了大门,狼撵一样急慌慌跑了。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韩跃一路窜逃,繁华帝都留不住他的脚步,半个时辰不到便出了长安。

    直到此时他才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变成了孤零零一人。李风华去王氏大宅接母亲,罗静儿则是跟着秦琼回家省亲,来时跃马飞扬,归时茕茕孑立,不过心情却豁然开朗起来。

    “总算逃出虎口了!”他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感觉仍然心有余悸。被李二两口子盯上,就算他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性子也差点吓尿,大理寺后院的经历简直不堪回首。

    此时已是日近黄昏,暑气减退,正是赶路之时。从长安到田家庄足有二十里,因为都是官道,所以路上行人不绝,韩跃随便加入了一伙,跟随着往田家庄方向迤逦而行。

    夏日里的太阳落山很慢,行人也都不急着赶路,古代人敦厚淳朴,虽是陌生初识,但能搭伴行走便算缘分,一群人便走便聊天很快熟络起来,嘻嘻哈哈开着各种玩笑。

    长安城墙,渐渐不可望。

    韩跃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一路行走,越是远离帝都,迎面行人越多。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饥饿菜色,或三五成群,或独身一个,但是行走的方向却只有一个,他们在朝着长安行进。

    “造孽啊!”人群里忽然有个中年汉子叹了一声,韩跃看他衣着打扮似乎是个行脚商人,正欲问他为何发叹,却只听此人已唏嘘道:“都是北边过来的,唉,每年都是这个季节,每年都要很多人遭罪……”

    韩跃微微一呆,心中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目光闪动一下,凑中年汉子身边问道:“这位大叔,在下听您这话里意思带着怜悯,似乎知道这些人来历啊?”

    “唉!我自然是知道的……”中年汉子叹了一声,他脸上带着丝丝悲痛,伸手一指那些衣衫褴褛的行人,道:“这些人都是北边来的,有河北道一带的,也有山西雁门一带的。唉,总之都是些可怜之人,老天爷把他们生在了不好的地方,土地贫瘠,旦夕遭罪。”

    韩跃目光再次一闪,隐隐明白了。

    无论河北道还是雁门关,那可都是大唐与突厥接壤之地,这些衣衫褴褛的逃荒者既然背井离乡,恐怕是北方狼族又要叩边了。

    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不高。

    大家都是汉家同胞,老百姓骨子里又重情淳朴,看见这些逃荒之人可怜之色,人人心中都生起一股悲愤。

    “可恨!”人群中忽有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咬牙切齿,他眼睛望着逃荒之人,双手紧紧攥起拳头,愤然道:“突厥年年叩边,杀我百姓夺我衣食,此恨绵绵,当真不共戴天!”

    这人虽然身穿书生儒服,但是布色却洗涤发白,显然是个寒门出身的子弟。韩跃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正欲走过去聊上一聊,却见这青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去追那些逃荒之人。

    人群里有一个老汉似乎是这青年父亲,见儿子转头往回跑去,急切喊叫道:“阿蛋你去哪里?咱们不是刚从长安出来么,你又回去做什么,莫非有笔墨忘记买了?”

    那青年发足狂奔头也不回,空气中遥遥传来他悲愤的叫喊:“阿爷,突厥杀我同胞辱我百姓,孩儿只恨自己经年读书手无缚鸡之力,我虽不能上战场杀敌,但是帮一帮这些落难之人总是可以的。”

    他父亲呆了一呆,望着儿子奔跑着追上一群逃荒之人,从那群人中帮一个妇女抱起小孩,老汉沟壑不平的脸上忽然露出自豪。

    “您们看看咧,这是俺刘老汉的阿蛋,读书懂事哩……”老汉咧着大嘴笑呵呵道,他也不回家了,追着儿子的脚步一路而去,也要帮一帮那些逃荒之人。

    剩下的赶路者面面相觑,人心都是肉长的,忽然先前那个中年汉子发一声喊,大声道:“娘个蛋,咱们还回屁的家,大家都帮一把手去。”

    汉子似乎在这群人中很有威望,有他招呼,人群里顿时响应,众人呼啦啦调转方向,全都去追逃荒之人。

    眨眼之间,原地竟只剩下了韩跃自己。

    这一番场景,简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所谓仗义每多屠狗之辈,大唐老百姓骨子里的忠厚纯良,在这一刻忽然深深感动了他的内心。

    “也许,我该做点什么!”

    他喃喃自语一声,仰头望了望天空,脸上渐渐升起一丝坚定。

    心神震动!

    便在此时,忽听不远处传来沉闷的脚步之声,韩跃打眼去看,却见有个身躯娇小的女子正缓缓在路上走着。

    这女子面带菜色,布衣褴褛,怀中抱着一个小襁褓,虽然行走很是吃力,但是她却咬着牙在一步步前行。

    看她那昏昏欲坠模样,也不知几天没有吃过饭了,韩跃心中没来由一阵怜悯,连忙迎了上去。

    他也想搭一把手。

第六十九章 我答应你

    走近时才发现,这女子竟然生的很是漂亮,约莫二十岁年纪,面容姣好,淡眉弯弯,一张瘦瘦瓜子脸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樱桃小口虽然有些干裂,但是唇线弧度却恰到好处的优美,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她的气色很差。

    逃荒之人,背井离乡,尤其她还是个女子,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整个人的心神完全绷着,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警惕。

    韩跃见她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显然体力已经不支,他连忙加快脚步迎上去,伸手道:“这位大姐,孩子让我来抱吧,你歇一歇!”

    他本是一番好心,然而那女子却身体一僵猛然止步,喉咙里发出野兽护食般的嘶吟,尖声道:“你别过来。”她一手抱着襁褓,另一手下意识伸出,猛然朝着韩跃面孔抓去。

    韩跃吓了一跳,乖乖,这女子虽然手指纤细,但是指甲却又黑又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剪过,真要被这样的指甲抓在脸上,恐怕感染都算轻的,一准这辈子都得破相。

    他小心翼翼退后几步,讪讪道:“反应这么大啊……”

    那女子一脸戒备之色,她双手紧紧抱着小襁褓,眼睛里有种说出不来的恶狠光芒,她眼睛紧紧盯着韩跃,娇小的身躯微微弓着,仿佛护犊的母兽一般随时会暴起伤人。

    韩跃微微叹了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竟生起一丝敬佩。古语有云:女人为母则强,虽然眼前女子娇弱不堪,但是她身上迸发出来的那种保护幼子的凶狠,着实让人有些震惊。

    能理解,一个孤零零弱女子,抱着一个不满月的小孩,千里迢迢从大唐北方逃亡到长安,这一路上要遭受多少辛酸苦楚,恐怕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这是一个刚强的女子!”韩跃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个念头,他越发坚定了想要帮一把的想法。

    “这位大姐你别害怕,你看,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他再次退后几步,轻轻摊开双手,脸上挂着温和微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女子眼中仍旧带着浓浓的警惕之色,道:“你想干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襁褓又往怀里抱了一抱,两条曲线优美的小腿紧紧绷着,显然是想一有不对便发足奔逃。

    韩跃脸上保持着微笑,远远站在一边并不上前,这女子肯搭话便代表着良好的开端,他只是想做件好事,可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大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啊!”他尽量把语气放平和,和风细雨道:“我叫韩跃,就住在前面不远的韩家庄。我有一个童养媳,另外还有个一心要招我入赘的红颜知己,她们都生的很是美丽,我暂时也没有再找女人的打算,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会居心不良。”

    女子姣好的面容不为所动,剪瞳如水,仍旧带着戒备。

    “呀!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韩跃忽然哈了一声,装作忘事般一拍脑门,轻笑道:“我在前不久曾被皇帝陛下封爵,赐名泾阳县男,还给了我三百亩土地,现在我勉强也算是朝廷上的勋贵。”

    女子微微一怔,脸上的警惕之色不自觉减弱三分,不过语气仍然游戏怀疑:“你是县男?”

    “是啊,县男,新封的县男!”韩跃故意装出一副得意模样,接着道:“而且还是一等呢。”

    爵位有公侯伯子男五种,每一种又有三等之分,所以一等县男在韩跃这个年纪确实已算不错了。

    那女子神色再变,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她谨慎的扫视着韩跃半天,忽然道:“那你可有宗室帛书,拿出来我看看。”

    “哟呵,你还知道宗室帛书?”韩跃有些意外,随即苦笑道:“那玩意又不能吃不能喝的,就是一个身份象征,谁没事出门天天带着?”

    所谓封爵,其实便是入了勋贵行列,勋贵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宗室之人,所以宗人府会发下证明身份的帛书。

    那女子听他没带宗室帛书,原本有些放松的神情又见紧张,她一双好看的眼睛泛着疑惑色彩,忽然朝韩跃身后望了一望,道:“如果你是县男爵位,那也算得上是勋贵一族,为何却徒步孤身赶路,身边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她越问越怀疑,忍不住脸色就变了,比之刚刚见到韩跃之时更加警惕。人往往就是这样,总是好的不想坏的想,好多事情就是因为这种误会才变得糟糕。

    韩跃再次苦笑,道:“没带下人?徒步赶路?”他无奈搔了搔脑门,讪讪道:“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刚在大理寺吃了官司,然后又被陛下和皇后娘娘揍了一顿落荒而逃,你相信吗?”

    女子目光一闪,悄悄退后几步,显然是不信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个逃荒的女人,没有钱财……”她冷冷道。

    韩跃彻底无语!

    这事闹的,明明一番好心,哪知越弄越复杂,眼见女子眼睛紧紧盯着她,目光中戒备之色实在太浓,估计就算现在他回家拿宗室帛书来证明自己,这女人也还是不会相信了。

    “娘的蛋!”韩跃忽然骂了一声,好心当做驴肝肺,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混混。

    “老子好不容易想做件好事,还被你怀疑来怀疑去的,去他妈的吧!”

    他眉毛一挑,伸手指着女子怒道:“我说你这娘们还真是事多。你怕什么,怕老子会吃了你?”他猛然蹿前几步,怒视着女子恶狠狠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浑身没有四两肉,瘦得快成一个骨头架子,就算白送我还要担心养不活……”

    女子下意识有些慌张,抱着孩子连连退后几步,一只手却在空气乱挥乱舞,以为韩跃要欺辱于她。

    “省省吧!”韩跃嗤笑一下,翻着白眼道:“老子都说了,你没有半点吸引力,就算现在哭着喊着嫁给我,我还要考虑考虑娶不娶。你看看你满头脏兮兮的样子,这是多久没洗澡了?我跟你说,我们田家庄的狗狗都没这么脏。”

    这话实在太欠抽了,混不吝的人一旦怼起人来简直不可听闻。那女子一脸震惊,随即气的脸色发白,差点跳过来跟他拼命。

    “你这娘们不是我说你,千里迢迢逃荒而来你吃了多少苦?尤其还带着个孩子,怎么就不肯让好心人帮一把呢?怕这怕那的,你有那么值钱吗?”他继续翻着白眼嘲讽,忽然冷哼又道:“有句难听的话我真不想说。其实像你这样带着个孩子举目无亲的,你今后生活都是个问题。我看你饿的都有些摇摇欲坠了,估计已经很久没有奶水了吧。嘿,就算为了孩子,你也不该这样啊!”

    “孩子!”女人喃喃一句,脸上神情变幻,一张姣好面容渐渐发白,眼睛里开始闪烁纠结的色彩。

    韩跃怒喷半天感觉心中爽了,他随手在路旁扯过一根青草叼在嘴里,哼着小曲便要离开。

    不让爷帮忙,爷还不伺候呢!

    便在这时,忽然那女子喊了一声,低低道:“我答应你!”

    “啥?”韩跃脚下一停,呆了一呆。

    只见女子满脸通红,眼睛里泛着屈辱的泪花,不过她却强行忍住,目光逼视韩跃,一字一顿说道:“我答应你,换些钱养小孩……”

    我去!

    韩跃顿时翻了个白眼。合着老子说了半天你这娘们听岔了,好好的热心帮助不要,非要拿身体换钱财?

    “我说你这娘们属驴的吗,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老子今天还真是见识了啊!”

    女子惨然一笑,她默不作声,忽然几步走到韩跃跟前,面带苦涩道:“我是个落魄女人,除此还能怎样?那边有个没人的树林子,你给我一些养孩子的钱吧!”

    语气凄凉,声若蚊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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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802/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 作者:山下出水所写的《大唐风华路》为转载作品,大唐风华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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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华路介绍:
穿越成为李世民的私生子,然而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个媳妇,种着几亩地,没事发明点东西,慢慢将一个烂泥村落发展起来。
韩跃感觉这种日子挺好,如果没有人打搅他情愿一辈子都这样。
然而男人总要长大,小人物也会慢慢变成大人物,举手投足,会当凌绝顶,岁月是一把杀猪的刀,韩跃却慢慢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大唐风华,谁人领舞,这是一个小人物慢慢成长为大人物的故事。
有装逼,有犯浑,有发财,当然也会有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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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华群:707518143
(另有新书《大唐第一狠人》正在连载,可往品鉴,必不失望)大唐风华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风华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风华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