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算计？算计！
达素死了，一根箭矢，让他赤红的双眼永远变不回了黑色。
他死的有点不太瞑目，毕竟他感觉就只差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报仇雪恨了。可惜，也就是那么一点点，他最终只能是抱憾终身。
当然他也不需要再去考虑其他，包括去承受全军覆没带来的所有苦闷和痛苦。
……
秦正射出了自己积攒了许久担忧、愤闷情感的一箭之后，并没有因此停滞下来，而是继续重复性的射出了一箭又一箭的致命箭矢，直到下面再也没有了一个站着的匈奴人。
他眼神凛冽，站在相山的一处谷口之上，他此刻即是心疼，又是愧疚。
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这千五骑兵，竟然一战之后就折损了三分之一。这还不算伤者，都是战死。
他已经粗略估计了一下薄骏和李吾的情况。
先说薄骏那里，他们已经在半个时辰以前就碰过面了，刚开始看到他们之时，自己麾下精锐的模样让他简直就是不敢相信。
一个个鲜血淋漓不说，几乎就连人样都差点看不出来了，人数更是将将剩下了不足二百之数。若不是盔甲款式独特，加之薄骏主动相认，秦正差一点就把他们当成猎物给猎了。
看到这情况，让他恨不得马上杀了那家伙，自己让他去诱敌，可不是让他去硬碰硬，结果竟然给他整成这个模样。
自己麾下可都是实打实的精锐，大小战事十数次，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打的损失，特别是他他的回射战法越发的完善之后。
同时，一般情况，很多部队损失五分之一之后，基本上都会溃败，但自己麾下打成这个模样都在坚持，怎么能不让他心疼，这可都是妥妥的精锐，更加是他以后扩充队伍的种子。
现在可好，不提种子，差一点连锅都差一点给人端了。
不过，看到他满框的眼泪和满是愧疚的脏脸，他又心软了下来。最后也只是耐着性子吩咐他们尽快退后回复。
再说李吾这里，剩余的人如今正在谷内补刀，看模样还有不到四百人的模样。虽说相比较数倍的斩获，但他还是一样心疼。
实在是因为他家底太薄，损失不起。
另外就是深深的愧疚，愧疚于自己还是太过于想当然，战争还真不是游戏，生命更不是数字。他当初可是答应过许多人，带着他们一起活下去，还要活得越来越好，结果却成了这副模样。
这让他心底异常沉重。也让他知道，就算他多了许多后世的见识和知识，但战争之道瞬息万变，不是他几个小计谋或者小算计就可以玩的转的。
特别是别人并不会跟着他转，就像这一次，原本他就是想来一个引蛇出洞，集火灭敌，以局部优势扩大战果。
现在出现如此损失惨重之情况，肯定也不是薄骏之所愿。毕竟薄骏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向来也是一个分的清孰轻孰重之人。
这也是秦正没有对薄骏痛下杀手的原因。
他更加愿意把更多的原因归咎于是他小看了敌人，低估了对手。
秦正眯着眼睛不停的在心里算计着下一步动作。
这一次有李吾出来力挽狂澜，把最差的结果给他稍稍搬回来了一局，但对于下一步的动作，却是让他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主公，战场已经打扫完毕，除去逃跑之敌，此战吾等共计斩获一千一百二十八级，没有俘虏，缴获战马八百八十三骑，兵器甲胄各千余……”。
正思量间，秦正耳边突然传来了李吾稍显兴奋的声音。
看到李吾的表情，秦正倒是一怔，想了一下，倒也释然，毕竟他们也算是胜利者，比起那些被他们削掉脑袋的家伙不知道要幸福多少。
不由得有些唏嘘又有些颓然的问道，“子中，不知接下来当如何处之啊！如今吾等兵力折损了三成有余，千余人马中能战之士更是只有五百之数，汝可有高见以教某？”
这语气让李吾倒是一怔，他有些不解，如今他们可是大胜，杀敌数千，自己只折损了数百，自家主公何以如此，看情况好似还有些不开心啊！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反而是思索片刻，马上答道。“主公，如今黎阳未破，城内守军依旧在奋力抵抗。而城外也只有二三千骑兵，或许别处还有其他匈奴人，然吾等只需要再去牵制一下，想来黎阳城内守军士气定然大涨，守住黎阳不失也尚未可知！”
他好似一边在回忆，同时一边在算计，皱眉低声呢喃着。
“如今冀州局势不明，伪汉已然在此占地为王，吾等上次偷袭荡阴之后，各处都开始戒严，城池村落乌堡到处都有伪汉军卒，即使北上并州，路途遥远，也是困难重重。
加之军中伤者甚重，虽有主公所推行之急救之法，但也只是治标无法治本，兄弟们更需要一个安稳之地修整调养。
如此，末将以为，北上不若南下，与其摸黑前行不若拼死一搏。还请主公定夺…！”
让我定夺，秦正一愣。
“唉！领导不好做啊！一念生一念死，我该怎么办呢？”
……
“达素这个蠢货，堵个人都堵不住，已经一盏茶时间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刘景眉头紧皱，他右边眼皮不时会跳动一下，而且越跳越快，让他眼睛即使眯着，都感觉不太舒服。更让他心中涌起了一丝惊悸。
这感觉很奇妙，让他躲过了多次的危机。这让他心惊之余，也是刺激不已。
他喜欢这感觉，让他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狩猎野狼的情景。想到这里，刘景又是念头一转，联想到自己心头的悸动。
“难道达素出事了？晋军还有伏兵？刘琨南下了还是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北上了吗？不可能…！若是如此，消息应该早就送来了！
或许还是那一群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野狗？
不应该啊！已经出来了两波共千余精骑，若是人数再多的话，不可能探查不到才是？
如今迟迟查探不到敌骑的踪迹，自己麾下侦骑没有能够找到他们，正是因为他们人数不太多之故！”
想到这里，突然刘景眼中精光一闪，冷哼一声，心中暗暗算计到。
“哼！兵法有云，以不变应万变，猛虎又岂会害怕野狗。
本都督就不信了，你还能变出多少人马来？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已经出了两轮伏兵，如此，本都督就不信汝还能玩出多少花样！
如今本都督还有两千精骑在侧，今日便是做一次那圈中之羊又何妨，到是要看看汝这羊圈外的野狗，牙口利是不利……！”
想到这里，刘景还不自觉看了看身后不远处一堆狼烟材料。
“吾有后手在此，即使尔等纵有千骑万骑，不消半个时辰，定叫尔来的去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决战（1）
黎阳城外，两方对峙，隔着三四里，远远相望。
秦正骑在自己的战马之上，望着远处已经严阵以待，开始变阵的匈奴人，眼神坚毅无比。
李吾，薄骏紧跟其后。同时他们合兵一处的两部骑兵，五百人马分成了三行，同时也是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三行骑兵，如同大海上的三道浪涛，汹涌的往海岸翻涌而去。
三行轻骑兵之后，李能带着亲卫营五百精锐，顶盔掼甲也是严阵以待，缓步跟在最后。
先前李吾的一番进言，虽然最后还是要他自己决断，但也确实帮他分析出了许多的信息。
事到如今，秦正其实是有些后悔的。自己一时激愤，损失惨重不说，可能还会搭上自己及麾下一众骑兵的性命。
不过秦正不管是在后世还是在如今，基本的决断还是有的，加之他也是有一股子堵性的原因，此刻他自己再来后悔其他都是无用。
如今黎阳已经是孤城一座，起码短时间以内，援军是无法到来的。幸好黎阳城外只有二千骑兵，不知怎的，最近黄河水位下降的厉害。这让他心里也是燃起了不少的希望。
想着即使有埋伏，只要他动作够快，迅速打破南边的封锁，他就可以有时间南下渡过黄河。与其等死，还不如依先前的计划拼死一搏，这或许就是他一线生机之所在。
……
景嘴里发着尖利的大笑，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的凶狠，特别是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阵阵冷历寒光把一旁的匈奴士卒都刺得生疼。
“哈哈哈哈…！好！汝这野狗终于是走投无路了吧！”
而此时就在刘景前方不远处，一部骑兵正不紧不慢的奔了过来，部队左右拉开，列出来一个一里见方的大阵。
阵阵灰尘从阵中飘上了天空，迎着头顶炎炎烈日，似要遮天蔽日一般。又似不甘的冤魂，在冲着天地咆哮，诉说着世人的不甘和怨恨。
来人虽然搞得声势浩大，但刘景却是不屑一顾。
“哼！故弄玄虚。若是骑兵，这般灰尘弥漫之像，没有一万，至少也得有数千之众。但料想对方却是不知道吾等大匈奴人都知道地听之法，摆出这般阵势是欺吾等大匈奴的勇士无智吗？”
刘景这话说的很大声，似嘲讽，但更多的却好似是在告知身边的匈奴士卒。显然他这话起了作用，让其麾下一众骑兵，面色平静了不少。
“传令下去，点狼烟，收网猎狗。前军准备出击，定要缠住他们，本都督要把这些个野狗抽筋剥皮……”。
在刘景的一声声大声的命令之下，从匈奴骑兵阵中，一道笔直的黄色烟尘直插云霄。
随即，一道牛角呜呜声亦是从刘景的传令兵那传了出来，排在匈奴军阵当真最前面的一部一千精锐，分成两团，一左一右便是冲了出来。
而在黎阳以西和北边二十里之外，亦有两支各五千人的匈奴士卒，陆续从埋伏之地奔了出来。
似归巢的倦鸟，又好似是草原之上的鬣狗，冲着黎阳疾驰而至。
而刘景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阴森、可怖。像是一只如愿以偿偷到了鸡的狐狸，又如同草原上那最凶残的狼。
……
黎阳西城头。
冉瞻心头思虑万千，他今日站在这城头，可是把城外的战斗看了个一清二楚，心情用跌宕起伏都已经无法形容其万一。
他已经来不及感慨其他，对城外的那支部队，除了服气之外，他也已经没有了别的心思。他先前数次认为必死的局面，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都被打破。
他的脸很疼，可能是伤的原因，更多的可能还有那几次自己点评之后，冉襄和冉良有些奇怪的眼神。所以这一次，他不准备再点评什么。
匈奴那边升起的那一道狼烟他看到了。而援军这边的滚滚烟尘他同样看到了。嘴里虽然不说，但他心里却是与刘景认为的一样。
这故弄玄虚，大唱空城计之举，是毫无意义之举。
再次用力握了握手掌之中的纸团，看了一眼身旁站的笔直，双眼直愣愣看着城外一脸凝重的卢谧，沉声说道。
“卢都尉且放心，吾等乞活虽人微力轻，但只要吾等余有一人，必不让城内匈奴从西城城楼走出。”
……
秦正看到远处匈奴阵中升起的那道狼烟，秦正想到自己做下的布置，心里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匈奴人果然有埋伏啊！侥幸心理要不得啊！那就话怎么说来着，你在凝望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望你吧！自己想算计这些个匈奴人，被匈奴人算计也是理所当然呢！
看样子利用拖树枝弄出来的疑兵之策，完全没有吓到那些匈奴人！算了，大战一场就大战一场吧！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不过，真特么心有不甘啊！来这狗日的五胡乱华时代，老子一天福都没有享过……！”
不再想其他，轻轻一夹马腹，胯下战马便驮着他奔了出去。
……
三四里地，两方相交，也就是各二里。
两方人马不到片刻功夫便交织在了一起。
初一交锋，刘景脸色便是大变。
说来迟，那时快。他直看到到对面之晋军骑兵，在三员大将的带领之下，完全不顾自己两翼夹击的态势，直愣愣的朝着他便冲了过来。
原本一条线般的阵势，更是在对方的牛角号令声中，迅速变成了冲锋阵型。
阵前三人，骑射之术也是了得，只是一个交锋，己方便落马无数。特别是对面的一个黑面小将。
看外形甲胄普普通通，却不想竟然左右开弓，手中的弓箭更是远在百步之外就开始箭无虚发。就这么一会，死在此人手中的匈奴勇士，至少已经是十以数计。
刘景作为统帅，对如此猛将倒也颇为喜欢，但要是敌人，他更喜欢亲手把他们做成酒器夜壶之类的器具，摆在自己的大账之类。
嘴里冷哼一声。
“难道…！他们就这五百人马，还想冲阵？就算尔乃万人敌，也休想在吾大军中横行。传令，让前军开始合围。取吾宝弓和鸣嘀箭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决战（2）
黎阳城，厮杀之声越来越大。
西城门处，卢谧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关心城外秦正等人。一刀劈死了一个延墙梯而上的匈奴骑兵，顺手一脚再次把尸体踢下城头。
乘着这片刻的功夫，四顾望去，城内四处浓烟滚滚，短时间援军看情况是没有的。而城头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乞活军和匈奴人。
不远处，冉瞻和冉襄大吼不断，一人刀盾齐出，一人铁矛连挥，攻防之间，匈奴人也是难有当者
无奈城头乞活军余者人数实在是太少，此刻即使有如此万人敌，也是猛虎架不住狼多。加之体力不支，更是守多攻少，只能是和身边一些乞活军汉子，死死守住城门绞盘的位置。
卢谧心里一叹，“真是不甘心如此啊！想本公子还没有声名远扬，竟然就要殒命于此。这一次看样子自己要有负所托了！”
又瞄了一眼冉瞻、冉襄二人，又是想到。
“着实可惜了两员虎将，原本自己还想着可以把他们引荐给将军的…！”
……
黎阳城西外战场之上。
秦正骑在战马之，端坐如松，不论战马如何奔腾驰骋，他就仿佛是粘在马背上了一般。
大大的喘了一口粗气，四下张望了一下战场行事。
对面的匈奴人，被他们刚刚一轮冲锋，消灭了一圈，但人数依旧在他们的两倍以上。
而且杀敌一千，也是自损八百，匈奴人不是软柿子。这样的攻击，一个不留神，薄骏的前车之鉴就在不久前。
不过不冒险又不行，时间不等人，多耽误一分钟，他们全军覆没的危险就多一分。来不及多看，稍微看了看形式，找了个方位就准备调转马头，再杀一阵。
“主公，对面的匈奴人也动了…！看样子是准备包围吾等！”
薄骏跟在秦正身后，他刚刚只是稍微射了几箭就没有再动手。
一来他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伤口也是疼得厉害，有几处位置更是已经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二来他此刻觉得他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保护自家主公身上。
故此他一直也是高度警惕，此刻匈奴人一动，他马上便看到了端倪。
秦正闻声望去，果真如薄骏所说，原本矗立在战场边缘的那一部匈奴骑兵已然开始向他们冲了过来。
此刻整个战场的形势，李吾领着一部人马，如遛狗一般，正与一部匈奴骑兵相爱相杀。
而他自己这边，一前一后，两部匈奴骑兵正准备将它围起来，先前的那一部已经在堵死了他与自己这边其他骑兵相连的通道。
说来迟那时快，也就一眼的功夫，要说秦正已经把整个战场形势看在了眼里，那完全就是扯淡。他也没有想其他，让他搞什么万军丛中取敌首级之事，他可没那么傻。
以往看小说演义什么单刀直入什么，挺爽。不过他自己这一真的上了战场就知道，那全是YY罢了。
对方黑压压一片，就这样傻不隆冬冲进去，他可没有上帝视角，可没有电子地图。
两眼一抹黑，他可记得当初在平阳，那个二米多的巨汉，武勇得不像是人，还不是被他用人海战术弄死了。
所以他要是也这么冲进去，能不能杀了对方大将不提，但他笃定自己指定就出不来了。
看到自己分散敌人兵力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犹豫，哈哈一笑之后，冲薄骏喊到。
“匈奴人想包抄本将军，他们是想的美。杀人的事情就先交给李能吧！传令，停止攻击，集中精力撤退…！”
……
“呜…呜…呜！”
“将军，主公他们撤军了，看样子匈奴人主力已动，吾等是否即刻按战前计划出击！”
李能他原本就已经是急不可耐，开玩笑，自家主公都还在战场之上拼命呢，他一个亲卫头领又怎么能在一旁干看着。
若不是秦正有严令在先，并无比郑重的告诉他，他们是全军的希望，是获胜的保障，他早就先自家主公一步杀出去了。
听到自己副将的提醒，顾不得呵斥，直接一举自己的长矛，大声吼道。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吾等平日吃最好的吃食，穿最好的甲胄，拿最锋利的兵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此刻主公正在前厮杀，吾等又岂能在此看戏。考验吾等之时以至，可敢与吾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他这句话可敢一出，所有亲卫几乎同时都是高举起了自己的长矛，大吼“杀”字，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大，所有人也是脸越来越红。
“好！”
李能一看，心中大喜。
“传令，放下面甲，蒙住马眼…！全军冲锋，目标，匈奴主阵，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