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懂爱吗，你爱过吗？
“靓仔，大半夜不睡觉，看星星？”
一跃而上，翻身到王冉身旁坐下。
吓！
王冉一个激灵，差点一巴掌拍过来。
待看清来者后，他松了口气，“周宗主，差点被你吓死。”
注意到他左手掌心攥着的信笺，右手里提着的酒壶以及落寞神情，周宸挑了挑眉，“我猜猜，你爹让你回去继承家产，与你心中的理想发生了冲突？”
“不是。”王冉苦笑一声。
“被心上人甩了？”
“不知道。”王冉情绪低落的往嘴里灌去一口酒后，娓娓道来：
“周宗主，你爱过吗？”
？？？
你喝假酒了？
周宸一把抢过酒壶，闻了一下，味道很正啊。
“周宗主，你懂爱吗？”王冉又问道。
“你脑子让驴踢了吧？”周宸没忍住。
“我家有个管家，名为田叔，他走得早，留下一名女儿名为田菱菱，她与我从小在城主府长大。”
“我们从小玩到大，几个孩子中，就属她和我关系最好。”
“她喜欢叫我冉哥哥，我喜欢叫她田妹妹。”
“我大她两岁，虽然叫她妹妹，但我知道，她在我心里的地位不是‘妹妹’可以简单形容的。”
“田菱菱13岁时，被羽灵宗长老看重，带回宗门悉心培养。”
“她终究成了仙人，而我，也只是成了路人。”
你嘛的，这语气说的我头皮发麻。
周宸抖了抖，只感觉鸡皮疙瘩疯狂冒。
王冉这孩子，是平时藏得太深了，还是大半夜网抑云？
周宸忽然觉得自己那份策划案很有搞头。
堂堂少城主都网抑，其他人也得抑起来。
“前几日，田妹妹年满二十，正值桃李年华。我亲手为她编制了一串紫色手链。”
“一个月时间，我请教数位女红，苦心编织。”
“她曾是我的妹妹，田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当我把礼物寄送出去，收到她来信时，我才知道，她已经不喜欢紫色了。”
王冉十分低落，“不仅如此，似乎她也不怎么喜欢手链，周宗主，你说会不会因为她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所以不喜欢手链这类物品？”
“每年在她生辰之日我都会送去礼物与信笺，但自从分别后，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回信，也就是说，我之前送的礼物，她是喜欢的吧。”
他抬起头，看向周宸。
周宸一顿，夜色下，注意到王冉眼角渗出的晶莹。
咋还说着说着给自己说哭了呢。
周宸感叹，看来自己需要安慰一下王冉。
“我觉得，她不是不喜欢礼物。”
“此言当真？”王冉眼中亮起希望。
“她是不喜欢你。”
“……”希望灭了。
所谓云津城少城主，是个舔狗。
啧。
“你有告诉过她你的心意吗？”周宸问道。
“没有。”王冉摇摇头，“我……我不好意思开口。万一她一直拿我当哥哥，当朋友，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相处。何况仙凡两隔，我们身份差距太大了。”
“你很缺妹妹？勇敢一些，喜欢她就说出来，没准她也中意你呢。”
周宸感叹道，“身份上差距那叫差距吗，你现在也是仙家弟子……咳咳。”
“喜欢一个人，就去追啊，你不告诉她你喜欢她，那她怎么清楚呢？”
“我知道你怕，你怕表白了，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即便你喜欢她，你也只能怂着看机会慢慢溜走。”
“等到哪一天，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或许给你发一张请帖，或许不会，而你就抱着一瓶酒，再像今天一样，坐在围墙上长吁短叹，感叹命运不公。”
“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怂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啊，这种东西是需要人去争取的，你小心翼翼，卑微怯懦，谁会喜欢这种低贱到尘埃里的你呢？”
是啊，谁会喜欢低贱到尘埃里的自己呢。
王冉渐渐攥紧双拳，“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唯唯诺诺，连这点小事都犹豫不决，何谈修剑，周宗主，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是呢！”周宸忽然话锋一转。
还有但是？
王冉愣住。
“假如你朝一个人迈出九十九步，那你一定要在最后一步，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这是为何？”王冉疑惑。
“九十九步是诚意，最后一步是尊严。”周宸解释道，“唯有双向奔赴，才有意义，你能懂我意思吗？”
王冉沉默。
周宸继续道，“纽扣从第一颗就扣错了，当你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才发现。正如有些事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只有到最后，你才不得不承认。”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王冉如遭雷击。
我别给这孩子说傻了。
周宸咂舌，看王冉表情多少有点不对。
“总之，你掂量掂量。”拍拍屁股站起身，周宸语重心长，“男子汉大丈夫，整日情情爱爱，钢铁呼吸法掌握了吗，体内剑元够10个单位了吗？”
“田菱菱有啥好的啊，漂亮吗？”
“漂亮，超级漂亮。”王冉坚定的点点头。
“比咱们那个楚瑶漂亮？”
“呃……应当比不了楚姑娘。”王冉又摇摇头。
“那可有魏娘子身材好？”
“田妹妹年龄还小，还未长开。”王冉尴尬道，“加之外人都传魏娘子样貌丑陋，想必单论样貌，田妹妹应当胜过魏娘子一筹吧。”
“哦，是吗？”周宸指了指，“你回头看看。”
王冉下意识转过头。
只见身着白衣的魏朝雨倚靠着门，微微歪头，看向这一边。
五官秀气可人，偏偏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似含桃花，勾的人蠢蠢欲动。
此时她的表情不苟言笑，不施粉黛的一张面孔吹弹可破，让人想要将她粉嫩的脸蛋捧在手心上玩弄。
嘶——
美，太美了！
这种又纯又欲的感觉，我擦。
王冉心头狠狠一跳，接着反应过来，“宗主，你是说她是魏娘子？”
“嗯。”
“好漂亮，在她面前，田妹妹算啥啊。”
？？？
我是不是误会你的深情了。
周宸一顿。
自己偷听墙根被发现，魏朝雨当即转身进入房间。
“行，你自己慢慢网抑，我先走了。”
“唉唉，宗主等一下。”王冉狠狠咽了口口水。
“干嘛？”
“魏娘子这人……如何？”王冉好奇道。
想了几秒钟，周宸给出两个字：
“很润。”
语毕，他迈步走向房间。
羽灵宗……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似乎从哪听过？
第四十七章 可算走了！
思索着，回到房间。
“你怎么还在这，赶紧哪来的回哪去。”
周宸摆摆手。
“我也想走。”魏朝雨语塞，“讨论方案时候花了太多时间。早已过了宵禁的点。”
“你不会是故意找借口留下吧？”周宸警惕看向她，右手悄无声息摸上了腰间剑柄，“签订大道契约，让我对你放松警惕，一步步接近我，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好像有那大病。
被迫害妄想症吧？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魏朝雨眼皮一跳，她再也不想被铁剑架脖子上，“我来找你，确实因为缺钱，加上廖和突破在即，说不定哪天会新仇旧恨一起算。你我已签订契约，我来找你寻求帮助，并无其他打算。”
“刚才和你聊怎样经营妙香阁，不慎便聊至宵禁时间，这你也要找个理由向我拔剑？”
“呵，这次你的解释勉强算自圆其说，你最好小心点，别被我逮到马脚。”
周宸冷笑，不为所动。
女人，太可怕了。
金丹期修士，更可怕了。
漂亮女人金丹修士，可怕中的可怕。
心提到嗓子眼都不为过。
“行，我保证没有其他心思。”魏朝雨强压下反驳冲动，
“这里空房间挺多，我去哪间睡？”
“空房间？谁知道你进去后是真睡觉，还是半夜起来偷偷查看我们宗门内的机密事项，到我屋里睡去。”
自己大半夜的找什么周宸啊。
把首饰直接找个当铺卖了都比求他来的好。
魏朝雨也不清楚周宸到底是lsp想占自己便宜，还是真的防备自己，要求同房睡。
“赶紧的，我都累了。”
周宸带她来到隔壁，“床够大，你不用担心挤。”
被子往床上一扔，周宸一跃而上，躺在床边，拍了拍床内侧，“赶紧睡觉，明天我要还给学员上课。”
“……”
看似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实际上谨慎小心。
又总能语出惊人。
城内人都说周宗主是个妙人。
魏朝雨清楚。
这家伙就是个屁都不懂，契约都签完了还要盯贼一样盯着自己的混蛋。
魏朝雨气哼哼的在心中腹诽一阵，然后爬上床，被子往身上一裹，翻身对着墙壁。
一分钟。
五分钟……
又失眠了。
还是有心事。
魏朝雨内心十分纠结，终究没忍住，轻声开口道，“喂，陵墓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没有回应。
魏朝雨继续道，“我向你保证，进去后不会遇到太多危险，我只想要一份能帮我重铸根基的仙药，这对于那位仙人来说，并不算什么珍贵物品。”
依旧没有回应。
“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份仙药……不仅如此，陵墓内还存在许多至宝，你若觉得自己资质不好，依靠仙人遗物，足以使你资质一跃成为天骄妖孽，即便圣地之子都比不上你。”
“呼……”
周宸打起了均匀鼾声。
你就不能听我说话吗。
魏朝雨无奈，仰面看着床顶，“听闻那仙人生前乃是无上剑仙，与其一同陪葬的还有他九九八十一柄仙剑。”
“嗯？真有仙剑？”
鼾声戛然而止，周宸扭头问道。
“真的有！”魏朝雨连连点头。
“真不错啊。”周宸露出一口白牙，手摸上靠在墙头的铁剑，脸色瞬间变得凶狠，“仙人陵墓，真当我不知道。危险的要死，狗都不去。赶紧给我睡觉，不然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插花弄雨。”
魏朝雨脸色一白，背过身去。
不过，何为插花弄玉？
——
第二日。
“里鬼剑术，前置：二刀**通。”
“右剑砍出，左剑顺势回砍，接着方向重复，左剑下劈，右剑上扬……”
“一个个小剑技，组成连击，让敌人无招架还手之力……”
“你看啥呢？”
一张手掌轻轻拍了下肩膀，魏朝雨吓得一个激灵。
“又在偷看我的文稿？”
“不是，这份文稿放在桌面上，我没有动过。我看你还没起，所以就自己坐在了这里。”
“还行，没有到处乱跑，算你听话。”
瞅了眼文稿摆放位置，大致没被动过。
“我可以走了？”
“走走走。”周宸挥手，“下次有什么事，白天来，不要等到大半夜，影响不好。”
呵呵。
魏朝雨一刻也不想多待。
将其送别，周宸来到演武场，目光一扫，顿时发现人员少了几十人。
许多面孔消失不见。
咋回事，都没起床？
正当他清点人数之际，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周宗主。”
“姜青，赵烈阳，你们这是？”
转过身，周宸看到这一大票学员。
姜青赵烈阳对视一眼，继而上前说道，“周宗主，我等是来告别的。”
“告别？”周宸挑眉。
动静引来一众学员侧目。
预料之中的疑惑，诧异表情并没有出现在周宸脸上，相反，姜青看到了几分不舍。
“终于是来到了这一天啊。”
这回，轮到他们诧异了。
“周宗主早有预料？”
“哈哈，一点猜测吧。”周宸微笑，“从看到你们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不一样。衣着低调奢华，绸缎高贵无比，非富即贵。”
“可能小富二字都无法形容，总之，我晓得大家并不属于这小小的云津城，我也有做好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
“周宗主……”众人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愧。
“诸位不必愧疚，也无需愧疚，你们并不欠我半分。”
周宸微微颔首，“准备现在离开吗？”
“是。”
姜青更加羞愧，头都低下去了半分。
还不愧疚呢？
学了人家的呼吸法，开胯开龙脊，以及修习了那些让人如醉如痴的文学课，受之有愧啊！
周宗主越是大度，他们心里就越是难受。
“既然如此，刘玉强，带大家去教材区，把《文学必修一》《文学必修二》《思想品德必修一》拿几十份出来，咱们为姜青等师兄弟送行！”
“好。”刘玉强招呼几名学员去取教材。
“周宗主……”姜青动容。
“不必和我客气。”周宸打断了他。
可算是走了。
天天搁我这耗着，哪有机会真正教弟子们实用技能。
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什么来头。
不管，走了就好。
周宸心中舒了口气。
——
不知距离云津城多远的地方。
一名黑袍青年缓步而行。
看似动作不快，每一步迈出，却直接跨越十数米。
奔行数千米，他停下动作。
拿出仪器辨认方位后，从腰间掏出一张宣纸。
纸上画有人像以及一行小字：
“列祖列宗，周宸”
第四十八章 告别，正式拜师
姜青这群人，衣着奢华又内敛，料子很华丽吧，倒不至于太夸张；说简朴，又完全不沾边。
总之就是一个特殊。
同时，他们身体资质非常好，仅从开胯，呼吸法中就能窥测一二。
身份高贵，身手不凡。
莫非他们来自类似东厂，西厂这的组织？
不。
大玄没有这种厂子，可能会叫做斩妖司，镇魔司……
即便以上还有很多地方不合理，却也是周宸找到最能说得通的解释。
关于修士，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一下子几十个修士被自己招进来，怎么想都有点离谱。
你丫得多闲才都来我这打假来？
我说点啥，你们就“很配合”的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实在是难以和修士挂钩。
想来想去，周宸无法完全确定他们身份。
反正，他们准备走就好。
实际上，关于剑道核心斩铁式，周宸一点没有教给弟子们。
以大家的身体素质，开胯之后，初步尝试练习斩铁式完全没问题。
考虑到宗门内有这帮来路不明之人，周宸始终耐住性子，静静观察。
当真应了魏朝雨的话：周宸，苟中之苟。
很快，刘玉强等人抱着一沓沓课本走过来。
“来，你一本，他一本。大家回去后好好看，有的文章是需要全文背诵并默写的，我不在，你们必须监督好自己啊。”
周宸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是，周宗主我们会的。”
姜青哭笑不得的接过书本。
“你们决定好了，那我也不再多留。所有弟子随我，一同送别姜青师兄。”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城门。
这几日周宸天天领着学员长跑，城门口的巡查官已见怪不怪。
简单询问后，众人鱼贯而出，来到南城门外几百米远的位置。
“周宗主，暂且送到这里吧。”
“好。”周宸站定。
在他面前，姜青赵烈阳为首的学员分散站开，众人脸上带着几分不舍。
“一个个都支棱起来，哭丧着脸给谁看。”周宸笑骂一声，“我还没死呢，等我哪天死了你们再来这种表情。”
“呸呸呸，周宗主休说些不吉利的。”姜青强打起笑容，“也罢，说不定日后我们还会相见，不必露出此番小女人姿态。”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
“您猜出我们身份不一般，我等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他解释道，“这里有一枚储物戒指，精神力进行沟通即可使用。代表我们一点心意，也感谢这段时间以来您的教导。”
“都说了不用愧疚。”周宸脸色一板，隐隐有几分怒意。
周宗主果然生气了。
姜青内心深深自责，并且低下了头。
下一刻，手中一轻，戒指被拿了过去。
“唉，你有这份心意，也算我没看错人。”
细细摩挲戒指，周宸开口道，“戒指我就收下了，以后不要搞这些邪门歪道。踏实练功，好好做人。”
“周宗主说的是！”
姜青郑重点头。
随后，后退几步，与赵烈阳并肩。
三十五名男修士。
十三名女修士。
共计四十八人，散开站位。
姜青赵烈阳率先抬手，接着，一众学员跟上，齐齐做拱手状，继而一拜。
虽未有一丝言语，但这无声的敬拜更令人肃然。
若让其他修士知道，圣地圣子，剑宗门徒，以及数十名修士向一位凡人鞠躬，怕是不知道会怎样耻笑。
可放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觉得违和。
周宸也收起往日嬉笑神色，拱手在前，“多余的话，我便不再多说，你们各自身份非凡，说不定还暗中对我所教授内容进行过鄙夷。”
“如今大家已是分别，我便多罗嗦两句。”
“道理在书中，做人在书外。”
“忠天之事，食天之禄。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天下终无不散之筵席，最后——”
周宸深吸一口气，拱手送别，“祝，前程似锦！”
“周宗主，再会！”
一字一句印在心里，再度鞠躬，抬头时，已是告别。
目送着众人远去，莫名还真有些伤感。
浓烈情绪涌上心头，悲的周宸停顿了两秒摩挲戒指。
第三秒，他的嘴角一点点上扬。
这枚储物戒指，看造型就甩魏朝雨那枚好几条街，发了发了！！
周宸大手一挥，带领众人返回，
“走，回去……”
停滞片刻，一字一顿道，“正式拜师！”
两队学员，背道而行。
终究没有人知道，春天埋下一粒种子，待盛夏之后，将会绽放出怎样的花朵。
——
“一百五十男，二十二女。”
“共一百七十二人。”
“仔细算算，大家加入列祖列宗，已接近一周时间。”
“我从未举行什么拜师仪式，并非我忘记，而是我需要在教授大家的过程中，考察大家品性。”
顺便防姜青他们一手。
周宸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
继续道，“本来在今天，我打算举办我们列祖列宗，第一次收徒拜师仪式，不曾想姜青等人选择离开。”
“人各有志，在真正入我宗之前，我不强求。”
“只是今日拜师礼后，便真正成为我列祖列宗之门徒，是我周宸的第一批弟子，将接触到真正的剑道。”
“修行之路非一朝一夕，而是水磨工夫。所谓剑修，更是历经千锤万击，亦心怀赤诚，满腔孤勇。”
“第二次，同时是我最后一次说：
若有人觉得与我剑宗不符，今日思虑清楚，离开即可。”
“小胖。”
“啊啊？？”刘玉强还沉浸于周宸那强大压迫力中。
简直帅爆。
“走了。”
“噢噢，来了。”
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演武场中，留下陷入沉思的学员们。
“冉哥，你觉得呢？”
有学员忐忑问道。
姜青等人离开，这里反而王冉成了最大。
“我觉得……这其实不是个问题。”
王冉向他咧嘴而笑：
“也就周宗主收留咱们，你去羽灵宗，赤元宗看看人家要你吗。”
第四十九章 外域仙
“周宸，咱们去哪？”
刘玉强问道。
“到处转转，然后找人。”周宸随口道，目光在两侧的商铺上扫来扫去，也不知道扫些什么。
“找人？”
“嗯，江如烟。”
“没听过啊。”小胖一阵思索。
“名妓。”
“啊？”小胖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道，“这还大白天，不太好吧。我听王冉说那魏娘子无比漂亮，她已经是你的人了，而你肾又不好，还是……节制点吧。”
“特娘的，几次了，有完没完？”周宸本来心情还可以，直接被这一句话整破防，脸色黑如锅底，“他那小崽子还和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小胖有些害怕，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没事，小胖你不会撒谎，我知道的。”
“他……他还说你三秒。”
“？”
嘎嘣！
周宸拳头发出爆响。
“周宸，你不许揍我啊！”小胖一个激灵，健步如飞跳出去几步，小心翼翼回头。
“回去，把《少年大玄说》给我默写一遍，错一个字，从第一个字开始默写。”
你太狠了。
刘玉强哭丧起脸来。
走在路上，两侧有各种商铺摊贩，周宸简单看了储物戒指中的物品。
不出所料，一个都不认识。
有叶子，有花，有剑……杂七杂八一堆东西。
有些物品仅看外貌就不像是凡物，一会找完人，正好去妙香阁问问魏娘子。
“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木雕，非常好看的木雕，便宜卖。”
“来来瞧瞧看，早起从山上摘下来的新鲜菌子，不知为何，今年菌子数量大减，再不吃可就买不着啦！”
——
“上仙随意拿，您喜欢就好。”
“狗屁，谁随意拿？”
不远处的声音将周宸目光吸引过去。
什么情况？
只见一名身高将近两米，脸庞两侧刻有蓝色纹路的高大男子面容泛冷，伸出比蒲扇还大的手掌拍在汉子脸上。
砰的一声。
汉子一头砸在地上。
四周路过的百姓身子一颤，目不斜视盯着脚下地板，匆匆而过，不敢投来任何多余目光。
汉子则脑袋破了个口子，门牙被扇掉两颗。紧接着又立刻堆起笑容，哆哆嗦嗦，“您瞧我这破嘴，说的什么话。上仙喜欢，这是我赠给您的。”
“哈哈哈这才对，大玄人，懂事。”
蓝纹男子大笑几声，抓起摊铺上最靠后的两座木雕便起身离开。
汉子心疼又脸疼，不敢多言半句。
“那不是阿彪吗。”周宸挑眉。
云津城治安较好，但混混这种东西，哪个年代都不缺。
吃喝嫖赌，撒泼打滚，坑蒙拐骗。
几年前，阿彪也算巡查司常客，经常被请到里边喝茶。
被捕便被捕，无所谓，反正咱没大恶，沾点“小错”，关上几天就得放出来。
这种滚刀肉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三十岁出头。
仅有半吊子武学功夫，气血随着年龄增大而衰败，再当混混，容易被人打死。
他开始琢磨干点小生意，雕刻木头卖钱，没想到这方面颇有天赋，练了几年，手艺越发炉火纯青。
列祖列宗装修那几天，不知道阿彪从哪得知的消息，大概抱着再干最后一票金盆洗手的想法，带着几个小弟上门收保护费。
我都假扮宗门了还要受你这鸟气？
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暴脾气上头的周宸拿起木棍就刚了上去，一人一棍，硬是打的这帮老混混屁滚尿流。
“想当初，我也是个热血少年啊。”
周宸颇为感叹。
都怪后来看的修士小说太多，给他整不自信了。
如今阿彪虽尝试改邪归正，但毕竟劣迹斑斑，不值当可怜。
反倒那蓝纹男子引起了周宸注意。
男子套着宽大服饰，和云津城百姓有明显不同，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背面同样有一条蓝纹，自手背向上蔓延。
蓝纹爬过脸庞，一直到头顶汇聚。
五官和大玄人大体相似，只是看上去，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又与其他人形成明显差异。
这种玄之又玄的气质很难形容，但确实存在。
对方抬起头，心有灵犀般向周宸看了一眼。
二者对视几秒后分开。
“周宗主，您还是别看了。”旁边的包子铺老板轻声提醒。
“怎么？”周宸问道。
“那位啊，是外域仙。”老板低头揉搓面团，“不是咱大玄的人。”
“外域仙？”周宸眉头一挑，“不是本地仙呗，大玄之外还有其他国家？”
外地人，本地人他听过。
外域仙，本地仙。
好家伙，这个挺新鲜。
此方世界被称为元界，穿越而来将近一个月时间，周宸还从未听说过除大玄之外的国家。
“俺就是一个卖包子的，不清楚啊。”卖包子大叔停下动作擦擦汗水，讪笑两声，“他们外域仙可不好惹，俺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敢打听这些事。
周宸默默听着，再次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那外域仙来。
乍一看没问题，仔细看，哪都是问题。
不看半天难受，看了难受半天。
一方世界，人种特征存在差异也可以理解。
算了。
“和咱没关系，走吧。”
——
“戏子名叫周小娥，明动江南人人知，红袖招展……”
台上，身着红衣的女子面上带着一张面具，体态婀娜，流转间尽展优美姿态。
“好像没什么人听。”
刘玉强看向四周，除了自己和周宸二人，还有另外两名带着面具的男子。
一共五个人，三个戴面具。
假面舞会？
舞台并不大，眼下接近云津城边缘，更没什么人来。
怎么感觉云津城越发奇怪。
先是姜青这些来路不明的人。
再是昔日金丹的魏娘子。
接着是那外域仙。
到现在，那俩带着面具的男子……
静静站在那里，仿若鹤立鸡群，两相对比，周宸刘玉强活像俩土包子。
他看向舞台上的人儿，“唱戏开嗓，纵无观众亦不可停。八方听客，七方鬼神，凡人不听，鬼神听。”
不愧是周宸，好厉害。
小胖不明觉厉。
而这一番话也让那两名面具男侧目。
周宸没有太多表情，微微颔首朝台上喊去，“江娘子，有笔生意，谈不谈？”
第五十章 家、国、仙
“外域仙，最近不安生，帝都那边有说什么吗？”
有二人缓缓走在街道上。
“一切如常。”其中一书生气息较浓的一人说到。
“果然，他眼里只有那群仙。”另一人冷笑，“老家伙只想着怎样制约仙人，根本不顾其他。说句不好听的，我大玄有强大武者，可真正顶尖之辈，还是一群修士。”
“用修士去对抗修士，粗略听很好。却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大玄外，群仙虎视眈眈，大玄内，百姓麻木不堪。”
这话传出去，掉脑袋都是轻的。
书生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并没有其他表示。
他早已习惯苍无江惊世之语，何况，眼前这位爷，说就说了。
“如今你是这大玄状元郎，是万千书生之向往。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待了有些年头，可有何感触。”
顿了顿，苍无江问道。
有何感触？
沉吟片刻，苏源开口，给出四字，“疲态尽显。”
“讲讲。”苍无江饶有兴趣。
“古时有皇朝，名武，后仙宗崛起，号‘极’，修士辈出，沟通上界。”
“待极仙宗分崩瓦解，我大玄建立。”
“武皇朝开辟皇朝时代，同时也提高修士地位。”
“我昔日大玄，一朝朝会，万仙来拜，覆压万万余里，无可匹敌。”
“然而修士终归是修士，不完全属人族。”
“当今圣上……”苏源有些犹豫。
“没事，你继续说。”苍无江示意道，“你我之关系，何须顾及这些。”
“当今圣上，为人皇，却始终向往仙人之道。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武道上限太低，寻常人终其一生，才可与金丹修士相抗衡。”
苏源叹息道，
“修士势力越发膨胀，不加以制约，我大玄必然步入武皇朝的后尘。”
“陛下他以修士制衡修士，同为无奈之举。”
交谈声不加掩饰，路两侧却没有任何一人投来目光，好似全然看不见二人一般。
“外域仙的问题……我其实认为可以暂时延缓。”苏源分析道，“外域蛮荒，物资远不及我大玄，千万年来一直被我等压制，唯有趁着元界战乱，趁虚而入。”
“元界之外，有汪洋相隔，其中妖兽无数，即便大能修士也难以跨越。他们外域仙勉强掌握粗劣渡洋技巧，三三两两之辈，难以形成气候。”
“总结来看，如今重点还是解决仙宗膨胀的问题。”
“说了这么多，疲态尽显四字还是没有解释啊。”苍无江轻笑一声。
“朝堂之上，外域仙问题要吵很长时间，仙宗问题要吵很长时间……事无巨细，不分主次，为了吵而吵，其中有多少人在浑水摸鱼，又有多少人是真正为了大玄。”
“可能这在朝堂中，是正常情况。但结合这百年时间以来大玄之变化，我觉得大玄各处，已显露疲态。”
苏源声音中带着几分惋惜。
他还算是收敛着说，在他心里，真正的答案，或许用日暮西山来形容更合适。
修士制衡修士，并非最好答案，强行续命，会有续不上的一天。
修仙对一个人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获得力量，阶级提升。
本质上的差距，谁还会觉得自己是当初那个凡人？
何况，修士有所成后，大多年纪不小，等亲人一一去世，基本也就和凡间断了关系。
这种情况下，“凡人”的身份，“国家子民”的身份，很难得到他们认可。
他们更加坚定，自己属于宗门，属于修真阶级。
大玄在那些几百岁修士的眼中，基本等同于一个巨型宗门。
外宗人出了事，你会有多大反应吗？
同理，你是外宗，管好自己，别来管我。
你实力没有强到哪去，硬要管我，只能产生矛盾。
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兴许再过几百年，大玄就会如武皇朝一样分崩离析……
这不是苏源能阻止的事情。
于是他刻苦读书，努力考取功名，为的就是改变大玄。
“可惜我现在发现……读书，似乎救不了大玄。”
他语气感慨。
“所以我在这元南域，另寻出路。”苍无江轻声开口。
“公子可有收获了？”苏源露出期待目光。
“没有。”苍无江摇头，“不管想哪些法子，修士最后都是绕不过的坎。”
“人人都说元界之上，万年一次大变革。”
“五万年前，元界出现第一名修士。”
“四万年前，王朝争霸，大陆纷争。”
“三万年前，武皇朝统一元界。”
“两万年前，极仙宗不可阻挡。”
“一万年前，大玄傲视群仙。”
“如今大玄延续一万五千年，我这心啊，一直高高悬起，从未一刻敢真正放下。”
苍无江手背后，散步一般走着，仰天长叹，“可惜，我仅仅是一个不受重视的，被逐出帝都，来到元南域的十二皇子。”
胸有千般火，无与他人说。
叹息之后，他轻笑一声，“说好的我陪你来云津城，只谈风月，不谈国事，结果还是没忍住。”
“公子心中忧国忧民，我能理解。”
“不说这些了，扫兴。”苍无江手腕轻轻一抖，折扇打开，活脱一富家公子哥出街游玩，语气带上几分揶揄，“一会就要见到你那心上人了，苏大状元心情如何？”
“公子莫要打趣我。”苏源苦笑，“我纵是这大玄状元，可终究负了她。”
“那你好不好奇她如今是否嫁为人妻，又或者是何等状态？”
苏源沉默。
苍无江翻手拿出两幅面具，“不打趣你了，把面具戴上吧。”
“多谢公子。”
苍无江解除屏障，让外人能够看到自己二人身形。
片刻，他们站在了一个小小的舞台前。
台下空无一人，台上舞妓唱念咿呀。
是她……
苏源怔怔出神。
即便对方戴着面具，苏源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正在此时，有两名年轻人走了过来。
扫了一眼，苏源满心是江如烟，没有过多留意。
一曲舞罢，那年轻人忽然开口。
“江娘子，听闻这些年你对外宣称丈夫已死，守寡十几年，曾经江南名妓，如今门前冷清……”
“我这有笔大生意，谈谈？”
然后苏源亲眼看着那帅的过分的青年得到准许，与江娘子进入房屋当中……
第五十一章 全都是宝物！
“那不是近几日云津城内大出风头的周宗主么。”
苍无江一眼认出了周宸。
“这……江娘子真同意他进去了？”
二人愕然，面面相觑。
只见苏源绷紧表情，难以形容。
“苏兄，是否需要我替你打探打探这周宗主？”
几秒后，苏源吐出一口浊气，摇摇头，“罢了，江娘子她有自己的选择，我们缘分已尽，不打扰便好。”
“唉。”苍无江叹息一声，没再多说。
——
“你真把江娘子说动了？”
魏朝雨一脸错愕。
就在刚刚，周宸领着江娘子走进了妙香阁。
一番交谈，把江娘子安排进了后院的房间中。
此时魏娘子与周宸相对而坐，她脸上带着几丝兴奋，“江娘子，青楼传奇，江南名妓年年有，做到如江娘子一般远近闻名的，当真少有，你是如何把她说动的。”
“我也纳闷。”周宸耸肩，“感觉她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冷，我准备的杀手锏都还没用，就是说了几句‘你在巅峰时期隐退，想必遭遇了某些事情，现在有一个机会……’，简单说了说，江娘子就同意了。”
周宸疑惑，“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魏朝雨开口道，“江娘子十三岁时已颇有名气，十六岁时名动一方，十八岁时芳华绽放，魅力难以抵挡。”
“在她二十岁时，彻底名动江南。不过这种身份，名气太大，反而不好，一般晚年都很难落个好结局。”
魏娘子惋惜道，“江娘子已不算年轻，所有人都盯着她，想看看她下一步打算，结果没人想到，在二十二岁，江娘子名头还盛的时候，忽然离开，世人不知她去了哪里，又为何离开。”
“有人传，是江娘子见识过人间百态，看破红尘选择出家，也有人说江娘子赚够了钱，将自己赎身，嫁了户好人家。”
“我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知晓了江娘子如今住处，只是没想到，你竟真能说动她。”
“不一定是我。”
“什么意思？”
“算了，谁知道呢，她人同意就好。”周宸摆摆手，啪的一下把戒指放在桌子上，“储物戒指，弟子们给我的，帮我看看里边玩意儿值几个钱。”
“造型蛮普通。”魏朝雨拿起来，正欲查看，发出一声轻咦，眉宇间多了几分认真，“这戒指不一般。”
“怎么？”
“外层设下禁制，外人看起来就是一枚普通戒指。同时上面存在独特的精神烙印，强行打开，会直接摧毁戒指，这禁制手法不一般啊，寻常宗门根本无法构建。”
魏朝雨来了兴趣，“你从哪弄来的？该不会是偷了什么不该偷的吧。”
“一边去，这我弟子送的。”周宸拿了过来，咣当一声，从戒指中取出来一盆花，“看看，这啥东西。”
“你的精神烙印还真能打开。”
魏娘子惊讶一声，看向那盆花，顿时严肃起来，“纳灵花，吞吐灵气，温养体魄……”
“你再瞧瞧这个。”周宸又拿出来一个物品。
“千机针，杀伤力巨大，无声无息，含有剧毒，筑基之下触之即死。”
“凝元茗叶，泡茶喝，可梳理体内淤塞，沟通天地灵气。”
“止杀令，专门给凡人用的宝物。捏碎后开启记录功能，持止杀令的凡人，修士不得再进行攻击，否则谁也不知道赠与令牌的背后会不会有更强大的修士，宗门。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枚，看造型，还是不同势力打造的。”
“敛息纹石，放置之后，滴上鲜血，滴血者可控制范围大小，收敛一定范围内的宝物气息……”
魏朝雨越说越心惊，直到最后一件宝物介绍完毕后，她才揉了揉有些麻木的面容，“这些宝物等阶不高，但都足以称之珍贵二字，你到底从哪弄来的？”
“有几个学员来历不明，在我那学了一段时间剑道，临别时给我的礼物。”周宸问道，“这些听起来不错，都值几个钱？卖一件能换几个金子？”
“金子？”魏朝雨冷笑，“你应该问卖一件能换几座云津城。”
要知道，魏朝雨曾经作为圣地天骄，面对这些宝物都会有刹那心动，足以见其珍贵程度。
“这些你一件都不能卖，风险太大。”魏朝雨解释道，“凡人城池没有什么人买得起，你敢卖，就要做好被各方势力调查的准备，以你性子，肯定做不出来这事吧。”
“那这确实不能卖。”周宸神色一凛，连忙把所有东西收起来。
“我建议你留着给自己宗门用，有敛息纹石在，配合那几枚低阶敛息符，绝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这点再议。”
周宸也没想到姜青他们给自己留下的东西这么值钱。
还有那止杀令……
听魏娘子说像是不同势力打造？
奇了怪了。
姜青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莫不成真是修士？
在他心里，几人身份逐渐从大玄神秘组织滑向宗门弟子。
可是又有一个问题。
他们若真是修士，按照魏朝雨所说，这些物品在筑基期都算是珍贵宝物，那大家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多半为门内天骄。
各势力的门内天骄聚集，又向自己赠送礼物？
太离谱了。
周宸把这个想法抛出脑海，“我有感觉到这些东西不一般，却没想到如此贵重。既然这样，还是按原计划来，赚钱，发展。”
“嗯。”魏朝雨点头。
“暂且如此，这里有一份乐谱，让姑娘们勤加练习，往后几天我会过来看效果，我现在先回宗门了。”
“好。”
刚要出去，想了想，周宸露出一口白牙，“明天刚好要正式拜师，你不是想恢复实力，考不考虑拜我为师，教你斩铁式？”
见她沉默，周宸也不在意，“无妨，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宗门怎样收徒也是可以的。”
“真可以让我去？”
“当然。”
“那我去看看。”
——
第二日，云津城外。
一名身着黑衣的青年停下脚步。
手掌张开，一张卷轴出现在掌中。
他确认一番，随后抬起头，“云津城……嗯，是这里了。”
收起卷轴，轻掸衣袖，接着，脚尖点地。
身躯骤然而起。
飞空！
第五十二章 仙人，降临！
清晨。
周宸早早起来，身着青袍，头发束起，腰间挂附长剑，正正衣冠，稍一用力，将房门推开。
演武场中无一人，他缓步走向道场。
吱呀一声，正门大开。
面前，一百余名学员整整齐齐，正襟危坐。
他没有说话，一步步向众人前方走去。
那里设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个蒲团。
魏娘子得到同意，进来后悄声来到角落坐下。
衣角轻扬，仓啷一声嗡鸣，众人耳膜刺痛，出现片刻耳鸣。
再看去时，铁剑直直插在地板上，剑柄处不断震颤。
“一个人都没少，可以。”
“在场弟子众多，端茶拜师便免去。”
“我要你们随我宣誓，以剑心起誓，拜天地剑道。”
众人神色一凛，表情严肃。
“持剑，立于胸前！”
周宸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厉喝。
众人拔剑而出。
双手握住剑柄，持在胸前。
冰冷的剑锋，倒映出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庞。
王冉心脏倏地一跳。
进入列祖列宗许多天了，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直到现在他终于想清楚，差了那一丝感觉。
那一丝正式的，合乎规矩的感觉！
“规矩，什么是规矩。”
“你爹即便是一城之主又何妨？”
“他一介凡人，胆敢冒犯，那就是不合规矩！”
“小不点，爷爷我今天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外域仙来大玄，没有宗门可去，大多住在凡人城池当中。
大玄修士在乎避红尘，斩因果，不与凡间勾连。
这帮外域仙全然没有这种概念，该吃吃，该喝喝。
凡人武修最高战力才相当于金丹层次。
一些中小型城池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强者存在。
这也导致某些外域仙早期十分嚣张跋扈。
后来大玄狠狠整治一番，情况略有好转。
六岁时，母亲意外遭遇两名仙人战斗，不甚被余威波及，不治身亡。
十岁时，亲眼目睹父亲被外域仙羞辱的体无完肤。
即便后来外域仙得到了应有惩罚，可那场景依旧成为他心中不可磨灭的深渊。
王冉渴望变强，想要求仙问道。
弱者，唯有期盼强者能够高抬贵手。
他受够了成为弱者。
但比周宸还要遗憾的是，他不仅不具备灵根，体内更是经脉闭塞，根骨奇差。
这种状态，练一辈子武都练不出名堂。
天赋绝顶少见，差到这种程度的，同样少见。
然而这阵子在列祖列宗当中，他第一次感受到变强的感觉。
那种呼吸间吐出的热浪，身体每一个细胞充分燃烧的充实感，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沉浸在梦中。
剑道，剑修。
这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光。
双手紧紧握着剑柄，攥的指骨发白。
“怀赤心巡天，剑卒过河，穹顶之下当有进无退。”
瞳孔倒映着剑刃的模样。
剑刃又映射出他模糊的脸庞。
自己即将真正意义上的拜入宗门了吗。
王冉目光中流露异彩。
“随我宣誓。”
厉喝再度响起，周宸不苟言笑。
“我宣誓，我为剑修。”
“我宣誓，我为剑修。”众人附和上。
“我自愿加入列祖列宗……”
噗通！
噗通！
众人正要附和，忽然间，万籁俱寂。
天地间在某个刹那按下了静音键，无声，静止。
众人只能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以及灵魂的瑟瑟发抖。
这种宛如下位生物遇到上位天敌所产生的战栗，化作一丝电流，顷刻席卷全身。
逃，赶紧逃！
身体本能散发的危险预警，针扎一般刺痛大脑。
惊慌，不安！
王冉心头骇然，勉强用双眼看向周宸。
对方同样面色严峻，站在原地。
什么情况。
无形禁锢将手脚牢牢锁定，这股难以抵抗的巨力，强压在他身躯，面对这股威能，王冉下意识想要跪拜。
噗通！
两三息时间，便有弟子承受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总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跪吧。”
持剑而行，向剑而生，是为剑修！
怎能说跪就跪？
倔脾气上头，王冉紧咬牙关，身体簌簌发抖，后背已然有些许弯曲，却没有跪下。
“呼——”
深吸一口气。
忽然被打断拜师仪式，周宸面色微沉，他同样感受到这股压力，因为身体素质比学员们强上不少，抵抗起来没有那么吃力。
抬头，望向空中。
天花板被掀开的道场只能看到湛蓝色的天空。
难道有修士进攻云津城？
周宸一咬牙，从戒指中拿出一枚灵符，用力捏碎，冲击波四散，压力顿时一轻。
周宸拔起地上的剑刃，推门而出。
弟子们纷纷跟着出来。
“发生了什么？”
“莫非有邪修？”
“等等……你们看天上！”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望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依稀可以看出一个人影。
嘈嘈杂杂的声音渐渐小去，方才那种压力再次袭来。
“敢问阁下是何人！”
周宸心里咯噔一下，危机感越发强烈。
脚踏虚空，是为修士！
近了，更加近了！
对方脸庞在眼中逐渐放大。
终于。
一个身着黑衣，腰牌令牌的男子悬停在列祖列宗斜上空几十米的位置。
双手背后，一袭长袍之后，印有一大字：盟。
高高俯瞰，一言不发。
场下鸦雀无声，对方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穿透虚空，锐利目光刮在皮肤上，刺的人生疼无比。
一百多双眼睛，竟是不敌对方一人！
仅仅片刻，超过一半的学员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仙人，飞天，这是真正的仙人啊！！
我……我等是否要向仙人跪拜？
许多弟子就差把诚惶诚恐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列祖列宗，周宸。”
对视数秒，对方缓缓开口。
“是我。”周宸沉声点头。
“万宗仙盟规定，创办宗门者，需进行认证，不得擅自创办宗门。”
“不过并非所有修士都通晓。所以在这部分修士创建宗门后，万宗仙盟会派人前来认证。”
“好的，我明白了。”嘴上答应，周宸并未放松。
相反，在对方说出这句话后，他胳膊上的汗毛一根根耸立起来。
那种危机感，几乎要将人吞没。
他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因为下一秒……
“然大胆之徒，以凡人之躯，冒充仙门，其罪可诛！”
“罚，肉身腐朽百年之罪，神魂鞭笞百年之刑。”
“速来，伏诛！”
字字震耳欲聋，天雷炸响！
瞳孔猛然收缩，心中警鸣大作！
视线中，一切仿佛变慢下来。
一枚拳头在眼中逐渐放大，再放大！
周宸没想到，谁都没想到。
穿云裂石之声传来，天空中陡然爆发出一圈近百米的气浪云，拖着一条长长尾焰，流星坠世一般。
于凡世之仙人，
此刻，降临！
第五十三章 站那
轰——！！
短暂的凝滞之后，狂暴气浪席卷四周。
冲击波向四周扩散，众人毫无防备，直接被吹的东倒西歪。
好在经过这些日锻炼，学员们身体素质已非常人，否则仅仅这一下，就足以让数十人受伤。
除了魏娘子。
砰的一声，她横着砸在大树躯干上，然后摔落下来。
她彻彻底底的修为尽失，唯有神魂稍强过普通人，其他方面和凡人没有任何差别。
遭受重击，顿时两眼一黑，眼冒金星，险些一口气晕过去。
“周宗主……”
众人瞳孔震动，目光所及，道场方向灰尘四起，看不真实。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废墟之中，一道身影倒飞而出。
在地上犁出一长条沟壑后停下。
是周宗主！
有学员正要上前将他扶起，那不可抵挡的威压再次降临！
这一次离得更近。
直面威压，全身乃至灵魂都在畏惧！
修士之于凡人，那就是天！
仙凡有别。
这四个字，在场学员都听过，但却无一人知晓其真正含义。
直到此刻，才体会到四字背后的残酷现实。
修士，是修仙之士！
我等在其面前，宛如蝼蚁！
“我……我乃云津城少城主，这位上仙，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
牙齿在打颤，王冉猛咬舌尖，身体有了几分力气。
砰！
话没说完，一道流光闪过，击在他身上。
声音戛然而止，他一头撞在边缘围墙，将砖石撞碎，整个人半挂在上面，生死未知。
“聒噪。”
淡淡脚步声从烟尘中传来。
沓、沓……
身上一尘不染的男子走了出来，衣角未有一丝褶皱。
在他右手手腕处，套着一红黄双色交织的手环。
囚魂环。
专门针对罪犯，近距离接触，将人神魂抽离。
肉身失去魂魄，也就可以放入储物戒指当中。
有一点需要注意。
神魂离开肉身越长时间，回魂后越容易发生意外，不同神魂与肉身无法匹配，强行塞进去，只会导致种种恶果。
此等法宝专门用来对付筑基期以下的罪犯，强行分离神魂与肉身进行刑罚，少有人能够抵挡。
缺点就是需要近战施展，否则梁海根本不会多作废话，直接收了周宸就是。
“能接下我这一击不死，你倒也不算凡人。”
“以武者身份，冒充修士，开办仙宗，这就是你的底气么。”
梁海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逐渐从地上爬起来的周宸，他没有太多情绪。
武者冒充仙宗，依旧是死罪！
仙人修士不可辱，仙宗，亦不可辱！
凡人办仙宗。
不啻于百姓穿龙袍。
乃大逆不道！
“且随我回去将你审讯，此番放弃抵抗，还能少受些苦。”
“你特么……”
咬牙站起，周宸话还没说完。
砰！
梁海脚下砖石炸裂，身躯化作黑影，一掌拍打在周宸胸膛，将他弹飞出去。
轰隆隆声连成一片，墙壁破开大洞，一条宽阔大道穿过百米长的房屋。
两三秒后……
轰隆！
地面颤抖，白色的光团爆炸开来，波及数十米。
自上一次有凡人冒充仙门，遭受种种酷刑，想不到如今还有人敢做出这种事。
真当修士不在乎这些？
你随便办武馆，怎么搞都随你。
非要对外宣称是仙门，那就是纯纯找死。
在简单打听列祖列宗的状况后，梁海便肯定，这是一家假冒仙宗。
今日他来此地一看，发觉周宸浑身上下不具丝毫修为。
一切实锤，还需废话？
犯下重罪，就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就要以最狠辣的刑罚示众，狠狠震慑他人。
梁海脚步浮空，准备向周宸方向飞去。
“等……等一下！”
魏朝雨强撑着起身，手中举起一块令牌。
“止杀令？”
梁海微微皱眉。
“你误会周宗主了，他并非凡人……”
魏朝雨捂着心口，忍痛解释道。
——
痛！
全身剧痛！
睁开眼，灰尘缭绕在房屋顶，耳边嗡嗡作响，听不真切。
眼前场景还在天旋地转，大脑尚未从眩晕中缓解过来。
哗啦啦——
起身，瓦砾，尘土，碎片从身上抖落。
头发披散在脑后，一缕鲜血从额头顺流而下，再由下巴落在地上。
圆润血液滴下，震散几丝尘土。
周宸茫然看向四周。
“娘！娘！”
“爹，醒醒，醒醒，快来人救救我爹啊！！”
“呜呜呜呜呜呜，老头子，老头子！”
痛哭声，呼喊声混作一团。
这一击纵长百余米，一路房屋尽被击碎穿透！
而后那一下爆炸，更是威力骇人。
脸庞有些发黏，伸出手指，轻轻抹去脸上血液。
左手向两侧扒，将碎石推开。
抬腿走出。
周宸衣着褴褛，伤痕累累，站在街道上，耳边那哭喊声更加明显。
“呼……”
“呼……”
呼吸带起阵阵热浪，周宸伸出手，又放了下去，最后望向剑宗方向。
一步，两步。
阿囡，顾嫂子，张大哥。
靠卖烧饼为生，干了有十几年。
老手艺，实惠，好吃。
周宸在他家买过好几次烧饼。
李叔，会点手艺，做些小玩意卖钱。
最喜欢傍晚去另一条街的铺子打二两烧酒，提回家，坐在门口，小口酌着。
孟大爷年轻时是个穷酸书生，高举不中，几次下来后，也就认命，却刚好相遇方大娘。
大娘年轻时家里富，于是上演一幕千金小姐看上穷酸书生。
后来遭遇变故，方家几乎被满门抄斩。
二人侥幸不死，相依为命来到这云津城，诞有一子，十五岁在小溪游泳时淹死。
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老头子……老头子……”
灰头土脸的大娘老泪纵横，一下下吃力搬开碎石。
唰！
一道剑气划过，露出下面奄奄一息的孟大爷。
“谢谢周宗主，谢谢周宗主！”
为何谢我。
你们因我，而受了这无妄之灾。
梁海来的十分突然，出手的更加突然。
周宸全然反应不过来，对方攻击已然落在身上。
这就是真正的修士么。
这就是凡人眼中的……仙？
“事情就是这样，完全是一场误会，周宸他不是骗子，也从未抹黑仙家宗门。”
魏娘子苦苦解释道。
“哦，那可能的确如此吧。”梁海点点头，“疑点太多，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会是正常宗门。我来此，便是查看是否存在污蔑仙宗行为，然后灭杀所谓仙宗宗主。”
“既然是误会，那我回去通知仙盟，让真正的前辈来一趟吧。”
“嗯嗯好。”魏娘子看到步伐缓慢靠近的周宸，顿时挥了挥手，“你的那些止杀令呢，快拿出来给上仙看看。”
周宸动作微顿。
下一秒，一枚止杀令出现在掌心，捏碎。
魏娘子怔住，“没事，不用捏碎，上仙能分辨令牌真假。”
周宸默然。
接着，第二枚止杀令，捏碎。
第三枚……第四枚。
一直到所有止杀令全被捏碎。
“不似伪造。”
梁海深深看了眼周宸，脚步轻点。
“上仙慢走。”
“站那。”
截然不同的声音从魏朝雨以及周宸嘴里喊出。
魏娘子心脏猛然一跳，难以置信望向周宸。
你疯了？！
梁海并未在意，或许他并不相信周宸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唳——
然而下一秒，剑气划破长空，带起鸟鸣鹰啼一般的啸声。
梁海瞬间弯腰，剑气从他头顶飞过。
一缕几厘米长的碎发轻飘飘落下。
静……极度的安静。
“让你站那，耳朵聋了？”
第五十四章 磕！
耳朵……聋了？
场面彻底陷入死寂。
“周宸？！”
魏娘子一声惊呼打破了这层氛围。
“嘘。”
食指竖在嘴边，他轻弹了一下剑刃。
“止杀止杀，我辈剑修，当以剑止杀，何须令牌。”
“凡人。”
梁海一点点转过身，一身气势层层拔高，山呼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周宸却好似没有感受到，轻抖剑花，剑锋逐渐上移：
“我有说过让你走了吗，崽种。”
钢铁呼吸法熊熊燃烧，剑元，好似那即将到达沸点的壶水，咕噜咕噜，积攒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你、在、找、死。”
梁海一字一顿，眼中第一次出现其他情绪。
周宸咧嘴而笑，嘴唇略有干裂，“来，把我打死，或者——”
“让我把你打死，杂碎。”
“周……周宸？”
看着拔剑向修士的周宸，魏朝雨心凉了半截。
你……怎么敢向修士拔剑。
对方可是万宗仙盟的人！
对他动手，将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你知不知道有多严重？
魏朝雨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周宸那张面孔，一时间不知所措。
也没有时间让她去说。
四目相对，一刹，耳畔再度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气浪骤现，扩散。
半个呼吸的功夫，在一百多双眼睛注视下，二人交锋而至！
钢铁熔炉，斩铁！
银白色长剑附着一层难以形容的莫名韵律。
仅仅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到无边的锋利，锐利！
“不自量力！”
梁海冷笑一声，手中同样出现一柄长剑。
我有下品灵器在手，你敢与我拼剑？！
咔擦！
手中一震。
梁海一怔。
不妙的感觉刚刚浮上心头，手中一轻，背后传来巨力。
轰隆！
长剑斩断对方灵器，剑刃回环，狠狠一砸。
剧烈声响中，梁海砸进道场。
“我要你死！！！”
从废墟中爬出，梁海不复先前那高贵姿态。
没等他掏出新武器，剑气迎面而来！
刚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侧身闪开。
噗呲！
脸部微痛。
手指轻触，一抹殷红出现在指尖。
血？
流血了？
我被一名凡人所伤，流血了！？
如此荒诞事实，他从未听说过！
等反应过来，是无边怒火猛烈而起。
“我要你死！！！”
啪！
下一秒。
“你不是很狂吗？”
周宸转瞬极致，手中长剑不知何时换成一根长棍。
轰然一声，重重抽击在梁海胸膛。
胸膛顷刻凹陷，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与疼痛，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致命的威胁！
血液从口腔中喷洒而出，身体刚要飞出去，衣领被勾住，紧接着是天旋地转。
砰！
脸部与地面亲密接触。
根本反应不过来，长棍落下，直接敲在后背。
一棍之下，梁海感觉自己魂都要被打了出来。
“所谓修士，自诩仙人，便是此番？”
长棍举起，落下！
嘭！
一声闷响。
半跪在地上，右手死死攥着落下来的棍棒，梁海的表情渐渐狰狞，“很好，很好。你……”
膝盖侧击，坚硬部位狠狠撞在他的脸颊。
突遭重击，梁海张开嘴，瞳孔放大，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我当然知道我很好。”
抓起他的衣领。
一拳！再一拳！
鼻血下流，剧烈痛楚让梁海回过神。
眼中拳头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
痛！痛！痛！
“死！！！”
自己身为万宗仙盟成员，被蝼蚁攻击？！
不可忍！！
轰的一声炸响！
橘黄色火光绽放，首当其冲的扑向周宸。
“废我下品灵器，伤我修士之躯！”
“此番行径，当千刀万剐，逐灵魂至往生洞！”
“炎日！”
梁海又掏出一柄下品灵剑。
汹涌火焰包裹着剑身，他知道，周宸不会死。
这身体素质不像凡人的人，绝不会因那一下爆炸而重伤死去！
透过层层火浪，他找到周宸位置。
长剑横空，化作烈阳悬空。
带有万钧之势，空中带出道道火舌残影。
劈砍而下！
叮！
两剑相接，声音清脆。
你真当我这一剑是普通剑斩？
梁海狼狈的面容浮现狞笑。
心念一动，灵力流转，剑上的火焰炽热万分，爆！
二者距离，周宸根本来不及躲开！
“周宸！！”
小胖发出惊呼。
他死定了！
收剑，自斜上向下劈砍！
叮！
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梁海冷笑。
再收，再砍！
叮叮叮叮……
每一次斩击，高温火焰足足向前扩散十数米，完全将周宸笼罩，将身后的道场吞没。
砍着砍着，他发现不对劲了。
对方为什么没有丝毫颓势？！
等等……那些火焰，好像在跳动。
好像……活了？
“呼。”
“呼。”
吞吐，呼吸，淬炼！
钢铁呼吸法，化作熔炉，炼火，炼意，炼体，炼神！
【钢铁呼吸法】【完成度：70%】！
一缕缕火焰向两侧分流，绕过周宸皮肤却没有留下丝毫伤痕。
“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海发出难以置信的喊声。
自己的灵技，竟未伤及对方，简直天方夜谭！
“我是谁？”
一柄长棍在眼前放大。
然后……
嘭！
狠狠砸在脸上。
眼前一黑，连带着对外界反应都迟钝了数分。
“你问我是谁？”
嘭！
又是一棍，敲击太阳穴，面容已然乌青。
梁海嘴角溢出鲜血。
嘭！
最后一滚，下颌骨粉碎。
梁海远远击飞出去，摔在街道中，瘫倒在地。
周宸一跃而起，跳到他身边。
拎起他后衣领，看向满目疮痍的街道。
“阿姊，我这就去医馆给你请郎中。”
“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娘……娘……”
“老头子，醒醒啊，老头子……”
哭喊声撕心裂肺。
一击，仅仅因为梁海一击！
胸腔中强烈的情绪终于再难抑制。
咔擦！
骨折声响亮无比。
“给我跪下！”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用你那双高居云端的双眼，俯瞰人间的双眼，好好看看，这就是所谓的修士？”
唰！
右手伸出，抓住对方脑袋。
周宸胸腔起伏。
悍然出手！
“不问缘由，向我大打出手，你不问是非黑白，磕！”
咚！
向地面重重砸去。
“身具修为，向无修为在身之人出手，你枉为修士，磕！”
咚！
又一下。
“殃及池鱼，漠视生命，你不顾他人性命，磕！”
咚！
重重一下，地面震颤！
“这三个头，你磕的，是世间正道，是方寸规矩，是无辜生命！”
再磕！
地面狠狠摇晃一下。
铮！
长剑拔出。
“以几十人之性命，换你一人，你当无憾。”
“慢，剑下留人！”远远的，呼喊声传来。
袁武带着一队巡查官急匆匆靠近。
“抱歉。”
我执意要杀。
周宸淡淡看了一眼他们，手中长剑不曾半分停顿。
剑落！血渐！
然后轻轻抽出。
食指中指轻轻抹去剑上血迹，寒光凛凛，锋利无比。
“这就是修士吗，我一介凡人。”
“好害怕啊。”
第五十五章 万宗仙盟
长剑落下拔出，整个世界随之一静。
在几秒后，一切才变得鲜活起来。
自己逆伐了修士。
真真正正的逆伐了一名修士。
周宸精神恍惚。
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合适物品。
也不矫情，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血水，汗水……
身上伤势不重不轻。
加上剑元消耗透支，他此时只感觉无比困乏，本能想要倒头就睡。
看着袁武等人靠近，周宸强打起精神，勉强保持着站立姿态。
“周宗主。”来到七八米远的距离，袁武拱手，余光扫过地上那具尸体，眼皮狠狠一跳。
特娘的。
坏事了，真坏事了！
万宗仙盟的人，死了！
死在了云津城中！
我滴大哥啊……
“袁队长来了啊。再多喊几名巡查官，处理一下现场吧，伤员很多。”
周宸开口说道。
“这些不重要，周宗主，我是想告诉您……”
“不重要吗？”
平静声音传入耳中，袁武猛然打了个哆嗦。
“这人已经死了，处理伤员，不重要吗？”
袁武登时汗如雨下！
对方乃是灭杀了万宗仙盟来者的狠人！
他只感觉那双眼睛看似空洞，实则直戳内心。
对视片刻，不由得冷汗涔涔，低下头不敢再看。
之前和周宗主聊天，觉得和和气气，挺有意思一年轻人。
此刻袁武终于知道，对方俊朗的外表下，杀意涌动！
一句话开口，袁武生不起半分反驳情绪。
“我知道了，我这就组织人手进行救援。”
“嗯，麻烦你了。”
周宸没有其他表示，长剑消失在手中，转过身，向剑宗一步一步，缓慢走去。
“哦对了。”他停下脚步。
袁武瞬间紧张起来。
“把这家伙也处理一下吧。”
还好，周宸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踹了下梁海。
“好……好的。”袁武点点头，目送周宸离去。
剑宗位置，满目疮痍。
道场先前因为姜青等人，天花板被掀开。这会直接成了一片废墟。
演武场几处擂台破碎不堪，地面跟被导弹犁过一样，四处围墙，坍了两处。
唯一庆幸的，还剩下几间房屋没有损坏，其中就有自己那间。
幸好学员们不傻，在战斗触发的第一时刻就躲到角落当中，基本只有些擦伤。
除了魏朝雨和王冉。
王冉能突破修士气势压制，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周宸蛮感动。
魏朝雨替自己说话，确实有几分意外。
“周宗主。”
“宗主。”
一名名学员从呆滞中回神，站起。
“都没事吧。”周宸问道。
“没事……就是冉哥他好像肋骨断了，脑袋也破了个口子。”
他望去，王冉此时清醒过来，被人抬在形似担架的架子上，朝周宸露出一口白牙，“嘿嘿。”
周宸大致扫视，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一会记得把我抬回我的房间。”
“什么？”
噗通！
下一秒，周宸迎面摔倒在地。
“周宗主！！”
“诶诶！周宗主没事吧！”
——
睫毛颤动，然后睁开眼。
虚弱感以及现实的抽离感一齐涌上心头。
“我……”
张嘴，喉咙便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
身旁刘玉强惊醒，“周宸你醒了，我给你倒水！”
一杯水下肚，状况好了许多。
“我睡了多长时间。”
看向窗外，天色暗中透亮，不是刚要入夜，就是即将破晓。
“一晚上。”刘玉强揉揉惺忪睡眼，也向外看去，“天色马上就要亮了，你要不再睡会？”
“不睡了，现在怎么样？”
“什么意思？”刘玉强哈欠连天，问道。
“算了，你帮我把魏娘子喊过来。”
“噢噢。”
刘玉强摇摇晃晃出门，很快，魏朝雨推门而入。
“醒了。”一进门，她就叹了口气。
“嗯。”周宸撑着身子坐起，靠在床头，耸耸肩，“我是不是闯祸了。”
“何止啊大哥。”魏朝雨再叹，“若对方是普通修士，杀了就杀了，可是……”
“万宗仙盟？”周宸说出这个名字。
“嗯。早些年由几个大宗门牵头组建，后来成为所有仙宗必然加入的组织。”
魏朝雨解释道，“得到万宗仙盟认证，才算是一座真正的仙家宗门，否则，无法招收学徒弟子，说句不好听的，把你称为‘有实力的山贼’都不为过。”
“并非他们霸道，而是确实存在一些宗门，不具备传授功法的实力，或者传授的都是歪门邪道，万宗仙盟便会剔除此类宗门。”
“凡人冒充仙门，败坏仙宗声望……将你斩杀，可得因果，日后修仙路必然更加顺畅，对那小吏来说，你相当于送上门的好处。抱歉，我之前并没有和万宗仙盟有太多接触，修为被废后，更是没想起这方面，才没有提醒你。”
“不怪你，是那修士来势汹汹，一言不合便动手。”周宸揉揉太阳穴，“接下来，我要面对万宗仙盟的追杀？”
“不一定。”魏朝雨摇了摇头，冷静分析，“被追杀的前提，是你的确以凡人之躯冒充仙宗。若你成功通过认证，成为一名掌门宗主，那他们必然不会对你计较，相反可能还会送上赔礼道歉。”
“修真界，掌门不可辱。对方未事先查探清楚，引生误会，死了白死。”
“这样吗。”
周宸双脚触地。
身体软绵绵，晃晃悠悠，好歹站了起来。
“但你确实不应该杀了他，哪怕留一口气，情况都好很多。现在来看，只可能有两种结局，一，你被万宗仙盟大能灭掉，二，成功通过仙盟考验，相安无事。”
周宸并未说话，走到桌前，扶着坐下，拿起糕点塞进嘴中，“那修士什么等级，金丹之境？”
魏朝雨沉默，嘴唇蠕动。
抬手也拿起一块糕点，吐出二字：“筑基。”
周宸动作明显一顿，正欲开口。
“跑不了了，那修士过来，是清理冒充仙门之人，同时也携带了宝物，记录下你的神魂波动，只要你还在大玄，就躲不开万宗仙盟追杀。”
“除了掌门不可辱，修真界还有一句话，你应该清楚：于凡人之流，修士，不可辱。”
“我……没想跑。”
周宸的辩解稍显无力。
魏朝雨没有拆穿他，将最后一块糕点掰成两半，一半推到周宸面前。
“吃。”
“我不甘心。”拿起那小截糕点吃下，周宸道，“几十条人命啊……”
“我明白。”
魏朝雨抬起双眸，“可是，你以为你在帮他们报仇？”
“你可以到宗门外看看。”
第五十六章 跪！磕！
“看什么？”周宸一愣。
“你一会就知道了，先说别的。”魏朝雨抿上一口茶水，身躯微微前倾，“接下来，怎么办？”
“达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被所谓万宗仙盟认可。”周宸反问道。
“其实很简单，但对于凡人，却很难。”魏朝雨解释道，“其中一点：要具备修为，至少也要筑基圆满的修为，这一点只有修士才能做到。”
“凡人想要获得认可，则必须具备金丹等级的战力。这种武者创办宗门，通常被修士们称为‘下宗门’，意思是凡人创办的低劣宗门。”
“传不了仙法，得不来长生。或许有凡人以绝世天资成就大宗师境，随着他死去，宗门后继无人，下宗门的名头都难以保住。”
“我还有几天时间？”周宸问道。
“等消息传出去，万宗仙盟来人，大概十天，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时间。”
“十天半个月……”
食指轻轻敲在桌上，周宸心情逐渐烦躁。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名修士只有筑基实力。
那金丹修士该有多强？
一巴掌不得把自己拍死？
半个月时间，够用吗。
斩铁式，剑压。
攻击力达到金丹层次，绝不是整体实力达到金丹。
再者修士会飞，哪像昨日的二愣子，为了分离周宸魂魄，非要贴身近战。
“不要想着我能够强行让你修仙，拥有筑基金丹修为。”
没等周宸想到这方面，魏朝雨主动开口，“你伤势不轻，内脏伤势远超外表。我用了许多天材地宝，本想着顺便引导你踏入练气，没想到灵力刚进入你体内，直接被吸收……”
“你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引导你修仙，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罢了。”周宸摆手。
二人陷入沉默。
彼此都清楚，大难已要临头。
对付个筑基都费劲，想在十天半个月，拥有金丹战力。
这简直难比登天！
变强，需要完全掌握招式，钢铁呼吸法淬炼体魄。
单纯靠自己练，效率太低。
带着学员们一起练，大家学到新知识，自己这边技能完成度会逐渐上涨，还会额外获得点数。
因此想快速变强，就要带着学员们练剑道。
然而现在道场被毁坏过半，上哪练去？
一片废墟中感悟钢铁呼吸法，练习斩铁式剑压。
这效率能有多高？
想象不出来。
“时间紧迫，只能再租下一间宅院，即日起，练剑，呼吸法补全，斩铁式也必须要教给弟子们了。新的构想，找个时机完善，有希望，能再搏一搏。”
短暂的迷茫之后，周宸拿出手稿往桌上一拍。
勾勾画画，目光逐渐坚定。
仅仅是木斩，攻击力就达到了金丹层次，再给自己十天，一切难说。
“你当真要冒这个险？”
“不然呢，你不是说我跑不了了。”周宸自嘲一笑。
魏朝雨没有立刻接话。
片刻间，周宸面色微变，“你还真能帮我摆脱万宗仙盟的追杀？”
“我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日后重回修士的可能大大减少，你必须主动放弃契约，我才肯答应你。”魏朝雨咬牙道，“并且你今后也只能成为一名凡人，无法动用过强力量，否则必然重新引起万宗仙盟注意。”
周宸轻笑一声，“契约不是给了我三次机会，你就不怕我强行命令你？”
魏朝雨不说话，目光看窗外。
“没必要。”周宸起身，将房门打开，晨曦日光洒进房屋，“当你逃跑一次，就会一直逃下去。何况，我还有机会，并且机会很大。”
耳朵轻轻抖动，他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什么声音。
“你……加油吧。”
你真的有些低估了筑基和金丹间的差距。
魏朝雨不知如何劝阻。
自己应该劝阻吗？
周宸真死了，契约消散，自己还有资本寻找下一个人选。
“魏娘子。”
她出神之际，周宸开口。
“怎么？”魏朝雨下意识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你前面说的那几句话，什么意思？”周宸问道。
魏朝雨抿嘴，“你去看看吧。”
周宸耸耸肩，走了出去。
晨曦的日光投下，照在身上带来暖意。
“呼——吸——”
吞吐，熔炼。
二三十轮下来，剑元凝练，额头冒出细汗。
周宸神情渐渐认真。
他没有忘记，昨日那余波，可是波及到数十无辜平民。
屠戮无辜，不加收手。
周宸一怒之下击杀梁海。
魏娘子让自己出去看看。
看什么？
阿囡、顾嫂子、张大哥、李叔，刘大爷……
难道巡查司有没有安置好大家？
剑宗内静悄悄，往常这个点，学员们大多还未起床。
宗门内剩下的房屋也不多，估摸着得有一大半学员住在别处。
在宗门内简单扫过，他来到正门前，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
嘎吱……
沉重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他打开大门。
面前，上百人分散开，匍匐在地。
孩童，妇女，少年，青年，汉子，老妪……
眼熟的，不眼熟的。
一张张面孔出现在眼中。
周宸眼睛一睁。
“诸位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他连忙上前，露出苦笑，“我周某人承受不起此番大礼，诸位也不必跪在我宗门口。”
他手掌托住一汉子胳膊。
“张大哥，快快起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般矫情了。”
被唤作张大哥的汉子狠狠一颤，将头埋的更深。
再一托，不动。
周宸怔了怔，手掌下意识收回。
“王二娘，你在这跪着干什么，折煞我啊。”
“阿囡，阿囡不哭鼻子，快从地上起来。”
“漠视人命之辈，人人得而诛之，不必行此大礼。”
“别跪了，我不需要跪。”
不知是谁率先啜泣，越来越多的人眼眶泛红。
然而所有人就是跪在地上，任凭周宗主拉扯也未有一人起身。
周宸苦笑渐渐收敛，表情发生变化，环顾四周，是跪倒在地的民众。
“起来啊，都跪着干什么？”
“我说起来没听到么？”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谁让你们跪的！”
从缓和语气，到疑问，再到强硬。
周宸震声发问。
唰！
剑气撕裂地面，划出一道长长沟壑。
众人簌簌发抖，无一人起身。
“谁逼你们跪的，告诉我！”
“起来，不准跪！”
“周宗主……”
跪在前面的几人已是声泪俱下，痛哭流涕。
咚！咚！
几个响头邦邦作响。
“没人逼迫，没人逼迫！”
有人哭喊。
“无人逼迫，那你们为何又哭又跪？！”
周宸厉喝问道。
“您让上仙给我们磕头，我们……”
“我们一帮贱民，何德何能啊……”
“我们受不起，只能把头给您磕回去，我们不能向他磕，只能向您磕回来了。”
“周宗主，对不起您。我们草民贱命，受不得……”
“您莫要让我们活不下去……”
咚！咚！咚！
越来越多的人匍匐在地，一下又一下磕向地面。
有何对不起？
有何受不起？
又有何活不下去？
竟要百余人来我宗门面前磕头纳拜！
周宸头皮一麻，双拳渐渐握紧。
“起来。你，给我起来！”
“他屠杀无辜百姓数十，有何承受不起？！”
“告诉我，你在拜什么？”
“此等恶徒，暴仙，就应遭受酷刑，死了活该！”
拉扯，不动。
剑气呼啸，无任何作用。
从左向右看，再看过一周。
咚！咚！
年岁大小之辈，尽在发抖中磕头纳拜。
不准跪三个字死死卡住喉咙。
那一口郁气在周宸胸腔中陡然炸裂。
百余人，分散铺满整个街道。
为何而跪，他们不知。
为何而哭，他们也不知。
只晓得仙人向我磕头，我必然是要还回去的。
“在跪谁……”
满腔的愤怒之后，是涌来的无助茫然。
长剑向谁拔？刺向谁？
刺向这一地甘愿磕头，且手无寸铁之辈？
咚！咚！
磕头撞击在地面上，敲击在他心里。
他突然想起魏娘子那句：“你以为你在帮他们报仇？”
周宸意识到了。
长剑缓缓入鞘，他喉结浮动。
“磕。”
“喜欢磕，就磕罢。”
“我让他给你们磕三个响头，你们要还三百个……”
“磕！”
咣当！
“谢周宗主……”
咚！咚！
第五十七章 关我屁事
“今日一事，大抵会让周宗主印象深刻了。”
街角，苍无江苏源二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苍公子，若你遭遇此事，当如何处理？”
苏源突然好奇问道。
“我？”苍无江轻笑一声，“此事若我处理。以律法审问，当众处刑，百姓自可接受。”
“不过这也只是仗着身份之便，算不得什么好法子。”
“我若为周宗主的话……强势镇压不可取，低声下气不可为……最好的，还真是就此受着。”
苍无江摇头道，“头磕出去了，心里的惧，也就消下去了。”
“若拉着他们一起磕呢。”苏源目光闪动，笑问道。
“嗯？”
苍无江哑然失笑。
这个答案没有什么意义。
——
咣当合上大门。
靠在大门上，周宸默不作声。
他能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那一声声磕头，没有什么节奏，你磕完了，他磕。
咚咚咚。
杂乱无章，吵得人心烦。
这种愚昧行为，疯狂冲击着他的大脑。
脸色越发阴沉，周宸回想起宗门刚开的那天。
云津城民众们得知消息，蜂拥而至。
一片接连一片，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当时他凭借扩音石，本以为需要一番劝说，没想到刚刚出声，所有人十分配合，转身就离开。
更有甚当场下跪，朝列祖列宗磕头。
当时未细想，此时看来，这是一种病态的奴性。
几乎根植在了骨子里的奴性。
仙家的话，就是天。
仙人本身，是天上天。
就算亲人死在仙人手里，也得向仙人陪笑脸。
仙人向我磕头？怎么能受得起啊！
必须要磕回去！
哪怕当时我仅仅围观，处于边缘位置，看见了，也要磕回去！
正因为无法反抗，才会深深绝望。
咚！咚！
门外，还在不断磕头。
周宸沉默良久。
他自嘲一笑。
被仙宗发现，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直接打过来，这点倒是出乎预料。
所谓修士实力……比预料的要低了一些。
作为一名修士，外派出来执行任务，梁海怎么说至少也得修炼了个几年，十几年吧？
那日伍凡自称金丹，没感觉有多强，大概率是骗自己的。
不然今天这梁海不得奔着元婴老怪去了？
周宸暗自思索。
咚！咚！
身后不断磕头声又将他思绪打乱。
“糟心，太糟心了。”
周宸皱起眉。
好一会，他表情才渐渐平静。
身后声音减小，变成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概是磕完了。
沓、沓。
脚步声靠近。
“怎么样？”魏朝雨步履款款，轻声问道。
“悲哀，卑贱。”
“卑贱？”
和预料中的答案不一样，周宸的做法也和预料中的不一样。
魏朝雨有些意外，开口道，“昨日见你暴脾气，我本以为你会气的拔剑而起，令他们不准跪。”
我那哪里是暴脾气。
周宸苦笑一声。
“我早该明白的，当时却没有想到。”
“他们害怕。是啊，普通老百姓，仙人向我磕头？我根本不配。”
“我一个小老百姓，面对仙人老爷……”
“确实，他们非常怕。”魏朝雨对此已司空见惯，笑了笑道，“怎么，是不是后悔按着那人磕头了？自己那样子帮他们，最后反倒给自己添堵。”
“不。”周宸向前走去，“无关其他，随手几十条人命。该磕，必须磕。”
“爹娘，兄弟姐妹，被诛。诛杀者当众下跪，受跪者反而觉得自己受不起。”
“甚至因为恐惧，上百人啊，聚集着，妄想磕回来从而忏悔。”
“自己的亲人死了，谁心里没有怒，谁心里没有火。”
“最后还是来到我宗门面前下跪……你说，这算不算弱者的悲哀？”
来到水井旁边，舀上来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然后从头上淋下。
哗啦啦几下之后，清凉的水流将心中情绪浇下去几丝。
“多少让我有些烦躁。”
“愚蠢，愚昧，不敢有一丝异样心思。”
“力量差距悬殊，一名修士站着不动，哪怕凡人用刀子捅，都没办法让修士流一滴血。”
“反抗不了，只能小心求生。”
“平日无事，一旦牵扯到修士，这种远超过自身阶级的存在，心中万般情绪也要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看着自言自语的周宸，魏朝雨眨巴眼睛。
这两天时间，面前这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悄然发生改变。
“你不会想改变他们吧？”她挑挑眉，问道。
周宸眼皮轻抬，看了她一眼。
忽而自嘲一笑。
“改变？能改变一人，能改变整个大玄？”
“压在他们身上的不是千斤担，是万重山。”
“我谁啊，那么大能耐。”
“剪了脑袋上的辫子，还有心里的辫子，我一俗人，干不来。”
“一帮愚民……这种闲事，谁再爱管谁管。”
周宸仰头喝下一瓢水。
随手扔掉。
木瓢在水中打了个幌，荡起层层涟漪。
“关我屁事。”
第五十八章 拜师！斩猪肉
这答案。
又一次出乎预料。
魏朝雨怔住。
“话说回来，你跟我说的仙人陵墓，我这几天去，能在万宗仙盟上门前赶回来吗？”
“很难说。”魏朝雨沉思片刻，道，“万一你没赶回来，大抵是见不到活的我们了。”
“行吧。”
进入陵墓内提升实力，这不一定是个好选择。
既然是仙人陵墓，其中固然有遗物，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会那么轻易获取。
正经宝物能那么容易拿到手？
那么容易拿到手的能是正经宝物？
他得有多缺心眼才会傻憨憨往里冲。
“云津城内哪个地段还有空余的大宅院，帮我挑一个，最好演武场，道场，住房啥的都齐全，弟子们进去就能练习的那种。”
“你干脆把流风武馆给霸占了吧。”魏朝雨无语。
“长云山脉。”
“什么？？”魏朝雨怔住。
“那里可以去。”
太可以了。
长云山脉，绵延起伏，有好几座山头。
只有野兽，没有妖兽。距离云津城十几公里，很近。
山脉中有水，有木。
贴近自然环境，说不定训练效果更好。
一座宗门，即便不避红尘，也还是建在城外较好。
仔细思索，确实可行。
“我没记错的话，长云山脉外围那几座山头里有不少道观寺庙，其中最大的一家规模不小，鼎盛时期，僧人主持有百余人。”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荒废下来，上次爬山我依稀还看见了。搬过去，打扫打扫，现成的住处，感悟自然，贴合自然。”
周宸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搬过去有些晚，等事情结束就可以着手搬迁，这阵子随便找个大些宅院凑合即可，麻烦你了。”
“确实有些麻烦，毕竟我……”
看着手摸上腰间剑柄的周宸，魏朝雨语气一顿，“我很愿意帮忙。”
“这就对了。”
周宸露出笑容。
——
“比之前的宗门要小一些。”
“整体也还算可以。”
“毕竟咱们人也少了……呃。”
就剩下这么点人了？
看着面前明显少了一截的弟子，周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原先大概一百八十人，现在，一百人。
经过昨天的事情，弟子害怕，心中畏惧退出，很正常，没必要强求。
收拾情绪，周宸不再多想。
身前，一人一柄铁剑，一如那日正式拜师。
“本来呢，有很多话想要同大家讲。”
“然而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发现想说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刘玉强，王冉，阿晨，沈记药铺的丫头……
目光掠过一张张面孔。
他轻声开口，“这世道，终究需要有实力在身，才不会完全被命运左右。”
“农夫，当一辈子农夫。”
“裁缝，当一辈子裁缝。”
“放在和平年代，成为什么职业，无所谓。”
“放在当今，凡人，不过蝼蚁而已。”
“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做那卑微之辈。”
众多弟子并不能完全明白周宸的话，微微皱眉，尽力理解。
“卑从心中起，百般不如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千万人骨子里的卑，我无从根治，我能做的，仅仅是把我所认为正确的传授给你们，传授给你们这年轻一代。”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我辈剑修，当以铮铮傲骨。”
“起剑！”
嗡——！！
长剑插在身前，剑身嗡鸣作响。
“宣誓。”
众人神色一凛。
王冉深吸一口气，眼中只剩下自己面前的剑刃。
魏朝雨神色变化，靠在角落中的大树旁。
她敏锐察觉到众人与周宸身上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势。
没有多么强，但就是很特殊。
他到底如何做到的。
魏朝雨心里痒痒，下一秒，她娇躯一震。
只听：
“我宣誓——”
“我辈剑修，持三尺青锋，拥不屈之心。”
“锻血肉为刃，筑魂灵成剑，秉持信念。”
“且歌且行，一剑在手，有进无退。”
“我将以余生热血探索剑道。”
“将以千万万次。”
“挥剑。”
众人神情肃穆，宣誓剑修词。
周宸刚准备开口。
嘭！
王冉双膝跪地。
紧接着，是一名名弟子跪下。
他单手背后，静静看着这一幕，并未出言阻止。
似乎也没必要阻止。
长剑插在身前，气氛几近凝滞。
下一刻，百人齐齐动身。
咚！咚！咚！
一连三声，弟子们重重磕头。
“拜见宗主！”
在这样一个临时租下来的道场，场地并不宽敞。
上百人就这样完成了拜师。
被赶鸭子上架。
不过，这也算是有了点宗门的样子。
稍稍恍惚，周宸拔起地上的剑，“恭喜大家，从外围弟子，正式成为外门弟子。没有拜师礼，也没有端茶送水，情况特殊，一切从简。”
“不过该教给大家的东西，不能从简。”
“魏娘子。”
周宸喊道。
“嗯。”
魏朝雨出去，再回来时，身后多出来几个伙计，推着小车，造型大致参考工地运输砖块的独轮车，周宸和工匠比划比划，成功造出来的这玩意儿。
车筐当中，叠放着一块块猪肉。
这是干啥？？
一趟又一趟。
很快，每人身前多出来一块铁砧板以及三四块大块猪肉。
又是一大笔开支。
周宸心底默默一叹。
看着疑惑的弟子们，他嘴角上扬，“斩铁式，剑理基础。”
“感受剑刃纹理脉络，把握剑的律动，与其达成共鸣。辅以剑元，顺势而下，无物不可摧。”
“经过呼吸法的练习，你们与剑初步建立了默契，但远远不够。”
“以钝剑，斩猪肉。一剑之下，肉分，不粘连，代表摸到了斩铁式门槛。”
“以钝剑，剁猪骨，一剑之下，骨断，切口如镜，代表小有成就。”
“你们体内已经具备剑元，大部分人的量，足够使出几次斩铁式。”
“只是剑元一次性过多，以你们现在水平，必然无法控制，造成剑刃损坏。”
“剑元过少，则无法构成斩铁式。”
“搭配钢铁呼吸法，砍吧，不用顾忌招法，怎么顺手怎么砍。”
“每块猪肉均匀斩成二指长的肉条方为合格，还等什么，给我练！”
周宸负手转身，“哦对了，不管剁的好不好看，那都是个人的晚餐了，加油。”
他走到坐到摇椅边，躺上去，盯着学员们，前几次还是给些指导比较好。
“那……那剁猪肉试试？”
经过一开始的面面相觑，有人尝试举剑砍下。
王冉深吸一口气。
钢铁呼吸法缓慢运转，五脏六腑传来微微灼热感。
斩！
唰！
一剑落在猪肉之上。
“卧槽？！”
紧接着，旁边传来周宸声音。
“周宗主？？”王冉吓得一哆嗦。
“这……这……”
躺在椅子上，周宸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我好像……被动增加了挥剑经验？
第五十九章 经验条涨疯了！
就在刚刚，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挥剑的力度，角度，斩铁式的剑元流转。
在脑海中流水般淌过。
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
稍纵即逝，快到周宸差点以为自己出了错觉。
心脏猛然跳动，他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设定。
“别看我，大家继续练。”
“噢噢，好。”
弟子们应和下来。
周宸目不转睛，目光在学员们身上扫来扫去。
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众人只感觉亚历山大。
有几个心里素质一般的弟子更是额头冒汗，动作略显僵硬。
“让你们练剑，怎么这么僵硬。”
周宸皱眉，“全身绷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僵尸。”
“跟我运转钢铁呼吸法。”
“吸气——”
“剑元流转，气息化作滚滚烘炉，激活五脏六腑，淬炼精神体魄。”
“吐气——”
“吸气——”
“一口气保持住，别松。”
“感受钢铁的气息，手中剑，化作躯体的延伸。”
“不要再有剑的概念。眼中只有面前的物体，抬起手臂，用你最舒服的姿势，自上而下，斩！”
叮——
长剑落在铁砧板上，发出脆响。
在场之人，至少有过半之数成功使出来了斩铁式！
一瞬间，各个角度的挥剑姿势，力度，斩铁式运转方式涌入脑海！
周宸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
传授他人练剑，我能够增长经验。
这才是这金手指的真正恐怖之处！
一千个人，身体有一千种差别。
人与人之间大体相同，在关节，经络等细微之处，存在些许差异。
一千个人，那就是一千种差异！
即便是专业跑步运动员，不同人之间，跑步时呼吸频率，发力方式，都存在各自技巧……
这种因人而异的差别，很难具体去形容却真实存在。
能够集合上百人的挥剑姿势，发力姿势，化为己用……
这是什么……
百倍经验buff？
周宸心神巨震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只要一百个人同时挥出斩铁式，自己就能收获一百份经验！
即便大家此时还很稚嫩，斩铁式的运用技巧非常不熟练，包括挥剑的姿势大多也十分别扭。
但，仅仅刚才那一下，周宸就感觉自己有了些许提升！
若有千人……
万人，千千万万人学剑呢？？
周宸不知道自己这金手指有没有人数限制，他只知道，自己貌似要起飞了！
身子微颤。
又一份经验值涌入脑海。
增长的进度极其缓慢，但要知道，这不用他费任何力气，被动着就在增加经验。
滚雪球一般积累，谁也不知道将来会达到什么地步。
在自己大纲之中，『斩铁式』与『剑压』同为剑理基础。
弟子们练习开胯，钢铁呼吸法时，没有为自己增加经验。
如此看来，让大家练习『剑压』，自己是不是也会受到反馈？
周宸心里痒痒，恨不得让学员们一半学习斩铁式，一半学习剑压。
可惜剑压必须有一部分斩铁式做基础，否则无法入门。
“早知道斩铁式这么猛，早就该让大家练。”
周宸遗憾的连连叹气。
念及于此，他顿时感觉有些坐不住。
还摆什么宗主架子，赶紧带着大家一起练！
【点数：12】
【『钢铁呼吸法-熔炉』】【完成度：72%】
【可以烈火淬身，熊熊火焰中凝练剑元，效率提升】
学员们逐步学习斩铁式，点数上涨的速度十分喜人。
心念一动，点数砸进呼吸法中。
【完成度：76%】
还剩24%，熔炉篇便可完全掌握。
如今的呼吸法比起最开始，效率提升了何止一倍。
他十分期待熔炉篇完全掌握后能够为自己带来怎样的提升。
“随我呼吸。”
“呼——”
“吸——”
热浪奔腾，单手持剑。
斩铁式都是Ⅱ型木斩了，砍猪肉实在大材小用。
举剑砍出。
一道剑气向前伸展两三米后消失。
“呼——”
“吸——”
又一道剑气。
“今天不努力，明天卖大力，练！”
“剑宗人，剑宗魂，剑修都是人上人。”
“练，这几天都别闲着，给我练！”
——
不知为何。
自周宸上场后，气氛逐渐变得焦灼。
待一会，魏娘子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一帮男生，大汗淋漓，有的甚至太过燥热，脱下上衣，砍猪肉。
还好女学员基本都跑了，没几个，留下来的几人也被一张宽大屏风隔开练剑，不然那场面，她都不知该如何形容。
“列祖列宗，剑修，剑道……”
一路咂舌，魏娘子回到青楼。
刚下午，天都未黑。
“魏娘子回来啦，按照你吩咐，所谓‘传单’已纷发下去。”
杨妈妈颇为兴奋，“这点子着实有趣，明明还有几日正式开始，可这两日客人数量就比往日高上不少。真等到那天，怕是会座无虚席啊。”
杨妈妈手里攥着一个大单子。
上面用五颜六色的字体，色彩十分艳丽。
【即日起，妙香阁即将开启网抑云活动】
【全新舞蹈，全新舞台】
【全新音乐，全新形式】
【勾栏听曲，怎能不来妙香阁？】
【八月一号，妙香阁内服务增加新内容：1.增加红倌人数量，等级。2.暂对清倌人放开限制，清倌人可提供更多服务。】
【沉醉于肉体的享受，只是最底层的欢愉】
【而我们妙香阁，是一所高档会所】
【八月一号，妙香阁同时推出网抑云活动，场地座位有限，先到先得！】
【何为网抑云？】
【你我皆凡人，苦活于世，倾诉愁绪，当治郁心灵】
【妙香新阁，你从未来过的全新青楼】
【悄悄告诉你，江南名妓，就在妙香阁~】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像正经人能写出来的。
看着杨妈妈手中的传单，魏娘子很难把这东西的创作者和那说出“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的人联系在一起。
怎么想怎么离谱。
“就是咱们发的这传单数量是在太少了，刚刚二十份，照我说啊，应该做个百八十份，人尽皆知才好。”
杨妈妈叹息道。
“可能……遮遮掩掩，反而更能勾起男人兴趣？”
魏朝雨下意识重复周宸对自己说过的话。
杨妈妈一怔，接着反应过来：
“嘶……高。”
第六十章 一曲琵琶行
（本章文抄公章节，不喜跳过）
哪里是我高。
这分明是周宸那家伙太会了。
魏娘子苦笑一声，没去解释。
跟随杨妈妈走入妙香阁，确实，今日客流量远超平日。
只是对于周宸说的那什么网抑云。
她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这玩意儿能行吗，大家来青楼解闷消愁，你倒好，直接给人整抑郁……
网抑云后，又整了个“网愈云”计划。
听不懂，属实听不懂。
再说高端会所。
乍听起来似乎比青楼要上档次，细细品味，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那天晚上二人讨论，也不知周宸当时说了些什么，魏娘子只感觉一个个点子精妙绝伦，必然能够成功。
马上到了验证理论的时刻，她反而心底忐忑。
“江娘子她们怎样了？”
“效率很高。歌舞难度都不大，基本已经掌握了。”
杨妈妈满意道，“不愧为昔日江南名妓，江娘子如今年岁不小，身段，歌喉却是一点没落下。”
“带我去后院看看，如果没问题，让她们今天准备上台。”
“啊？这么着急吗？”
“不算急。”
当下情况，在周宸预料之中。
“消息放出后，绝对会传的很快，客人数量在前几天可能会迎来一波暴涨。”
“然而这种暴涨，能不能持续到活动真正举办那天，不好说。”
“效率在到达某个边界后，会持续递减，期待感也是如此。妙香阁之前红倌人少得可怜，突然放出消息或许会让人兴奋一阵，苦等几天，很容易让人失去兴趣。”
“所以我的想法是，假如江娘子她们学习速度很快，而客人来的也很多，保留几张底牌的情况下，直接提前举办。”
“猝不及防之下，第一日客人数量兴许一般，但第二天绝对会蜂拥而至。再到活动那天，底牌尽出，必然将妙香阁名气推向一个高峰。”
“此番高峰，我预估能持续一到三个月，到时，再进行下一步……”
周宸列出来了许多种可能性，细致到连她都自叹不如。
今天场景，正在他预料中的一种。
细，周宗主实在是细啊。
——
天色渐渐暗下。
妙香阁内已是另一番布置。
原先在一楼中，有一小舞台，四方落座。
让四周的人都能看到舞台上的姑娘。想法没错，在周宸口中，却成了单一无趣。
“妙香阁，要兼顾高端路线，被一帮人围在中心任意观看，观众拍手叫好的，那是猴子。”
“你见有多少名妓像普通青楼女子那般？”
“亲民路线，要有。高端路线，也得要有。”
“给江娘子单独支个台子，围起来，舞台只有正面面对大家，你看，这就是高级鸡。”
“不好意思说顺嘴了，我没有侮辱江娘子的意思，我是说某些明星……跑题了。”
“总之啊，勾栏听曲，你就按我说的来，也可以咨询一下巡查司那位小许，他蛮有经验。”
“上中间舞台的，定个价格，上单独舞台的，再定个价格。有些姑娘没什么才能，光有张好脸蛋。没事，嘴甜就行，照样能推成名妓。”
周宗主当真是鬼才。
天色越来越暗，魏娘子站在二楼，估算着时间点以及客人数量。
“差不多了。”
“杨妈妈，开始吧。”
唰！
一瞬间，灯光全暗。
“诶，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黑了？？”
“有人吗，魏娘子，杨妈妈，谁出来一下？”
唰！
也就在这时，一道灯光投下，照在中心舞台。
舞台两角，有一男一女。
众人愣住，声音小了下去，目不转睛盯着舞台。
悠长舒缓的二胡声渐渐传入耳中。
二人逐渐有了动作，伴随音乐缓缓起舞。
追赶，嬉笑，打闹。
分离，悲凄，缠绵。
一曲《梁祝》淌进心中。
大家不清楚梁祝的故事，却也可以从这舞蹈当中感受到几分酸楚。
不，不单是舞蹈，背景音乐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这妙香阁，有几分意思。”
“若以后天天有这曲子，皆是清倌人也无妨。”
众人低声讨论。
唰！
灯光再次暗下，众人这次没有惊慌。
角落当中，带着面具的二人，其中男子手腕一抖，险些将酒杯中的酒液倾洒出去。
面具之下，一双瞳孔紧紧盯着黑暗中的方向。
“苏兄。”
“见笑了。”
苏源苦笑一声。
那日见江娘子，他都未有此番失态，今日这环境黑暗，反而差点让他没有稳住心态。
下一秒，灯光一变，照在单独支出来的舞台上。
半遮半掩间，似乎能看到有一曼妙人儿怀抱琵琶，端坐屏风之后。
“奴家本是流离女，家在江南府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她轻声开口，声音好似清冷潭水，清澈之中，带有几丝凉意。
“十三就第一了，这人谁啊。”
“多少有点说大话。”
“等等……我怎么感觉她这说的好像有些熟悉。”
众人神色微微变化。
“莫非她是……”
没等众人讨论出结果，她已然弹奏起琵琶来。
“江南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这……”
寥寥几句，画面感扑面而来，萧瑟，寂寥，又带有无限愁绪。
咔擦！
男子手中杯盏，多出几丝裂纹。
“苏兄。”
苍无江第二次提醒。
“我……”苏源声音一顿，想要说自己没事，可听到台上人儿那声音，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杯盏完全破碎，酒水洒湿衣角，还有顺着臂膀浸湿袖袍。
可他浑然不觉，脑海中重复着“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字字说尽愁绪！
苏源只觉心脏漏了半拍，紧咬牙关，死死盯着台上。
“书生重名轻别离，赴身帝京驸马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书生，重名，轻别离！
再看苏源。
已是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