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触动
“我们梧桐县穷啊！穷得全国都知道！你们愿意来我们这里拍戏，给当地百姓带来工作机会，同时让我们这里有机会被更多人了解，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们！”
左手抓住导演，右手抓住制片人，罗主任好似抓到了致富经，眼里时不时蹦出希望的火花。
场地费、人工费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电影可是要上映的！
要是电影火了，更多人看到他们这里，说不定就会想来旅游，那才是长久的事！
“该我们说感谢的话才对！不仅提供政策上的方便，还出人出力！有你们这样用心的干部，这里迟早会富裕起来的！”
制片人习惯与政府打交道，一番话说得诚恳极了，众人听了，都觉妥帖。
“我们这里土地贫瘠，气候也算不得好，唯有风景好，奈何距离两个国家级景区不远不近，游客来了，大多直奔景区，除了爱冒险的驴友，一般人也不来他们这穷乡僻壤，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发展不起来。
“为了更好的生活，年轻人纷纷离开故乡，但凡能在更加富庶的土地上扎根，就不会再回来，慢慢的，家乡只剩老弱病残，想要发展，难啊！”
有晒得黢黑的办事员天生一张苦脸，紧紧跟在罗主任身边，领导不好意思讲的话，都交给他来讲。
“这部电影，我一定好好拍，回头上映了，一定请你们去电影院里看。”
邓禹认真承诺。
这部电影预算低，纯粹是没有大场面，服化道不烧钱，演员也没请流量大咖，并不是投资方没背景。
说起来，要不是投资方家大业大，又有一定的行业责任感，根本不会投拍这样的电影。
不论是喜剧电影还是爱情剧，哪怕武侠电影和恐怖片，市场都要比这种现实题材的大。
这部电影背后的****，有电影院线的股份，等电影拍好，只要不违反法律法规，是妥妥能上映的。
他是导演，说这种话特别让人信服，所有人眼里都冒起了希望之光！
若不是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谁又愿意回来考公务员呢？讲真的，哪怕南下进厂钉螺丝，收入都比在家高。
这些扶贫干部每天做梦都在想办法带领乡亲们致富，现在抓住这么个好机会，自然用心。
“你们有什么需求，一定要说出来，但凡能做到，我们全力配合！”
入城路口接到剧组，又把主创人员带到县政府接待，扶贫办上下十分热情。
干瘦的罗主任指甲盖里还带着泥，要不是听说有剧组要来拍电影，他怕是还在乡下扶贫。
他看起来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起码五十几，其实才三十八，见剧组众人并未因条件简陋而嫌弃，脸上皱纹都舒展不少。
盘溪本就穷，堂堂一个地级市，拢共没几座高楼，基础建设比起富裕地区的小镇都不如，辖下梧桐县就更穷了，县政府都只是一排平房，民居还有不少是夯土房。
一路走来，乡亲们看到剧组这么大一个车队，纷纷驻足，用迷茫艳羡又胆怯的目光目送他们走远，倪冰砚坐在车里，如坐针毡。
哪怕最落魄的时候，她过得也比这些人好。
哪怕她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
因为福利院所在地十分富裕，每年政府拨款足够，又常有爱心人士捐助，她从未穿过领口袖口都磨破了的衣服，也没有饿过肚子。
穷啊！这里是真的穷，不是他们在哭穷！
“我们这里无霜期短，天又旱，好多作物都长不好，倒是土豆蛋子年年大丰收。”
罗主任笑呵呵的缩手握拳，把指甲缩在掌心：“这阵子都在下乡，帮着孤寡老人收土豆，指甲缝怎么都刷不干净，让你们见笑了。”
却是怕剧组觉得他不重视这件事，邋邋遢遢就来了。
七月的天，他穿着一件八成新的行政夹克，额头不住冒汗。
大概这是他最好的衣裳，平日里都放在箱子里，因为材质不好，袖弯与后背都有深深的褶皱，不管他怎么抚，都抚不平。
倪冰砚看着这一切，想起身上的T恤要三千多，喉咙干涩得厉害。
明明只是接了个工作，理应与从前无二，没想到刚踏上这片土地，心底触动就这么大。
原来，同一杆旗帜下，还有这么多人，全家辛苦一年所得，都买不起她的一件T恤！
往日里柔软舒适的衣服，好似长了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她在这心绪翻飞，罗主任也在偷偷瞥她，倒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刚刚导演介绍的时候，说她是女主演。
想想之前剧组打申请的时候说，电影里有女主带着乡亲们脱贫致富的情节，罗主任不免失望。
这个面容精致，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娇养出来的孩子，能演好他们山沟沟里吃苦耐劳的英子吗？
但剧组这大阵仗，又不像是玩票。
且走且看吧。
“你们都很用心，一心为人民，人民都记在心里，上下齐心，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原以为邓导不善言辞，结果人家只是不喜废话，关键时候还是挺能说的。
“是！我们也坚信，努力就会有成果，一时达不到目标，只是工作做得还不够！”
副主任乐呵呵的上茶，又端上来几盘炒花生：
“我们这里呀，别的不多，就山多，这是山里的野茶，别看在外头认可度低，本地人都喜欢的，这是山上沙地里长的花生，别看个头小，特别香！都是乡亲们送的。没有别的好东西待客，大家受委屈了！”
如今时代不同了，这样的招待不算招待不周，反而十分合适，制片人生怕他们拉着众人大吃大喝，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现在这样，所有人都没有心理负担，剧组众人纷纷说“这样很好，让你们费心了。”。
一群人商讨电影拍摄的细节，扶贫办的同志热情询问剧组哪里需要帮忙，副导刘志成心念一动，说还差群演。
结果一群干部愣是拍着胸口保证，他们可以免费过来凑数！要是不够，还可以发动乡亲们本色出演！
得到这番保证，副导差点感激涕零！
正好，第一场戏就要拍女主的通知书来了，县领导给她送来学费的事，原本还愁，一般的群演演不出那股子味儿，这些真正的干部来演，就很合适了。
他们不收钱，一门心思为本地脱贫致富找路子，也不算违背规定。
倪冰砚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人真的好拼！
大人物们聊着天，倪冰砚坐在一边剥花生，稀稀拉拉吃了几颗，突然想起之前她爸跟她讲，直播带货的事。
不知能不能试一试？
“你们有试过在网上卖农产品吗？我记得你们这里的土豆质量特别好，羊和枸杞之类的也很出名。”
土豆是常见蔬菜，不论是产量还是销量，都可以说是“蔬菜一哥”，因为不同烹饪方法对土豆的要求不同，她家饭馆以及师兄们的店里，每年都会从各地采买最好的土豆，面的、脆的、糯的，个大适合切丝的，个小适合烧、烤的，应有尽有。
依托发达的网络与物流，帮老乡们把土豆卖出去，可不比本地卖贵一些？
还有羊肉、枸杞，马上夏天过了就是秋冬，她爸每年秋冬都会炖羊汤进补，全国有多少人和他一样？
“我这一路上看到好多放羊的，刚你们说土豆正在丰收期，想来货源并不缺，有政府牵头安排好物流，卖出去还是很容易的吧？”
见她言之有物，罗主任叹了口气。
“这些，我们一直都在做，但销量就是上不去，我们县长每年都在网上打广告，效果还是不好。”
土豆全国都有，羊和枸杞也不是宁省独一份，想要顺利卖出去，难啊！
卖不出去，在本地，这就是十分普通的东西。
“就没请个网红带货？”
罗主任十分尴尬：“这个，我们请不起。”
小网红不顶用，大网红要价高，他们上哪儿找不要钱白干活的好人去？
要本地有大网红还好打感情牌，可问题是本地没有呀！
“那请明星带货呢？”
这下，不仅扶贫办的人看着她，剧组众人也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她了。
原来，这里还不流行明星带货。
总觉得这是网红的事，明星做了就是掉份儿，就是丢人。
回过味来，倪冰砚郑重道：“要是你们不嫌我不够有名，我很愿意为本地老百姓带这个货！”
她现在没有经纪人，公司给她签的合约也宽松，什么都能自己做主，这种扶贫工作，在她的世界里，明星们都抢着干呢！
现在还没人干，她第一个来，说不定还是好事情。
第16章 有的事总要有人做
女明星从来不带货，除了担心翻车毁人设坏前程，主要是怕影响接代言。
你想呀，一个成天在网上卖杂牌护肤水的，国际大牌能让你给他们代言吗？
如果没有代言，经济价值大打折扣，公司又凭什么对你进行资源倾斜？
老板开公司是为了挣钱，又不是为了做慈善！
倪冰砚愿意免费为本地贫困老百姓带货，梧桐县上下十分感动，就连县长都亲切的接见了她，对她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精神褒奖。
剧组也乐见其成，毕竟这一切都被镜头忠实记录下来，回头电影上映，可以剪个花絮放后头当彩蛋，宣传的时候也用得上。
以后她能不能发展得好，是她的事，现在她做这些，能给剧组带来好处，对剧组就是好事。
也不是没人想提点她，但当着那么多人，她做的又是政治正确的事，谁又能阻止？
一行人终于抵达客栈，行李箱才刚放下，彭欢就挤了进来，还反手关了门。
不得不说，她在圈子里之所以人缘那么好，也是有原因的。
她待人以真心，就算白眼狼屡见不鲜，到底还是有良心的人更多。
不等倪冰砚打招呼，她就叹着气坐了下来，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你是不是不知道做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你可别一时上头，就毁了自己的前程！”
以后别人提起她，就是那个卖土豆的，如此接地气的形象，还怎么和时尚沾边？
大牌服装、首饰、手表、化妆品、包包……那些女明星趋之若鹜的好资源，可以说从此都和她没关系了。
全靠片酬，又能挣多少钱？
不说别的，就说她这次在山沟沟里待这么久，税后所得，怕还比不上代言个国货平价洗面奶。
“你个子接近一米七，形象也好，要是好好发展，各种代言都会接到手软的。这种事就不该沾边！实在见不得这里穷，可以给当地捐款捐物！哪怕捐个学校呢？也比这么干好啊！”
彭欢苦口婆心。
她也承认，这里的老百姓过得苦，可天底下苦的人多了去！
若是见一个帮一个，怎么得了？
见自己都快被她当成圣母了，倪冰砚嘿嘿一笑：“欢欢姐，我知道你关心我，这些事我都懂，但有的事总要有人做，我不会后悔的。”
她总不能说，以她另一个世界的经验，娱乐圈如今乱象丛生，一切以资本为导向，国家迟早加强管控，多做这种事，有好处没坏处吧？
明星紧盯着自己的经济价值，从个人发展来讲，是没错，但如果忽略了社会价值的提升，整个人都钻进钱眼儿里，迟早会吃大亏。
若彭欢也是演员，凭她这般提点自己，自己也该给她提个醒，但她是幕后人员，跟她讲这些就没必要了。
否则，她问“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从你爸那里听到什么内部消息？”，那该怎么说？说自己猜的吗？
再说她是真心想为这里做点什么，并不是作秀，行动就够了，说那么多作甚？
“哎，你现在年轻，不懂这些，老了就知道了！”
见她不是不懂，只是道德水准高，真心想要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彭欢叹口气就想走。
再劝，感觉自己都卑劣起来了。
“欢欢姐，你别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要不是你人好，哪里会跟我讲这些？累了一天了，快来歇歇，请你喝柠檬茶，我爸亲手做的，又香又甜，一点不苦！”
见她领情，彭欢心里松口气坐了回来，到底还是不忍眼睁睁看着她往坑里跳，还是多说了几句：
“你别怪我自私自利就好。但这社会就是这样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多为自己考虑又有什么错呢？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你说对不对？”
倪冰砚笑着点头：“对！所以欢欢姐回头要把我拍得漂亮一些，有眼光的金主爸爸就来找我代言了！”
那些刚宣布代言人，代言人就塌房的品牌方，不知有多惨，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还是她这种代言人最靠谱。
再说她还年轻，就算这世界不按她的预料来发展也没关系，总归她帮助过的人，是真的得了好处。
人活着，偶尔也需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那还用你说！讲真的，跟你这样道德水准高的人做朋友，心里特别踏实，圈子里尔虞我诈太多了，成天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怪累的。”
从前她可不会跟自己这么说话，倪冰砚笑呵呵：“我不过是见识短浅，乍一见到这样贫穷的人，心里过不去，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倒是你能对我这么真心，在我看来，才是不可多得的益友。”
说着，打开行李箱，抱出个菠萝大的玻璃罐，拍拍罐底，一把拧开。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带有柠檬味的甜香。
被她真心实意的夸奖，饶是在圈子里混就一身厚皮，也觉得不好意思，彭欢转移话题：
“你家店太难预约了！好不容易约到，又要去出差，这么多年，就没有刚刚好的时候，你跟我说说，你爸做饭真那么好吃？”
暴发户请客总喜欢生猛海鲜加西餐红酒，娱乐圈大佬自诩文化人，请客讲究格调，加上有隐私方面的需求，一向喜欢私房菜馆。
彭欢十分擅长挖掘明星的外貌特色，但凡她掌镜，明星总能更上镜一些，所以她在圈子里很受欢迎，很多导演都邀请她合作，这次愿意接这个小成本文艺片，还是因为刘志成与她关系好，居中牵线。
从业十来年，彭欢也算半只脚迈入这个大佬圈，对蓉城这个十分有格调，又开了好几十年的私房菜馆，可是向往已久。
前几天看热搜，才知道倪冰砚的家庭背景，这次见面一直顾着工作，还没机会聊这些私事，现在借着这事儿关系更进一步，正好聊。
“当然了！我跟你讲，我在外头从来不需要节食就能保持体重，因为吃惯了我爸做的饭，吃别的从不贪嘴。哈哈！”
“瞧你得意的！要不是热搜爆出来，我都不知道！枉我认识你好几年，也不知道带我回家蹭口饭！”
外人难约，亲闺女回家可不得想吃啥吃啥？
想想就能让人悔得拍大腿！
“你这么瘦，还以为是喝露水的仙女，没想到还是个老饕？再说了，你一个活儿没干完，下一个就在等着了，哪像我这条咸鱼，干半年歇半年？我想约你，你也得有时间啊！”
打趣一句，倪冰砚端上柠檬茶，又跟她解释：“我爸认识很多圈里前辈，打着他的名号出来占便宜，要是表现不好，不丢他脸嘛~靠自己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才稳当。”
彭欢挤着眼睛，满脸都是我懂我懂，心里却在想，这娃果真是个铁憨憨，回头得看着点，再这么天真，不得吃好多亏？
这年头，有背景都不知道利用，真是个傻孩子哟！
她在这忧心忡忡，傻孩子满脑子好吃的，还在那嘚嘚瑟瑟：
“你是没赶上好时候，我爷爷还活着那会儿，你跟我回趟家，保管三月不知肉味！哎，我爸还得努力呀！”
她爷爷可是八十了还下厨的猛人，一辈子的经验加上不断的钻研，本事可不一般！倪冰砚炫耀起来一点也不心虚。
“你爷爷？”
彭欢好奇了。
“我爷爷呀，以前可是国宴大厨，不仅川菜做得好，别的菜系也有模有样，我小时候爸爸工作忙，爷爷做饭给我吃，一个月都吃不到重样的菜。”
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好像带着味儿，害她忍不住咂咂嘴。
“打住打住！就这么说定了，放假就跟你回家吃好吃的去！回头我保管把你拍成天上有地下无，宇宙无敌超级大美女！我的姓，你的名，合一块儿，就叫PY交易！”
这人可太逗了！
倪冰砚笑得捶桌！
第17章 好家伙！
小成本电影，不搞虚的。
开机仪式，别的剧组烧香拜佛供猪头，剧组找老乡买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用鸡冠血点了下镜头外蒙着的红布，念叨几句大吉大利的话，就把大公鸡给了做饭大婶，让她中午炖了加道菜。
揭开红布，没有多余环节，直接开拍。
老鸹坳位于半山腰，能通车的小道只修到山下，要走半小时山路才能进村。
村子不大，总共五十来户，还住着人的只有一半不到，那些空着的，要么全家出去打工未归，要么儿孙定居在外老人跟着去带孩子，也有老人去世，年轻人不再回来，彻底荒废的。
村里戏份起码要拍半个月，剧组上下好几十号人，又有那么多机器，每天上山下山也不方便，就在村里租了房子住。
车子和暂时用不上的道具服装之类的，就留在山脚的营地里，由幕后工作人员看管。
众人扛着东西进村这天，萧条的村落重新迎来难得的热闹。
要在村里住这么久，除了换洗衣服，用得着的小东西也不少，倪冰砚背着双肩包，拎着大大的行李箱，哪怕有人时不时搭把手，到村里的时候，还是累得直喘气。
把行李放到屋里，一双手伸出来控制不住的抖，实在受了大罪了。
汗水打湿T恤，头发黏糊糊的粘在脸上脖子上，好不狼狈。
好在这次的统筹十分靠谱，当得起剧组大总管的名，放好行李出来，就见院子里早已打好一大缸水，这会儿已经晒得暖呼呼的了。
倪冰砚拿出毛巾，用葫芦瓢舀了水打湿，也不矫情，站在屋檐下就开始洗脸。
擦洗一番回屋换件衣裳，顺手把汗津津的T恤搓了晾上，刚把保湿霜挖出来，还没来得及抹，大喇叭就在催，说开机仪式要开始了。
抹着脸来到拍摄场地，围观的老人小孩让出一条道，就见邓导在那抓鸡放血。
仪式意思意思搞一下，红布一扯，不等人回过神，就要风风火火开始拍第一场。
“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各部门积极一点，早点干完早点开饭啊！爬了这么久的山，不知道你们饿了没？反正我饿了！咱第一场先拍点简单的，来个开门红，好不好？”
邓导难得话多，还给大家报了中午的菜单。
到底第一天，生活制片良心还在，除了土豆烧鸡，还有羊肉烧萝卜、青椒肉丝，以及酸辣土豆丝。
旁人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倪冰砚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这饭菜，土豆含量，有点超标。
“女一女一，快点化妆来！”
听到副导助理催妆，倪冰砚忙应着跑了过去。
化妆间在一间土坯房里，地面是夯实的土，怕灰尘扬起，已经洒了水，可这天太热，不一会儿就又干了。
人一走动，鞋底就腾起一团灰，倪冰砚刚换的黑布裤子，立刻就脏兮兮的了。
就这，负责服装的小姐姐还推着方框眼镜，一脸严肃的上下审视她。
好半晌，才蹲下身，抓了土往她身上抹：“等会儿第一场是背着土豆从地里回来，太干净了不像。”
倪冰砚看着穿衣镜认同点头：“这样的确要好很多。”
服装师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拍拍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服装师从业好几年，合作过的女明星数不胜数，经常遇到那种心思多的，只管自己美，根本不在乎剧情需要。
前阵子某小花演乞丐，非要偷偷在破衣服里卡别针，把小腰勒得细细的，走起路来好似风摆柳，引得导演破口大骂，至今还是圈子里的笑柄。
还好这个看起来不是那号人，不然这份活儿肯定干起来不舒坦。
结果她刚这么想，就见倪冰砚面露迟疑站着不走。
“还有什么事吗？”
“不用化妆？”
倪冰砚指着自己白生生的脸。
“导演要清水芙蓉的感觉，你正好没化妆没染发，马尾简单，眉毛也听了安排，最近都没有修，很自然很好看，没必要再画了。”
化妆师以为她怕上镜不好看，想要画裸妆，直接拒绝。
很多时候，电视剧里女明星所谓的素颜，都是画了裸妆，电影这样的大荧幕却是不能这么搞的。
回头人一看，山沟沟里的小丫头，竟然画了这么高级的妆，搞笑呢？
作为化妆师，若是不懂行搞出这种事，肯定会影响口碑，好的电影剧组都不会请她了。
见她还赖着不走，化妆师有点不高兴。
她和倪冰砚关系并没有好到需要她殚精竭虑为她使小心机的地步，再说了，你要真有本事，自己带化妆师入组咯，干嘛来为难她？
她也是按剧组要求办事，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英子刚从地里回来，脸这么干净，会不会不合适？”
这么热的天，去地里刨土豆，满脸的汗水，随便抹一下都是土。
化妆师这才神色缓和，取了土色的粉，给她脸上手上扫了几下。
“你说得对，做事就是要严谨。”
倪冰砚笑着转身，正准备走，服装师又一把抓住她：“站住！”
声音大得，倪冰砚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去！差点失误！”
服装师方框眼镜下，绝对藏了个柯南！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一根不起眼的黑头绳，上头就一颗简单的大白珠子，看起来和地摊上五毛钱一根的没啥两样，结果倪冰砚一转身，珠子屁股上露出俩背叠背的C！
好家伙！
一根头发绳，小五千！
赶紧取下来赶紧取下来！
弄明白怎么回事，倪冰砚哭笑不得。
看来她还是不够谨慎。
她从前没钱，几乎没有买过奢侈品，再加上两个世界的大牌不太一样，原主又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对物质根本不在乎，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些东西的位置。
她是个务实的性子，没觉得原主穿过用过的，她用着就膈应，为了省钱，她就没有另买。
衣服首饰这些大件还好，她都一一查过价格，比较招摇的都收起来了，打算留着重要场合穿。
毕竟咖位不够，万一出席活动，穿个高定、戴个首饰，比一线小花的还贵，娱乐小报肯定要写她野心勃勃，想要艳压某某。
她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自是不可能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一根头发绳竟然这么贵！谁能想得到呢？
重新扎了根五毛黑头绳，倪冰砚站在屋子中间，被人上下检查好几次，才得到允许出了化妆间。
第一场戏，谁也不想出纰漏，惹导演发脾气。
“来了！快来听导演讲戏。”
副导助理梦想着早日成为副导，干活十分卖力，见她出来，立刻引着她到导演这来报道。
第一场戏是她的独角戏，倪冰砚自信准备得充分，没想到导演见了她，二话不说，先指着面前那满满一背篓土豆：
“来，把背篓背起来。”
第18章 第一场戏
倪冰砚毫不含糊，蹲下就背，结果尴尬了，她没背起来。
导演也不多说，只挎着个篮子，弯腰往外捡。
“再试试。要那种压弯了腰，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背起来那种感觉。”
倪冰砚咬着牙一声苦也没喊。
导演赞许的点点头，见她终于能背着背篓站起来，又让她放下，招手叫道具组：“拿个小些的背篓来。”
背篓太大，只剩一半土豆，隔远了根本看不见。
换个小背篓，给人一种满满当当的感觉更好，反正她瘦，小背篓也能衬得大大的。
倪冰砚默默观察着导演，果然，他很在乎细节，感觉不对，就会不断调整。
以后要多琢磨，才能节约时间。
想明白这些，她主动拿过小一些的背篓，把土豆倒了进去。
“很好，来，背着土豆从那条小路走进来，要很累很想倒下，但咬牙坚持的样子，表现出英子的吃苦耐劳，倔强，朴素，坚韧……你懂我的意思吧？”
倪冰砚点头。
必须要做的事，非要喊苦喊累，除了惹人烦没有任何意义，她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刚扛着行李上山，又要背着土豆来拍第一场，的确很累，但也不至于做不到。
若是做不到，她也不会逞能伤了自己。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有个好身体，才能演无数个女一。
“好，各部门注意，我们先来走一遍位。”
矮矮的夯土墙围着土坯房三间，屋前一棵杏树，杏树下坐着个敦敦的石碾子，碾盘刷洗得很干净，上面放着几根金灿灿的玉米棒子。
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泥的梁红英背着满满一背篓的土豆慢慢靠近小院，刚开始因为围墙遮挡只能看到佝偻的上半身，待到进了院门，才能看到她微微打颤的腿。
她脚步拖着，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以至进院子的时候差点绊倒。
她鼻翼翕动，胸如擂鼓，汗水顺着下巴滴到胸口，深色衣领早已晕湿一片。
她扶着院门歇了片刻，才咬着牙走进院子，垫着脚把背篓放到碾盘上。
邓禹拿着喇叭，刚要说好，就见倪冰砚身子微微后倾靠在背篓上，一手抓着背带，一手抬起袖子擦汗，擦着擦着，就看着层层远山失了神。
她像是在向往着外面的世界，眼里全是希望的光彩，但片刻过后，这道光，熄灭了。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考上大学，以家里的条件，也是读不起的。
她垂下头，叹口气站起来，拿起边上晒干的玉米剥了起来。
一句台词都没有，却因为她设计的许多细节，以及眼里的戏，整个画面都变得有了张力。
一个导演，遇到这么个理解自己思路，要求她发挥80分，结果回馈120分的演员，心情大概就和作者发现她的键盘会自己码字一样。
捡了宝呀！
试镜那会儿，只知道她形象过关，演技不错，脾气也可以，再加上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这才定下了，内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没有合作过。
没想到她表现这么好，出乎意料的好！
“好！就这么演！来，各部门注意！我们正式开拍了哈！”
各部门各就各位，场记上前打板。
“第一场第一次！Action！”
第一场戏顺利得出奇，第一次就达到了导演要求。
但所有人都没有放松。
因为都是熟手，知道狗导演至少会保一条。
果然，邓导拿起了喇叭，难得露出个笑：“刚这一条就很好了哈，来，各部门注意，我们再保一条就开饭！”
于是，倪冰砚歇了不到十分钟，又要去背土豆。
还好导演良心还剩下一点，知道叫个壮汉助理，把背篓背出去，没让她自己背个来回。
演完这场戏，导演舒爽了，倪冰砚感觉不止手在抖，腿也在发软。
得亏她平日里有健身的习惯，不然这会儿怕是要当小趴菜了。
导演简单讲了几句，众人纷纷散开，收拾道具的收拾道具，回屋歇着的回屋歇着，三三两两约着村里闲逛的也有。
彭欢还要收尾，还不能走，倪冰砚想着下午还有两场戏，也懒得换衣服，直接去休息室找个板凳坐了，掏出手机给她爸打电话。
爸爸对她那么好，她这会儿正是当闺女当得起劲的时候，每天不打个电话都不舒坦。
结果屋里信号不好，有人指点她，要去坡上，她只得戴个草帽出去爬坡。
老鸹坳周围全是旱地梯土，因为干旱，大多种着耐旱的黍子，这会儿正是抽穗的时候。
顺着小路慢慢爬到顶，又换了好几个方位，好不容易摇到信号，结果电话打通，他爸这会儿在忙。
哎~
父爱来得那般猛烈，结果一点也不持久，才几天呀，就跟她说：
“你这么大的人了，没事儿就好好拍戏，不要像小时候那么粘人，我知道你平安的，也就不挂念了，厂子那边马上要上线新产品，我这忙得很，先挂了啊！”
退休老爸事业焕发第二春，比年轻人创业还来劲。
在家的时候心肝宝，给她煮羊奶忘了放杏仁儿都会焦躁，觉得对不起她，结果等她出门上班，立马就成了坡上草，要求不高，只要活着就好。
哎~离个家就能从小孩变成大人，真是好神奇哟~
老爸无情撂电话，又没个男人可以挂念，她瞅着梯田里刷啦作响的黍子，干脆拍起照片来。
拍好传微博，好像心里那一丝丝失落，就跟着发出去了一样，这才心满意足的下坡。
刚到小院喝了半瓶水，就听大喇叭在喊开饭。
剧组大事小事大喇叭，刚开始可能还觉得稀罕，日子久了，也不知村里人烦不烦？
听到开饭，打工人秒变干饭人，倪冰砚顿时来了劲儿，一路跑得尘土飞扬，好险排到队伍第一个。
打饭大婶对她上午的表现十分满意，勺子一颠，给她舀的全是好肉。
倪冰砚听不太懂此地方言，也能理解个大概。
大婶夸她演得像呢！
要不是后头队伍排得老长，大婶怕是还要拉着她夸很久。
欢欢喜喜吃了饭，因为天热，今天走山路累到了，第一场又结束得早，导演良心发现，让大家回屋歇歇。
满足的躺了两小时，助理小妹过来敲门，说扶贫办的人到了，马上开拍第二场，倪冰砚立刻揭掉面膜翻身坐起，连声应着“马上来”。
此地干旱，又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助理小妹感觉自己刚来一天，皮肤就开始爆皮，还黑了起码三个度，没想到倪冰砚一开门，还是白得晃眼。
难怪人家能吃这碗饭。
底子好还勤快，关键是有钱砸脸上，活该人家美！
打工人还是好好搬砖吧！
见她蔫巴巴的，倪冰砚顺手摸了瓶水给她：“这里天旱，要多补水，刚开始可能有点不习惯，来，多喝点水吧！”
完了，人美还心善，真是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助理小妹接过水，道了谢，又小声跟她讲：“我听扶贫办的人讲，待会儿拍完戏，还想让你去直播卖土豆，冰冰姐，你心里要有个数。”
这直播是没有签合同的，纯属做好事，没有规定直播多少场，也没有规定要直播多久，更没有带货数量的要求，助理以为她当时应下这事，是被架上去了下不来，就想提前告诉她，让她别傻乎乎的累到自己。
倪冰砚笑着拍拍她的肩：“谢谢你关心，我知道啦！”
助理小妹抿着嘴笑，比吃了蜜还甜：“冰冰姐，我叫罗甜甜，有事你就叫我！”
第19章 沉得好似五座山
下午有两场戏要拍。
第一场，拍邮递员上山送通知书，知道她考上好学校，鼓励她好好学习，争取过上好日子，村里人听到消息，纷纷跑来看热闹。
第二场，拍县里干部得知她成绩优异，紧随邮递员之后，过来送奖励，替她解决了学费问题。
因为群演多，又都是没经验的素人，倪冰砚与他们也不熟，走位就多花了一些时间。
正式开拍的时候，又NG了几回，等到收工，太阳都下山了。
倪冰砚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不管NG几次，都不骄不躁。
毕竟以前一场群戏拍两天都有，这才哪儿到哪儿？
倒是收工太晚，没法直播卖土豆了，让她很是不好意思。
扶贫干部很理解，一直宽慰她，说正事要紧，不着急不着急，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半天。
村里大部分房子都被剧组租了，就这还住不下，还有不少人在山脚营地睡货车。
扶贫办的干部当完群演本想打着电筒连夜下山，明天一大早再来，结果村民们宁愿自己打地铺，也要把他们抓自己家去过夜。
要不是早就打听好剧组管饭的事，他们怕是还要送饭来。
扶贫办的人感动的跟着村民走了，倪冰砚叹口气找到邓导：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我的戏份集中一些？我想抽时间多直播几场，尽量把土豆给他们卖出去多一些。”
扶贫办的人统计，整个梧桐县，今年夏季土豆大概种了5000亩，按照往年产量估算，怕得有两千多万斤。
本地市场饱和，哪怕市里也只能卖到几毛一斤，再加上山路难行，乡亲们常常辛辛苦苦运出来还卖不掉，干脆就都留着自家吃。
收获后稍微晒晒，晒得表面泛白，收进窖里能吃好几个月都不会坏，若是家里吃不完，就做做粉条，喂喂猪。
付出许多辛苦，往往见不到一分现钱。
而网上却能卖到一块多接近两块一斤，若是全都卖出去，哪怕除开物流、包装等损耗，一家也能分到不少钱。
邓禹是个情感丰沛却又内敛的人，听了这话，知她真心实意要做好事，不由对她更加高看几分。
“你放心，你只管直播就好，其余杂事有我们呢！”
今日第一场戏，就让她背土豆，来回好几趟，一句怨言没有。
原以为她长得娇滴滴的，性格怕是也娇气，这才暗自给她个下马威，想要杀杀她的脾气，回头拍戏也顺利一些。
如今看来，这孩子心善，却不是不懂人情事故的，自己的小心思她多半知道，只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这就很难得了。
毕竟她的经纪公司很厉害，对自家艺人一向很好，若她有意见，找公司的人来提一提，限于档期问题，他们以后肯定只能小心配合她的节奏。
毕竟他不是什么名导，剧组也不是什么大投资。
如此一来，反倒弄得他十分过意不去。
这是政府扶贫工作的一部分，事已至此，调整场次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她还特意过来说一声，就很妥帖了。
邓禹难得温和的笑：“今天你也辛苦了，明天先拍其他人，你好好直播。对了，关于明天带货的事，官博已经提前预告出去了，你没意见吧？”
倪冰砚微微一笑：“直播间已经建好了吗？我看看呢？”
女星直播带货，直播间打她的名号，还是剧组的名号，可是很有讲究的。
她为乡亲们卖土豆，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做的主，占的也是她的休息时间，虽然她不是奔着名声去，但既然做了事，合理合规该得的，谁也不能不告而取！
这是原则问题。
若是打着官博的名号，岂不是说，她直播带货，是剧组的意思？
到时候剧组成了人民的好剧组，她就成了个工具人。
她和剧组签约的时候，可没拿这份钱。
邓禹对这个不太懂，见她笑眯眯的，说话也温柔，还以为她只是好奇，倒是制片人立刻笑着把微博给她看。
微博果然带了直播间链接，但链接既不是她的名字，也不是剧组的名字，而是梧桐县扶贫办。
点开往期直播录像，就见昨儿刚见过的梧桐县县长，在地里一本正经直播挖土豆。
这样安排的确最好。
倪冰砚脸一红，十分坦诚认错：“不好意思，是我小人之心了。”
制片人见多了女明星，还真没见过这一款。
长得娇美，却是吃得下苦的性子，看似鲁莽冲动什么都敢干，什么都敢讲，实则细致入微。
这样就很好。
“我闺女与你一般大，我总教她，出门在外，要懂得保护自己，可她就是不听。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赵叔，回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帮我好好教教她。”
赵制片长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成天带着笑，这会儿笑容格外真诚。
愿意介绍自己女儿和她认识，看来是真的对她很有好感，倪冰砚不好意思笑笑：“那我可要厚着脸皮叫您一声赵叔了。”
赵制片点头应了，招手叫来一直磨磨蹭蹭不肯走的罗甜甜：
“小罗你送冰冰回去吧！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她也没带个助理，明天你继续跟着她打下手。”
罗甜甜立刻应声跟了上来，伸手就要替倪冰砚背包。
很多女明星眼睛都要请人眨，出个门没有十几个助理就不够排场，倪冰砚却是习惯自己做事的。
她背上包，顺势挽着罗甜甜胳膊：“包包一点也不重，甜甜我们走吧！”
罗甜甜刚毕业，经过简单培训就进组，成了统筹手下的小助理，专门负责通知倪冰砚各项工作事宜。
她与其他人并不怎么熟，又和倪冰砚住一个院子，天黑了，路上虽然临时拉了电灯，人生地不熟的，走起来还是害怕。
两人还挺合得来，结伴正好，所以罗甜甜特意留下来等她。
眼见着两人走远，邓禹才开口：“老赵啊，你好像很看好她？”
赵家虽然不是特别有钱那种，在文艺界却是很有地位的，两人好友多年，邓禹还是头回见他对一个女演员这么亲切，要不是知道他人品，怕是要多想。
赵制片呵呵一笑：“圈子里有演技的机灵孩子并不少，但这样好品性的却不多。原先以为她只是善良心软，现在看来，她并不是那种没心眼的铁憨憨，这说明什么？”
邓禹呆呆反问：“说明什么？”
赵制片没好气的拍拍他肩膀：“你呀你！成天只知道钻研怎么拍戏！但凡费点脑子想一想，也不至于这么问！！”
邓导翻个白眼，低下头收拾机器，根本就不搭理。
又不是多重要的事，他才不会求人！
爱说不说！
好半晌，才听到夜风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孩子很难得，有大格局！”
圈外人只见娱乐圈满眼繁华，好似挣钱特容易，却不知其中遍地是坑，一不小心就要万劫不复。
一时的得意算什么？
只有足够清醒、看得长远的人，才能成为常青树。
要不然他投资什么不赚钱呢？非要到山沟沟里来受罪。
且不说这边发生的事，倪冰砚挽着罗甜甜回到小院，各自洗漱睡觉不提，第二天醒来一看表，刚六点。
倪冰砚喜欢健身，剧组候场的时候都要抓紧时间深蹲几下，见约好的时间还早，干脆敷着面膜举矿泉水。
还不到吃早饭的时间，就有包着白色头巾的婶子在院子外垫着脚望，见她恰好在院子里，就招手让她过去。
倪冰砚以为她有事，急忙摘了面膜跑过来，结果对方隔着院墙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鸡蛋，扔下两句话，转身就跑了。
梧桐县有超过一半的人都是回族，他们的语言倪冰砚是一句也听不懂，打开院门想要追上去，结果人早就没影儿了。
没多会儿，又有老奶奶、老爷爷结伴来送鸡蛋，他们讲方言，倪冰砚照样听不太懂。
他们也知道她听不懂，说了几句话，照例放下俩鸡蛋就走。
他们年纪大了，硬是不理她，她也不敢伸手拉。
直到第三波，来了个小男孩。
大概已经上学的原因，他讲话口音没那么重，被倪冰砚眼疾手快抓住一顿问，没多会儿就弄明白怎么回事。
“县里干部说，你今天要替俺们卖土豆，为了俺们的事，连工作都要耽误了，俺们农家人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俺奶就给你煮了鸡蛋，没想到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倪冰砚愣住了。
手里捧着五个热乎乎的蛋，就像捧着沉沉的五座山。
进村一天多了，她也和本地人说过话，知道家家户户生活都和一二十年前没多少区别。
日常吃喝靠地里种的粮食蔬菜，开荤大半靠自家养的鸡，一年到头养两头猪，待到年前膘肥体键卖了钱，用来买来年要用的化肥、交孩子的学费，家里日常开销，还在靠着鸡屁股银行。
对城里人来讲，鸡蛋早就不是金贵东西，对这里的村民来讲，意义却大不相同。
趁她愣神，小男孩儿飞快抽身跑远，等她回神，扬起的灰都沉下去了。
第20章 整个人都惊呆了
“老汉儿老汉儿！你看！小姑前几天不说马上进组拍戏吗？咋子在直播卖洋芋？该不会被人给骗了嘛？”
距离开学还早，又没有暑假作业，周瑾一天天闲着没事，就爱看看直播刷刷微博，吃饭都没吃瓜积极。
突然看到本该进组拍戏的倪冰砚在那直播卖土豆，整个人都惊了！
他姑可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演员！
怎么会去做这种网红的事？！
周瑾妈妈要上班，怕儿子一个人在家沉迷游戏吃饭不规律，交代他到自家店里帮忙，不指望他干点什么，主要是让他有个吃饭的地方。
周家饭店不开早市，这会儿还不到客人来的时候，员工们在后厨备菜，父子俩就占了个角落吃红油抄手。
见儿子吃饭都不专心，自己看也就罢了，还要吼出来，大师兄眉毛一提，就要发火，突然回过神来：“你在说哪个？”
“还能有哪个？小姑啊！我还有几个小姑？”
几个师兄弟之所以与师父感情好，哪怕分出来各自开店，依旧来往密切，主要原因就是，他们都是师父养大的孤儿。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各家孩子都把倪冰砚当亲姑姑的。
大师兄接过手机，就见自家小师妹穿着淡紫色防晒衣，戴个大草帽，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刨土豆。
那动作可利索了！不一会儿就刨出来一大堆！
我的天！
大师兄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吗？！
小师妹从小就是个精致的仙女，啥时候这么接地气过？
这还不算，只见她拿起一颗土豆举到镜头前，张嘴就是一长串熟练的介绍：
“朋友们请看，这是我刚挖出来的土豆。随机选了一棵，刨出来就有这么一大堆，产量实在没得说，最要紧的是，个头都差不了太多哈~
“来，朋友们走过路过，了解一下哈！
“这是正宗的宁省高山沙地土豆，个头圆润，口感粉糯，不管烧鸡还是烧肉，都可香了！据我经验判断，烤着吃也很棒！
“不瞒你们说，自从来了这边，我已经吃了好几顿土豆了，一点都没吃厌，真的真的很好吃！”
除了有点颠覆小师妹在他心里的形象，大师兄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反而乐呵呵的：“师父带货都没小师妹麻溜，我得给你师祖打个电话，让他来学学，哈哈~瞧瞧，啥子才叫专业。”
自家师父当了这么久的网红，直播带货是常有的事，他也跟着帮过几回忙，自家店还跟着沾了光，客流量都好了很多呢！
周瑾都快急死了！
“是要给师祖打电话！但不是学什么狗屁带货！而是找她经纪公司说事儿！
“我小姑不是拍戏去的吗？怎么让她去带货！
“你见过哪个正儿八经的女明星，跑去抢网红饭碗儿的？
“硬是好臊皮哦！
“她这是被人给害了啊！你让她回头啷个代言奢侈品？哪个会请卖土豆的代言奢侈品啊！！
“这事儿要真那么好，怎么不见其他女明星干呢？
“师祖随便带带货就是上百万提成，来钱多快？哪个女明星不眼气嘛？”
大师兄愣住了。
这事儿原来那么严重？
师父也不是没有人脉，小师妹出道多年，一直不温不火十分低调，没听说得罪过谁，没想到有人这么丧心病狂，竟然整她！
是得赶紧找师父说说，联系熟人问问情况再说。
大师兄饭都顾不得吃，飞快打电话，结果倪光礼早就蹲在直播间了。
不像周瑾没看到开头，倪光礼昨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是直播平台打电话跟他说的，他得到消息连夜打电话问了闺女，听她亲口说了直播带货的原因，才放下心来。
“别担心，她这是在做好事呢！哎，没想到那里这么穷，还有人穿烂衣裳出门。你小师妹从小过的什么日子，她又那么心软，哪里看得过去？能帮一把，肯定会伸手。”
听到大徒弟在那忧心忡忡，说女儿万一以后资源不好什么的，他也不担心。
“也不指望她挣多少钱，这样堂堂正正的活着，活得有意义，活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别说卖土豆了，只要她改邪归正，不去作践自己苦恋姓江的，她就算去卖驴粪蛋子，他都不带反对的。
反正家里不缺钱，她也不可能因为扶贫就接不到戏。
实在不行，他又不是舍不下这张老脸。
大师兄听师父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把手机还给周瑾，继续提着眉毛骂：
“还不给老子好好吃饭！一天到晚神戳戳的！做事点都不沉稳！”
周瑾接过手机，敢怒不敢言。
你是不急，刚就差没跳脚哦~
算了算了，抄手快冷了，不和老汉儿吵架，免得以后都吃不成好的。
结果手机还没揣兜里，他爸又在那伸手：
“对了，拿过来，我下单买一些，反正店里总要进货。”
周瑾：“……”
还说他神戳戳，刚直播间没退出来的时候不买，现在又要去搜，还能不能好好吃碗抄手！
用儿子手机下单完，刚要把手机还回去，大师兄想了想，又缩回手：
“等等，我转发个链接去群里，跟你师叔他们说一声，他们可能也缺土豆。”
周瑾忍无可忍，想要拍桌子，被他爸一个眼神扫过来，立马怂了。
“个人手机不好用嗦，非要用别人的才安逸……”
嘀咕一句就是最后的倔强了。
这边两父子斗着嘴吃迟到的早饭，远在京城，自律的江大总裁不仅按时上班，还开完一个会了。
从会议室出来，刚回办公室，就从特助那得到了倪冰砚直播卖土豆的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公司经纪人死绝了吗？这么久还找不出个会喘气的？”
但凡有个靠谱的经纪人跟着，她就不会傻乎乎吃这样的亏！
一句话，特助就知道刚刚老板开会开了一肚子气，这会儿逮谁烧谁。
“需要找那边过问一下吗？”
经纪公司那边也头疼呢！
差的经纪人倪小姐看不上，好的人家也看不上她，想要强行分派吧，又怕得罪眼前这个。
既然自家老板是个圣人，被甩了还要管她的事儿，他这个打工人也没话说，把事儿办妥帖就好。
“算了，她不喜欢我管太多。”
上次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现在自己若再掺和她的事，她绝对会翻脸。
特助心想，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体谅她的感受了？
若早点有这觉悟，怕也不会被人甩了吧？
默默吐槽完，特助还是很专业的：“那，要不下单，采购一些土豆？反正土豆耐储存，拍下来加入山区孩子营养午餐计划挺合适。”
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为了减税，成熟的大企业都会定期搞慈善。
江声手下公司自然也有这个传统。
江声压下怒火，微微颔首：
“买一些挺好，就是送到山区不太好，山区孩子们更需要补充蛋白质，换成鸡鸭之类的，你统计下市里福利院，把土豆送市里吧！”
想想光送土豆有点寒酸，京城福利院条件一向很好，可能有点拿不出手，他又安排道：
“刚他们不还在那说，这个季度箱包销售量下滑，产能不能满负荷吗？让他们再生产一些质量好的书包，给孩子们送去吧！”
既然不会赚钱，就去加油赚好名声吧，不然公司养着他们做什么？
所以为了把土豆送出去，还要搭上一批书包？
自家厂子生产高端箱包的，让他们制造这些，怕是又要闹。
罢了，这也不是他一个助理该操心的事，江家厂子造什么，姓江的还是说了算的。
他只是有点无语。
还是那句话，早有这般细腻心思，何至于被甩呢？
大概每个不懂事的男人都是这样吧！
等到失去，才知道该怎么做人。
啧啧！
还是单身保平安。
第21章 流量的威力
一般人绝不会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到底有多幸福。
倪冰砚有幸，体会到了。
《大山的孩子》是一部低成本文艺片，用于宣发的预算并不多，建个官博，只是例行工作，没想到一条直播预告过后，粉丝足足涨了三百多万！
负责官博运营的工作人员一觉睡醒，还没起床就摸出手机来看，看到粉丝涨了这么多，激动坏了，结果等他打开评论区，一瓢冷水从天而下。
七月末，整个人从头凉到脚，连脚板心都是冰的。
他想，完了，闯大祸了！
要是电影真被抵制，回头导演能扒了他的皮！
原来，昨日发布预告，虽然带了梧桐县扶贫办的直播间链接，运营人员却暗戳戳耍了点小聪明，并未说明这次慈善带货，是倪冰砚个人提出，且由她个人来施行的。
作为电影运营，想为电影造势很正常！
但他并未考虑周全。
倪冰砚看出这点小心思，因为原则问题没有出错，懒得与剧组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会放过这事啊！
倪冰砚的粉丝都是些佛系颜粉，就算看到她要直播带货，也最多觉得她堕落了，开始走弯路了，暗地里惋惜几声。
有那点开链接看一眼的，也最多感叹几句诸如“我家冰冰就是人美心善”之类的话，既不会到点盯着她直播，也不会冲到官博发表意见。
把运营小哥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的，是男主胡哲宁的粉丝。
和倪冰砚这样走低调演员路线的不一样，胡哲宁本是男团出道，因不是正儿八经的练习生出身，唱跳卷不过同行，男团宣布单飞后，公司就安排他演戏，结果发现他天赋还不错，干脆转型成了演员。
上半年胡哲宁演了个大IP电视剧，火得一塌糊涂，结果黑子喷他演技不行，几乎把电视剧剪成碎片，抠出来一大堆表情包，传得全网都是。
之所以接这部戏，除了想证明他演技在线以外，还想借着这个电影男主的名头，成功打入电影圈。
毕竟，在行业鄙视链里，电影永远在电视剧上游。
再者，这部戏男主戏份很少，不怕他撑不起，又需要去乡下拍一阵子，回头完全可以营销一波爱岗敬业好人设。
对他这种偶像来讲，哪怕出门吃顿饭，团队都要找个角度营销，这样的大牺牲完全能炒一年。
几经运作，他就这么成了倪冰砚的同事，只是因为戏份少，人又不舒服，暂时还在县里休息，没有来老鸹坳。
倪冰砚带货这事，属于她的私事，刚开始胡哲宁团队并未打算掺和，结果粉丝发现了直播预告，没搞清楚原因，直接就闹起来，不仅把《大山》官博横推了，还跑到胡哲宁工作室底下去骂，骂他们光拿钱不干活，眼睁睁看着野鸡剧组欺负她们正主。
从团队成立以来，这还是骂得最难听的一次！
毕竟比起红毯造型糟心、合照没站C位这种小问题，有人搞她们正主，想断他以后的路，简直不能忍！
官博今天预告女主直播带货，明天不就要让男主去带货？
倪冰砚经纪公司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她都去了，男主就不用去？
梧桐县那个全国有名的穷窝窝，有什么啊？
就是一堆堆的土豆！
女主卖土豆，男主还能让他卖金豆不成？
自家正主迷妹一大堆，粉丝八千万，各种代言接到手软，怎能和卖土豆搭边？
偶像明星一般都有强力的宣发团队，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维护好老板热度，保住老板人设。
突然被骂得这么惨，宣发团队委屈啊！
他们每天都在挖空心思想怎么炒作，正发愁自家老板去了山里，女主又是不能捆绑炒绯闻那种，瞅瞅，机会不就来了吗？
于是，有粉头去找工作室打听消息的时候，工作室就回答：
“亲爱的，这事呢，咱宁宁目前还没接到通知，剧组到底怎么安排，我们这边正在火速了解情况，等了解清楚，明天再告诉你们可以吗？”
等明天再澄清，一波热度到手，爽翻！
本是经纪公司一般套路，粉丝里也不全是傻瓜，但这事儿实在不能忍！
还要等明天？
姑奶奶不得干！
管你天王老子，先闹黄了的！
内心狂怒的粉丝迅速集结起来，骂完剧组骂团队，骂完团队骂倪冰砚。
骂她怎么就这么屈服了？怎么就这么没用？怎么连这种事都敢答应？
你答应了不要紧，我家哥哥不答应，不得被人骂上天？
疯狂的八千万连夜辗转多个地方大闹特闹，当天晚上，就把这事儿送上了热搜第一。
于是，等到第二天倪冰砚开播的时候，直播间愣是卡成了PPT！
没法子，人太多了呀！
刚开始直播团队还以为信号不好，县里派来支援的技术骨干都快急哭了：
“移动信号塔不是已经运过来了吗？快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正是上下一心脱贫致富的时候，全县上下谁敢掉链子，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难怪昨天在屋里就能打电话了！】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倪冰砚没有干扰他们工作，直接找到平台派来的工作人员，让他打电话回去问情况。
直播间卡，有可能是这边信号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平台那边有问题啊！
这边联系上通信公司，一番排查，发现直播信号没问题，倪冰砚那边也得到了答案。
原来是直播间人太多了，服务器给挤爆了。
等抢修完，预告的开播时间已经超了大半小时！
工作人员原以为大家等不及，肯定都走了，心里还有点失落，结果一打开，弹幕刷得飞快，看都看不清！
再看直播间人气，直超五千万。
于是，这一天直播格外顺利，某二手总裁的大手笔，在泱泱人海里，连一朵小小的水花都不曾溅起。
倪冰砚只顾着直播，见扶贫办工作人员在那边激动到原地蹦跳，就凑过去看。
“怎么样呀？现在卖了多少了呀？”
直播间里，胡哲宁的粉丝们见她凑近镜头，语气忐忑，不由刷起屏来：
“这是看不起谁呢？谁不知道，我XXX平生最爱吃土豆？！买！兄弟们！买爆它！”
倪冰砚平日里十分低调，饭圈里混的根本就不了解她，来了直播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胡哲宁的粉丝们心底怒气消散，剩下的就是满满的心疼与佩服。
来之前，以为她是个屈服在剧组Y威之下的软骨头，来之后，才发现她是个这样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不就是冲个土豆吗？
平日里自家正主代言的奢侈品都能冲，没道理二十多块就能买十斤的土豆冲不起。
女演员与男偶像不存在竞争关系，她又出道多年零绯闻，粉丝们不担心她逮着自家哥哥炒绯闻，好感来得很容易。
除了这部分饭圈粉丝，还有许多路人因昨夜的热搜明白了倪冰砚这么做的代价，都对她很有好感，而且这个土豆又是政府扶贫部门牵的线，完全值得信赖，也跟着下单。
“倪小姐，刚上了五万单，又没了！”
工作人员激动得眼泪花都快出来了！声音直发抖。
他们设置有五斤、十斤两种规格，不管补货多少次，全都一上线就秒光！
倪小姐真是太棒了！
她简直就是梧桐县苦等的金凤凰！
有了这笔收入，今年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等到销路打开，秋土豆上市，想必很多回头客，回头还有羊肉、枸杞之类的土特产可以卖，待到明年，说不定县里就有希望摘掉贫困帽了！
盼了多少年啊！
第22章 第一口螃蟹就是香
倪冰砚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往日县长舍了颜面亲自带货，一天销量也才上千斤。
比起工作人员的激动，她要冷静多了。
“虽然土豆耐放，长期储存营养也不会流失多少，但是，如果你平日里没有做饭的习惯，或者不喜欢吃土豆，千万不要冲动消费！一定要理智！还有未成年，请务必先问过家里大人，等大人同意再下单！”
别人打鸡血，她使劲吹凉风，就怕热闹过后留下一堆烂摊子，好事儿没做成，反惹一身腥。
直播间里有人说：“这么便宜的东西，还退货？你这是看不起谁？我不想听废话，快点上新！刚没抢到！”
倪冰砚恰好见了，赶紧解释：“我真不是看不起谁，之所以一直强调这些，是因为这些土豆都是本地农户自家种了，由政府扶贫办牵头汇总，再联系物流公司运输的，如果退货、换货的太多，很可能工作人员不够，没有办法及时满足诸位要求。”
直到直播间里大部分人都表示明白她顾虑，她才笑着问县办过来的会计：“咱们货还有吗？”
会计一边擦汗，一边按着计算器统计，听她问，特别遗憾的舔舔干得开裂的唇：“没了，货已经卖光了！”
倪冰砚摘下帽子扇风，一头炸炸的小呆毛飞呀飞，挠得她脖子痒，伸手去别头发，手上泥土不小心擦到脸上，立马变成大花脸，她也顾不上，只微眯眼睛看着远处山岗：
“地里的呢？我看大伙儿地里还有好多呢！”
“地里倒是还有，不过还没挖出来呢！都不知道长啥样，哪能往出卖？”
两人说话，直播间众人听在耳里，纷纷为当地干部的淳朴而感动。
土豆又不是水果，有一套详细的分级标准，土豆按斤称，大点小点其实都一样。
再说如今资本家割韭菜多熟练啊！
别说已经长在地里的土豆了，提前一个月预售，拿了订单再去采购材料生产的都数不胜数。
实在！
太实在了！
谁还能吃不起一块多一斤的土豆呢？
兄弟姐妹们，冲鸭！
看到弹幕，倪冰砚故意大声问工作人员：
“咱是政府扶贫部门牵头，老百姓土豆都在地里，合作社早就签了合约，想来提前卖掉没关系吧？”
工作人员点头：“可以。”
她又问直播平台那边的人：“接了订单，最迟发货日期，平台可以支持多久呢？”
“24小时发货的话，商品可以打极速发货标签，一般来讲，48小时内发货就行，要是预售的话，30内都可以。”
工作人员给了很准确的答案。
倪冰砚又问县里：“两天之内能把卖出去的挖出来吗？要是不行，我们就改成预售模式？到时候现挖现发？”
扶贫办罗主任有经验：“这些土豆都是农户自家的，到时候通知下去，让大家赶紧挖出来送到仓库打包，两天应该就可以。”
沙地不板结，刨土豆很快，全民行动，就更快了。
于是，有倪冰砚中间促进，很快可行方案就定了下来，会计“啪啪”按计算器，工作人员刷刷上新。
上多少，秒没多少，到最后急得会计直喊停：“够了够了！今年产量差不多了，万一不够上哪找去？”
他是真的急，他们是基层的扶贫干部，可不像商贸公司可以去别的地方调货，到时候变不出货来，总不能去别处买了再卖吧？
他们是公职人员，这么搞是不行的。
“我记得隔壁几个县也有种土豆呀，你可以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给卖了？”
这一地区地理条件都差不多，梧桐县只是穷得更明显，他们天天愁得头发都白了，其他几个县难道就不愁？
就算不愁，有个赚钱的机会出现在面前，若是不抓住，隔壁县的乡亲们知道了这事儿，不得去他们县里闹？
难得遇到这么多客人等着买东西，还等什么呀？
自古都说，好兄弟一条裤，好兄弟一起富，这辆致富车既然还有位子，邀请平时一块儿腿儿着来回的好兄弟坐个顺风车，只是打个电话的事，干嘛不干？
决定权交出去，回头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不是？
忙了半上午，脑子都快要木了的罗主任“哎呀”一声拍了下大腿，立刻往边上打电话去了。
接到消息，又有梧桐县的先例在，其他县只需要比着葫芦画瓢，多容易啊！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最近正是土豆收获的季节，各县扶贫办对这些数据是一清二楚，当下摸出文件报了过来。
梧桐县的工作人员立刻行动起来，期间竟然没有签各种文件之类的，不得不说，这些人脑子还是很活的，没有墨守成规耽误事儿。
于是一上午，整个团队就在那忙啊忙啊，最后总共卖了多少出去，倪冰砚都闹不清了。
反正她就是个带货的，其他的都会有人办妥。
若是和商家合作，她还会担心被坑，现在根本就不担心这个。
“好啦，不仅梧桐县的土豆没了，周围好几个县的，都被你们买光了。接下来我们回村里做饭去，我教你们一些土豆的做法，等回头到货了，你们也好换着花样吃。”
没了带货压力，带货直播间秒变闲聊直播间。
倪冰砚脚底生风，背着个小背篓，一边走，一边有选择的回答水友们一些问题，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老鸹坳。
直播一直没关，水友们跟着她一路浏览此地梯田的美好风光，就跟看纪录片似的！
娇俏的女子好似山间精灵，沿着蜿蜒的山路走着，层层叠叠的梯田在她身后铺开，好似大自然送她的裙摆。
彭欢是今日的摄像师，经过她的手，不论是自然风光，还是倪冰砚本人，都美出了新高度，看得直播间里一阵又一阵舔屏，不少人还闹着要来这里旅游。
就像海边的人大多不觉得海有多稀奇，山里的人也并不认为山有什么好爬的一样，本地人万万没想到，他们日常劳作的梯田，外面的人竟然这么稀罕？
这大概就是思想的局限性了。
扶贫办众人眼前一亮，又有了新思路。
梯田就像小姑娘，他们可以想办法把她打扮得漂亮一些嘛~
比如土埂上种一圈油菜花啊、向日葵啥的，拍照的时候会不会更美？
看到老鸹坳的房子，水友们沉默了。
原来，倪冰砚是在为这样穷苦的人带货，难怪刚刚担心他们退货。
下单不亏。
下次遇到这种事，他们还来。
倪冰砚并不知道，今天这场直播起到了多大作用，她现在只想快点干完活吃饭！
饿死了呀！一上午都在那顶着大太阳刨土豆，水都没顾得上多喝几口。
老鸹坳这边早就把最齐整的厨房收拾出来了，土豆也按照她提前说好的削了皮，切成了块、条、丝等。
倪冰砚脱掉防晒衣，穿着白T恤，系上村民洗晒干净的围裙，一顿操作猛如虎——红烧土豆、干锅土豆片、土豆饼、土豆焖饭、炸薯饼、烧烤土豆、酸辣土豆丝、炝炒土豆片、糖醋土豆泥……
不到一小时，桌上就多了满满当当的土豆宴。
色香味俱全，花样繁多，回馈粉丝支持的同时，狠狠秀了一把厨艺。
直播间水友就跟看综艺似的，愣是看到午后直播间关闭，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机。
不愧是大厨的闺女！
这手艺！
不仅直播间水友看得口水直流，现场的人也忍不住咽口水。
也不知她怎么做的，怎就这么香？
所有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沉默片刻，纷纷大笑起来。
之前太过激动，就像绷紧的弦，现在一松下来，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发软。
又有香味勾着，根本不想考虑太多。
吃饭吧！
吃得饱饱的。
只要努力，以后不仅他们全都可以吃饱饱！乡亲们也都能越过越好了！
第23章 拒绝
因为这是明星第一次直播带货，还只发了预告，就登顶热搜榜，直播平台连夜派了个副总过来，想要游说倪冰砚签约明星直播间。
他们想得好。
只要她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明星看到好处，肯定也乐意签，到时候，平台肯定会因为明星入驻，大大提升流量。
如今各大网站都在架设自己的直播平台，他们虽然是最老牌的直播网站，到底流量还是日益缩水。
网站开的条件很优厚，但倪冰砚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对直播网站来讲是一步妙棋，但对她来讲，却是没有意义的事。
若她早已功成名就，不需要使劲拍戏也能保住神格，偶尔直播玩玩没什么，就当粉丝福利了，可她现在还差得远！
若她人老珠黄接不到戏，在圈子里无路可走，也可以靠着直播圈钱过好日子，可她现在还在走上坡路呢！
见她拒绝得干脆，知道没戏，这位副总也没有为难，只是笑着拿出手机，说加个好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倪冰砚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爽快通过好友申请，完了只说自己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想要集中精力做好正职，并没有直播的打算，害他白跑一趟很不好意思。
送别直播公司的人，梧桐县连同周围几个县又派了人来给她送锦旗，整个剧组都跑来围观，弄得她满脸通红，十分不好意思。
但她最后还是找了个包，把锦旗小心叠好收了起来。
做好事不是为了得到别人感谢，但谁又能拒绝别人的认可呢？
处理好带货的后续事宜，第二天倪冰砚就回到剧组，如常拍戏。
因为只耽误了一天，原本的拍摄计划也不需要再费力调整。
剧组拍摄任务排得很紧，见她除了拍戏，就躲在休息室里背单词、健身，与从前没有丁点不同，也没人缠着她问东问西，日子倒是忙中有序。
她这边已经回归正常生活，由她引起的行业巨变才刚刚开始！
直播平台好像突然开了窍，开始寻求与明星的合作机会。
刚开始，只是试探性的邀请明星直播一两场，也不带货，就陪着粉丝聊聊天，说说自己的工作，说说自己的日常，粉丝反响十分强烈，恨不得自家正主天天都直播！
等到大家都习惯明星开直播了，软广就可以开始植入了。
等观众对软广适应良好，就可以试着让明星降临网红直播间协助带货，到最后，就可以明星自己带货了。
毕竟，不是每一个明星都能接到代言，也不是每一个明星都视钱财如粪土。
从前只不过是没人打破行规，怕得罪整个圈子，绝了自己的路，无人敢做那第一个“堕落”的人，现在跟着倪冰砚的脚印走，掉坑的几率可就要小得多了。
各地扶贫工作者也好像一夜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开始联系各自家乡走出去的名人，邀请他们为家乡特产打call。
县长们直播带货也不羞涩了，反而直接跟平台申请了“县长直播间”，大大方方替家乡代言。
还别说，网友们还真挺吃这一套！直呼怎么早点没发现这么多靠谱的官方直播间？
外界发生巨大变化的同时，倪冰砚也迎来了有生以来最高光的时刻！
《人民日报》跑山里来采访她，各级单位开会提起她，网友热议她，家人纷纷打来电话，更离谱的是还有拖拉机厂邀请她当代言人……
拒绝所有采访，只说之所以有这样的成效，离不开集体的努力，自己只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起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不值得占用公共资源，让他们去报导更值得报导的事。
比如梧桐县的扶贫工作者罗主任，三十几的人，自从参加扶贫工作，生生熬成了小老头模样，这样的人才更应该成为年轻人的榜样。
见记者还想缠着她多问几句，倪冰砚扔下一句“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不要耽误我工作”，就跑得没影了。
她没有与这样级别的官媒打过交道，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见她态度坚决，记者也没坚持，直接回去写了篇稿子——《她说，我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晚就发得全网都是。
评论里一水儿的“看得我热泪盈眶”、“这才是华国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看得倪冰砚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这夸得也太离谱了吧！
要不是带了她名字，她都要怀疑这是写的别人！
她只是看得比较长远而已，这么做也有为了自己考虑，并不是那么无私。
罢了罢了，当没看见吧！
她要是找记者澄清，叫他们别这么吹，保管记者还能给她来个后续，名字她都替他们想好了——《她说，你们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好》。
评论区她也可以想象，大概就是“泪目，没想到她这么优秀，还这么谦虚”。
至于网上怎么说，她也不管，反正工作微博有官方替她运营，她也不爱上网，不管说她好说她坏，她都无所谓。
倒是家人打电话不能不接，尤其是她爸以及一干师兄。
大概每个人手机里都有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她也有，但这些人愣是默契的放弃了群聊，挨着打电话来问！
问的还都差不多！
倪冰砚知道，他们只是与有荣焉，想要与她单独说说话，就耐心的与每一个人温声细语的聊。
聊完，他们满足的挂掉电话，又在群里传各种美食照片，说等她放假回家就做给她吃。
至于拖拉机厂的橄榄枝，虽然她不打算代言拖拉机，还是拒绝得很委婉——“我暂时没有代言拖拉机的计划，等以后有这个想法，一定首选你们家。”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这一家胆子大，勇敢的开了这个口。
这种有眼光的老板，她一向十分珍惜。
到最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联系她，实在烦不胜烦，干脆关了机，假装山里信号不好，待在剧组闷头拍戏。
她又不打算当网红，靠一时热度又能红多久？
她的本职是演员，最该做的就是拍出更好的作品，让更多人通过作品知道她、认可她，才是正途。
难得遇到脑子这么清醒的女演员，邓导特别珍惜，拍戏的时候时常指点她各种小技巧。
不得不说，哪怕同一座山，山腰和山顶风景也是不一样的。
当惯了配角，第一次当女主，她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难得遇到个好导演，又幸运得到了女一，正该抓住机会拍个代表作出来才是，昨儿听赵制片透露，还有送去评奖的想法，就更不能懈怠了！
踏实奋斗都嫌时间不够，哪有功夫浪费在那些浮华的事情上头？
若她脑子不清醒，被这热度冲昏了头，使劲接采访接代言，各种高调，说不定之前夸她的人，立马翻脸回踩。
到时候工作也耽误了，热度又保不住，直接鸡飞蛋打一场空。
上辈子娱乐圈扑腾十几年，见过的前车之鉴如过江之鲫，但凡回忆一下他们的凄惨下场，再怎么上头，也能瞬间冷静。
第24章 得罪了人
如此这般低调的过了半月，事情总算慢慢消停。
老鸹坳的戏按时拍完了，剧组算是获得了阶段性胜利。
离开前夜，天气极好，月朗星稀，赵制片心情好，大手一挥，批准后勤准备烧烤晚会，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剧组工作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对于这样热闹的事积极性很高，尤其吃了半个月的土豆，想起烧烤就口水直流。
见下山采买的人回来，不等人差遣，就纷纷上前帮忙，切菜的、洗菜的、串串的，挤挤挨挨占满了整个小院。
人多力量大，不等天黑，一切就绪。
年轻人嫌村子里不够劲，搬了帐篷到村子背后的梯田顶，打算对着灰蓝的夜空还有圆圆的明月撸串、喝啤酒。
等吃饱喝足，就撑开帐篷，闻着日渐成熟的黍子香，躺在星光下入眠。
多么浪漫的事呀~
多么热闹的事呀~
年纪大的喜欢清静不愿参与，年轻的就没有不积极响应的。
有相熟的彭欢、罗甜甜等人热情相邀，又有日渐熟悉的胡哲宁说要表演唱跳，倪冰砚毫不犹豫跟着众人上了山。
等她们安好帐篷，烧烤架那边蜜汁鸡翅已经烤好，有熟悉的化妆师招呼她们快点去，不然等下就没了。
倪冰砚不喜饮酒，见他们开始喝了，就接过了烤肉的活。
盛夏夜，山里气温比城里低很多，倪冰砚T恤外面还穿着长袖防晒服，在别人被蚊子叮得厉害的时候，淡定掏出一小支驱蚊花露水，把自己从头喷到脚。
“好啊！你竟然带着这种好东西！还不赶紧交出来！”
胡哲宁夸张的拍着胳膊跑过来，眼疾手快的抢过花露水，对着自己一阵狂喷。
倪冰砚也不恼，只拿着蒲扇把他往边上拍：“别喷我烤肉上了！”
胡哲宁哈哈笑着后跳两步，嘴里喊着“冰冰姐，给我留两串鸡爪，不要辣”，又伸出胳膊给他团队运营小妹看：
“快快快，趁着蚊子包还没散，赶紧帮我拍个照发微博！”
表情之夸张，语气之急切，实在让人捧腹！
气得运营小妹追着他骂！
经历了直播卖土豆的事儿，意识到胡哲宁流量有多可怕，倪冰砚一开始是对他敬而远之的，没想到接触下来才发现，这是个十分搞怪的人。
日常调侃他的团队成员不算啥，跟黑粉斗嘴更是常有的事，简直就是剧组开心果。
就倪冰砚看来，除了演技真的提升空间挺大，好像没什么大毛病。
见他在这边耍宝，一群女孩儿也跟着跑过来，故意贴着他抢花露水。
他也不恼，只笑着往后跳，嘴里用倪冰砚教的蹩脚方言喊着“莫挨老子！莫挨老子！老子不得负责！”，逗得女孩子们花枝乱颤，闹着闹着就跑远了。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老阿姨表示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再啃一个烤鸡爪。
劳累了一天，又热闹了半宿，众人纷纷钻进帐篷，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
说好的赏景，最后怕是只有倪冰砚一个人赏得认真。
山顶视野疏旷，近处是种着黍子的层层梯田，远处偶有一两棵小树藏在田埂边，有灰蓝的纱笼住了夜，月亮也跟着朦胧起来。
空间为宇，时间曰宙，在滚滚时光洪流中，人是多么渺小啊！
活着的时光多么珍贵，绝对不可以用来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很多人都不知道，要活成什么样，才不会后悔？
已经活了两辈子，倪冰砚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她在心里默默做着计划，好像多努力一分，对时光的畏惧就减少一分。
用漱口水漱了口，又找出面膜贴上，倪冰砚平躺在单人帐篷里，透过天窗看着外面。
平日里习惯了早睡，今天熬过了头反而睡不着。
烧烤的味道慢慢散去，微微带着热气的土腥味开始萦绕鼻尖。
这一刻，她感到格外安心。
不想健身，也不想学习，只想好好躺会儿。
有吃喝不愁的财产，有前途光明的事业，有爱她的家人，还有关系还好的朋友，关键没有糟心的男人添堵！
这样完美的日子，从前只在梦里有。
就在她睡意朦胧的时候，边上放着的手机开始轻轻震动起来。
她设置了拒绝陌生来电，通讯簿里不是家人就是与工作相关的人，这个点给她打电话，肯定有急事！
意识到这一点，倪冰砚立马翻身坐起，接通电话的同时，看清了来电人。
下一部电影，《失恋》的导演陈志文。
陈志文是个严肃端方的瘦高个，平日里喜欢穿长衫，喜欢戴圆圆的近视眼镜，看起来很有民国那种文人气。
初见他的人大多怕他，觉得他肯定很严厉，多相处几次，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的细节控。
抛开外表不谈，这人其实挺萌的，倪冰砚对他印象很好。
“陈导，这么晚了，您有事？”
大半夜，谁也没心思多寒暄，倪冰砚直接开口问。
陈志文眉头紧锁，一口接一口的吐着烟圈，见电话通了，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哎~”
倪冰砚多精明一人，光听他口气，就察觉到了他的愁眉不展，怕是有事找自己，立刻问他：
“怎么了？有什么事为难吗？”
陈志文这才开口，结果一开口就是：“小妮子，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得罪了人？
看来有人要整她。
是下一部电影的事？
关系到工作，由不得她不谨慎。
倪冰砚压低声音：“怎么会？往日里就算我俩相处不多，您好歹也听说过我这人是什么性子，我不掐尖好强，又不心胸狭窄，从不野心勃勃踩着旁人往上爬，说话也不难听，上哪儿得罪人去？”
这也是陈志文想不通的，所以他才会几经纠结，打了这个电话。
“今天制片跟我商量，说觉得你气质与沈冰怡不太合，想要换了你。”
简直晴天霹雳！
倪冰砚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了下，一时没有开口接话。
她拿到这个角色，是靠着徐良玉的引荐，以及陈志文的判断，并没有经过公开试镜。
按理说作为金主爸爸的制片人若是不满意，想要换了她也是可以的，但之前倪冰砚签合同，是制片人亲自签的字，现在又是闹的哪一出？
她最近没有丑闻不说，还有美名，制片脑子瓦特了？
简直离了大谱！
“不是合同都签了吗？怎么会不合适？您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导演了，难不成看人还能出错吗？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所以，我不是你亲自敲定的吗？】
【我和制片又没有矛盾，还我得罪人？人明显跟你过不去，你来找我干啥？】
【怼他去啊！】
【跟我打电话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的电影主演不一向都是你说了算的吗？公司老板都不插手，制片能随便左右你的决定？】
【搞笑吧你？】
陈志文牙疼的摁灭烟头，无奈道：“所以我才跟你打电话啊！”
【要真同意他把你换掉，这会儿给你打电话干嘛？直接让公司法务通知你解约，该赔的直接走程序不就得了？】
他get了倪冰砚的意思，倪冰砚也秒懂他未尽的话语。
这是来打听，看她到底得罪了谁，值不值得继续留她了。
看来真不是他和制片之间发生了矛盾。
“您跑来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这山里待了半月了，上哪儿得罪人去？以往也不曾得罪过谁啊！”
倪冰砚烦躁的扯掉面膜。
不是她看不起原主，以原主的佛系，同批次出道的小花都没谁把她当对手的，更何况别人？
陈志文又点了一支烟，巴巴吸了两口，才斟酌着开口：“那你可是得罪过王总？”
第25章 这铁憨憨啊
“哪个王总？”
倪冰砚气得很，一向好脾气的她，语气也有点不好了。
原主根本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则是还没机会了解，再加上陈志文又不说名字，她知道个鬼！
“我们公司还有几个王总？算了，听你这口气，多半也不知道，就这样，我先打听清楚，明天再给你电话。”
倪冰砚没有办法，只能应下。
她倒是想找人问问，可这会儿这么晚了，大伙儿都睡了，她也不好去麻烦人，只能生生熬到天亮再看。
她最在乎工作，上辈子求都求不来的女二，角色还是她喜欢的。
合同签了，人物小传写了，台词也背了一半了，突然说有可能要把她给换掉！
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塞的了。
砸人饭碗的坏蛋！
多大仇啊？
恨恨握拳，想要捶点啥发泄发泄，又不想动静太大影响周围的人，倪冰砚憋着一口气，足足做了三组仰卧起坐，这才喘着气躺平。
躺着躺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也不是不坚强，只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哭一场会好受一些。
以她的努力，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演女二的机会，只是每次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人截胡。
那会儿她没有背景，被人揉圆搓扁都只能生生咽下那口气，下次见面还得跟人笑着装孙子。
世间事自古如此。
很多时候，不管你再怎么奋斗，也比不过人家会投胎。
别的还能想办法改善，出身是最没有办法的事。
与其愤懑自苦看整个世界都不顺眼，不如适应社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那些背景强的人，祖辈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没什么好不平衡的。
现在她也不算没有背景了，但她家只是在餐饮业有几分薄面，这会儿暗箭从哪里来都没搞清楚，跟家里说，不过是害他们瞎着急。
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心里好不甘，好不甘啊！
之前的惬意消失无踪，满脑子都是到底得罪了谁？
要说得罪谁，最有立场跟她生气的，大概就是刚被她甩了的江声，但他应该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难不成还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
一边要送她资源，一边又背地里使劲背刺，想使手段逼她回去？
这种鬼剧情可能只有小说里才有，现实里哪个总裁这么闲啊！他又不缺女人，又不是非她不可。
但她思来想去又想不到别人，人性复杂多变，她也有点不确定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倒累出一身汗，倪冰砚烦躁坐起，正要拉开帐篷出去透透气，彭欢夹着腿跑了过来。
“姐妹姐妹！纸纸纸！快点快点！”
见她面色扭曲，满脸通红，嘴里含糊不清像是在喊什么咒语，倪冰砚顾不得琢磨那么多，忙披着衣服钻了出来：“怎么了欢欢姐？”
“纸……”
人有三急，常年跟着剧组跑，在野外也不可能有厕所，这样的事太多了，彭欢也不觉得多丢脸，纯粹憋得难受，怕说话太大声憋不住丢丑。
钻出帐篷看清她肢体动作，倪冰砚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忙把背包拿出来背上，打开手电去扶她。
人太多，公用的纸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几个小姐妹，就倪冰砚背了个大大的双肩包上山，各种东西都准备得齐全，再加上大半夜的，又是在野地里，一个人实在不够安全，彭欢的选择十分明智。
事实证明，小姐妹除了有点铁憨憨，做事是极靠谱的。
“欢欢姐不要不好意思，喏，给你纸。”
倪冰砚打着手电在前头开路，往下走了两块土，指着人高的黍子地让彭欢过去方便。
彭欢顾不得矫情，接过纸就钻了进去。
倪冰砚乖乖站在原地，电筒照着身前背对着她，时不时发出点声音刷着存在感，生怕她感到害怕。
彭欢觉得好笑，顾着解决个人问题，也不好出声。
一阵尴尬的动静过后，彭欢飞快从黍子地里钻出来，举起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这才大大方方道：
“啤酒喝太多，不好意思啊！劳你陪我一趟。”
见她这会儿没事儿了，倪冰砚轻轻应了一声，就又打着电筒往回走。
“你这是怎么了？”
刚从黑暗里走出来，夜视能力很强，月下看美人，本是乐事一桩，没想到美人眼眶红红，明显哭过，再加上浑身气压也低得不行，彭欢立刻问了出来。
今夜剧组狂欢，大家都很开心，按理说没有值得哭的事。
要是没人问，可能忍一忍就过去了，一旦有人问起，尤其是这种关系很亲近的朋友开口问，心底的委屈就像泄了闸的洪水，让她忍不住倾诉：
“刚陈导打来电话，说我下一部戏很可能要黄。”
她们关系好起来之后，就交流过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毕竟应下来要带彭欢回家吃好吃的嘛，自然要对对行程。
“怎么回事？不是你们公司投资的吗？怎么可能黄？”
大部分黄了的剧组，都是因为资金不到位，倪冰砚公司实力很强，算是业界巨头之一，陈志文的电影很赚钱，一般来讲不可能黄的。
“不是电影要黄，是可能要换人。”
是她个人要黄。
倪冰砚故作洒脱，晃着手电让彭欢跟上。
以她的习惯，一个人偷摸的时候可能哭，当着外人，能说几句都是脆弱了。
“怎么可能？谁的意思？”
彭欢十分惊讶，想想又安慰她：“别急，这么晚了，陈导还能亲自给你打电话，说明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都是圈子里混老了的，她的判断没有问题。
“他说打听打听到底是谁从中作梗，明天再跟我说。我只是一时有点难过，明天就好了，反正工作机会多的是，只要努力，就不愁没活儿干，如果解约，他们还要赔我违约金，想想还是我赚了。”
说着说着，她就自我开解成功，再也听不出失落来了。
“所以你这是遭了暗箭，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彭欢听着很是无语。
这铁憨憨啊！
遇到事情一个人闷头哭也就罢了，自愈能力还这么强，到底受过多少伤，才养成这么个性子的啊？
就隔着几个帐篷，怎就不来找她帮帮忙啊？
哭个屁啊！
哭能解决问题，还要朋友做什么？
别的不说，圈子里人脉她还是有很多的。
倪冰砚心里也委屈啊！
她这么老实本分，做人做事都低调得很，实在想不到得罪了谁啊？
能恨到搅黄她工作，就不可能是一般二般的小仇。
彭欢顾不得安慰她，已经摸出手机，风风火火的打起了电话。
托土豆大卖的福，通讯塔还在这边，不用像刚来时那样，举着手机到处摇信号了。
知道她性格，倪冰砚也不客气，安心等她打听。
倪冰砚在这气得哭了一场，那边白简也哭得眼睛都肿了。
“姑姑，呜呜呜，他就这么侮辱我，呜呜呜，我咽不下这口气……”
第26章 受不了这委屈
一切还得从白简回国说起。
刚回来，朋友们就给她办了欢迎party，当晚见到江声这个初恋，想起爸妈跟她说的联姻，就对他格外关注。
那晚气氛也不错，朋友们知道他俩过往，又知道两家有联姻的打算，纷纷创造机会让他们相处。
当时她觉得应该稳了，就等着江声私下约她更进一步了。
万万没想到，江声紧接着就忙了大半个月，连她主动约饭都没时间。
作为女孩子，也有自己的矜持，约了两次不成，她就没再继续。
想着男人事业心强一点没有坏处，听说他为了新项目，天天忙得睡公司，她也理解，只安静等他忙完再说。
没想到项目圆满结束，还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丁点动静。
不仅不约她见面，连电话也没有一个，发微信也回得很慢，让她十分尴尬。
委屈的问父母，江家是否没有联姻意向？
父母又说江大哥很是积极，江声也不曾反对。
想起二人是彼此初恋，年少时也是有过感情的，白简就想着自己稍微主动点再试一次。
毕竟圈子就那么大，江声已经是极好的结婚对象了，她年纪也在这里，老那么端着也不是事儿。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于是，她就派人打听了江声公司做慈善的事。
她如今归国，父母也给了她几个公司练手，按照传统，自然也是要搞慈善的。
面对这样的大笔捐助，受惠单位肯定会搞个活动答谢一番，很多时候还有相关领导出席。
作为公司老板，这种时候多半是会露面的，她就想不动声色的制造一次偶遇。
她不用难堪，二人也能顺利见面。
到底这婚结还是不结，总要当面问一声的。
当她得知江声公司今年给山区孩子送鸡，给市里福利院送了土豆和书包，就特意安排自家公司跟着捐了一批质量可靠的衣服。
当时心里还有点夫唱妇随的隐秘小心思。
没想到，就在她期待着二人见面的时候，偶然听到朋友说起，在她出国留学这几年，江声养了个金丝雀。
单身男人，有那么一两个女伴也正常，可问题是，看照片，那金丝雀背影与她一般无二！
这可把她给恶心坏了！
就在她恶心的时候，又听到个更劲爆的消息——金丝雀把江声给甩了，就在朋友们给她开party那晚。
连夜买了房搬走的，可有骨气了！
那晚还约她改天一起喝咖啡的江声，从那以后就像失忆了一样。
刚开始还以为他忙，忙完了也没有来约她，就有问题了。
尤其，她打听到，那些土豆，都是那金丝雀带的货！
有心人故意模糊事实，没说扶贫带货的事，她气恼上头，也没仔细打听，就觉得吧，这金丝雀手段还挺高。
好好一演员，正事儿不干，学网红带货也就罢了，还不卖点高级的，跑去卖土豆？！
简直笑死！
刚分手就做出这副穷酸样，不要脸皮钻钱眼儿里，某人可不就心疼了？
再一打听，江声安排自家公司送书包，原来竟然是为了给那金丝雀的土豆做添头！
而她这个傻瓜，还安排自家送了衣服，去给人家的添头做添头！
白简从未觉得自己这般丢脸过！
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甩了巴掌还难受！
简直蠢哭了啊！
她好好一人，竟成了棒打鸳鸯那根棒？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又不是非他不嫁！怎么能这么羞辱她？！
你要不想联姻，痛痛快快说，对吧？
还假惺惺分手。
做给谁看？
有本事你把金丝雀娶回去，看你家里人接不接受她！
这边吊着她，那边又跟金丝雀藕断丝连，不够恶心人呢？！
一个混娱乐圈的戏子，仗着几分像她，就耍手段拿捏她的联姻对象，害她成了圈子里的笑柄，实在可恨！
她也不是不恼江声。
只是江声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两家又有深度合作，这联姻迟早能成，为了个金丝雀破坏两人关系不值当。
白简气得快要爆炸，略一思量，决定浅浅收拾倪冰砚一顿，给她长点记性。
她爸妈拉不下脸做这种事，她就来找她姑姑。
她姑父一向疼她，又常年投资影视行业，在娱乐圈人脉十分广，听说了这事，立刻联系了在倪冰砚经纪公司工作的朋友，得知了她的工作计划。
当下没有二话，直接使绊子。
这事儿实在丢人得很，白简那边藏着掖着，做事很隐秘，彭欢找了一圈人，愣是没有打听到具体消息。
倪冰砚不想让她担心，就说困了要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彭欢见她情绪平稳，想想也急不来，就回了帐篷。
她那边睡了，倪冰砚硬挺挺的躺了半宿，眼都没合。
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么部戏，主要有人对她满怀恶意，她却不知道是谁，这次只是一个女二，下次谁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搞事？
想得越多，心里越烦，再加上早就过了她睡觉的点儿，困劲过了，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彭欢就被闹铃闹醒，拉开帐篷钻出脑袋，见倪冰砚乖乖的等着她，没有一个人先下山，满意的缩回去穿衣服。
等她收拾好，倪冰砚帐篷都收好了。
“你这也太早了吧！”
彭欢打着哈欠收帐篷，见倪冰砚顶着熊猫眼过来帮忙，不由叹气：“你这是一宿没睡啊？”
她皮肤白，更衬得眼底青黑一片，眼白还有红血丝，一眼就能看出来。
倪冰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哎！多大点事儿啊！就闹得睡不着？就算黄了，姐姐我也能给你介绍个新工作，不说比这好，也不会比这差！
“你呀，该吃吃，该喝喝！我再找人打听打听！还不信了嘿！揪她不出来！
“姐姐我平生最恨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小贱人！”
倪冰砚纠结一晚，几次想要联系她爸，又怕他爸担心。
快六十的人了，还是让他过点安生日子吧！
见彭欢还要打电话，忙拦住她。
昨天熟人全问过一圈，结果没打听到，今天多半要求助关系没那么好的人，到时候难免欠人人情。
“不用了欢欢姐，你陪我下山，我去找赵制片问问看。”
相处这么久，以她的敬业与专业，赵制片还有邓导都对她另眼相待，只是打听个消息，又不请他们帮忙解决，还是可以的。
彭欢觉得很对不起她，想想赵制片认识的人层次与她不同，想来打听消息更容易，也不矫情，迅速收拾好东西，就招呼倪冰砚下山。
这山并不是很高，两人走了十来分钟，刚到村口，倪冰砚手机就响了。
正要接，结果手机闪了一下，恰好没电了。
“哎，好几天没充电，我都忘了。”
她平时不怎么用手机，时常没电了都不知道，这节骨眼儿上，怪烦人的！
匆匆赶回居住的小院，取了充电器充上电，刚开机，电话又进来。
结果电量不足，响两声又关机了。
如此反复两次，电话才终于接通。
“你特么的在搞什么啊？！”
陈志文熬了一夜，好不容易打探到消息，结果电话几次都打通就挂，实在搞心态！就忍不住吼了一句！
“陈导，我手机没电了，刚充上。”
听着对面声音沙哑，倪冰砚又小声道：“您这是一夜没睡？”
陈志文是个对细节很有要求的人，简单来讲，就是有点强迫症。
他之所以不睡，倒不是因为对倪冰砚有多重视，毕竟两人没有合作过，暂且没有什么交情，而是因为心里搁着事儿，睡不着啊！
导演与制片之间关系好，电影就能拍得顺利，要是互相打脸扯后腿，那这戏也甭拍了！不是他走就是制片走。
倪冰砚是他亲口定下的，说换就换，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他还是不怎么高兴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觉都不睡帮着打听。
“白简你知道吗？递话给王总要换你的人姓余，是她亲姑父。”
陈志文没有绕圈子，都要累死了，早点把事情解决了，比什么都好。
想着折腾半晚上打探出的消息，陈志文相当无语。
没想到这丫头看起来踏踏实实的，也是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他多少有点失望，但这只是工作搭档，又不是娶儿媳，犯不着太过挑剔，再说她也没有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不至于连累电影上映，多的也就没必要说了。
比起倪冰砚，那个为了感情问题，就来祸祸他事业的白小姐，更让他厌恶！
可惜不是圈里人，不然非得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给人添了麻烦，别人给她脸色看是很正常的，倪冰砚并不介意陈志文糟糕的态度，只盯着重点。
“白简？”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在这儿！
两人根本就不认识，她又早就和江声断得干净，这女人脑子被门夹了吗？
倪冰砚坐在床边，气得直抹心口。
第27章 成年人的体面（加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陈导，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先试着解决一下，可以吗？”
虽然不是她搞事，但这事到底是因她而起，给剧组添了麻烦是事实，她也不怪陈志文态度不好。
如果事情解决，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进组拍，若是解决不了，就干干脆脆拿钱走人，就当白简给她的精神损失费。
这辈子起点已经高了太多，这部戏黄了，再接下一部就是，只要努力，就会越来越好，她就不信，整个圈子都姓白。
“要是能解决最好，不要因为感情问题影响工作。你这个角色很重要，你都签约了，解约的话，剧组不仅要掏一笔违约金，还得重新选人，违约金会有人给，选人也容易，但我都根据你个人特点，优化了拍摄细节，到时候换了人，我又要重新做这些事，换你是我，心里舒服不？”
大概是见她态度好，陈志文语气也缓和下来。
倪冰砚从头到尾都很礼貌，说了一通抱歉的话，陈志文也就挂了电话。
“哎！”
这事儿倒不复杂，就是有点难办啊！
见她挂了电话在那发呆，彭欢忍不住咳了一下。
一个成年人，想要维持体面，总是很难。
因为谁也预料不到，小心绷着的面子，会在哪个瞬间突然崩裂，露出难堪的内里来。
刚倪冰砚接电话，彭欢因为担心她并未回避，民房窄小，陈志文的话，就都听到了耳里，如今站在门口，是进不得退不得，那叫一个尴尬！
因为人设之类的原因，女明星的感情一向是很敏感的问题，哪怕朋友之间，也遵循互不打听的原则，她这样不小心听到了，也不确定倪冰砚介不介意。
倪冰砚一向正直坦荡，平日里不提这段过往，主要是在她眼里，这是属于原主的隐私，她借着记忆之便了解许多，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到处跟人说，简直就是人品有问题。
现在既然被人知道了，与其藏着掖着引人遐思，不如说个清楚。
这样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原主，都是最好的做法。
“欢欢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爱豆，不靠流量吃饭，谈恋爱不怕人知道的。再说我都25了，怎么着也算不得早恋。平日里不提，只是想着事情已经过了，多说无益。”
倪冰砚起身拿了瓶水，拧开递给彭欢，又给自己拧了一瓶，润润嗓子才接着道：
“以前年纪小，总觉得爱情大过天，戏不好好拍，成天围着男人转，最近突然觉得这么活着没意思，比起爱别人，还是爱自己更重要一些，我就和他分了。也没有闹什么不愉快，非常和平就分了。”
“那现在这个给你添堵的，你认识吗？”
“这个大概是现任吧，也不知怎么回事，跑来为难我，我得打个电话说清楚，哪有人成天跟对象前任过不去的啊！真要那么介意，找个没谈过的不行吗？我这纯粹就是无妄之灾，哎，倒霉透了！改天放假一定要去山里拜拜。”
这里离崆峒山没多远，秦凤君老太太信佛也信道，时常说起哪个天尊哪个菩萨多灵验，剧组里有人放假，就喜欢过去游玩一番。
她也好想去，只是时间紧任务重，一直没抽出空来。
“行啊，我也跟你一块儿去，求个姻缘什么的，省得我妈老磨叨我，三十好几嫁不出去。”
见倪冰砚被她逗笑，她又问：“那你知道她电话吗？直接打过去会不会吵起来啊？”
“有什么好吵的呀？我又不打算跟他复合，和他现任完全没有冲突。”
见彭欢表情不对，才回过味来：“我说的是给前任打电话，不是要给那女的打！这种事情，聪明女人都解决男人，只有笨女人才逮着女人撕呢！我可不犯傻，认都不认识的人，没必要搭理嘛~”
这么说起来，那白月光也不如小说里写的那么聪明啊！
倪冰砚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多少优秀女人，一沾感情就降智，母胎单身表示实在不能理解。
世上男人又不是死光了只剩这一个，犯得着为了他连自我都丧失吗？
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哪个男人不长脑子，会相信你是真的爱他？
罢了罢了，小说写得再详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再说这个世界与她看过的小说、剧本，到底什么关系，还有待商榷。
生活不同于演戏，照着剧本过日子可不行。
“你说得有道理，那你打电话吧，我去收拾行李，万一待会儿下山漏下什么，都不好回来找。”
知道不是有人抢资源，只是感情方面的事，彭欢也放下心来，找个借口回避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倪冰砚沉吟片刻，按下一串数字。
她没有存江声电话，新的微信号也没有加他好友，但想要联系他的时候，脑海中自动就浮现出一串数字。
不等她多为原主哀悼几句，电话已经被接通。
“喂？哪位？”
大概是没睡醒，声音还带有浓浓的睡意。
倪冰砚心里毫无愧疚，甚至还盼着白简这会儿就在他边上呢！气不死她？
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没招谁惹谁，但凡有人对她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回敬十五！
她不是不记仇，只不过实力不允许。
这么一想，话语里就带上了真切的悲伤。
“是我，倪冰砚。”
倪冰砚眨眨眼，假装自己是一朵盛世白莲。
那边的人立马清醒：“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早被吵醒，一听是她，语气里的不耐尽数消失。
态度这么好，都让人不忍心为难他。
奈何这事儿都是他给引来的，解决不了问题，她只能解决带来问题的人了。
于是，她说话的时候立刻带了真切的哭腔：
“之前我不是跟你讲过吗？拍完这部戏，还接了个女二号，合同已经签了，台词我都背了一大半了，没想到昨天半夜，接到导演电话，说有人想把我给换了。”
【哦，这是找我帮忙来了。】
江声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
从前这姑娘死倔死倔的，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事，都不吭声，现在分手了反而知道找他了，好难得。
娱乐圈里抢资源的事时有发生，以前她很少接这种番位的戏，针对她的人少，现在可不就冒出来了？
这么早就打电话来寻求帮助，吓坏了吧？
江声推开被子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水喝了半杯，才清清嗓子问：“谁干的？”
一个没看住就被人给欺负了，哎！这怎能让人放得下心？
倪冰砚吸吸鼻子，沉默着不说话。
要不说这事儿难办呢？
一个没办好，江声以为她余情未了，对她纠缠不休，白简以为她故意示威，少不得逮着她死磕。
想要气势汹汹的找他俩算账吧？又惹不起。
别人只动动嘴，就能让她求爹爹告奶奶到处求人，何苦给自己找事？
至于她这么操作，这两人之间会怎么不愉快，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敢做就要敢当嘛，对不对？
等江声又问是谁干的，她才吸吸鼻子开口：“昨晚我一晚上都没睡，天亮了才打听到，是白简小姐让她姑父办的这事儿。”
没想到是白简，江声愣了。
他倒没怀疑倪冰砚撒谎。
只是她俩素来没有交集，他又没有下定决心与白家联姻，白简这是发的什么疯？
他在这想不明白，电话那头的哭声已经淡了，转而带着淡淡的怒意：
“我与白小姐素昧平生，我也想不通她怎么这样针对我，总不能就因为我曾经和你在一起过吧？我还以为你清楚，才给你打电话，看来你也不清楚？要不，你替我问问？！”
原以为倪冰砚是来寻求帮助的，没想到是来问罪的！
这是怨他连累她受罪？
可这事也不是他干的啊！
江声委屈极了，刚要说话，电话那头的人比他还要委屈：
“从前只听说杀人放火要被严惩，没想到现在谈恋爱，风险都这般大！”
来了来了，阴阳大师虽迟但到。
和他谈恋爱怎么就和杀人放火相提并论了？
他至于这么糟糕吗？
江声十分无奈：“我办事你放心，这次不知她发什么癫，我替她向你道歉，这种事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倪冰砚挑挑眉。
要是原主听到这话，怕不得立马气死！
不过她觉得还好。
她打这个电话，为的就是这个保证，目的达到，其他都是毛毛雨。
到底心里还是憋着气，倪冰砚挂电话之前使了个坏：
“你做事我从来都很放心的，我只是与她不熟，不知她为人如何，才来找你帮我带个话。回头你就跟她讲，冤有头债有主，小两口之间的事，莫要牵连外人，她这样子做事，不行啊……”
都说人受了刺激，就会开始变态，江声总觉得倪冰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瞅瞅这张嘴！
能活生生把人挤兑死！
“我和她……”
不知怎的，听她这么一说，江声立刻就想解释，结果不等他说完，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特别干脆。
第28章 瓜之大，一人吃不下
不知江声怎么做的，白简再未找她麻烦，《失恋》剧组换人的事儿也不了了之。
江声倒是打过电话，因为是陌生号码，直接被拦截，倪冰砚假装没看到，没有给他回。
前任就该当自己死了，刷什么存在感？
在她看来分手后还能当朋友的，不是暗戳戳想复合，就是不够爱。
爱而不得的又有几个真那么大度，一点也不记恨？
要不是他没处理好感情问题，给她带来麻烦，她就算遇到事，也不会去找他帮忙。
毕竟，严格说来，这是原主的前任，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陈志文第二天就来了电话，让她安心准备进组，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状态。
倪冰砚自是不会和他多说什么，只说现在一直有抽时间做准备，让他放心。
有好友徐良玉作保，知道她这人爱岗敬业，陈志文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没了烦人精，日子立马顺遂起来。
从老鸹坳出来，接下来主要拍梁红英带领乡亲们致富的戏，片场相对就不那么固定了。
有时候需要进山，拍摄菌菇养殖场、果园、菜园，有时候又要去郊区的淀粉加工厂，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替乡亲们解决各种困难的戏码，接地气的同时，也不失温情。
戏不难，难的是拍出那股蓬勃向上的精气神儿！
倪冰砚很努力，邓导也乐意指点她，这个问题很快解决，然后新的问题又来了。
胡哲宁是个爱豆出身，哪怕穿着普通，一股潮范儿还是藏都藏不住。
在戏里他也是个富二代，因为喜欢女主，在追求她的过程中，渐渐体会到好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从而改变了生活态度，变得积极努力起来，最终让女主接受他。
而女主是个朴实上进的山里人，两个人站在一起，男帅女靓，可就是让人觉得，缺点CP感。
为了拍出想要的感觉，邓导头发都揪掉了好几撮！
反复NG，胡哲宁演技又那样不求上进，稍微多NG几次，他就崩心态破罐破摔，急得倪冰砚一天八罐凉茶才拦住嘴角快要蹦起来的泡。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给她安排个男人呢？
纯大女主电影不好吗？
和奶奶的亲情就足够骗观众眼泪了啊？
谁看这电影，还指望从里面吃到甜甜的糖啊？
倪冰砚想不通，但她不敢讲，因为这话一出口，肯定得罪胡哲宁。
任谁被人说自己是多余的，也不会高兴啊！
该死的文艺电影，探讨亲情也就罢了，还要顺带探讨一下爱情，内涵非要这么丰富吗？
“哎~”
“哎~”
这一日午后，又是崩心态的一天。
时值八月，休息区大风扇呜呜的吹，可怜的男女主并排摊在躺椅上，唉声叹气。
他俩心态崩碎一地，在这角落里颓成两坨，导演还能收拾心情去拍配角戏，不愧是导演，就是牛！
“冰冰姐，对不住啊！”
胡哲宁八个助理，把他的生活安排得舒舒服服，最近因为他总是NG，剧组经常加班，各部门都很有意见。
他团队会办事儿，经常请饮料和雪糕之类的消暑圣品，众人吃人嘴短，只能口下留情，让他日子好过不少。
这会儿又有凉凉的南瓜绿豆汤送来，胡哲宁接了一杯，立马递给边上的倪冰砚。
倪冰砚躺在女一号专用椅子上，剧本盖着脸，正闭眼小憩，听到胡哲宁叫她，立马坐了起来。
“这也不是你的问题，道什么歉啊！”
双手接过大号饮料杯，倪冰砚直接插了管子就喝。
作为女主，她也不是不懂做人的，平日里也请客，只是没有胡哲宁这么频繁而已，所以没必要客气。
“哎，也不知导演打算怎么办？”
事情就像佛爷脑袋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他已经用出了洪荒之力，导演非说感觉不到位，他也没有办法。
文艺工作者大多很有个性。
有的导演在乎感觉，有的导演喜欢大场面，有的导演服化道盯得紧，还有的喜欢抠细节……
可以说一千个导演就有一千种要求，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作为演员，只能尽量配合，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了，就无愧于心。
舒舒服服吹着风扇喝着汤，胡哲宁这个网瘾少年又把手机掏了出来，在那刷刷刷。
这里天实在太干了，皮肤保水一直是很重要的工作。
倪冰砚不喜欢玩手机，就又拆个面膜敷起来，塞住耳机躺下去，一边叼着吸管喝汤，一边听国际新闻。
从前考上大学没法上，一直是她心里的痛。
因为学历不够，总觉得自己不如人，就喜欢抓住一切时间学习。
学语言，可以方便去国外工作，虽然她很少有那样的机会；学理财，防止辛苦赚来的钱胡乱花掉；学剧本创作，从编剧的角度来解析剧本，更方便揣摩角色；学导演需要掌握的剪辑、光影等，方便拍戏的时候走位，更好配合导演……
只要觉得有用的东西，她都喜欢学一学，不一定学多深，只要学到新知识，她就由内而外的感到满足。
每虚度一天，心里就会跟着发虚。
有阵子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理疾病，就去看了心理医生。
结果医生检查一番，告诉她，她只是缺乏安全感，才会拼命武装自己，她只是渴望变得更强大。
这并不是坏事。
那位专家告诉她，只要没有到病态的程度，就没必要进行心理干预。
她觉得医生说得有道理，这么多年就这么过下来了。
自律，上进，积极，在外人看来就像个怪咖，在她自己看来，却是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剧组众人都知道她是个多么无趣的人，喜欢玩乐的人大多不会找她，倒是让她日子过得相当平静有规律。
所以当旁边胡哲宁激动跳起来，少有的伸手推她时，她立刻就坐了起来，慌得耳机都掉了：
“怎么了？”
干得差不多的面膜直接落到下巴上，她眨着眼睛，表情有点懵。
胡哲宁瞪大眼睛把手机凑她面前，一副激动坏了的样子：
“瓜之大，一人吃不下啊冰冰姐！快点起来吃瓜！”
“什么瓜，哪里有瓜？”
倪冰砚松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这么热的天，有瓜吃可太好了！
宁省这边的瓜特别好，西瓜甜瓜她都不挑的。
“你这山顶洞人！拿手机！看微博！我说的是看八卦！不是叫你吃瓜！”
根本就说的不是一回事！
可把人给急坏了！
“哦，又有谁倒霉了啊？”
娱乐圈里盛产瓜农，今天你出轨，明天我嫖娼，三姐与瘾君子更是一箩筐，见得多了，一点不稀奇。
见倪冰砚淡定的躺了回去，一副“小年轻就是没见识”的样子，胡哲宁郁闷惨了：
“是你们公司一姐的瓜啊！要不然我叫你干嘛？我找谁八卦不比和你八卦有意思？”
这倒也是。
“她怎么了？”
同一个公司的女演员之间，往往涉及到资源竞争，虽然她和一姐不是一个咖位，但有之前王总的事在，她也开始关心自家公司的事了，不然不小心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结果胡哲宁根本不理她，自顾自点开热搜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发表意见：
“我去！这也太劲爆了吧！”
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资深的猹，倪冰砚也不打搅他，掏出手机，找到热搜榜点了进去。
(⊙o⊙)…
哇哦~
第29章 打了个哆嗦（加更）
瓜是今早刚出的。
她们家一姐给人当三，还生了个娃，原配派了一队黑衣墨镜的拉风保镖，堵她们公司楼下扯横幅来了。
横幅是粉红色的，细节到位，内容也特别具体——
外室生了自家的孩子，作为正室，大方替老公操持纳妾，要是在古代，还会顺手把私生子接回家，当自己的儿子养，多么贤惠啊！简直正室楷模！
至于外室，能凭子上位进豪门，多年心愿一朝达成，就问你开不开心？
孙影后估计想死的心都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倒是很开心。
这种事别说娱乐圈了，全国也没发生过几回啊！
大名鼎鼎的孙影后，谁不认识？
恰逢早高峰，她们公司又位于京城东三环某CBD，不过几分钟，就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拍照的，拍视频的，打电话发微信通知亲朋好友看热闹的……
那叫一个热闹啊！
比过年都要热闹！
要不是原配考虑周全，提前派了很多保镖维护秩序，怕是要发生踩踏事件！
横幅没有写明名字，显然咨询过律师，可她们公司又有几个姓孙的三金影后呢？
消息一出，立马以坐火箭的速度飙上热搜！
粉丝们痛哭流涕，一边骂一边宣布脱粉，一边拼命问她“为什么呀？”，一边疯狂回踩，孙影后微博不过半天就瘫痪了三回。
路人们纷纷“震惊我妈，笑不活了！”、“年度第一瓜”、“狗男人艳福不浅，出来挨打”……
冷静好学人士也过来凑热闹。
问律师——“那么问题来了，原配此举，究竟涉不涉嫌犯罪？”
问心理医生——“三姐被原配踢爆，应该怎么做好心理建设，才能维持活下去的信心？”
问金融人士——“涉及私生子，该如何做，才能尽量减少经济损失？”
还有问古文化研究员的——“妾用粉色，有什么说法？是哪个朝代开始的呢？好好奇哟~”
微博瘫痪完了又瘫痪，程序猿哭着抢救的时候，各路人马纷纷打鸡血！
画漫画的，做表情包的，写同人文的，捕风捉影爆料的……
这届网友怎么这么优秀啊！
网络上一群又一群的猹集体出动，差点没被一波接一波的瓜给撑破肚子！
有人爆料，原配是家族联姻，一姐与那人已经在一起很多年，原配为了孩子都忍了。
还有人说，原配之所以炸了，是因为孙影后非要生娃。
这年头，私生子也是有继承权的，好好的家产要分给外面的野种，也难怪原配要炸！
联姻本就不是为人，而是为钱，现在有人要搞她的钱，哪能忍得住？
爆料爆得差不多，各路妖魔鬼怪也跟着玩花活。
她们家一姐这次是铁定翻不了身了，其他公司与她有竞争关系的大花们可不得趁机蹭个热度？
有那喜欢写毛笔字，顶着才女人设的，直接写了一幅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好活当赏！
跟这道德高尚的一比，孙影后就是渣渣呀！
夸夸自家正主，踩踩塌房对家，这家粉丝喜气洋洋好比中了五百万，一个字——“爽！”
有清宫剧正好在上映的，立马截取剧中片段，该大花妆容精致穿着旗袍，侧坐低头，帕子微微遮嘴——
“我说姐姐，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做人呢，最要紧的是要有底线。呵呵～”
瞅瞅瞅瞅！人家这觉悟！
都是一线女星，粉丝量不可小觑，照旧往死里夸！
有立大女人人设的，简单发一行字——“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但讲究礼义廉耻，与诸君共勉。”
打开评论区，一水儿的赞赞赞！
正主三观正呀！
必须赞爆！
大花们蹭热度，其他明星自然不会放过好机会！
到后来，连那刚从网红转型的十八线，都身披重甲，一杆长枪舞得行云流水，完了配上文案强行硬蹭——“心中有正气！好女当如是！”
到了下午，又有官媒下场，引领正气的同时，狠狠斥责不忠于婚姻的行为，又是一水儿的赞赞赞！
倪冰砚一边看，一边琢磨。
孙影后这事儿做得的确糊涂，你要谈恋爱，大把单身青年怎么不能谈？
非要和别人的老公谈？
发乎情，止乎礼。
古人说的话，不是没道理。
发现不合适，就该及时抽身，怎能一条路走到黑啊？
以一姐的收入，后半辈子不工作都够花了，不至于为了钱，就这么无名无分、偷偷摸摸的跟了人，还坚持要生孩子。
她已经快要四十了，想来也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吧……
爱了那么多年，又怎能不想要个结果？
如果她死扒着江声，或许这就是她的未来。
大夏天，倪冰砚愣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她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凄惨的境地！
她绝对绝对！不会因为爱一个男人，就把自己给搞丢了！
自原配打响第一战，接下来，一姐的事儿在热搜上挂了起码一个月。
她没看错人，男的竟然真的与原配离婚，转而娶了她！
一切完成得十分迅速，也不知在原配面前如何割地赔款。
但这对名声跌入谷底的孙影后来讲，简直是最后一根支撑她活下去的稻草。
为了爱情么，不丢人。
她不过是个为爱沉沦的可怜人而已。
不管以后过得是否幸福，她这辈子都必须咬牙表示不后悔。
只是有人爆料，原配非常狠，早就把家产给转移，只留下一堆的债，孙影后顶着骂名嫁给那人，不仅得不到丁点财产，还要用她的钱，来养活破产老公与嗷嗷待哺的儿子。
更倒霉的是，她身上背了好多代言，因为这个丑闻，全都把她告上法庭。
据说为了填窟窿，她已经贱卖了好几处房产。
娱乐圈打拼近二十载，落到这么个下场。
事业断送的情况下，财产如无源之水，她又习惯了大手大脚，什么时候穷困潦倒，得看她攒下来多少家底。
除非能守到那男人东山再起，不然这辈子够呛！
毁了两个家族的商业联姻，她老公家里长辈怕是恨不得把她给油炸了，等她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又怎会施以援手？
至于没有后台支撑的二代，到底有多大本事，且走且看。
能为了一个戏子，不顾家族基业，闹得夫妻反目，他家长辈怕是恨不得没生过他，不让他好好吃吃苦头，怎能解心头之恨？
昔日红极一时的人，经此一事彻底销声匿迹，有人爆料说她出国了，有人说她只是暂时退圈，很快就会回来……
各种八卦传来传去，除了胡哲宁为首的八卦小分队还会继续讨论几句，大部分人都不再感兴趣，甚至还有点厌烦。
“就那点破事儿，一天到晚的上新闻，真是烦人！多报导报导科学家不好吗？”
倪冰砚不只听到一回类似的抱怨。
她只是静静的关注，从不发表意见。
这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也？
闹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人群中的一个。
作为旁观者，冷静的看着，吸取教训，劝告自己莫要重蹈覆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