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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5端木景晨     盛世芳华txt下载     盛世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50章死遁

    牢里出了事。

    陈府尊一大清早就被吵醒了,还没有来得及接待拜年的人,就被请到了后院。

    后院来了大夫。

    “怎么回事?”斯文儒雅的府尊大人,此刻眼眸阴鸷,噙着雷霆盛怒。

    关押在牢房里的澜姑娘,被人捅了三刀,划伤了脸,面目狰狞。

    此刻,大夫已经在救治,陈府尊退了出来。

    两个牢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慢慢再审!”陈府尊见他二人半晌不开口,没有耐心的大手一挥,让衙役将他们押走。

    牢卒这才知道挣扎。

    一个满脸麻子的牢卒,使劲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言语仓皇解释来龙去脉。

    他说昨晚甘东家来了,给所有人送了吃的。

    “小人瞧着是不对劲,昨晚啥时候醉倒的都不知。小人酒量很好,别说三坛,就是三缸也要缓缓的。醉得那么人事不知,的确蹊跷!”麻子急促狡辩,生怕陈府尊不相信他。

    陈府尊的怒焰却消了些,他听进去了,麻子看到了希望。

    陈府尊沉稳的思量了片刻,去升堂,吩咐衙役捉拿甘东家。

    大夫替薛澜处理了一通,说:“府尊,犯人伤得太重,只怕活不成了她身上三处伤,脸也被划了,何等残忍”

    医者仁心,这位大夫对薛澜的惨状于心不忍。

    “您再试试,定要救活她。”陈容枫道,“她是重犯,若是死在我任上。我以后还有什么前途?”

    大夫低眉顺目道是,心里却骂狗官,人命当前,他却只想着自己的政绩。

    重犯死在牢里,对陈容枫的政绩确有很大的影响,大夫心知:“救不活这位姑娘,府尊大人也饶不了我。”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小小郎中怎么惹得起他?

    于是,这位大夫拼尽了能耐,拿出看家的本事和珍藏的药物。还真将薛澜的命保住了。

    陈容枫大喜,赏赐了大夫五十两银子。

    同时,陈容枫大年初一就开印,声势浩大审理此案。

    “那位姓甘的。是腊月二十七才租了铺子,草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当天就告了自家伙计偷窃。”

    最大嫌疑人甘东家的铺子,是临时租的;他的伙计也是当天告的,买通了衙役和牢卒,关到了大牢里。

    昨夜。那个伙计跑没影了。

    “去搜他的铺子!”陈容枫吩咐道。

    搜了半晌,犄角旮旯都搜遍了,没有发现任何证据。只有几张废弃的纸,上面写了几行字。隐约是给自家伯父的。

    最后,陈容枫还是找到了一个信封。

    “伯父邵瑭亲启”,信封上是这样的落款。

    “邵家的人!”陈容枫肯定道,“是邵家的人来报仇了!”

    薛澜杀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的住处已经寻到了。在那人的住处,衙役们找到了路引和文牒,就知道死者叫邵华倾,是江南西路邵家的。

    陈容枫这席话,很快就传开了。大年初一就升堂,是个话题。平常百姓都要拜年串门,正愁没有八卦。

    有了这件事,就有了极佳的谣言。于是,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速度迅捷。

    “邵家,是出了九任国师的邵家吗?”百姓议论纷纷。

    “就是那个邵家!”

    “可邵家远在千里,怎么能这么快派人来报仇呢?”

    “国师家里,多少术士啊?呼风唤雨的本事还没有吗?再说了,邵华倾在本地,难道就没有族人和亲戚在本地?”

    邵家派人复仇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

    满城都知道邵家的人被杀了,他们家也来报仇了。

    薛澜重伤,府尊怕犯人死了,自己承担失职之过,着急上火,逼迫大夫全力救活薛澜,否则就要拿大夫填命。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多派几个人把手牢房。”陈容枫懊恼对众衙役道,“若薛姑娘活不成,咱们全要被押送上京去问罪!”

    衙役们知道,若是薛澜死了,府尊大人会被革职追查,但没衙役们什么事。

    不过是府尊大人太担心了,拉衙役们下水。

    衙役们清楚,又当一件趣闻传开了。

    到了大年初三,薛澜的伤势才稳定下来,好歹是活了。

    不过,她的喉咙坏掉了,咿咿呀呀想说话却不能说;脸也毁了,看不出从前的容貌,身上三处伤,都挺重的,却很幸运没有伤及要害。

    陈府尊松了口气。

    府衙的人也全部松了口气。

    为了怕再次出意外,陈容枫很快就断了此案,将薛澜判了杀人罪。

    罪名成立之后,陈容枫派人抬着重伤初愈的薛澜上京,交给刑部。

    此案就彻底和湖州府没了瓜葛。

    不成想,刚走出江南地界不久,薛澜再次遭到了“邵家”的追杀,头被人砍走了。

    陈容枫痛心疾首,写了奏章上京,只不过人不是死在湖州府,而是死在路上,他的责任也轻了很多。

    “邵家肯定要报仇的,薛姑娘是罪有应得。”

    “可不是吗?”

    所有人都默认,薛澜的头是被邵家砍掉了。

    这是后话,此后不提。

    ——*——*——

    陆落在年三十的夜里,接到了从牢里换出来的薛澜。

    是莫大人的人,冒充“甘东家”,将薛澜救了出来。

    “用什么人代替她?”陆落问莫大人。

    “前年的时候,我们抓到了一个海贼女人,她的身量和澜姑娘相差无几。那个女人极其凶悍,当时就杀了我们四个人,我为了抓其匪首,至今留着她。如今,正巧可以用她来换澜姑娘,我毒哑了她,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莫大人道。

    这是陆落第二次听说海贼。这伙子海贼特别凶猛强悍,陆落觉得是倭寇。

    “外人会不会发现异常?”陆落又问。

    莫大人道:“除了咱们和将军的胡姨娘,又有几个人清楚澜姑娘的模样呢?”

    的确,几乎没人见过薛澜。

    薛澜关在牢里,也总是坐着或趟着,牢卒们也不敢使劲打量她,哪怕清楚她到底什么模样?

    只要差得不是特别多,陈容枫说谁是薛澜,谁就是薛澜。

    而后,陈容枫和莫大人演了出好戏,装作“邵家复仇”来转移视线。

    “复仇”更容易引起旁人的兴趣,他们都愿意相信是邵家的复仇。

    薛澜后来在路上被杀,也成了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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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最后的同情心

    话表两头,陆落在除夕夜接到了薛澜,莫大人亲自带人送过来的。

    说明原委之后,莫大人对陆落道:“将来她远远送走,离了这两浙路的地界才好。”

    陆落听了,沉吟片刻,她并不赞同莫大人的话。

    陆落有她自己的主意。这个主意,也要说服莫大人和陈容枫。

    陆落让莫大人屏退左右,自己单独和他密谈。

    “走送不好,我想将她留在我身边。”陆落道,“就在湖州府。”

    莫大人有点担心。

    这样的话,无疑风险很大,陆落投入更多。

    “.......有两个问题,不适合送走她。”陆落道。

    莫大人端正了坐姿,认真听陆落说。

    “她无法自保,我手下的人再忠诚,离开了我的眼皮底下,也会懒散,这是人之常情。

    她自己不知道躲避,手下的人再松懈,将她送走了反而更容易出事。而且,天遥路远的,出了事我们想弥补都鞭长莫及。”陆落道。

    莫大人神色一敛,忍不住点点头,深以为然。

    陆落又说:“她杀了邵家的人,虽然那人离家出走,仍是邵氏子弟。邵家是术士世家,想要找到她很容易。若她不在我身边,被邵家报复了我也救不了她。”

    莫大人听罢,忍不住又点点头,更是赞同。

    “若是她出了事,岂不是白费您辛苦将她换出来吗?”陆落道。

    莫大人细细思量陆落的话,觉得陆落的计划更周全。

    他同意了。

    “好,此事便由陆姑娘做主。”莫大人觉得陆落合情合理,对方又是薛澜师门的师叔祖,更有资格安置她。

    莫大人不再插手,将此事全权交给了陆落。

    陆落接手了薛澜,怎么安置她,如何能把自己身边得力的人派过去,却又不引人怀疑。陆落需要筹划。

    她这边筹划,就没有再去管陈容枫怎么善后,陆落觉得他能做好。

    当然,她绝对没想到陈容枫敢拉邵家下水。

    不是术士的人。多少对术士有点掉以轻心。

    案子在审的时候,陆落正在处理家务事,没有去操心。

    “用七娘的身份安置薛澜。”

    年三十夜里,陆家祭祖之后,去了北府吃团圆饭。除了没有放炮仗、没有挂大红灯笼、没有贴大红的福字,陆家的除夕夜和平常也差不多。

    饭菜还是美味且丰富的。

    年夜饭的时候,七娘没来。

    饭后,陆落去安顿薛澜,暂时将她寄放在自家城外近郊的庄子里,让丫鬟倚竹和书破一起看守她。

    而后,陆落一个人回了家。

    等她回来的时候,家里安静了。

    陆落想起陈姨奶奶晚膳的时候没怎么吃,不知道她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路过常怀院,听到了里头还有说话的声音,就敲了敲门。

    三姨娘母女住在常怀院。

    陆慕回来了,三姨娘收拾出南边的厢房,也让他住在内院。

    他们母子三人不知说什么,霍姨娘开怀大笑。

    丫鬟见是陆落,都没有通禀就直接开了门。

    陆落进去,最先是八娘看到了她。

    “五姐。”八娘站起身,笑盈盈迎接了陆落。

    她穿了件家常的藕荷色夹棉褙子,散了头发。乌黑浓密的青丝铺陈在肩头,灯火下泛出清韵的光。

    八娘十五岁了,越发像三姨娘,眉眼清秀美丽。

    “五姐。你怎么来了?”陆慕也连忙起身,请陆落上座。

    陆落笑问:“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

    三姨娘吩咐丫鬟端茶,对陆落道:“我们在等姨奶奶。姨奶奶说,今晚七娘没去吃饭,她心里不舒服。特意在小厨房做了饭菜,亲自端去了,和七娘说说体己话,不让我们跟着。这不,还没回来,我们等着她呢。”

    三姨娘自从回来之后,每天都要服侍陈姨奶奶的饮食起居。

    陈姨奶奶不睡,三姨娘断乎不敢先睡。

    年夜饭七娘没去,姨奶奶心里不落忍,老人家就是这样,小辈没吃好,她吃山珍海味都没胃口了。

    “这样啊......”陆落眉头轻轻蹙了下,“我去看看吧。”

    “五姐,我陪着你去。”陆慕道。

    “我也要去。”八娘不甘落后,非要跟着弟弟。

    三姨娘好笑,道:“姨奶奶去了有一会儿,天黑路滑的,又下着雪,咱们都去吧,也该接她回来歇了。”

    陆落点点头,同意了。

    他们一行人去接陈姨奶奶。

    刚到了正院后面的抱厦,但见院门开着,没有丫鬟应门,陆落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刚走到七娘的窗户底下,就听到七娘在骂人:“......凭什么我要服个软?他们全想要我死,我偏不!

    你不过是小妾,哪怕生了儿子,也是替老爷太太生的,北府那尤老太太才是我祖母,你充什么长辈?”

    “七娘!”陆落的厉喝,在窗外响起。

    银红色的帘栊一挑,陆落极快速进了屋子。

    陈姨奶奶已经满面是泪,摇摇欲坠,七娘的话句句诛心,陆落忙扶住了陈姨奶奶。

    和陆落一样,陈姨奶奶觉得七娘还小,仍是有得救。

    可慢慢的,她们都会发现,圣母情怀感动不了七娘,她已经偏激了。

    “绑起来!”陆落见旁边两个婆子,不知所措,当即吩咐道。

    婆子道是,上前压住了七娘。

    “陆五娘,你好大的能耐!”七娘倒也不挣扎,冷冷看着陆落道,“要是我父亲还在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只会欺凌弱小,呸!”

    想起她的姨娘还没有走丢,想起父亲仍在,她们耀武扬威的日子,何等得意?

    七娘恨得牙根痒痒。

    那边,三姨娘和八娘都变了脸,默默站在旁边不说话。

    特别是三姨娘,脸色更加难看。七娘的话,简直是利箭,在三姨娘心上射了个血窟窿。

    三姨娘也是小妾,她也有儿子。含辛茹苦养大儿子,将来若孙女也是七娘这番话,三姨娘如何自处?

    兔死狐悲,三姨娘的脸全沉了下去。

    “姨奶奶,回去吧?”陆落让婆子们压住了七娘,转头柔声对陈姨奶奶道。

    陈姨奶奶心都碎了,自卑感涌上来,面对七娘时怯怯的,点头说好。

    七娘对陈姨奶奶的嫌弃,和陆其钧的表情如出一辙。

    陈姨奶奶这段日子着实舒心,三姨娘服侍得体贴,闻氏和孙女们又孝顺又尊重她,让她都快忘了儿子曾多嫌弃她。

    这种感觉,一时间又回来了。

    陆落送陈姨奶奶回去。她懒得再打骂七娘了,完全没意义,明天就彻底解决她,以后不会再让她进府的。

    七娘把陆落的圣母同情心彻底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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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符篆

    陆落送姨奶奶回去的时候,她神色尴尬,不停跟陆落说:“我怕她饿了,你娘同意我去看她的......”

    一副惴惴难安的语气,满是卑微和自责。

    陆落心里沉甸甸的,很是难过。

    她想说什么,三姨娘一改从前的置身事外,上前对老太太说:“您是长辈,看她是您疼惜晚辈!她这么不知好歹,这是欠收拾!”

    七娘的话,让三姨娘落了块心病,情绪激动了起来。

    八娘与母亲同仇敌忾,一边安抚姨奶奶,一边骂七娘。

    她们母女站在姨奶奶这边,句句帮姨奶奶,让姨奶奶隐晦的眸子渐渐有了点亮色。

    陆落也劝着。

    只有陆慕满头雾水,不解看着她们。

    “......去睡吧,都这么晚了。”陈姨奶奶的情绪,不是几句话能安抚的。她见晚辈苦心,又想着她们明早还要去给北府的老太太拜年,当即强撑起精神,让陆落回去歇息。

    陆落给三姨娘和八娘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照顾好姨奶奶,她自己则有事要办,先回了秾杏院。

    今年是唯一没有守夜的除夕。

    陆落回到自己的秾杏院,书破和倚竹去看守薛澜了,只有碧云领着两个小丫鬟琴谣和文舒在旁边服侍。

    “拿些净水给我。”陆落对碧云道,“让她们都出去,你在这里服侍即可。”

    碧云道是。

    所谓的净水,是陆落从山谷里带回来的,澄澈干净,经过了风水宝地的润养,比普通水更有灵气。

    她用来调和朱砂。

    鲜红的朱砂调好之后,陆落拿出了符纸,开始画符。

    符纸是黄的,朱砂是鲜红的,陆落伏案画符篆,口中念着符咒。

    符篆是五术的根本。山、医、命、卜、相等五术,都以符篆为根基,学玄术必学画符。

    画符有很多讲究,有人会设法坛凝聚天地吉气。有人靠念咒。

    陆落一般都是念咒。

    她开了天眼之后,就能用肉眼观察到生吉之气与阴煞之气的流动。她发现自己念咒的时候,生吉之气会不停的凝聚在她的笔端,由朱砂聚拢,落在符篆上。

    从前她只知道自己画符有天赋。她的符篆是很有效用,却不知这么厉害。

    碧云站在旁边,不敢打扰陆落。

    晕黄的灯火之下,陆落一边念咒,一边画符,碧云听到自家姑娘口中念着:“太乙阴阳,紫气煌煌,精应院宇,粉饰乩堂......”

    后面,她越念越急。碧云就听不清了,陆落手里也越画越快。

    不知是错觉还是灯火,碧云觉得黄符纸上,鲜红的朱砂画出来的符箓,呈现出金黄色。

    碧云惊愕,凑近仔细去看。

    这么一看,并没有,可能是灯火导致了视线差异。

    碧云摇了摇头,不敢询问。

    一刻钟之后,陆落满脑门的汗。终于将符箓画好了。

    画好了之后,陆落又画了一张。

    她累得有点虚脱。

    “去端些宵夜来吃,我好饿。”陆落对碧云道。

    碧云道是,转身出去了。

    陆落听到她喊了小丫鬟琴谣。吩咐她去厨房说一声:姑娘要宵夜,让值夜的厨娘做了端上来。

    陆家有专门值夜的厨娘,是因为十娘夜里常要吃东西。她还在长个子,闻氏什么都依着她,果然放了几个人在厨上值夜,何时想要吃都有现成的。

    片刻之后。小丫鬟就端了米粥、红枣桂花糕、水晶饺子等宵夜上来。

    陆落画符之后,饿得特别狠,抓起热腾腾的糕就吃。

    一连吃了两块,她无意识感叹说:“来得挺快的,厨房夜里都不停火的吗?”

    说罢,陆落突然又愣了下。

    后面碧云说什么,她没听见。

    她在这个瞬间,想起了柏兮。

    那个下雨天的午后,陆落头发开始发白,她吵着要吃芝麻核桃粉,柏兮先是自己敲核桃,而后炒熟,再研磨成粉。

    陆落亲眼瞧见了全过程,才知道自己随意开口要点吃的,过程如此繁复。

    “......五娘!”碧云看到了她的愣神,出声喊她。

    陆落回眸,笑了笑。

    她将这点情绪打发下去,埋头喝粥吃糕点。

    端上来那么多东西,陆落风卷残云,片刻的功夫就吃完了。

    “五娘,今天画了两张符篆,和从前不太一样。”碧云道,“像是显灵了,发金光呢......”

    陆落颔首,道:“我今天状态不错,凝聚的生吉之气也足,咒语也念得好,所以画的符篆很不错。”

    “做什么用的?”

    “明儿你就知道了。”陆落道。

    翌日是大年初一,陆落卯初就醒了,她梳洗之后,让碧云去厨房:“给七姑娘的早膳准备一份米粥,你去端到我这里来。”

    碧云不解,悄声问陆落:“要给她下毒吗?”

    陆落失笑,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什么就下毒?不下毒,我给她施咒!”

    碧云不太懂施咒,还是听话去端了。

    米粥端上来,陆落将她昨晚辛苦画出来的符篆,烧了一张,将灰烬落到七娘的粥里。

    碧云大惊:“昨晚废了那么大力气画的,烧了干嘛?”

    她这一惊一乍的,把陆落也吓一跳。

    陆落耐心跟碧云解释:“我平常的符篆,都是作为平安符佩戴的,你以为符篆就只能贴身戴着?

    符篆是五术的根本,可溶于水中服下,可随身携带,亦可贴在门上;可在做法事的时候书章表上奏天神,可杀鬼可镇邪......”

    碧云听得云山雾绕。

    “真的吗?”碧云问陆落,“怎么没见您用过?”

    “这不是用了吗?”陆落指了指七娘的碗。

    而后,陆落亲自去给七娘送早膳。

    七娘尚未起身,陆落让婆子将她拽起来。

    “今天在老太太的普安院摆宴,老太太特许你去参加,你若是敢闹事,我绝不饶恕你。”陆落厉声道。

    七娘顿时精神一怔。

    原来是老祖宗要她出去的。

    七娘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今天全家人都去,她一定要当众叫陆落母女难堪。

    七娘听陆落的话音,陆落是非常不想她去的,是迫不得已。如此,七娘就非要去不可。

    而后,陆落指了指她端过来的米粥,对七娘道:“我下了毒,你最好别喝!”

    七娘就知道,陆落是借助给她送饭,来告知她此事。

    送饭让陆落不高兴,七娘就欢喜。

    陆落越说下了毒,七娘越不让她如愿,挑衅似的当着陆落的面,把那碗米粥大口大口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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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七娘的怒

    初一这日,小雪初晴,微寒的阳光稀疏,日光下的腊梅细蕊层次分明。

    往年正月里的宴席,最是热闹繁华,合族欢聚,珠围翠绕。

    今年就显得素朴寒酸。

    普安院里的戏台,空空荡荡的,没有漫卷的旌旗,没有轻扬的水袖,亦没有铿锵的锣鼓。

    花厅里却仍是挤满了人。

    今年家里该出来、不该出来的,全部来凑数了,这是老太太的意思。有的姨娘,陆落头一回在这种宴席上见到。

    陆落全家也到了。

    花厅摆桌子小桌,每三人一桌。

    闻氏和陆落搀扶着陈姨奶奶,其他人跟在她们娘俩身后,陆慕去了外院拜年。

    七娘陆茜也跟着。

    “什么味道?”七娘一进了花厅,就烦躁不安。

    花厅的暖炉里燃烧着甘松香,气味清冽,醒脑明目,可七娘头昏脑涨的,一股子恶气从胆边生出。

    “为何要点这种香?”丫鬟上茶和茶点的时候,七娘突然问这丫鬟,语气颇有些恼火。

    小丫鬟不防备,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怔怔看着七娘。

    坐在七娘旁边的几个人,也侧颐打量她。

    七娘神色敛了敛,努力将心中的怒压下。她难得有机会见到这么多伯母、婶母、堂嫂、堂姊妹,不好好奚落陆落母女一番,也枉费了这个机会。

    自从郑举人死后,七娘就知道她这辈子完了。

    她失了身子,男人又被陆落害死了,她不折腾陆落,还有什么盼头?

    七娘不想刚开始就被赶走。

    “下去吧!”七娘烦闷对丫鬟挥了挥手,让丫鬟退去旁边。

    这丫鬟又愣,她手中拎着食盒,还没有摆完茶点呢。

    七娘这桌又不止七娘一个人,还有其他两位——娘和九娘。

    丫鬟不知道这位姑娘无故充主子是什么意思,也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站在这里。

    而后,另一个丫鬟过来,骂这小丫鬟:“笨手笨脚,这点小事做不好?”

    七娘就觉得丫鬟指桑骂槐。她很想把手里的茶杯砸到这丫鬟脸上。

    她努力忍住。

    今天是怎么了,看什么都不顺眼?七娘这会子还能忍住怒,也会突兀的反省自己的异常。

    这点反省,随着人来人往渐渐散去,怒火占了上风。

    坐在七娘斜上方的。是家里的几位伯母婶母。

    二伯母身边的三伯母,神色温婉。

    七娘正打量着,就见陆落突然上前,走到了二伯母和三伯母身边。

    陆落坐在那里,笑语嫣然,陪着两个伯母说笑。

    不知说了什么,陆落还看三太太的手相,拖住她的手腕,很是亲热。

    此举惹恼了七娘,让七娘恨不能撕烂陆落的笑容。

    她的牙根和手指都在发痒。不撕咬打骂一番,七娘都难以泄愤。

    “上次利用我,给闻氏难堪,如今又跟陆五娘说笑,简直不是个东西!”在众人当中,三太太郑氏最惹七娘生气。

    三太太跟陆落说话的样子,虚伪做作,七娘也想撕烂她的脸。

    她突然把手里的茶杯顿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花厅的不少人望了过来,包括老太太。

    老太太眸光锋利。似一道寒刃劈过,七娘心头一抖,人也清醒了几分。

    “她怎么了?”同桌的九娘是紧挨着七娘的,战战兢兢问身边的娘。“姐,我害怕......”

    九娘从小被七娘虐待,她很恐惧七娘。这会子七娘又发火,更是让九娘胆战心惊。

    “没事,没事的!”娘轻轻握住了九娘的手,“咱们对换个地方坐。”

    姊妹俩悄悄起身。九娘挪到了外边,娘在往中间移。

    她们没问七娘。

    娘倒也不是担心七娘打她,而是怕七娘吵起来,让她也沦为笑柄。

    七娘则没留心身边两个妹妹的小动作。

    她重新端了茶。

    片刻之后,所有人到齐了,丫鬟们摆饭。

    刚摆上饭,大太太就领着三太太、六太太、大太太、闻氏和五奶奶,上前给老太太敬酒。

    “假孝顺!”七娘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一杯酒下肚之后,她感觉很不错,方才那股子窒闷和烦躁,减轻了很多。

    七娘又喝了一杯。

    儿媳妇们敬酒完毕,又给陈姨奶奶和孙姨奶奶两位庶母敬酒。

    而后,是孙儿媳妇给长辈敬酒。

    最后才轮到姑娘们。

    陆家的姑娘不少,北府尚未出阁的也有好几位。

    陆落姊妹则排到了最后。

    终于轮到了陆落带领几个妹妹,上前给老太太敬酒。

    七娘满腹憎恶跟着陆落。

    她喝了四五杯酒,脑袋还不至于懵,只是有短暂的眩晕。

    她跟着陆落,上前敬酒,正要说恭敬的话,坐在老太太隔壁桌子上的三太太,不知和六太太说什么,笑得前俯后仰。

    七娘看三太太不顺眼,见她们敬酒的时候,三太太却打岔,忍不住怒火中烧。

    “你笑什么!”七娘突然怒喝。

    花厅里遽然一静,每个人都吃惊望着七娘。

    只见七娘正在怒指三太太,厉声诘问。

    三太太怔愣之后,也是惊怒。大过年的,侄女当着全家老小的面,如此吼她,她如何有颜面?

    七娘这般不敬长辈,还了得么?

    “七娘,你是醉糊涂了吧?小孩子家喝这么多酒,简直胡闹!”三太太冷冷道。

    她冷漠的模样,带着盛气凌人的呵斥,更激怒了七娘。

    “七娘,不可胡来。”陆落在旁边训诫。

    陆落的训诫,进一步让七娘愤怒加剧,情绪失控。

    七娘将手里的酒,朝三太太兜头泼了过去。

    三太太正睁大了眼睛瞪着七娘,没有防备,辛辣的酒泼到了她的眼睛里。

    “啊!”三太太的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酒弄得剧痛无比,她失声大呼。

    “你还装,你居然还装!”七娘见状,猛地将三太太她们面前的小桌子掀了,扑过去就揪住了三太太的头发,要厮打她。

    “快来人啊,帮忙啊!”二太太和六太太的目瞪口呆很快敛去,一边拉架一边喊。

    二太太她们的位置,在高台旁边,有两三级台阶。

    七娘揪住三太太的头发不松手,在众人的拉扯中,揪着三太太滚下了台阶。

    花厅里乱成了一团。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陆落也急急忙忙去劝架。她在劝架的过程中,不着痕迹将手伸到了三太太的袖子里,将一个小小的纸包,从三太太身上取出来。

    那纸包很小,是方才陆落和三太太说话的时候,给三太太看手相悄悄放进去的,里头包裹着陆落昨晚画的符篆。

    取出来之后,陆落就放开了,佯装被挤出来,退到了旁边。

    ——*——*——(未完待续。)

第054章处理

    七娘是个年幼的姑娘,身娇体弱,拼着蛮力厮打三太太,造成的危害却是比较小的,片刻之后就被两个体壮的婆子拉开了。

    三太太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被七娘揪住,拉得头皮生疼,愣是只拉下了几根,她的头发还牢固在自己头顶。

    七娘在推搡中,却扭到了脚。

    总体说来,受伤不大。

    可整件事却是极其恶劣的,影响甚大。

    这件事的经过,老太太和全家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七娘无缘无故发怒,匪夷所思!

    “我恨死了你们,你们都该死!”被拉开的时候,七娘更怒了,使劲挣扎,大声辱骂众人。

    她特别指了老太太说:“你这个老妖婆,虐待庶子,害得我父亲小时候只有读书这条路。他能读出来,也是走投无路,无可奈何。现在他死了,你又想害我,门也没有!”

    所有人都吓得变了脸。

    老太太脸色铁青。

    “闻氏,陆五娘,你们母女俩别得意,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咬得你们遍体鳞伤!”七娘又把骂陆落和闻氏。

    “我是进士的女儿,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拉我?”七娘又吼道,“我是官家的姑娘......”

    两个婆子架着她,再等老太太示下。

    二太太脸皮紫涨,大吼道:“带下去,还等什么!”

    两个婆子这才急忙架住七娘往外走。

    七娘的骂声,渐行渐远。她一会儿骂陆落和闻氏,一会儿骂老太太,一会儿骂三太太。

    花厅里逐渐平静下来,却再也没有开口。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屏住了呼吸。

    老太太很多年没有露出这等怒容。

    现在,谁也没有自信能安抚好老太太,故而所有人都怯怯的,低垂着眉眼,包括二太太和三太太,不敢卖弄自己的灵巧。

    七娘说老太太的那席话。只有湖州府的人才知道意味着什么。

    老太太对陆其钧比较严厉。这点不假,她对自己的儿子更严厉。

    她现在对孙儿们也一样。

    陆其钧却以为老太太虐待他。

    他中了进士、做了官,陆家填补了无数的银子。想要买转他的心,他却屡次放出话,要弄得陆家家破人亡。

    陆家没有沾过他半点便宜,反而花费了无数。每年都要送银子给他。

    哪怕他再恨家里,也算是个靠山。他的官位、他的进士,是陆氏地位的重要筹码。

    家里出了进士,整个家族都沾光,陆家却是个例外。

    族里其他人听说了此事。大概本着幸灾乐祸,都当个笑话,背后议论老太太。

    “......她怎么能这样对孩子呢?”族人不知详情。只知道陆其钧拿着陆家的钱,还要砸陆家的锅。都当个玩笑传开了。

    大家都说是老太太的错。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严禁儿孙们跟风议论此事,怕老太太自责伤心。

    北府的人都知道,错不在父母兄弟,而是陆其钧心术不正。

    试想,如果真的要害他,干嘛让他读书?

    有年才九岁的大少爷从族学里听到了闲言碎语,问了一句:“四叔不肯回来,是祖母对他不好吗?”

    老太爷盛怒,叫人将他最爱的长孙关了两天,打了三老爷二十打棍,说他教子不严!

    此事是陆家的忌讳,至少是老太太的忌讳。

    七娘在大年初一厮打三太太,又这样说老太太,彻底伤了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站起身,素来雍容端庄的她,此刻应该说几句场面话,她却试着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起身离开了。

    二太太急忙扶住了她。

    其他儿媳妇也想去搀扶,二太太却给她们使眼色,让她们都坐回去。

    老太太从花厅出去的时候,步履有点踉跄。

    三太太等老太太一走,这才发作了起来,委屈得哭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三太太难堪得很,好好的被侄女这样厮打,她体面全无。

    三太太想到前不久拿七娘作伐子,家里人都清楚。结果,现在被七娘还回来,估计没人同情她,她就更尴尬了,恨不能一头撞死。

    大家都劝她。

    “那孩子是疯了,我平日里看她就觉得她不对劲,她看人的时候眼睛是斜的。”

    “肯定是水土不服。”

    也有人劝闻氏:“你也别多心,瓜儿长歪了,那是藤不好......”

    七娘不是闻氏生的,所以她从根本上就是坏的。

    闻氏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有苦笑着,听其他人的安慰。

    差不多听了几句,意思到了,闻氏匆忙起身离开。

    陈姨奶奶也吓得半死。

    三姨娘和八娘搀扶着陈姨奶奶,九娘紧紧挨着陆落,也是脸色煞白。

    闻氏牵着十娘的小手,走得特别快,恨不能立马从花厅逃走。

    回到家,闻氏这才气得喘个不停:“知道她和郑举人的丑事,我就该给她一碗药,她体面,陆家也体面!如今呢,我里外不是人!”

    “您也做不出来这等事。”陆落替母亲顺气,“回头再关她几个月。”

    十娘依偎在闻氏身边,软萌萌的眸子看着闻氏,有点害怕,不声不响。

    闻氏心里一软,怕吓到了孩子,气就轻了些。

    “娘,我看看姨奶奶去,再去祖母那边瞧瞧。”陆落道。

    闻氏点点头。

    她知道姨奶奶吓坏了,更知道老祖宗的怒火,此刻闻氏没精力去宽慰婆婆,只得让陆落先去。

    陆落就从正院出来。

    刚走出来,陆落就听到里头十娘对闻氏道:“娘,我吹笛子给您听......”她也知道闻氏不高兴,试图彩衣娱亲。

    闻氏这里有十娘磨着,慢慢会好转的。

    陆落先去了常怀院。

    三姨娘母女带着九娘,正在和姨奶奶说话。

    陆落安抚了几句,就起身往北府去了。

    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却拦住了陆落:“落姑娘,您旁处走走,老太太正更衣呢......”

    老太太还在气头上,谁也不想见。

    陆落就走了,想着过一会儿再来。

    二太太在老太太跟前,说尽了好话,老太太都沉默不开口。

    “告诉闻氏一声,那个七娘打发走,以后不许说她是陆家的血脉!”老太太突然道。

    ——*——*——(未完待续。)

第第055章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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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太太起身。带着心腹的丫鬟穿过了竹桥,来到了南院。

    她到的时候,陆落刚从北府回来。

    二太太径直到了闻氏跟前,见闻氏还是一脸倦色,这是气极之后的悲伤。二太太安慰她。

    “你还难过?此事最好。”二太太道,“老太太发话了,让七娘永远别回来。”

    闻氏一正。

    若这样,今天闹这么一出就算值得了。

    七娘的确过分,可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

    老太太信奉没有绝对的和睦,也没有绝对的宁静,家宅想要安康富贵,需要平衡。

    像三太太和闻氏的争斗,无非是想让老太太高看她们一眼,从而更尽力表现。老太太倒也乐意看到两个儿媳妇这样。

    她们既不敢大闹,又不是一条心,才能制衡,更加敬服老太太。

    而七娘,也是用来制衡闻氏的。让闻氏有点犯愁的家务事,就没空惦记北府的家业。

    闻氏有个太监叔公,老太太也担心她有了贪念。

    这也是为何老太太早知道七娘不敬主母、失了贞操,让闻氏左右为难,却迟迟不肯开口处罚她的原因。

    如今,七娘的这把火。却烧到了老太太,让老太太再也没耐性去忍了。

    闻氏大喜,可算解除了心头大患:“真的?”

    “千真万确!”二太太道,“老太太亲口明确说的。不准七娘再回来。”

    闻氏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七娘的问题困扰她已久,不管闻氏怎么对七娘,都会落下骂名,给祖宗和自己摸黑。

    如今,这些头疼的都没了,闻氏笑了笑。

    “你选个庄子安排她。”二太太道。“往后就不必生接她回来的念头,就说她一直没好,派几个得力的婆子丫鬟看住她,也别叫她自己跑了回来。”

    闻氏颔首:“这你放心。我何时去接她?”

    七娘现在关在北府的柴房里。

    “我叫人去请了朱大夫。朱大夫是我们的老友,他最机灵。等朱大夫说七娘疯了,你再去接她,这样师出有名。”二太太道。

    现在说七娘疯了,再也不会惹流言蜚语,也不会引人怀疑。

    毕竟几十口人看到她发疯的过程。

    二太太交代清楚了,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就先走了。

    二太太走后,陆落才从秾杏院到了正院。

    “七娘总算办了件让我如意的事!”闻氏跟陆落感叹,“她自寻死路,我们就成全她吧。”

    而后,闻氏也有点好奇:“她怎么会突然就疯了呢?”

    说罢,闻氏往陆落脸上看了眼。

    陆落不想母亲承担“害人”的心里压力,就否认道:“我哪里知道她怎么就疯了?不过,她往日里就不太对劲,您没觉得吗?”

    闻氏当然觉得了。

    七娘早就是半疯癫的,没有怕处,不听道理。

    这么个人,任何的手段对她都无用,如今总算能彻底解决她了。

    “这倒也是。”闻氏点头。

    陆落就趁机道:“娘,不如将七娘交给我,我来选个地方安置她。”

    闻氏很早就培养女儿管家的本事,她自己则越发懒了,不想过问世事。

    “那好,你去办吧。”闻氏道。

    当天下午的时候,北府就请大夫诊断过了。

    大夫说七娘疯了,要及早用药。

    “我没病,是你们害我!”七娘满面通红,浑身燥热,更像是得了疯病。

    诊断之后,陆落派人去把七娘接了出来。

    很多人再次看到了七娘。

    七娘的狂态,比上午更严重,她们都吓坏了,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

    七娘发狂之事,再也没有异议,是板上钉钉。

    陆落将她送到了附近的一处庄子上,来回正好一天的路程。

    她派了自己信得过的四名丫鬟、四名婆子、两名小厮去看守她。

    到了庄子上,陆落就将七娘安置在后院,而将薛澜安置在正院,派去服侍的人,主要是照顾薛澜。

    “跟庄子上的人说清楚,这里可是我们家姑娘静养的地方,她的狂病会过人的,也能咬死人,别靠近她。”陆落对庄子上的管事们道。

    管事们很快就吩咐了下去。

    庄稼户虽然好奇疯子,却也真不敢靠近,第一怕被误伤,第二到底是主人家的未出阁千金,敢摸到她院子里去毁了她名声,主人家就要把他们送官。

    有了这些怕处,果然没人敢靠近。

    而看守的人知道了实情,自家的卖身契还在陆落手里,陆落也清楚他们每个人的软肋。

    恩威并重中,这几个忠心耿耿,不露半点诧异服侍薛澜,顺带着给七娘一口吃的。

    “我每个月来三次,你们要用心。”陆落道。

    下人们闻言,就更不敢马虎。

    到了大年初二,七娘的狂躁才减去些,人也清醒了几分。

    她不太记得昨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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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eastsunrise0和氏e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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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6章保护

    陆落安置好了薛澜和七娘之后,留到了庄子上,在四周布上阵法,免得其他术士找到薛澜。

    更避免庄子上的流子们夜里翻墙进来。

    碧云也知道薛澜,问陆落:“您这么操心她,直接将她放到此处,何必要拉上七娘呢?”

    陆落则道:“家里少了十个服侍的人,夫人会问,其他人也会嘀咕。”

    哪怕只少一个人,闻氏也要操心的,何况一个人根本无法照顾薛澜,薛澜已是痴傻了。

    而府上的下人们,哪怕没有父母兄弟,也有一两个下人朋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

    无故将某个下人调走,又没有交代去处,她相熟的肯定要问。

    下人们嚼舌根,过不了多久就要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

    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隔墙有耳,什么小秘密都藏不住。

    况且,解决七娘对陆落和家里安宁也很重要。

    现在这十个人,陆落选了两个领头的,严格控制他们。

    “当初就不该带她来!”碧云也觉得七娘晦气,啐了口道,“应该将她留给大姨娘”

    “此事不通。”陆落道,“她留在京里,不管是死了还是出事了,也是咱们的过错,夫人才是主母,怎能推卸养育孩子的职责?

    带她回来,除了不能丢下她,也是看着她年纪小,以为她能慢慢回转。如今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她。”

    “她恨您和夫人。”碧云说。

    郑举人和七娘无媒****,威胁陆家,被陆落弄到了牢里。结果一查郑举人,那厮作死,居然敢辱骂太祖,判了死刑,七娘却怪陆落。

    这件事。七娘和陆落无法相互体谅。

    陆落怪七娘给家里惹事,想引狼入室;而七娘则怪陆落毁了她的前程,杀了她的男人。

    “当初您要是把她嫁给郑举人,反而更好。”碧云道。“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碧云的言外之意,陆落现在和颜浧退亲了,不用担心郑举人去攀结颜家,给陆落丢脸。

    哪怕郑举人去骚扰成王,也跟陆落没关系。

    “你太小瞧他了。”陆落道。“我叔公还在京里呢,这门亲戚永远都甩不掉。况且,你忘了三娘吗?”

    三娘,大姨娘的女儿,和大姨娘合谋抢了二娘的婚事,最后却被她婆婆杀害,没有善终。

    把七娘嫁给郑举人,估计也是这么个下场,郑举人哪里容得下七娘?

    就算七娘死了,郑举人也要自负是陆家的女婿。到时候没完没了。

    哪怕七娘这么闹,陆落也半点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做了她该做的。

    饶是知晓今天七娘是这个德行,再来一次的话,陆落也不会将其嫁给郑举人。

    “也是,三姑娘死得好惨。”碧云叹气道,“要是七姑娘也死了,旁人不止说郑家,也要议论您和夫人,马后炮的人太多了。”

    人们闲言碎语的时候会说:要是当初闻氏不把七娘嫁给郑举人,也许七娘还活着呢。

    总之。人言可畏,永远不能满足所有人的立场。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不必再说,也没得拿此事去告诉夫人。”陆落笑道。

    她将自己的灰鼠风氅拢了拢。折身往回走。

    等陆落把庄子上的阵法布置好,已经到了大年初四。

    她在庄子上住了三天。

    七娘吵闹着要见陆落。

    陆落带着碧云,去后院见了她。

    “这是哪里?”七娘狠戾中也透出害怕,“你要将我如何?”

    “庄子上。”陆落道。

    “凭什么送我到庄子上?”七娘愤愤懂啊,“你们干脆杀了我!我做错了什么,要把我送出来?”

    “你不知道?”陆落反问。

    她将七娘初一那天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了她。

    陆落描述之详尽,让七娘隐约间想起了点滴片段。

    七娘难以置信。

    初一那天的事,七娘至今还迷糊着,只记得陆落告诉她要去北府,然后送粥给她。

    电光石火间,七娘突然抓到了什么,她伸手指着陆落,表情狰狞了起来:“是你!是你害了我,还给下药。”

    “是啊。”陆落道。

    她承认了,语气波澜不惊,神态温柔无异,像是听到了件极其普通的事。

    她不在意。

    七娘大怒:“你竟敢背地里给我下药,卑鄙无耻,我要去告你,让老太太评理!”

    “谁背地里了?”陆落反问,“当时我给你喝粥的时候,就告诉你了,我在里头下了毒啊。”

    七娘猛地噎住,瞠目结舌看着陆落。

    不不不,这不对劲,不是这样的!

    为何害人还要那么诚实!

    这么大摇大摆说出来,欺人太甚。

    陆落的确告诉七娘了,七娘也是在听了她的告诉之后,才将粥喝了。

    “你你”七娘的手一个劲打颤,她的反抗被陆落撞个稀碎,再也拼不起来。

    她的嘴唇嚅嗫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

    七娘想到自己聪明一世,还是斗不过陆落这恶毒的小人,万念俱灰,无力跌坐在地上。

    陆落就走了。

    从那之后,陆落到庄子上来,却没有再去看过七娘。

    七娘一直关在后院里。

    陆落每隔十天去一次,打着看望七娘的名义,外人都夸陆落仁慈善良,其实陆落是去修补她的阵法。

    等陆落安置好了薛澜,从庄子上回来,她才听说陈容枫的案子里,把邵家了牵扯了进来。

    一时间,陆落愣了又愣,没想到舆论这么发展!

    她去找了陈容枫。

    等她找到陈容枫的时候,“薛澜”已经被判了刑,正在押送京师的路上。

    “这是莫大人的主意。”陈容枫道,“我也觉得不错”

    陈容枫是陆落的长辈,所以当他说这个主意不错的时候,陆落在考虑,怎么才能委婉让他明白——这个主意大错特错,愚蠢透顶!

    邵家是不会甘心被愚弄的。

    水长宁也说过,邵家会报复,让陆落都要提防。

    结果陈容枫自己引火烧身。

    他经手的案子,舆论自然是他引导的,邵家怪不得莫大人头上,但肯定要找陈容枫算账。

    “薛澜”的死,估计也无法抵消此事。

    陆落沉吟了片刻,没有直接告诉陈容枫。他没有防范的能力,告诉他他只会日夜担心。

    陆落去找了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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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贵客(今曦今朝和氏璧+)

    陆落的千丝斋,坐落在辛安渡街,位置不算特别繁华,于是初六才开市。

    掌柜和伙计都回家了,只有柏兮留在铺子里看守。

    陆落有时候也吃惊:他居然真的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

    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陆落见门是从里头锁着的,就知晓柏兮还在。

    她使劲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理她。

    柏大爷甚是有脾气。

    陆落只得一边拍门,一边放开了嗓子喊:“柏兮,开门!”

    喊了四五声,里头才传来橐驼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柏兮来开门了,一脸的烦躁,站在门口不让陆落进:“做什么?”

    陆落带着丫鬟倚竹,道:“进去说。”

    柏兮面无表情,犹豫了下,让开了身子。

    他的屋子里换了新的床,铺了厚厚的被褥,可仍是很冷,因为他的门窗总是敞开了。

    柏兮需要这天地间流动的生吉之气和阴煞之气,来进行自身呼吸的调和。

    这房子太矮了,不开门不行。

    陆落自顾坐下,让倚竹到前头铺子里去。

    “来给我拜年的吗?”柏兮冷漠问她,“这也太晚了,今天都初五了。”

    他若无其事,根本没把杀邵华倾和丫鬟、害薛澜的事放在心上。

    陆落蹙眉。

    “不是拜年!”陆落道,“请你去善后!”

    说罢,陆落就把莫大人和陈容枫合谋换出薛澜的话,告诉了柏兮。

    柏兮对此毫无兴趣。

    他杀邵华倾、毁了薛澜的脑子,不过是随性而为,他不恨薛澜和邵华倾,他们而后怎么样了,柏兮不在乎。

    薛澜的生死,柏兮没有半分过心,他漠然听着。

    “这是你惹得事。你要帮陈容枫,免得他被邵家的人报复。”陆落道,“此事你必须去做。”

    “我若是不做呢?”柏兮眼眸一沉,深邃的眸子剐了陆落一眼。满是不屑。

    “那我就去放出谣言,说是你杀了邵华倾,还要灭邵家满门,看到时候你可能脱得开身?”陆落道,“邵家人多势众。足以让你不得安生。”

    柏兮就冷笑了下。

    陆落这种时候,还是挺蠢的。

    “小杂碎而已,不足挂齿。”柏兮评价邵家,“让他们来吧,我不在意杀人。”

    陆落沉默了。

    她坐着不动,也不再说话了。

    她不犯蠢的时候,柏兮并不恨她。她求他保护陈容枫,他也知道。

    虽然不高兴,柏兮仍是可以满足她。

    “上次给你的铜葫芦呢?”半晌,柏兮打破了沉默。

    陆落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出柏兮的身影。

    “在我身上。”陆落道。

    说罢,她就从怀里拿出个荷包,里头是柏兮给她的铜葫芦。

    “你交给陈容枫,他若是遇到了术士,对方知晓他身上戴着厉害的法器,就知道他背后的人惹不起,不敢贸然动他。”柏兮道,“哪怕真有不长眼的,我也能去救他。”

    他突然这么通情达理,多半是可怜陆落。

    杀了邵华倾。弄傻了薛澜之后,柏兮没什么感觉,很平常的一件事,他平时一个不顺意也要杀人。

    可陆落很在乎。她甚至把薛澜救出来。

    柏兮觉得她对此事太看重了,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都不明白有什么好在乎的。

    柏兮从来不尊重生命,大概是他活着挺容易的。

    可既陆落这么在乎,柏兮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她作对。自己堂堂大丈夫,为难女人挺不要脸的。

    这不是心疼她,而是看不起又可怜她而已!

    “你非要安置那个薛澜。万一邵家找打了你,你也脱不了干系。”柏兮又道,“你逞什么能?”

    陆落道:“她是石庭的徒弟。”

    “哦,那个不入流的小术士,跟在老祖身边,还不如说他是服侍的小厮。”柏兮道,他也很看不起石庭。

    这天下人,除了老祖,柏兮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背后攻击旁人,毫无品德。”陆落咬牙着柏兮。

    她忍着一口气,免得柏兮恼怒,不肯再帮陈容枫。

    不过,陈容枫曾也是他的朋友。

    “你倒是品行高尚,那你自己去救人啊!”柏兮反唇相讥。

    陆落本着不愿意争论的心,转身要走。

    柏兮却道:“站住!”

    陆落停下了脚步。

    “给红包!”柏兮道。

    陆落不懂,诧异看着他。

    “每到过年,东家要给伙计拜年的红包。你今年第一次见我,至少要给个红包。”柏兮道。

    陆落错愕看着他。

    她还真没准备。

    陆落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银锞子,这是准备赏赐拜年的孩子们的,都做成了莲花的样式。

    她掏出五个给柏兮:“喏,这是八分一个的,拿着!”

    “谁要这个?”柏兮不接。

    他上下打量了陆落一圈,发现她的发间,带了支很粗糙的木簪。

    簪子的尾部,她自己雕刻多像“万”字的花纹,像个符篆,做工拙劣,甚至毛糙。

    柏兮上前几步,拔了下来。

    “这个吧,我喜欢这个!”他说,然后就往怀里一藏。

    陆落的头发,是从里头固定好的,木簪不过是点缀,拔了也无碍。

    这簪子是陆落无聊的时候自己雕的,这还是石庭交给她的手艺。柏兮拿去了,陆落不以为意。

    这东西不值钱。

    她再次去找陈容枫。

    对于一天登门两次的陆落,陈容枫又惊又喜,急匆匆迎接了她。

    “五娘,有事吗?”

    陆落正要开口,却见小厮走进来,有事要禀告。

    陆落以为是正事,就往后退了一步。

    小厮也没想到有贵客,一时间愣住,半晌都忘了自己要回禀什么。

    “怎么了?”陈容枫耐着性子,先问小厮。

    “大人,澶烟姑娘来了。”小厮道。

    陆落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而后她想起来,当初京里有个名伎,就叫澶烟,听闻姿容倾城、唱功精湛,故而天下闻名。

    陆落不是才子,对风月场上关注不多,她都不知道澶烟早已隐退了,还以为对方仍在京里。

    突然小厮说她来了,陆落错以为对方是千里迢迢从京里而来。

    远客即贵客。

    再说了,这是文人的风雅,陆落也不想给陈容枫扫兴,就拿出了自己的铜葫芦。

    “十二老爷,这是个法器,您随身戴着,就当是新年礼物了。”陆落笑道,“您别嫌弃。您有贵客,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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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邀请(第四更求月票)

    陆落说她要走了。

    “五娘!”陈容枫倏然失控似的,拽住了她的袖子。

    她风氅的袖子宽大,袖口滚了一圈灰鼠皮,握在掌心凉滑柔软。

    那滑腻的感觉,能印到心里去。

    “五娘,不是什么贵客。”陈容枫失控的情绪,快速敛去,温润谦和对她说,“只是在京里的一个旧友,她偶然过来探望我,我也是十次见她一次罢了。你难得来,而且送我东西,不吃杯茶再走,我怎么过意得去?”

    陆落看着他,眉目不动。

    陈容枫则继续道:“再说了,有什么客比五娘你更贵?”

    陆落笑了。

    “我喝杯茶是了。”陆落展颐轻笑,“十二老爷,我想走也走不成,您还拉着我袖子呢。”

    陈容枫顿时有点拘谨,尴尬松开了手。

    不过,他到底不是毛头小子,这点尴尬很快藏匿在深邃的眸子里,不露声,请陆落往正院去喝茶。

    而后,陈容枫严厉看了眼小厮,道:“你亲自去找总管事,学学规矩!”

    小厮头一回见自家儒雅的府尊这么阴测测说话,三魂七魄丢了一半,道了句是,脚步踉跄跑开了,赶紧消失在府尊眼前。

    转过头,陈容枫眼底那点严厉,消失不见了,笑容如春风和煦。

    陈容枫叫人沏了新春,用旧窑十样锦的茶盅端上来。

    他请陆落喝茶,然后把玩着手里的铜葫芦。

    “这是你做的?”陈容枫眸光安定,修长匀亭的手托着铜葫芦,目不转睛,眸光明亮。

    “我不是铜匠。”陆落道。

    陈容枫失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薄唇微翘了下,整个面部的线条温柔起来,眼睛晶莹,带着书生特有的纯粹,不染世俗。

    陆落总觉得他的神态很眼熟。而后猛地想起来,他某个瞬间,像陆落前世的父亲。

    想到了她父亲,她想到另一个人。心思有点走神。

    “这是法器,带着保佑平安的。”陆落道,“你一定要随身带着。”

    陈容枫哪怕混沌,也听得出陆落话里有话。

    他抬眸间,瞧见了她满头的银丝。泛出珍珠般的银辉,落在她的眼底,为她平添几分神秘神秘得美艳,格外动人。

    陈容枫一点也不觉得她的银发难看,反而愈发迷恋她这种不同寻常的美。

    陈容枫心中一悸,既想贪婪看着她,又怕惊扰了她,十分不舍撇开了目光。

    “五娘,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陈容枫没经历过漂泊,对危险的意识很浅。好半晌才听出陆落的弦外之音。

    话题到了这里,陆落不再隐瞒。

    她点点头。

    陆落把邵家的情况,跟陈容枫介绍了下。

    “我偶然打听过,邵家对子弟维护得紧。目前消息还没有到江南西路,暂时无碍。你却不能掉以轻心,免得邵家报复你。”陆落道。

    “那你藏起了澜姑娘,你更危险啊!”陈容枫神大变,一颗心早讲自身安危置外,立马想到了陆落。

    他将铜葫芦放在桌子上,推给陆落:“你收着。这个你自己留着防身。我好歹是府尹,身边有衙役有家奴,没人能害我的”

    “这不一样。”陆落道,“他们查不到我。除了您和莫大人。还有谁知道我藏了澜姑娘呢?莫大人也只是在背后,唯您在风口浪尖。”

    顿了下,陆落又道,“我也是术士,我不怕术士,他们的手段对付不了我。却能伤害您。”

    陆落的劝说,陈容枫听了进去。他将这铜葫芦放在掌心,慢慢握紧。

    他跟陆落道谢。

    陆落已经喝完了一杯茶,事情也交代清楚了,她说了句天不早,准备要回家。

    “五娘,不如让丫鬟回去说一声,咱们去看花灯如何?”陈容枫站起来,含笑问陆落。

    他说话漫不经心,手指却紧紧捏住,似提着心。

    “还有花灯看吗?”陆落诧异问。

    一年的三大灯节,正月初一、元宵节和中秋节。

    今天都初五了。

    去年中秋节,陆落答应跟陈容枫去赏花灯,可她忘记了。

    此事,陆落失信于人,有点内疚。

    陈容枫再次开口,陆落想到上次的失约,不太好意思再拒绝他。

    “有,须弥福寺的灯会,从初一一直到十八,漫山遍野都是灯,挺不错的。”陈容枫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须弥福寺是城里的一座寺庙,香火旺盛,其庙会甚是热闹。

    陆落曾经陪着老太太等人,也过去几次。

    “那好。”陆落答应了,“我自己回家说声,再戴上帷帽、吃了晚膳,方便一些,晚夕再过来。”

    陈容枫说好。

    他为了避嫌,仍是不去青敖湾接陆落。

    陆落带着倚竹,先回了家。

    她刚走,陈容枫立马喊了自己的总管事陈庆,让他赶紧去趟须弥福寺,让人把花灯都挂起来。

    “初一到初三三天灯会,这会子要人家挂花灯作甚?”陈庆不解。

    “我今晚要去看,务必让他们把最好的全挂出来。”陈容枫道。

    府尊大人要去看,寺庙岂敢拒绝?

    只是太麻烦了。

    “少爷,好好的怎么今天想起观灯?”陈庆是陈容枫从家里带出来的人,敢直言疑问,“再等几天是十五,有更好的看。您是府尊,若仗势欺人,传出去不体面。”

    “我约了人。”陈容枫满面的笑容。

    陈庆看着自家少爷欢喜的样子,顿时明白了。

    这是为了讨姑娘欢心呢。

    “约了澶烟姑娘?”陈庆问,“少爷,她虽然赎身离了欢场,到底是贱籍,若是她入府做妾,侯爷和夫人要气死的”

    陈容枫脸立马沉了下去。

    管事不说,他都快忘了这茬。

    澶烟跟来湖州府,陈容枫当时没有多心。那时候他正经历单相思无果,情绪低落,澶烟来了之后,偶然到他府上来弹琴唱曲,寥解寂寞,他倒也不介意。

    半年之后,他的心情好转了,不太想和这个女人周旋。

    澶烟觉得陈容枫应该照顾她,可陈容枫不觉得。

    他没有要过她的身子,不过是听曲,陈容枫没有非要被她缠住的理由。

    “此事明日再说。”陈容枫有心处理此事,可现在没空,“快去须弥福寺安排,今天必须给我挂满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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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安排(五更求月票)

    陆落回家,说晚上去观灯。

    “今晚?”闻氏反问。

    七娘送走了,闻氏心情愉悦,这几天都在教十娘描红,才两岁半的孩子,闻氏就想教她识字了。

    偏十娘的启蒙很顺利,记性又好,闻氏这两天容光焕发的,心情极佳,只是不太好再往北府去。

    听到陆落说去观灯,闻氏也想去,十娘还没有去看过花灯。

    “是啊。”陆落道,“是跟十二老爷一块儿去。他说,须弥福寺的花灯,从初一到十八不歇,漫山遍野的。”

    闻氏愣了愣,而后秀狭的眸子闪了下,道:“夜里凉,多穿件衣裳,带着倚竹和碧云。既然去了,就要玩个尽兴,晚些回来也没事。”

    闻氏一向开明,陆落也不曾多想。

    她回屋更衣。

    “须弥福寺?”等陆落一走,秦妈妈疑惑问道,“您不是在那里点过好几年的长明灯,怎么没听说过正月里花灯点十八天啊?”

    “嘘!”闻氏立马让秦妈妈噤声,轻轻指了指外头,别叫陆落听到。

    陆落出了院子走远,闻氏才笑了笑。

    秦妈妈也立马明白过来。

    “哦”秦妈妈意味深长拖了声音,“府尊大人莫不是看上了咱们五娘?”

    闻氏点点头。

    离京之前,闻乐喜暗示过闻氏,陈容枫曾经对陆落有些爱慕。

    只是那时候陆落尚且有婚约,陈容枫不能表明什么。他远离京师。除了女儿进宫情绪低落,也有念着陆落无望,伤心欲绝才走的。

    闻氏虽然知道,可回到湖州府之后,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陈家乃是侯门,陈容枫哪怕是续弦,也能娶个好人家的闺女,而陆落被退亲了,这就不太雅。

    闻氏不想女儿被陈家的长辈挑三拣四。

    二来陆落白了头发,闻氏哪里知道陈容枫现在还有这些情丝没有?会不会嫌弃她的模样?

    再者说。闻氏更舍不得女儿重蹈覆辙。嫁到京城去。

    闻氏想把陆落留在湖州府,而陆落也是这个意思。

    “那,这样出去观灯,非亲非故的。叫人撞见了岂不是要说五娘的闲话?”秦妈妈担心道。“应该收敛些。”

    “五娘从不忌讳这些。”闻氏叹了口气。“她出去看风水,挣家业咱们也没说什么,独独去玩就诸般讲究。这是不讲理。”

    秦妈妈转思这话,笑了半晌,同时也心里一顿:夫人不喜欢她这么说五娘。

    她转移了话题,继续说陈容枫。

    “陈府尊性情温和,一表人才。虽然比咱们五娘大上十岁,咱们五娘举止原就比普通的小丫头练达,倒也般配。”秦妈妈道。

    秦妈妈这样说话,也是有别的缘故:当年陆落和颜浧定亲,颜浧比陆落大十岁。

    陈容枫和颜浧年纪相当。既然能配得了颜浧,自然也配得了陈容枫。

    闻氏叹了口气。

    陈容枫再好,也要陆落愿意。

    陆落的婚事,闻氏挺犯愁的,陈容枫绝非最好的选择。

    “若他愿意留在湖州府,就是良配;他非要回京继承家业的话,就算了。”闻氏没有一棍子打死。

    从人品上看,陈容枫算得上一个很好的选择。

    能不能成,看他们的造化了,闻氏也不反对多观察几次,随机应变。

    “也是。”秦妈妈道。

    陆落大概是不想再进京的。

    “陈府尊能到咱们家入赘吗?”秦妈妈笑问。

    从前陆落说过,她要招婿入赘,当时闻氏也答应了。

    如今,闻氏又说陈容枫不错,总不是打主意让陈府尊入赘吧?

    “那是我哄五娘的话。”闻氏道,“咱们家又不是没儿子,要什么女婿入赘?五娘她心里难过,说些赌气的话,我能不顺着她吗?

    愿意入赘的,能有几个出息人?男人没出息、没骨气,要来做什么?五娘她是孩子话,等年底或者明年初,我再跟她谈这些事。”

    秦妈妈点点头。

    暂时还在孝期,婚事不宜多谈,谈了也要争吵。

    闻氏和秦妈妈嘀咕了半晌,那边陆落已经更衣了。

    她带了帷帽,穿着一件月白底浅蓝团纹的风氅。

    这件风氅她很喜欢,袖子很长,能把手缩在里头,暖和极了。

    须弥福寺离陈容枫的府邸比较近,陆落直接让车夫先去陈府。

    等她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陈容枫站在门口高大的台阶上,等候陆落。

    璀璨灼艳的晚霞纷披了下来,给他温柔的面庞镀上了层橘色霞光,气度如玉。

    “等了一会儿吧?”陆落下车,和他见礼。

    “不妨事的,没等多久。”陈容枫笑道。

    他们寒暄了几句,陈容枫说该去观灯了,就各自上了马车。

    陈容枫的马车在前头,陆落的紧随其后。

    碧云和倚竹挺高兴的,很久没有看花灯了,一路上叽叽咋咋的,议论开来。

    “真没想到,湖州府比从前更繁华了,须弥福寺的花灯,都能点十八天,这得多费油啊?”碧云感叹道。

    她以为是湖州府的变化。

    陆落抬眸,看了眼碧云。

    碧云不知何意,也看着她,陆落则撇开了眸子,秀眉微蹙。

    倚竹则不太懂,懵懂点点头,问碧云:“等会儿夜市有什么吃的?”

    “须弥福寺的灯会夜市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延绵数十里,人挤人,人挨着人。”碧云道。

    倚竹一脸期待。

    “姑娘,您想吃什么?”倚竹问陆落。

    陆落笑了笑:“我去看灯的,不是去吃的!”

    她也很久没有看花灯了。

    以前都是颜浧带着她。

    这次若是看灯了花灯,不知会不会想起颜浧来。

    陆落心尖毫无预兆缩了下。

    马车快要到须弥福寺时,倚竹挑起了车帘,往外看去。

    远远的,灯火旖旎,蜿蜒而上,似流动的灯海。

    “姑娘,快看灯!”倚竹兴奋道。

    陆落凑过来,果然瞧见了灯海,似条绚丽的彩绸,披在青山绿树间。

    只是

    四周挺寂静的,没有任何商家搭棚起市。

    等到了寺庙门口,陆落主仆三人下了马车,望着灯火辉煌却安静的四周,三个人都愣了愣。

    陆落这才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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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缺少的爱

    须弥福寺从山顶到寺门,挂满了花灯,有琉璃灯盏,也有普通的竹架灯,琳琅满目,流光溢彩。≥頂≥点≥小≥说,

    琉璃的灯,将通透的光洒落在旁边一株枯枝上,那光秃秃的树枝,似结了满树的霜,晶莹剔透。

    花灯的下面,都有灯谜。

    陈容枫的下人,早把碧云和倚竹领到了寺庙的后院厢房喝茶,独陆落和他踩着山路,踽踽而行。

    “高台对映月分明”陈容枫一行走,一行和陆落猜灯谜,“谜底是‘昙’字”

    陆落是个没文化的,简单至极的谜语她都要想半天,还得陈容枫在旁边提醒;而陈容枫,几乎没有他不会的。

    他一路上轻松猜着。

    他猜完了,陆落想半天,才明白其中的深奥。

    这么转移了注意力,等他们到了山顶时,陆落的腿脚并不累。

    腿脚不累,脑子累。

    从前和颜浧出门观灯,颜浧只会带她买好吃的、买花灯提着玩。

    投其所好很重要,那样陆落才觉得有趣。

    现在,她有点自惭形秽。

    陆落虽然脑子累,却也知道陈容枫的好心,他只是想让陆落觉得更好玩而已,用他擅长和喜欢的方式。

    “这人专门让点了花灯,又一路猜谜逗趣,到底图什么?”陆落站在山顶,望着一路蜿蜒的花灯,默默想着。

    陈容枫立在她身边,亦极目远眺。

    哪怕爱情经验再稀少。基本的社交准则还是知晓的。

    一个人这么用心对另一个,肯定是有所图。

    陆落谈过的恋爱不多,但是交过的朋友不少。每次有了新朋友,她想巩固友情,就会比较用心。

    有时候会抽空陪友人吃饭看电影,甚至送礼物。

    等时间久了,彻底成了损友,就不太在乎了。

    陈容枫对陆落的好,陆落可以解释说:“他知道我是术士,所以巴结我;他想巴结我叔公。可叔公远在京师。就巴结好我。”

    这些理由都说得过去,而且合情合理,但女人的直觉,会下意识跑偏。误会对方是想追求自己。

    陆落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我越发自恋了。”

    风掀起了她的帷帽。面颊冻得有点红。陆落却贪恋眼前的美景,迟迟不肯挪脚回去。

    这灯火的海洋,让她想起了颜浧。她以前的这些节日。都是和颜浧一起度过。

    “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找回来?”陆落在心中叹气。

    下山的时候,刚到戌时正。

    陈容枫问陆落:“今天玩得可尽兴?”

    陆落觉得挺好玩的,就是绞尽脑汁陪着陈容枫猜灯谜,让她有点累脑子。

    不学无术的她不愿意自曝其短,陆落就道:“甚是好玩,很久没看这么好的花灯”

    “等元宵节的时候,咱们再去,好么?”陈容枫问。

    陆落不想再陪他猜字谜,太打击文盲的自尊心了,当即道:“我娘想带我妹妹去看花灯,十娘一次都没过去,我元宵节要陪她们。”

    陈容枫并不见失望,淡淡道:“理应如此。”

    他气度温柔,通情达理。

    散了之后,陆落乘坐马车回家。

    到了家门口,陆落准备跨进门槛,突然感觉有个身影,斜斜依靠着西南的墙壁,百无聊赖目视前方。

    初五的夜晚黢黑,看不清景致,唯有大门口的一盏灯,放出暗红色的淡光。

    立在光下,看黑暗中更是看不清,陆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后退几步,再次望过去,发现她没有看错。

    的确有个人。

    陆落的天眼比正常人敏锐。

    她蹙眉打量,想看清楚是谁,碧云就走过来,不解问:“怎么了五娘,您看什么?”

    碧云站在明处,往西南墙角的暗处看,什么也瞧不见。

    陆落目不转睛看着,让碧云以为见了鬼,毛骨悚然的。

    碧云拉陆落的胳膊:“五娘,有点冷了,回去吧。”

    “等一下”陆落接过了小厮手里的灯,对碧云和倚竹、以及众小厮道,“你们就在这里,别跟着我,我去看看。”

    她拎着明角灯,往西南墙角走去。

    碧云很担心,却听话不上前,倚竹则是懵懂的。

    小厮们以陆落马首是瞻,更是不敢违逆她。

    陆落的明角灯,渐渐没入了黑暗,隐约要被黑暗吞噬。

    大门口的碧云,视线里陆落的影子有点淡了。

    而后,她果然瞧见墙角有个人。

    柏兮靠着墙,身姿随意,目光望着远处的路——那是陆落回来的路。

    陆落提灯靠近他,他也不转脸,仍看着前方,好似没瞧见走近他的陆落。

    “在这里做什么?”陆落很意外,问他。

    柏兮不语,面无表情。

    “有事?”陆落再问。

    柏兮仍是不开口。良久,他突然叹了口气,叹息轻微而悠长,陆落遽然间有点窒闷。

    她没有动,夜风吹得衣袂蹁跹。

    “落落”良久,他终于开口,不知所谓唤了她一声,语调毫无起伏,冷漠而轻缓。

    “有事就说。”陆落道,有了几分不耐烦,“跑到我家来,你肯定有事。缺钱了吗?”

    “我缺的东西你有,我不缺的东西你也有,但是你都不愿意给我。”他说。

    他没头没脑的话,让陆落莫名其妙。

    陆落蹙眉打量他。

    灯火太淡,只能看到他没有表情的脸。

    他说完就站直了身子,抖了抖依靠着弄皱的衣襟,阔步走入了黑夜里。

    他的身影颀长,阔肩窄腰,风姿落拓快步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这是什么毛病?”

    柏兮从头到尾就不算个正常人。

    不过,他今晚没有发怒,好似很伤感,让陆落摸不透他的心思。

    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柏兮。

    陆落折身回了家。

    她回来之后,去了趟正院,母亲却和十娘睡着了,压根儿没等她。

    翌日清早,陆落去给母亲请安,闻氏问起她昨晚的灯会。

    “好玩吗?”

    “好玩啊,学了好几个谜语。”陆落笑道。

    “哪几个?”闻氏问。

    陆落张口结舌:没记住!

    闻氏哈哈大笑:“白看了。你啊,也该看些书,进点墨水,连灯谜都不会,玩都不痛快”

    陆落有心说,颜浧带着她出去玩,从来不猜灯谜,他们也玩得很开心。

    不过,提到颜浧就有点扫兴,陆落忍住了。

    今天是初六,铺子里开市,陆落准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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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染坊

    初六开市,陆落用过了早膳,就去了千丝斋。⊥頂點小說,

    她的丫鬟碧云准备了荷包,伙计的荷包里是四个八分的银锞子,掌柜的荷包里是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五姑娘,大吉大利!”陆落一到,机灵的伙计立马上前行礼,说些吉祥话。

    陆落微笑,让碧云给他一个荷包。

    小伙计道谢。

    掌柜夏廷玉也迎出来:“五姑娘财源广进,快请进来!”

    陆落也说些客气话。

    而后,她叫碧云拿了荷包给夏掌柜。

    铺子里已经摆上了货,大堂收拾得干干净净,红漆柜台半人高,映衬着满屋的红布,越发红得灼眼。

    夏掌柜拿了账本,给陆落点货。

    “鸂鶒绫是去年卖得最好的,怎么今年不上货了?”陆落问,“还有去年城里大热的绒圈绵,没有大红的吗?”

    陆落铺子里去年最畅销的是鸂鶒绫,这种红绫布,是城里滕氏染坊特有的,柔软而又光亮,比绵和缎都紧俏。

    不单是陆落的铺子,连其他布匹行的那种鸂鶒绫也是最好卖的。

    “姑娘,往后是不会再有滕氏染坊的鸂鶒绫了。”夏廷玉叹了口气道。

    陆落不解,问他:“为何?”

    “去年腊月,滕氏染坊着火,铺子烧了一半,还有好些布,滕家的老爷也烧死了。”夏廷玉说。

    滕氏染坊是老字号了,几辈人辛辛苦苦守着这点稀薄的家业。勤劳肯干。

    只是,生意总不见好。

    前年开春,滕家专染鸂鶒绫,染得深透均匀,用色厚重,一时间脱颖而出,生意逐渐好起来,有了点起色。

    去年,滕氏染坊的生意更好了,甚至多招了伙计。添了房舍。送过来染的布料也多不胜举,生意就更加红火了。

    眼瞧着一****壮大,没想到突发大火,把几间铺子烧得干干净净。还烧死了当家的老爷。

    滕老爷的儿子很小。无人顶住染坊。再也没有滕氏染坊了。

    “真是惨事。”陆落听了,颇为同情惋惜道。

    “可不是嘛。”夏廷玉亦叹。

    做生意运气最为重要,有的人没那个运气。到手的财路也要断了。

    “绒圈绵今年太也难进了。”夏廷玉又回答陆落的第二个问题,“听说只供殷家的布匹行,就连二太太那等老主顾都断了货。”

    绒圈绵是最上等的丝织物,进价要三十两银子一匹,平日里也是供富贵门第用的,进货比较少。

    今年,供应绒圈绵的桑户,被殷家用高价收买,只供应殷家了。

    殷家是湖州府比较大的布商之一,他们有自己的桑园、丝坊、织布坊、染坊等,可市面上流行什么,他们都要想方设法拢入囊中。

    绒圈绵是新盛的丝织物,也出自小作坊偶然所得,殷家立马将其纳入自家。

    “生意是越发难做了啊。”陆落笑道。

    她不过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引得夏廷玉惴惴不安:“姑娘,都是小人无能。”

    “不不不,您的本事我知道,此事不在您,小的铺子就是这样。”陆落笑道。

    弱肉强食,自古如此。

    这间千丝斋,是陆落入买卖行当的第一家铺子。

    她没指望这铺子能多红火起来。在陆落看来,才人和经验同样重要,这铺子是她和手下的人积累经验,培养人才的实验之地。

    她都没怎么投入。

    一上午,铺子里没有生意。

    到了晌午,陆落去了趟后头,看看柏兮。

    柏兮正在做账,他眸光阴冷中带着鄙夷,瞥向了陆落。

    陆落问了几句,他也是爱答不理。

    差不多问完了,陆落准备回家吃饭,柏兮却突然问她:“花灯好看吗?”

    “你怎知道我去看花灯了?”陆落反问。

    柏兮很骄傲道:“我是神,有什么是神不知道的事?”

    陆落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昨晚去我家里,是做什么?”陆落问他。

    柏兮突然就发怒了。

    “滚出去。”他低喝道。

    陆落看了他几眼,确定他恼羞成怒,不愿意说昨晚之事,这才转身走了。

    乘坐马车回到青敖湾,快到门口的时候,车夫却突然停了马车。

    陆落和碧云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老李叔,怎么了?”碧云撩开了车帘,问道。

    车夫老李叔指了指前方:“过不去啊。”

    他们马车的正前方,一个穿着青灰色绸布暗纹长袄的中年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紧紧抱住了腿,站在道路中央。

    中年男人一脸无奈。

    四周有好几个人在看,把路堵得死死的。

    “这不是二伯那边的凌连祥吗?”陆落瞧见了这男人,自言自语道。

    二伯那边有个总管事的,是二伯母的陪嫁,叫凌连祥,总管二伯母所有的生意。

    就连二伯母都敬重他。

    陆落从前见过他几回。这次回来,二伯母的生意兴隆而忙碌,反而是头一次回到他。

    凌连祥这几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模样。

    陆落就下了马车。

    她挤到了围观的人中间。

    这些围观的人,都是青敖湾的族人或者下人。

    “凌先生,求求您了,您买下我们家的生意吧!”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一脸泪痕,约莫十一二岁。

    “你这孩子,怎么得寸进尺呢?”凌连祥无奈的脸上,逐渐浮出了怒色。

    四周的人,没人去帮忙,都看着。

    陆落眼睛转了转。

    “怎么了凌叔?”陆落问,说着就要去搀扶那小姑娘。

    小姑娘紧紧拽住凌连祥的裤腿,就是不放手。

    “落姑娘,这是一言难尽。”凌连祥冲陆落笑了笑,“您再等等,已经去叫人了。”

    正说着,二太太那边来了四个小厮,连带着拉扯,终于把这小姑娘拉开了。

    小姑娘不停的尖叫、踢打,不甘心被拉开:“凌先生,您最有良心了,您救救我们,否则我们没活路了!”

    “这是谁啊?”陆落直接问。

    四周围观的人也想问,却不好直接问凌连祥。

    陆落这么一问,好几位看热闹的族叔也问。

    “那姑娘姓腾,她家的染坊去年腊月被烧了,她爹烧死了。滕氏染坊的账目中,欠二太太铺子里最多,我们善心容滕家缓缓,没想到滕家见我们好说话,竟恩将仇报,想让我们买下他们的染坊”凌连祥解释道。

    他被个小丫头抱着腿哭,不知道要传出什么名声,他不得不解释一下。

    陆落的眼睛却转了转。

    ——*——*——(未完待续。)

第062章归宁

    碰到了凌大管事,陆落就顺路跟着他,到了二伯母的院子。

    尚未进门,陆落就听到了孩子奶声奶气的说话,正想着是哪房的孩子过来玩,进府一看,却是嫁到杭州的四姑奶奶回来了。

    二伯没有妾,只有二伯母生的三个儿女。四姑奶奶是今年二十三岁,比二哥陆茂小,比进了宫的陆芙大。

    “落妹妹!”四娘先看到了陆落,站起身和陆落见礼。

    四娘和陆芙是胞姊妹,性格却有天壤之别。

    和陆芙的疯癫任性不同,四娘打小就懂事,见人说话无不练达,为人又开朗热情,敬重长辈、疼爱弟妹,深得老太太的器重。

    老太太说众多孙女中,没人比得了四娘。

    “四姐,您何时到的?”陆落笑问,旋即看到四娘身边的男人和孩子,陆落又叫了声姐夫。

    “刚到不久。”四娘笑着,“今天路上顺,我们早起赶路,竟这会子就到了。”

    说着,她的眼神往陆落的头顶一挑,又不着痕迹撇开。

    她个子比陆落矮很多,哪怕再不经意,也要微微抬眸。

    四娘八岁的时候,就和湖州府的望族订了亲。

    没想到,她婆家生意越做越大,竟然搬到杭州去了。

    二伯母后悔不跌。

    五娘陆芙从小就生反骨,二伯母想留个女儿在身边,就打定主意将四娘嫁到湖州。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四娘如今随夫家定居在杭州。

    不过,杭州是离湖州府较近,大半天的车马就到了,湖州府不少有钱有势的搬到杭州去。

    彼此见礼之后,四娘的丈夫也好奇陆落的银发。

    相比较之下,这位四姐夫就大方很多,光明正大看陆落的头发,甚至问:“落妹妹头发是怎的了?”

    四娘大惊。立马瞪了丈夫一眼。四娘会照顾旁人的情绪,生怕陆落有难言之隐。

    她这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太直率了,怎么教他都教不会一根弯弯肠子。

    “是得了仙机。”陆落道。

    四娘的丈夫就更好奇了。四娘拦都拦不住他问:“怎么得了仙机?”

    “你妹妹是天师,算命看卦都很准,以后也可以替你算算。”二伯母适时开口,打断了女婿的刨根问底。

    四娘的孩子才五岁,却极其懂事。见大人说话。他就默默在旁边看着,绝不敢乱插嘴。

    “四姐回来走娘家了,不知我家二姐何时回来。”陆落在心里过了下。

    陆落的二姐由二伯母和老太太做主,嫁到苏州去了。

    二娘陆苏去年八月初生了个儿子,那是她的第二胎。

    孩子有八斤半,顺产极其困难,差点要了二娘的命,生了两天一夜,而后大出血。

    所以,陆落和闻氏扶灵回湖州府安葬陆其钧。只有沈家姑爷过来祭拜,二娘并未回来。

    她太虚弱了,不适合车马劳顿。

    十月里,二娘写信来说这段日子好转了,过年一定会回去祭拜父亲,看望母亲和五妹等。

    陆落看到了从杭州而来的四娘,就想到了自家姐姐,有点走神。

    “落儿晚上留在这里用膳。”耳边,二伯母说道。

    陆落知晓这是询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不了,二伯母。我是在门口遇到了凌大管事,顺道过来问您点事,晚上就不叨扰你们了。”陆落道。

    “何事?”二伯母笑问。

    陆落就把凌大管事和滕家小丫头的话,告诉了二伯母。

    “二伯母。那个滕家是怎么回事?”陆落说罢,问二伯母。

    在这个年代,官府还没有细化染坊,也没有限令。每个染坊不仅可以染各种颜色,甚至做买卖的也能兼开染坊。

    二伯母生意做得那么大,当初陪嫁就有两间染坊。她也和滕家有生意往来,让陆落好奇。

    “他家的鸂鶒绫,是我铺子里最赚钱的,我去年十月里就将今年一整年的绫都给了他们染坊,让他们染,也是想趁机给他们点甜头,买下这鸂鶒绫的染料秘方。哪里知道,他们铺子腊月里着火,把作坊烧了,我上万两银子的货也送葬在火海里”二伯母叹了口气。

    在布匹行而言,丝织物想要卖得高价,纺织工艺重要,染布工艺也重要,两头并进。

    二太太有自己的染坊,却也和其他大豪商一样,遇到了新巧的手艺,就想买下来,提高自家的竞争力。

    而然,绝大多数的小染坊要传承,就需要自家过硬的独门手艺,轻易不会卖的。

    就像药铺,可以卖药,却绝不会卖祖传的制药秘方。

    二太太想要鸂鶒绫的秘方,不能去硬抢,自然要费一番功夫,收买人心。

    哪怕买不下这秘方,也要买下铺子,将鸂鶒绫作为她布行的独供绫,这样她才能赚更多的钱。

    “我给大批的货,也是看着他们作坊小,接下了我的,他们就没办法接其他布行的,也等于是买断了这工艺。”二太太又道。

    四姐和四姐夫瞥了眼二太太:怎么把生意上重要的秘密说给一个小孩子听?

    二太太的真诚又无所保留的教导,让四娘夫妻俩很吃惊,二太太则笑笑,不以为意。

    陆落也懂了。

    “那滕家如今想让您买下铺子,您买吗?”陆落问。

    “一般独门的手艺秘方,只有当家做主的那个人知晓。这鸂鶒绫紧俏,肯定只有滕大郎会染。他没有徒弟,儿子才四岁,他死了之后,滕氏染坊还有什么意义?”二太太道。

    言外之意,她是不会买的。

    “那您介意我去看看吗?”陆落问,“滕氏染坊还有先生和伙计,也许他们知晓一二。若是价格合适,我倒想买下来。”

    想要把布行做大,肯定要有自己的桑园、纺织坊和染坊。

    这个年代的工业,还没有到彻底商品化的程度,大的布行都是自产自销。

    想要有竞争力,就必须一条龙!

    二太太先和滕家有了接触,陆落必须问过她,不能呛了她的行。

    “我有好几家大的染坊,给滕家做生意,也是想买他们的秘方,如今知道秘方的人死了,我还要铺子做什么?你去瞧瞧,若是你喜欢,买下就是了,此前也花不了几个钱。”二伯母慷慨道。

    陆落道谢。

    她是要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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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贵人

    二太太先接触了滕家的生意,陆落肯定要和她打个招呼,才能去滕家。

    回府之后,母亲正在教十娘描红。

    十娘人小鬼大,拿着笔竟然像模像样,让陆落大为惊奇。

    “上午苏州来人说,二娘明天回来拜年。”闻氏见陆落回来,对陆落道。

    “这么巧,我刚还念叨她。”陆落道,“四姐来了,就盼着二姐姐。”

    “你四姐回来了?”闻氏问。

    陆落点点头。

    闻氏也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心思片刻又转移到了十娘身上,手把手教十娘写字。

    陆落在旁边坐了坐,犹豫一下,把自己想买染坊的事,告诉了闻氏。

    闻氏一愣。

    “什么染坊?”闻氏问。

    当初陆落开铺子,闻氏只当她是玩乐,今年也该关张歇业了。

    没想到,陆落还要买染坊,这不是赔更多吗?

    闻氏实在不想女儿陷在这个泥潭里。

    可要怎么说,才不叫陆落伤心,又能阻止她买染坊呢?

    闻氏心里嘀咕着,那边陆落已经将滕氏染坊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闻氏。

    “落儿,染坊最独门的工艺,是不传给伙计的。滕家当家的死了,这手艺就失传了,你买下也是空余的。再说了,铺子被火烧过了,这不吉利。”闻氏道。

    “这可不一定,火能改变铺子的磁场,也许会更吉利,不能一概而论。我先去看看,没说一定会买。”陆落道。

    闻氏见自己说了一通,陆落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当即也不再多说了。

    劝诫也是多而廉价。

    晚夕,老太太那边给四娘开了宴席,请闻氏母女。

    离初一的冲突不过几天,老太太和三太太还生七娘的气。也会迁怒闻氏和陆落,她们过去会扫兴。

    人家姑奶奶回来,高兴的事,没必要添霉头。陆落和闻氏就推辞了。

    “我这两天风寒,别过了人。”闻氏道,然后派了秦妈妈去支会一声,“问问四姑奶奶何时返程,我改日请她。”

    秦妈妈就去了。

    别说老太太和三太太。北府其他人也不太待见闻氏母女,七娘的事余味未散,历历在目。

    闻氏识趣不去,大家都会满意的。

    秦妈妈去了,回来告诉闻氏:“四姑奶奶要过了正月才回杭州。”

    娘家太远了,不能像平常人家逢年过节就来,所以每次四娘回来,都要住到二月初再回去。

    四娘在婆家是七奶奶,头上一堆妯娌,压根儿没要紧事轮到她管。她也清闲。

    “那太好了,等她们请完了,我们再请四姑奶奶。”闻氏道。

    陆落见这边没事,就回房了。

    她刚回来,陆慕就过来找她,黏着她不放。

    “二姐姐要回来了。”陆落对弟弟道。

    陆慕对二娘没什么印象,想了想才说:“我记得有个姐姐,总是跨着脸不高兴,是不是二姐姐?”

    “对,就是她。”陆落失笑。

    陆慕就没兴趣了。

    翌日。陆落早起梳妆,用过了早膳,就带着丫鬟倚竹,去了趟滕家。

    滕家所在的地方。离青敖湾有一个时辰的路。

    到了巷子,倒也能轻易找到滕家——丧事刚过不久,滕家的门上还有未揭去的白幡。

    白幡是贴的,不能亲自动手摘,要等其自然掉落。

    陆落派了倚竹上前敲门。

    半晌,一个老眼昏花的婆子开了门。这婆子看不清人。只说:“要账的明日再来,太太病倒了”

    “我不是要账的,贵府其他人呢?”陆落问。

    婆子又老又聋,诧异问陆落:“你要骑马?骑马去外头骑,怎么往人家家里来?”

    陆落跟她解释不清,准备往里走。

    这婆子却手脚缓慢拉住了陆落的袖子:“你要偷我家的马儿?来人呐,有个小毛贼啊。”

    她声音倒不小,一会儿就惊动了四邻和滕家。

    昨日去抱住凌连祥腿的小丫头,一身粗麻衣裳,头上带着白绢花,重孝打扮出得快步走出来。

    她一边走还一边问:“怎么了?”

    颇有大人的模样。

    “大姑娘,她要偷马!”看门的婆子告状道。

    滕家的大姑娘一头雾水,看了看陆落,随后就明白过来。

    自家这位老奴又犯糊涂了。

    “您”滕元娘准备说点什么,眼眸微抬瞧见了陆落满头银发,面露惊愕。

    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姓陆,昨儿你去找的那位凌大管事,是我家二伯母的人。”陆落道,“你家里如今谁做主?”

    滕元娘收起震惊,心思回到了家务事上,对陆落道:“您不是来要账的吧?”

    “你们家不欠我钱。”陆落道。

    滕元娘一听,也对,陆家二太太要钱,也会派管事的来,而不是派侄女。

    她年纪小小,世事倒也通透。

    “我娘病倒了,祖母管事,您是要做什么呢?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若是不要紧,您改日再来可好?”滕元娘道。

    她说话极其沉稳,她不卑不亢的眸子里,闪烁着成年人的睿智。

    陆落道:“你家染坊要出手,我想看看。”

    “您您要买我家的染坊?”滕元娘瘦弱的小脸上,浮动着惊喜的光。她很急迫,听到话风,也不管陆落到底有没有财力,是不是靠谱,当即拽住了她的袖子,生怕她跑了。

    “姑娘,您快里头请,请!”滕元娘见陆落虽然满头银发,却是少女红润的模样,而且梳着姑娘家的发髻,不是少奶奶。

    她这个时候,才露出孩子的模样。拽了几下,又觉不妥当,怕惹恼了陆落,又松开了手。

    陆落就跟着她,往里头走。

    滕家这宅子,算是两进的,只是很窄小陈旧。

    外院弹丸之地,四间小厢房,堆满了货物,就连院子里也塞得满满当当,勉强一条小径通往内院。

    内外院一门之隔,三间正房,带着左右各两间小耳房,一家三代人挤在这里。

    内院都是堆满了东西。

    女人的咳嗽,从正房的西屋里传出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惨烈。

    滕元娘的脸上布满了愁云,这是她的母亲。

    顿了顿,滕元娘把陆落领到了正房的东屋,那是她祖母的屋子。

    “祖母,有贵人要买染坊了。”滕元娘高声喊着,就打起了半旧的碎花帘栊,请陆落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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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谈判(第三更求月票)

    滕家的老太太姓薛。

    江南女人娇小,上了年纪再瘦弱,就缩成了一团,穿着宽大的深蓝色大袄,像个孩童。

    滕老太坐在椅子上,双足无法够到地面,就垫了只脚凳。

    她慈眉善目的,笑容虽然带着几分愁苦,却也和善亲切。

    陆落上前,叫了声“老太太”。

    “这这莫不是陆家的玄女?”滕老太问。

    陆落现在的名声是有的,却还没有到妇孺皆知的地步。

    滕家和陆落的二伯母有生意往来,伙计们常有嚼舌头的,老人家又有信仰,就留心了此事,知晓是陆落。

    “我不是什么玄女。”陆落道,“我也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只是偶然得了仙机。”

    滕老太慈善的面容上,突然就添了几分虔诚。

    没有服侍的下人,滕元娘亲自端了茶进来。

    粗瓷的茶盏,口端有洗不清的茶渍,茶汤也浑浊,烧水的锅大概是煮饭的,所以茶水有股子油味。

    滕元娘见她打量茶盏,脸上立马就浮动着难堪的神色。

    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虚荣的年纪,滕元娘现在就处于这个年纪,而家道艰难,让她的虚荣无地自容。

    陆落就端起茶盏,缓缓喝了口气。

    茶汤有点涩。

    而后,她又喝了两口。

    滕元娘再看陆落的时候,眸光里就多了几分信任。

    陆落喝完了茶,就同滕老太寒暄。

    “贵号铺子走水了,东家也遭难,我深为遗憾,您节哀”陆落道。

    滕老太不愿意对着外人抹泪,可仍是红了眼眶。

    而后,陆落就开门见山:“贵府的染坊却没什么损失,听说要出手了,不知我这消息打听错没有?”

    “是是。您没有听错,我们要卖染坊的!”滕元娘在旁边,迫不及待接口。

    染坊肯定是要卖的,虽然奶奶舍不得。

    这染坊是曾祖父置办的。已经八十年了,一直都是小本经营。

    如今债务缠身,有好几家债主想让滕家用染坊抵债,出价极低。

    染坊是保不住了。

    既然要卖,就要卖个好价格。不是被债主贱价拿去,这也是为何滕家着急出手的缘故。

    他们再拿不出银子,债主就要强占了染坊。

    滕元娘昨日去求凌连祥,也是这个缘故,她知道凌连祥买得起。

    结果,人家没有打算要的意思。

    “老太太,您打算出个什么价儿?”陆落冲抢话的滕元娘点点头之后,转而问滕老太。

    滕老太叹了口气,轻声道:“姑娘出个数吧”

    老太太不管家里的生意,她不太擅长谈买卖。

    “老太太。咱们诚意做买卖,就敞开了说亮话。我想买贵号,自然不是为了染坊的那口铁锅、陶缸和木楻大池,我要的是秘方。”陆落道。

    滕老太听了,微微颔首。

    滕老太和滕元娘都知道,自家染坊值钱是秘方。

    那些债主,若不是图秘方,早就强占了染坊,何必跟他们客气,假惺惺说“买”?

    陆落这么直接。显出了她的诚意。

    滕老太不怕陆落买不起,她们都知道陆落的二伯母沈氏有钱,就下意识以为陆落全族都富饶。

    “您想要鸂鶒绫的染色和染艺?”滕老太问。

    陆落颔首,不客气道:“是。”

    “那、那就有点贵了”滕老太道。

    鸂鶒绫的染色和染艺。是前年下半年到去年最火爆的,超过了其他的,难以仿制。

    新巧的染艺,经常出自老坊,因为任何精明绝伦的东西,都是几代人的积累。熟能生巧,在炉火纯青的基础上,进行突破性的创新。

    这种创新,如果保密做得妥当,能独占很多年,直到打出了自家的名声。

    那时候,就算被仿制了也不怕,市场认可的不在是工艺,而是这家染坊。

    滕老太知道这秘方的价值,可她是内宅女人,平素性格柔软温和,让她去谈钱,她本能有点羞涩,张不开口。

    “要一千二百两!”滕元娘怕祖母说少了,又抢了道。

    陆落沉默了下。

    滕老太打算说一千两的,这也是她和儿媳妇商量好的。

    被孙女多加了二百两,她很忐忑,怕陆落嫌贵,道:“陆姑娘,若是您诚心的话,价格咱们还能商量”

    滕元娘连忙给她祖母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祖母太老实了。

    “价格是小事。”陆落道,“只是,哪怕我得到了秘方,也未必能染得出那么好的布。染布色料重要,技艺更重要。我若是买染坊,秘方和老师傅我都要。”

    “当然可以。”滕元娘立马答应,抢在她祖母前头,“我们家的染坊,只有两位老师傅,他们也要糊口营生,您赏口饭吃,是您的宽容仁慈,他们乐意替您鞍前马后。”

    “那鸂鶒绫,他们拿到了秘方,能染出来吗?”陆落又问,“我要先染一批,看看成色。”

    “我可以替您染!”滕元娘道,“老师傅没染过,从前都是我和我爹经手的。若是您买下了,我交他们半个月,就能学会。”

    “你?”陆落有点吃惊,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一眼,见她还是小孩子的身量,问了句,“你今年多大?”

    滕老太误以为滕元娘太轻狂,惹得陆落不高兴了,当即要打圆场。

    “陆姑娘,您别听她的”滕老太道,“老师傅都是本分人,您见了知道,您不会亏的。”

    愿意在滕家熬日子的老师傅,都是忠心耿耿,重情重义的。

    滕老太觉得孙女太张扬了,明明可以背地里教老师傅们,让他们去给陆落染,没必要把自己彰显出来。

    世俗喜欢姑娘家温柔娴静,针黹女红,而不是一手高超的染布技艺。

    滕家老爷之所以教女儿,除了这孩子比较聪慧、爱琢磨染布之外,也是儿子太小了,怕自己有个短长,断了自家的手艺。

    先教给女儿,将来女儿可以再教给儿子,哪怕滕老爷出事,滕氏染坊还能传下去。

    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不,我想要你染的。”陆落道,“这样,我立马叫人送绫给你,你三天之内给我染一批。若是我觉得好,我会买下你们的染坊。”

    “好!”滕元娘大喜,几乎要给陆落磕头,“姑娘,您放心吧,我保证染得比市面上所有的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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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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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介绍:
他带着三百名亲信返程,却被奇门阵法困在一处深山老林,七天七夜走不出去,身边的人不停死亡,人心惶惶。
一个骑着骡子的少女,闯入阵中,轻松将阵法破除,救了他和他下属的性命。
他望着少女娇嫩的脸,懊恼的说:“怎么我的姻缘来得这样早?她看上去不满十五岁,要娶她还得等几年啊。”
“您都二十五了,这会子才开窍,特么的这姻缘到底哪里早了?”
总之就是一个古代大龄将军,自以为是因为保家卫国耽误了姻缘,其实是情志晚开。偶遇某个擅长玄学的少女,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根筋走上了追妻、宠妻的忠犬之路。
盛世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