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卧龙凤雏之资!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刘子廷的思绪。
“启禀陛下,殿外有人求见!”
随着殿前太监的传话,众人也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殿外。
刘子廷也眉头一皱,指了指那传话的太监。
“让他们进来!”
随着刘子廷的一声令下,两名瘦弱书生在那名太监的带领下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大殿。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时之前李忠与郝不予他们。
此刻整个大殿中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朝臣中忽然多出了一丝紧张。
这份紧张自然就是来自太史令李鸿远与礼部尚书郝万江二人。
刘子廷随之望去,发现这两位老臣已然目光慌张,但不敢乱动。
“台下二人,抬起头让朕看看!”
刘子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这时,李忠和郝不予才缓缓抬头,看着王座上的刘子廷。
“郝兄……我怎么看那皇帝似乎有点像刘兄?”
“废话,他们是堂兄弟,能不像吗?”
“那……现在该怎么办?”
二人窃窃私语,原本声音极细,但是在安静的大殿之中却是极其清晰。
刘子廷略带玩味的看着二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可就在下一瞬,郝不予的一句大骂声惊动了满朝文武。
只见郝不予正指着刘子廷,义愤填膺地喊道:
“昏君!亏你还知道上朝!”
“我今天代表整个京城的文人士子联名上奏,非要骂醒你这个昏君!”
“让你看看,我们大乾百姓的心声,让你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对你不满!”
郝不予豪情万丈,整个人都变得挺拔了不少,但他的背后其实早就被汗水打湿。
“混账!”
忽如其来的训斥声让人纷纷侧目。
刘子廷也将目光看向了那一直不敢发言的郝万江。
只见郝万江连忙走到大殿中央,弯腰行礼。
“陛下,犬子不懂事,还请陛下息怒!”
与其一同的自然还有那位太史令,也一同站在了郝万江的身旁。
“还请陛下息怒!”
郝万江看着面前父亲的背影,更是愤慨无比。
“父亲!”
“陛下如此昏庸,你们不骂醒他就算了,怎么还如此趋炎附势!”
看到这样的一幕,御座上的刘子廷只是淡淡一笑。
“你别说话,让他们说说看,朕到底哪里昏庸了?”
众人闻言,也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郝不予他们。
“哪里昏庸?”
“才刚刚即位便三个月不理朝政,这算不算昏君?”
“指使太监强抢民女算不算昏君!”
“就连你兄弟的女人你都抢,这算不算昏君!”
郝不予一连的说辞让一旁的李忠也激动不已。
而群臣们也是一个个面露疑惑,不知道郝不予说的是什么。
郝不予目光一扫而过,瞬间就指了指那站在刘子廷身边的赵贤。
“诸位不知道吧?”
“昨夜在万春楼,就是这个老太监,说是奉陛下旨意将云裳姑娘强行带走的!”
郝不予话音一落,所有大臣也将目光看向了赵贤。
赵贤不知所措,不禁对刘子廷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刘子廷见此,倒是摆了摆手,“不错,昨日朕是让赵贤去万花楼请了一位叫做云裳的女子。”
“混账!孽子!”
“被陛下看中乃是那女人之福气,又怎么能叫强抢民女!”
郝万江终于是忍不住,再次训斥道,若是任由自己的儿子这么说下去他根本保不住啊。
“父亲,你怎么会替这样的昏君说话!我记得上次退朝之后你还说这昏君算计你呢!”
听到郝不予这么说,许久没有说话的李忠也是连忙搭腔。
“是啊是啊,上次我听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随着二人的发言,他们的父亲更是欲哭无泪,若是刘子廷因此事而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混账啊,逆子啊!”
“老天爷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
看着两位朝中老臣哭天喊地的模样,刘子廷倒是高兴地拍了拍手。
“你这昏君,居然还笑得的出来!”
郝不予早已没有了退路,将李忠手里的联名妆拿了出来。
“这是我们京城士子的联名状,你这昏君可以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对你口诛笔伐!”
郝不予话音刚落,所有的大臣们都沸腾了起来。
这联名状在他们的心中与那行刑名单有何区别?
若是陛下要追究起来,恐怕将是一场大风波啊!
毕竟身为朝臣的他们,子嗣中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词人墨客的,生怕这份名单之中会有自己熟悉之人的名字。
“赵贤!”
刘子廷的喊声让殿内众臣心头一跳。
“将那联名状收起来吧!”
“遵命!”
随着刘子廷的吩咐,群臣如同劫后余生,心中也不禁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高看了几分。
“你们二人乃是朝廷重臣,切勿因这等小事而动气。”
刘子廷指了指台下的郝万江和李鸿运。
“多谢陛下!”二人齐齐拱手,随后便擦拭了一下眼角。
他们在朝中已久,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哪儿能不知道陛下对此事不想太计较。
“无妨,我看你二人之子颇有勇气,敢于直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倒是想将他们留在宫中。”
“这……”
“臣叩谢陛下!”
话音刚落众臣议论纷纷,但无一不是觉得刘子廷仁慈无比,颇有当年先帝风范。
“郝兄,我怎么总觉得陛下跟刘兄的声音有点像!”
“其实我早就觉得了,但……”
二人窃窃私语,但随后便被各自的父亲所打断。
“畜生,你们还不跪下谢恩!”
大乾帝国不兴跪礼,除非重要场合,朝臣见了皇帝都不需要跪拜。
但普通百姓,还是得行跪拜之礼。
尤其是受到皇帝恩赏。
面对的训斥,郝不予和李忠二人已经有些不知所措,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甚至站在他们面前的父亲也完全没有想到刘子廷居然会如此和善,这比起先帝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刘子廷目光一转,看向了王彦。
“御史大夫!”
“臣在!”
“老师文采乃是大乾之首,朕一向怜惜人才,不知老师可否收下这卧龙凤雏?”
只见王彦缓缓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二人。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人是不太可能来承天殿的,除非是得到了陛下的旨意。
“难道这二人真有卧龙凤雏之资?”
经过上次赵贤的点拨,王彦也不得不把刘子廷想的更为聪明了些。
“臣,遵旨!”
“好,既然如此,那各位退朝吧!”
刘子廷坐的已经有些累了,虽然给这位御史大夫又找了个事儿做,但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如何去降低大乾国运。
若是自己再不想点别的办法,恐怕就连睡觉都不安稳了。
“恭送陛下!”
众臣俯首,刘子廷缓缓起身,正准备离去之时,便看到了郝不予和李忠二人惊奇的眼光。
“郝兄……我确定我没看错!”
“真的是他!”
二人面露震惊,脑海中不停的在回想着这几个月来自己所做的一切。
第十三章 佳人一言,劳民伤财!
随着刘子廷的离去,殿中群臣也随之退去。
刘子廷一回到寝宫,还没来得及更衣,就侧卧在了龙榻上。
他不禁感慨,仅仅上一次朝就如此疲累,坐在龙椅之上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还要时刻与大臣们互动,很难想象先帝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不过一想到这三个月不理朝政后的结果,刘子廷也释然了,毕竟先帝太过勤奋,打下来的基础也太过牢固。
只是这样平添了刘子廷想要降低国运的难度,一想到这里,刘子廷便愁容满面。
而一旁的赵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到刘子廷的跟前,细声说道:
“陛下,云裳姑娘正在沉香殿候着,不如……”
刘子廷闻言,缓缓点头,“赵贤,还是你了解朕啊!”
“快去传唤云裳来朕寝宫!”
“老奴遵命!”
随着赵贤的离去,刘子廷便想到了昨夜云裳的那种朦胧,心里不由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沉香殿来此并不远。
没过多久,寝宫外就传来了赵贤的呼喊声。
“陛下,云裳姑娘来了!”
只见赵贤带着云裳缓缓踏入寝宫,手中还拿着一把琴,款步姗姗。
“民女参见陛下!”
云裳轻声细语,不敢抬头。
“云裳姑娘,为朕抚琴一首。”
刘子廷缓缓开口,说话的声音也让云裳熟悉无比,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不知陛下,想听哪一首?”
“都可以,昨夜云裳姑娘的琴声可是让朕念念不忘!”
刘子廷话音刚落,云裳便抬起头,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震惊无比。
“民女有眼不识天子,昨夜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原谅!”
“无妨,你且弹奏一曲便是。”
刘子廷摆了摆手,丝毫没有在意。
云裳见此,微微一笑,十分动人。
“那民女就弹奏一首岭南的曲子献给陛下谢恩!”
“嗯。”
刘子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云裳缓缓走到桌前,将琴轻轻放下,当那纤细的手指抚摸到琴弦之时,云裳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
比之昨夜隔着纱幕,刘子廷更喜欢这种直观的感觉。
琴音袅袅,刘子廷的疲累感也减轻了不少,就连一旁的赵贤也连连称赞,他从未听过如此美妙动人的琴声。
不是说宫廷乐师的琴音不好听,而是两者风格不同。
但刘子廷也自然是从云裳的琴声当中听出了一股浓烈的思乡之情。
“云裳姑娘这是想家了?”
“陛下果然是懂琴之人!”
云裳也是不禁有些动容,从昨夜入宫开始,她便知道了自己的归宿。
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出不去了!
“难道你们没有好好照顾云裳姑娘么?”
刘子廷随意瞄向赵贤。
赵贤立马回道:“请陛下恕罪,昨夜云裳姑娘说她吃不惯宫里的膳食,怀念岭南的瓜果,昨夜老奴连夜就通知人去运了!”
“岭南?”刘子廷眉头一皱,岭南乃是大乾最南端的封地,而镇京地处北方,与岭南相距足足有四千余里。
以现在的运输条件,想要吃到岭南的新鲜瓜果无疑不是痴人说梦。
并且,刘子廷也十分清楚,现在大乾因为没有战事,大部分驿站也都已经荒废了,还在运营的驿站所剩无几。
想要做到八百里加急,前提便是要将这些荒废的驿站重启,并在每个驿站都要尽量安排御马和人力。
这样无非就是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想到这里,刘子廷茅塞顿开!
“赵贤,朕也想尝尝岭南的新鲜瓜果,传工部尚书过来!”
“遵旨”
赵贤连连拱手,不知道刘子廷这次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想到三个月前不上朝的口谕,赵贤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想必这一次刘子廷的决定又是一个高招!
“老奴遵旨!”
赵贤离开后,云裳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于是连忙起身。
“陛下,此事乃是民女的一句玩笑话,完全不用兴师动众,只是民女刚来不久,对京城的生活还不曾习惯而已,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刘子廷见此,故作嗔怒,“君前无戏言,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陛下,可……”
云裳想要解释,但一想到刚才的君威,硬生生地又将话憋了回去。
整个寝宫之中气氛微妙,但仅仅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赵贤带着工部尚书已然来到了刘子廷的面前。
刘子廷也十分怀疑,赵贤这老太监是不是偷偷练了什么轻功,办事效率居然如此之快。
“臣,邓子骞参见陛下!”
“起来吧!”
刘子廷看着眼前的这位不过四十的中年男子,“朕想要做的事,想必赵贤也告诉你了。”
“回禀陛下,臣已知晓!”
邓子骞原本也十分疑惑,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要吃岭南的新鲜瓜果。
但看到身后的云裳之后,他也似乎也明白了原因。
“陛下,莫非是想重启驿站!?”
看到邓子骞这么问,刘子廷也是淡然一笑。
“邓大人果然聪明,大乾驿站荒废已久,若是不重启,恐怕无法运送新鲜瓜果到京城。”
“这……”
邓子骞面露难色,想要重启这些驿站可不是件易事,耗时耗力更耗金钱和人,而且以现在大乾的国势来说,这些驿站完全没有重启的必要。
“怎么?邓大人是有难处?”
看到邓子骞的犹豫,刘子廷反问道。
“此事,还请陛下三思啊,重启驿站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如今大乾并无战事,此事实属不智之举啊!”
“怎么?我大乾还缺钱吗?”
“缺……倒也是不缺!”
“那就赶紧去办,朕写一道圣旨,缺钱就去户部拿,缺人就与吏部商量,先招驿官,再招驿卒,至于御马……”
说到这里,刘子廷也不知去哪里弄这些日行千里的好马。
“总之……能花钱的地方就不要吝啬,赶紧去办吧!”
刘子廷振振有词,邓子骞却是心中难受无比。
这简直……简直……
算了,谁叫他是皇帝呢。
皇帝一句话,臣子累断腿。
没得办法。
“臣……遵旨!”
云裳听到刘子廷所说的这一切,心中不禁莫名地多了一丝不该有的暖意。
可收到旨意的邓子骞却是忧心忡忡,在场的也只有赵贤才明白邓子骞的难处。
“邓大人,还不赶紧去办?”
“陛下,臣觉得此事必须知会其他大人一声,否则仅凭借臣的嘴恐怕……”
邓子骞话未说完,但刘子廷也已经看出了邓子骞的想法。
“也罢,你就让他们到沉香殿,参加廷议。”
“多谢陛下!”
“退下吧。”
刘子廷缓缓起身,云裳的手中的琴声也停了下来,而邓子骞也连忙离开了寝宫。
“起驾沉香殿!”
“慢着!”
刘子廷止住了赵贤的喊声,“朕晚点再去。”
第十四章 居安思危,陛下英明!
沉香殿。
一缕缕轻烟从炉中缓缓滑落。
中堂之下,三人面露焦急之色。
其中一人正是邓子骞,而站在他对面的除了户部尚书孙思博之外,还有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他就是吏部尚书,张司。
只见张司捻了捻那撇胡子,目露异色,“陛下此举到底何意?”
随着张司的发问,一旁的孙思博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哎,我是越来越看不懂陛下了!”
毕竟他早朝之时所奏报的事情让众臣欢呼,可刘子廷听到后却是忧愁满面,他也不明白刘子廷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而现在,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要重启驿站。
他倒不是心疼钱,但至少觉得这钱也要用对地方,而此举无疑是将钱直接往河里扔。
“我又何尝不是,明明陛下是知道重启驿站的厉害关系,却不听我的劝说,还要执意如此!”邓子骞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看此事,是否应该通知一下御史大人?我等的劝说恐怕只是无益。”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仅通知了王御史,就连蒋太尉那边我也派人知会了一声。”
听到邓子骞这么说,张司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毕竟朝中三位元老,除了丞相的确行动不便之外,但另外两位的话语权足以撑起整个朝堂。
否则只凭借他们几人的口舌,就算是说得天花乱坠,恐怕陛下也不会轻易听劝。
就在他们惆怅之时,门外的呼喊声打破了他们的思绪。
“陛下驾到!”
三人闻声,连忙俯身行礼,只见刘子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沉香殿。
赵贤也紧随其后,与其一起的还有之前的云裳姑娘。
云裳依旧琴不离手,怀中正抱着那把古色古香的木琴。
“人都来齐了?”
刘子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中堂之上,而云裳也在他的安排下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回禀陛下,人还未到齐。”
邓子骞拱了拱手,说道。
刘子廷看了看台下的三人,疑问道:“除去你们三部之外,还有谁?”
“还有老臣!”
只见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一瞬间刘子廷整个人就变得压抑了起来。
他看向邓子骞的目光中不仅有一丝责怪之意,但邓子骞此时并没有感受到。
“陛下的事情,老臣已经听说了。”
王彦自顾地走了进来,其实通过今日早朝时刘子廷的表现,他这次下朝之后思考良久。
他本就怀疑刘子廷到底是不是有如此心机。
最终邓子骞的传话让他打破了疑虑,认为刘子廷之前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
一想到这里,王彦便想起了当初夸夸其谈的司空言,不禁有些嘲讽之意。
“陛下,重修驿站之事还请三思!”
随着王彦的开口,邓子骞三人也纷纷开口,“还请陛下三思!”
“朕已经说过了,此事交于你们去办,而不是让你们来劝阻朕的!”
刘子廷勃然变色,手指也重重的敲了敲桌面。
这一下可是众人都给吓了一跳,特别是一旁的云裳,没想到刘子廷居然还会为其怒责朝廷重臣。
但王彦似乎并不害怕,反而是气的颤抖不已。
“陛下!你就是为了这一个女人,不惜劳民伤财,重修驿站吗?”
“是又如何?”
刘子廷也是知道了王彦的性格,这次并不打算退缩。
“好你个昏君,不上朝之事我便不说了,这次重修驿站之事老夫坚决反对!”
“你反对又有何用?”
刘子廷心生不快,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了邓子骞三人,“你们现在就去办!”
邓子骞等人见此,也是满头大汗,先看了看刘子廷,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王彦。
“这……”
“这什么这,敢违旨意,信不信朕砍了你们!”
这次刘子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毕竟事关自己性命,岂能马虎?
“臣……遵旨!”
邓子骞等人连忙答应下来,也没想到即便是御史大夫也无法劝说刘子廷。
“陛下!”
王彦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可就在他准备破口大骂之时,传话声再次响起。
“蒋太尉求见!”
随着声音的落下,邓子骞等人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蒋跃忽然到来,接下来的场面他们可不敢想象。
“蒋跃不请自来,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刘子廷看到蒋跃之后,稍稍收起了怒意,“蒋太尉莫非也是因为重启驿站之事而来?”
“哈哈,陛下果然英明,老臣听邓大人说陛下要重启驿站,我举双手赞成!”
“什么!?”
邓子骞等人目瞪口呆,就连王彦也不禁侧目,看着身旁的蒋跃。
反而刘子廷却是十分意外,上次是丞相支持,这次是蒋太尉支持,如若不是如此,恐怕这个昏君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做的。
“知我者,蒋太尉也!”
刘子廷心中大定,有了这位将军的支持,那么这次的行动就会顺利不少。
“陛下谬赞!”
蒋跃是个老实人,刘子廷的这几个字也是让蒋跃不禁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蒋跃,莫非你也老糊涂了不成?”
王彦的怒斥让蒋跃瞬间就面色一变,“我怎么就糊涂了,我看你们是不懂得陛下的深谋远虑!”
“哦?上次的不理朝政在丞相的眼中是远虑,这等劳民伤财之事在你太尉的眼中怎么又是远虑!?”
“劳民伤财?劳哪个民了?伤什么财了?”
蒋跃连连反问,随后便指着王彦和邓子骞等人,唾沫横飞。
“你们一群文臣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居安思危,难道你们真以为外面那些异族很安分?”
“再说了,若不提前重启驿站,若哪一天真的有大战来临,延误了军机你们耽待得起吗!?”
“你……”王彦指了指蒋跃,不知如何下口。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但平心而论,站在蒋跃的角度,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蒋跃的这番说辞又让他的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司空言的画面。
“总之,臣觉得陛下此举甚是英明!”
蒋跃又朝着刘子廷拱了拱手,心中也多少有些赞许之意。
本来早上所奏之事便是想提醒一下刘子廷居安思危,当前虽然是在盛世,但对于异族还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只不过没想到这刚一下早朝,刘子廷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重启驿站。
“蒋跃!”
“老臣在!”
“重启驿站之事就交由蒋太尉全程督办,三部协从,若有不服者蒋太尉可依军法处置,不必上奏!”
刘子廷振振有词,心中也顺畅了不少。
“臣,遵旨”
蒋跃脸上充满着喜悦。
倒是一旁的王彦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心中纠结无比,他又拿不准刘子廷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但刘子廷哪里还会给王彦再次出口的机会,连忙摆了摆手,就像是在驱赶苍蝇一般。
“行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众人纷纷拱手告退,就连王彦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在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刘子廷一眼。
瞬时,整个沉香殿的压抑感瞬间消散殆尽。
随着刘子廷的喜悦,剩下的只是一曲琴音在殿中环绕。
刘子廷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心中对重启驿站之事更是无比期待。
之前的不理朝政也让刘子廷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即便自己一辈子呆在寝宫里,大乾也能在这些臣子的治理下变得井井有条,那样无异于坐以待毙。
不过让刘子廷出乎意料的还是蒋跃这个人,只要与战事相关的事情似乎这个蒋跃就出奇的支持。
“看来以后得好好利用这一点!”
刘子廷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已经在想下一次要做什么事了。
仅仅只是花点人力财力恐怕也无法让国运有明显的衰退,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想到这里,刘子廷不禁将目光移向到了云裳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若是没有云裳姑娘的琴音,呆在这宫中都快要闷死了!”
“陛下谬赞,云裳何德何能……”
她心中羞愧不已,也不知道为何刘子廷居然会为了自己这么做,整个人也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云裳姑娘不必在意,朕只是觉得宫中有些闷而已,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出去?”
云裳闻言,手中的琴也停了下来,眼角似乎还有一丝泪水,显得尤为可怜。
自打进宫之后她还从未想到自己会那么快的就可以出来。
“云裳姑娘这是怎么了?”刘子廷不禁眉头一皱,他见不得女人这样。
“没什么,只是觉得陛下对云裳实在是太好!”
“原来如此!”刘子廷淡淡一笑,便对着赵贤说道,“此次朕准备带云裳姑娘出门游玩,赶紧去安排一下。”
“不知陛下要去哪里游玩?”
赵贤疑问,很显然这次刘子廷并不准备微服,而是要大张旗鼓地游玩。
“北方实在是太干燥了,朕准备先下江南,再至岭南,毕竟朕作为一国之君,也理应视察天下,顺便督办一下重启驿站之事!”
“老奴这就去安排!”
看到赵贤离开,刘子廷又将目光转回了云裳的身上。
“不知云裳姑娘对朕的这个安排可否满意?”
云裳没有说话,但刘子廷看到那微红的脸颊之后大概也是得到了答案。
第十五章 出巡江南,民怨载道!
次日清晨。
随着一道响彻云霄的号角声响起,只见一条绵延数里的长龙将整个京城一分为二。
轻步辇前,队列仪仗步伐稳重,带刀近卫军也是威风凌凌,整个场面可谓是声势浩大。
而在队伍的中央,龙辇徐徐驶过,拉车的九匹骏马雄姿勃勃,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
所过之处,路旁行人纷纷怒目而视,他们都知道,乘坐在龙辇当中的便是大乾天子,刘子廷。
之前刘子廷不理朝政之事早已传遍民间,当时就让百姓哀声遍地。
虽然后来听闻这是刘子廷除旧布新之举,并且还有些成效,但百姓们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接受这场所谓的革新。
毕竟身为皇帝却不上朝,这任谁都无法接受。
此时正值元月,刘子廷这次的出巡也是让众人纷纷感到不解。
“这昏君弄这么大阵仗,是想干什么?”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听说陛下现在想要重启驿站,这是想亲自出巡督办此事!”
“哦?这个时候重启驿站,难道是陛下要准备打仗了?”
“不是,我听说这次陛下是因为想吃到岭南的新鲜瓜果才决定重启驿站!”
“就因为这个?重启驿站可不是件小事,可是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
“嘿嘿,我听小道消息说陛下是因为听了一个女人的话才决定重启驿站!”
“先后早已离世,而长公主为人善良,生活更是拮据无比,除此二位,皇宫内还有哪位女人的话能有如此分量?”
“错了错了,你难道没听过当初岭南王一掷千金的故事么?”
“一掷千金……难道你说的是岭南的那位佳人?”
“没错,前天晚上此女已经被陛下召见,昨天说是吃不惯宫里的膳食,想要吃新鲜瓜果,所以陛下才说要动用八百里加急用来运输!”
“这昏君,简直胡闹!我也没吃过岭南的瓜果,怎么也活的好好的?”
“你可就算了吧,那昏君眼睛再瞎他也不可能看中你!”
几人交头接耳,零碎的信息也就这样被整合在了一起,还不到一刻钟,几乎京城内所有的百姓也都知晓了此事。
整个镇京瞬间就沸腾无比,咒骂声更是断不绝耳。
本来之前刘子廷不理朝政就已经引起了民怨,而这次的决策无疑不是在火上浇油。
从百姓到商贾,再从商贾到文人士子,世人对刘子廷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捶胸顿足。
而且其中还不乏一些年过甲子之人,他们是可是亲身感受过上一个昏君给百姓带来的痛苦,若不是当时先帝的起义,恐怕他们也见不到盛世。
“先帝弘毅宽厚,打下如此基业,看来是要毁在这昏君的手上!”
“哎,别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这位新皇会有如此行径!”
“这岂不是相当于将我们辛辛苦苦缴纳的税银往水里扔么!?”
“继位才多久?便接连做出如此昏庸之事,我大乾就算再富庶也无法满足这昏君的私心!”
“我只恨天道不公,先帝英明一世,怎么让这么个昏君继位!”
“就为了一个女人,居然不理朝政,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劳民伤财,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此情此景,就连队伍中的仪仗和近卫们也都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民怨。
然而,坐在龙辇内的刘子廷却不这么想。
他听着街道两旁百姓们的赤口白舌,缓缓闭起双眼,喜色难掩。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总算是做了件昏君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刘子廷不禁感叹道,也是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想做个昏君是也如此不易。
但没过多久,随着队伍的离去,刘子廷也知道现在已经离开京城了。
他缓缓掀开帘幕,扫向四周,发现城外视野十分开阔,即便是冬日,不远处的一排排石楠树也依旧翠绿异常。
“陛下,咱们已经出城了!”
刘子廷闻言,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驾驭马车的赵贤,不禁发问:
“赵贤,你入宫之前是做什么的,朕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
“陛下,老奴进宫之前的事情早就忘了,我只知道我要服侍好大乾的皇帝就行了。”
看着赵贤的笑脸,刘子廷也不再追问了,毕竟每一个太监可能都有着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老太监自己蛮喜欢,没必要揭他的伤口。
“此去江南需要多久?”
“回陛下,京城到江南路途有近三千里,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
“居然要这么久!”
刘子廷眉头一皱,他想过马车的脚力,但万万没想到居然需要这么久!
这可就让刘子廷有些犯难,也不知道这些人出一趟远门到底是怎么消磨时间的。
“陛下,其实已经很快了,如果不走驰道,时间可能要翻倍……”赵贤面露难色。
刘子廷闻言,才想起来了这个世界寻常百姓甚至不能走驰道。
上了驰道,就等于上了高速公路。
可即便是这,竟然也要将近两个小时。
古代交通,太难了。
“前方是何地?”
赵贤连忙道:“陛下,再过二十里左右就能到源泉郡了。”
刘子廷点了点头,关上了幕帘。
从记忆里他知道这个叫做源泉郡的地方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郡城,也是一个专门为皇宫提供御用之物的地方。
只要是皇宫之中的东西,几乎都是出自于这里,不论是砖瓦的烧制、纸张的制造还是冕服王座,都是出自此郡。
当然,也包括御马也在内,大乾各地的马场每年都会送来几匹血统优良的马匹被当做御马。
所以源泉郡极其关键,先帝当初并没有设立郡守,而是钦点工部尚书邓子骞直接管辖。
因为于镇京相距较近,郡中便有十万定乾军驻守,作为京城守备的储备力量,而这定乾军就是蒋跃麾下的军队。
时间已经接近午时,冬日的暖阳让刘子廷昏昏欲睡。
而就在队伍的前方,只见一座青砖城墙静静矗立着,城门早已打开,两旁士兵严阵以待,似乎早已准备好了。
忽然,马蹄急踏,发出一阵嘶鸣,随后耳边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参见吾皇!”
第十六章 无聊消遣,创办报纸!
刚入城门,整个队伍便停下了脚步。
“臣等恭迎陛下大驾!”
赵贤见此,连忙将幕帘掀起,刘子廷刚一走下龙辇便看到了邓子骞跪在了面前,与其一同的还有礼部尚书郝万江。
“你们倒是来得挺快。”
刘子廷打了一个哈欠,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披风。
“回陛下,重启驿站之事臣已经布置下去了,如今源泉郡的驿站已经重新启用了。”
“不错!”
刘子廷闻言,点头微笑,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邓子骞身边的这个老人。
“郝大人来此是?”
“回陛下,老臣是今日来此查看礼书雕版刻印的进度。”
郝万江拱了拱手,说道。
“什么礼书?”
刘子廷疑问,脑海中对此并没有印象,但没有等郝万江解释,他便将目光看向了赵贤,说道:
“先让近卫军都休息去吧。”
“那云裳姑娘她……”
刘子廷闻言,将目光偏向了后面的马车,随后说道:“一并带走,朕先四处看看。”
“老奴遵旨!”
赵贤接旨后迅速指挥着队伍走向了另一边,留下了几十名身手最好的近卫在刘子廷身边。
其实赵贤也已经是十分警惕了,毕竟整个源泉郡都没有闲杂人等,只有一些工匠家庭和守城将士们在此地长期居住,而且都是记录在册的人员。
“陛下,不知想先看哪里?”
邓子骞看着刘子廷,微微低头,心中却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事他又说不出来。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城中各个人员和工作场地都是严格按照先帝曾经定下来的标准进行作业的,绝对不会有什么毛病可挑。
“随便逛逛就行。”
说到这里,刘子廷伸展了一下双手,这半日的路程就已经让他的身子有些僵硬。
邓子骞闻言,连忙说道:“陛下,距离此处最近便是造纸厂和印刷厂。”
“哦?”
刘子廷不禁也有些好奇,“那正好去看看!”
“遵旨。”
跟着两位大臣的步伐,刘子廷很快便来到了这所谓的皇家御用的印刷行。
印刷行的大门算不上宽敞,甚至极其普通。
踏入门槛,一座照壁挡住了视线,但是石墙上却是刻着四个鎏金大字。
神工鬼斧!
在这四个大字的底下,数十行小字正倚交错,线条粗细变化明显,倒像是人写上去的一般,甚至看着字体刘子廷还稍微有些熟悉。
而且最末一行还稍稍有些倾斜,但这样的倾斜并不生硬,自成格调。
“陛下,这下面的字是先帝亲手刻上去的……”
“原来如此!”刘子廷点了点头,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事。
不过先帝本就崇文尚武,从御书房中各种真迹便能代表一切。
“进去看看吧。”
刘子廷绕过照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块雕版,这些雕版似乎才刚刚刻印完成。
而在房屋内,已经有数十位工匠在里面忙碌着,正在朝着雕版上刷着墨水。
当他们看到邓子骞与郝万江的时候,也是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年月六七十的老人。
“陛下,这就是印刷督办。”
邓子骞连忙介绍,但那老人听到邓子骞的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称呼之时也是面露震惊,连忙招呼着手底下的工匠纷纷俯首。
“参见陛下!”
刘子廷见此,摆了摆手。
“都起来吧,你们继续忙,朕就随便看看。”
“谢陛下!”
众人起身,又投入到了印刷当中。
“陛下,这就是礼书。”
郝万江指了指那些面前的那些雕版,但刘子廷对此似乎完全提不起兴趣。
“除了礼书,这里还有什么?”
“还有大乾的律法……”
听到此话,刘子廷无奈的摇了摇头,怪不得这个世界如此无聊。
原来就连印刷出版的书籍都是一些礼数法规,没有任何的文化娱乐,就连最基本的话本小说都没有。
而且就连这些礼数法规也并不是所有人可以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在朝中任职的人才有资格阅读,其他一些民众也不过只是自己手抄罢了。
想到这里,刘子廷不禁想灵光一闪,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郝万江,说道:
“郝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印刷一些纸张,在上面刊登一些国家大事,亦或者是优质文章这类能够丰富百姓生活的东西?”
郝万江闻言,心里一惊,“回禀陛下,微臣从未想过!”
“朕只是觉得平日里这些百姓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的生活如此枯燥,倒不如丰富一下百姓们的生活。”
刘子廷话音刚落,郝万江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此事,恐怕难以做到!”
郝万江愁容满面,心里却是觉得刘子廷的想法未免也太过于天真。
“哪里难?”
面对刘子廷的发问,郝万江却是认真道:
“陛下有所不知,虽然我大乾有造纸技术,但民间几乎大部分还是用着木牍或者竹简写字,也只有偶尔才会用一下麻纸。”
听到郝万江这么说,一旁的邓子骞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刘子廷看着二人的表情,问道:“怎么,邓大人也觉得此事很难?”
“臣以为,此事难就难在麻纸的制作,工序不仅繁琐还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一般情况下大部分纸都用于朝堂,所以才有了这郡城中的御用造纸厂。”
邓子骞在此地任职许久,对这些东西还是十分了解的,随后又补充道:“想要普及到百姓手里,以目前的情况来说,的的确确无法做到!”
“那岂不是更好?”刘子廷心中一喜。
既然纸张制造和印刷如此耗财,他更坚定了印刷报纸的信心。
看到刘子廷那神色,邓子骞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来不及多想,刘子廷便开口说道:
“郝大人,朕相信你的才能,朕觉得此事势在必行,不管什么困难都一定要攻克下来!”
“这……”
郝万江顿时就犯难了,但圣命难为,再加上之前他的儿子也承蒙刘子廷大恩,也只好拱了拱手,说道:
“臣,尽力而为……”
邓子骞看着熟悉的一刻,看向郝万江的眼神中不免有了几分心心相惜。
“带朕去看看造纸厂。”
第十七章 陛下此举甚伟!
为了方便作业,所以印刷行与造纸厂是相通的,而直接通过印刷行可以直接来到造纸厂内。
与印刷行的人手相比,造纸厂的工匠数量明显多了不少,而且工作场地也是极其宽广。
刘子廷一眼看去,光是院落里就有至少百人正在收拾着一些黄麻和废旧麻绳。
那些工匠看到两位大人来此,也是纷纷上前。
但他们走到跟前,便看到刘子廷披风上的两条五爪金龙,瞬间就俯首跪地。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刘子廷摆了摆手,平淡地说道。
他一眼扫过,站在面前的大多数人都是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而为首的一位年约二十的年轻男子引起了刘子廷的注意。
男子身材厚实,身上的青色布衣与那些工匠也区分明显。
这个年轻人模样算不上出众,但脸庞上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坚毅。
邓子骞顺着刘子廷的目光看去,也连忙解释道:
“陛下,这位就是现任督员姚福,上一任督员便是他的父亲。”
“怪不得!”刘子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审视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被刘子廷这么看着,那位叫做姚福的青年也有显得有些紧张。
郝万江见此,目光闪烁,连忙说道:“姚督员,快跟陛下讲一讲大乾的造纸技术!”
“是!”姚福拱了拱手。
说起这大乾的造纸技术还得从他父亲开始,他父亲一生蹉跎,此生引以为傲的便是这制造麻纸的技术。
也是因此,所以先帝对他父亲极为尊重,并将其尊为长者。
一说起造纸技术,这姚福越谈越起劲,之前的紧张感也变得平稳起来,甚至还有些激动。
但刘子廷同时也知道了这位从小就对造纸技术十分感兴趣的姚福有多么的狂热。
正在姚福说到他父亲造纸的工序之时,刘子廷打断了他的激情。
将自己想要大量制纸,然后创办邸报的事情也告诉了姚福。
“陛下,虽然此举十分宏伟,但以现在的技术恐怕还……”姚福摇了摇头,也是颇为无奈。
邓子骞和郝万江见此,二人也相互一视,微微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们想让刘子廷听到的话。
但下一刻,姚福却突然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双目中似乎迸发出了火光,“不过陛下的想法与我的想法完全相同,我一直想让大乾人人都能用得起纸,都能读得好书!”
“其实我自己也研究了许久,可是想要在父亲的造纸工序上提升产量和速度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一定会突破父亲的技术,改进好新的造纸技术!”
姚福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法,一旁的邓子骞与郝万江却是目瞪口呆,心中直念道不好。
但听完此话,刘子廷心里却不由得一怔,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督员居然也有如此志向,便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刻不容缓,既然你难以在工序上突破,那就从根本上想想办法!”
“根本上……”姚福心中若有所思,猛然一拍额头。
他记得似乎以前自己想过这个点子,但被父亲否定后,他就没有尝试过,久而久之就忘记了。
如今刘子廷的忽然提点,他瞬间就想了起来,忽然信心大增。
“陛下,我懂了!陛下只要给我三天试验的机会,若是成功,陛下的宏图伟略必当实现!”
“姚福,君前可无戏言。”
“陛下放心,若是不行,我提头来见!”
姚福此话让刘子廷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不禁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目光又看向了郝万江,发现郝万江的表情十分奇怪,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郝大人,既然姚福都这么说了,那么雕版印刷那边也需要立马跟进。”
“那……那是自然!”
郝万江也只好点了点头,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若是真的能解决制纸问题,那么雕版也不过是准备准备时间久一点罢了,不过内容上面却是让郝万江就有些为难。
“陛下,老臣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雕版刻印的稿子……”
“稿子嘛……”刘子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随后便说道:
“直接去民间征集,不论是农民也好,文人士子也罢,哪怕是朝中大臣,不论什么题材,第一时间都可以拿给朕,朕要亲自审阅,凡是让朕满意者重重有赏!”
郝万江闻言,不由问道:“陛下,至于朝中大臣,文人士子我还可以理解,但那些农民甚至不曾读过圣贤之书,恐怕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正是这些平民百姓才有异想天开的故事,那些文人士子大多数都固步自封,思维古板!”
“这……”郝万江与邓子骞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反驳。
倒是一旁的姚福听到此话,心中对刘子廷却是钦佩之极,没想到这位新皇帝对平民百姓居然如此在意。
“行了,你们各自安排下去吧,朕先回驿馆。”
刘子廷说罢,便转过身,带着两名近卫朝着门外走去。
“恭送陛下!”
三人留在原地,同时拱手相送,直到刘子廷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这时,郝万江连忙将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姚福,问道:
“姚督员啊,你难道真的有信心能够改进制纸技术?”
“没有信心,但可一试,二位大人,告辞!”
看着姚福斗志昂扬的样子,邓子骞也不禁有些感叹道:
“若是姚福真的能做到,那也绝对是一项震古烁今的成就!”
郝万江捋了捋那花白的胡子,对此他也非常认同,只不过他现在依旧忧心忡忡。
“郝大人还在担心什么?”邓子骞问道。
“哎,老夫是担心那征稿的内容,那些平民百姓能知道个什么?写出的东西恐怕随意至极!不对,他们甚至不识字。”
“这有什么,陛下不是说要亲自过目吗?不合格的自然也不会让你刊登出来!不识字那也没有办法,那是他们无缘呈现在陛下面前。”
“老夫担心的就是陛下那一关!”郝万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觉得咱们的陛下喜欢看什么内容?”
邓子骞闻言,恍然大悟,但也是长叹一口气。
“哎,郝大人好自为之吧……”
第十八章 饮水思源,民间佳话!
自刘子廷回到驿站后,稍作休息便再次启程。
这一走,便是七日,途中已经路过好了几个小郡城,但除了补给物资和留夜休息之外,几乎没有太多的逗留。
不过在刘子廷的观察下,至少这几个郡城关键的驿站都已经重启,里面的驿官则是由地方驻军的都尉担任。
手底下的驿卒也是兵营中骑术最好的士兵,这样管理起来也十分方便。
这就让刘子廷不得不有些惊讶,完全没料到他们会安排得如此细致。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之前那造纸厂的姚福居然真的在他离开源泉后的第三天的时候完成了造纸术的改进!
而改进的关键便是刘子廷所说的从根本上找问题的这句话。
本来只是刘子廷随意说出来的一句官话,却没想到让姚福醍醐灌顶,摒弃了老思想老传统,直接改变了制纸的材料。
曾经姚福就想过要用一些其他物品代替黄麻这类植物造纸,只不过被他父亲给否决了。
如今经过刘子廷的鼓励,姚福也大胆尝试起来,开始着手用一些树皮,竹根等一些破旧步履之类的东西开始尝试制纸。
不试不知道,在试过之后,他发现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代替黄麻制纸,直接解决了原材料单一的问题。
而且在制纸工序上,他也勇于改进,发现蒸煮比浸泡的效率更高,而且更快,只需要在蒸煮之后再用大量的清水进行清洗即可。
这样制造出来的纸不仅细腻柔软,而且看起来也干净了不少。
如此一来,原材料随处可见,便可以大量制纸,而纸张的价格也被压了下来,达到全民用纸的关键性问题得以解决。
自这消息传出,姚福便第一时间通知了邓子骞与郝万江二人,并请刘子延将此纸命名为“廷纸!”
但他依旧不骄不躁,整日沉浸在造纸技术的改进当中。
不仅如此,姚福还将自己与刘子廷的对话刻在了造纸厂的石墙上,供人观赏,特别是“根本”二字,还将其作为了标题。
可见姚福此举也是深入贯彻了源泉郡“饮水思源”的精神。
在廷纸问世短短两天之后,姚福的大名就已经传遍了大乾,而刘子廷与他的对话也传颂于民间,成为了一段佳话。
因此,许多造纸厂的工人私底下都与印刷行的工匠开始将先帝与刘子廷进行比较。
知道这个故事后,百姓们对刘子廷的责怨也在这股热闹劲下消散了不少。
但依旧有些个固执之人认为刘子廷功不抵过,还在廷纸上写着檄文大骂刘子廷不理朝政。
与此同时,郝万江也没闲着,而是趁着廷纸的热度开始宣传征稿之事,赢得整个大乾民心。
不限出身,不限内容,所写的东西还能被陛下亲自鉴赏!
只要被陛下看中的不仅赏一百两白银,还有机会能够登上“大乾邸报”供全国人民阅读。
这对于一些文人墨客来说,发家致富还是其次,关键的还是能得到名气。
而有了这样的平台无疑不是闻名于世的机会,正常来说他们这些平民哪里有资格在邸报上刊登自己的文章。
不过对于那些家境一般的老百姓来说,这一百两已银子的吸引力更是无比巨大,不会写字的也都纷纷找村里的先生学习,开始提笔练习!
郝万江也万万没想到,刘子廷的决定居然如此高明,不禁有些佩服。
只不过这佩服归佩服,现在他头疼的便是堆放在自己桌前的一摞摞廷纸。
这些廷纸都是他吩咐手下学士帮忙整理过的。
虽然刘子廷说过不论什么题材都可以,但没有任何敢就这么随意的将其上交。
自此事公布以来,不仅平民百姓,就连朝中的一些大臣也纷纷来此投稿。
特别是御史大夫王彦,尚书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其踏破!
常人一般也就选择一篇最优质的文章来投稿,但王彦先后足足送来了十多份。
至于为何如此,郝万江心里也十分清楚,毕竟是明面上的文采第一,那么投稿量自然也得第一。
不过除此之外,最麻烦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的投稿,不仅多,而且还杂乱。
甚至还有人匿名投来了民间传说和一些臆想的宫廷争斗,最过分的还有一些桃色新闻!
不过都被郝万江挑选出来后放置到了一边,不然这种事情刊登出去那还得了?
但一想到陛下都说过要亲眼过目之后,郝万江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正在他无比纠结之时,门外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正是之前跟着王彦学习的儿子,郝不予。
“父亲!”
“你怎么回来了?”
“父亲,是老师……”
只见郝不予拿出了手中的一摞稿件,略微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老师已经来过好多次了。
“哎,王大人这是在为难老夫啊!”
郝万江面露忧愁,缓缓摇头。
“父亲,孩儿听说最近有很多投稿,不知可否观赏?”
他本就是一文人,自然也对这来自大乾各地的文学风采感兴趣。
“你看吧。”郝万江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
“谢谢父亲!”
郝不予心头一喜,先将王彦的稿件放在了桌上,目光便开始扫向了四周那已经分类好了的稿件。
他迈着步子直接走向了最少的一摞,在他看来,越少自然就是越加珍贵的。
看到自己的儿子走向的位置,郝万江连忙阻止道:“慢着!”
“父亲,怎么了?”
郝不予手里正拿着一张稿件,但目光却是情不自禁地扫了过去。
作为一位京城中有名的士子,一目十行不在话下,只是匆匆一眼便春风满面。
尽管早已到达及冠之年,但他却从未看过有这种事的文章,只是一瞬便被深深地吸引住。
看到自己儿子的表情,郝万江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怒道:“混账,那是你该看的东西吗?”
这一声怒喝一下子把郝不予拉回了到了现实,郝不予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稿子。
“父亲,孩儿没想到民间居然会有如此文章,简直……”
郝不予恋恋不舍,十分想看接下来的内容,心中好似有上万只蚂蚁正在爬,难受二字就仿佛刻在了他的脸上。
“哎,你还是心智尚浅,老夫看此文如同嚼蜡。”
郝万江面色平静,但郝不予的内心深处却不敢苟同。
不过看着自己父亲忧愁的模样,郝不予十分不解,问道:“父亲难道就是因为这些文章而烦恼?”
“不错,陛下说只要是征集来的稿子他都要过目,如今光是你老师就送来了十余份,还有你刚才看的那些东西,我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交给陛下过目!”
郝不予听到父亲这么说,也不禁沉思。
“父亲,你觉得陛下会喜欢那些文章?”
“为父若是知道,哪会如此烦恼?”
听到此话,郝不予的嘴角也微微翘起,“父亲,曾经陛下与我一样,都是老师的学生,所以我觉得陛下并不喜欢老师写的东西。”
“这……”
郝万江心中一顿,觉得郝不予说的也挺有道理。
“父亲,你想啊,我最近呆在老师身边那么久,老师文采固然顶级,但思想却是过于迂腐固执!”
郝不予也是憋了好久,现在家里没有外人,也终于能够吐槽一下。
郝万江闻言,也是吹了一下胡子,教训道:“混账!师者为父,你怎能如此说御史大夫!”
“孩儿知错,但孩儿的话希望父亲能听下去!”
拱了拱手,郝不予便挺起了胸膛,自豪地说道:“孩儿不才,但之前好歹与陛下也接触过,孩儿觉得陛下必然喜欢那些天马行空之文!”
“你……”
听到此话,郝万江气不打一处来,上次就是因此害得他提心吊胆。
不过话还未出口,他便转念一想,若不是陛下开恩,恐怕自己的这个儿子也不会站在自己的面前。
“父亲!孩儿句句属实!”
“够了!”
郝万江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整个人也站了起来,目光不禁扫向了门外。
“为父自有考虑,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千万不可胡说!”
“孩儿明白!”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为父会仔细斟酌!”
说罢,郝万江便又坐了下来,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而站在堂下的郝不予也是拱手告退,离开之后还不忘看了看那一小叠稿件。
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郝万江也不禁长叹一口气,在郝不予来之前他准备压下那些邪门歪道。
但听到儿子的这一番话后,他又仔细地想了一下刘子廷为何当初说要亲眼过目,很有可能就是与自己儿子说的一样,因为这些东西才是刘子廷想看的。
“还是都交给陛下自己定夺吧!”郝不予不禁喃喃自语,脑海中斗了个天翻地覆,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
“来人!通知驿差!”
第十九章 鬼怪志异,桃色新闻!
夜里,月白风清。
江北郡驿馆中里里外外都被近卫们围着个水泄不通,就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进去。
原因无他,就因为当今天子留宿在此。
一间房间内,烛光摇曳,悠扬的琴声从云裳手中缓缓溢出。
桌前,刘子廷随意地躺在椅子上,右手枕着头,左手也跟随着节奏轻拍着膝盖,目光也一直在云裳身上流转。
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也逐渐发现云裳的琴声虽然多变,但不论弹奏哪种曲子都能让他静下心来欣赏,毫无亵渎之意。
这一路上枯燥无味,睡前听曲也不禁成了他一路以来每日必做的事情。
正在他沉浸于此的时候,门外便传来了赵贤的呼喊声:
“陛下,八百里加急!”
刘子廷闻声,轻轻瞥了一眼门外。
只见赵贤带着两名驿卒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堆积成小山似的廷纸。
“这便是礼部征集而来的稿件?”
刘子廷坐了起来,问道。
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而一旁的云裳见此,则是捋了一下鬓间垂落的青丝,琴声也戛然而止。
“回陛下,尚书大人说这是经过他整理过后的,可以选择性观看!”
“哦?郝大人还有这番心思?”
刘子廷有些意外,刚才他看到这么多稿件之时也是有些惊讶,只是没想到这郝万江办事居然如此细致。
“呈上来吧。”
刘子廷说罢,赵贤亲手接过稿件,按照其分开的类型,堆放在了刘子廷的桌前。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刘子廷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云裳,说道:“接着奏乐。”
琴声再次响起,赵贤见此也连忙拱手,“那老奴就先行告退。”
刘子廷的目光已经全在面前的稿件上了,随意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随着赵贤和驿卒的退去,房门也被赵贤关了起来。
刘子廷看着面前的稿子,一时间居然不知从何看起,但最显眼的莫过于那最高的一摞。
而且放在最上面居然还是御史大夫王彦所写的文章,这就让刘子廷雅兴尽失。
刘子廷也不免看向了那最为矮小的一叠,正是之前郝不予看的那些桃色新闻,忽然眼前一亮。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拿起其中的一份,刘子廷就开始看了起来,这一看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这期间刘子廷几次都笑的不行,让一旁的云裳也是一头雾水,十分好奇刘子廷到底在干什么。
“不错,这才是报纸应该有的内容,只不过太少了!”
刘子廷意犹未尽,随后便拿起了一些鬼怪志异开始看了起来。
比起之前的笑声,这时候的刘子廷却是一脸的认真。
因为他发现这些平民百姓写出的故事千奇百怪,其中的精彩程度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只不过这一类的投稿几乎都不是完整的,吊足了胃口。
不过这类的稿子并不多,比起旁边那堆成小山般的诗词、礼规和治国安邦之道来说更是少的可怜。
看着眼前的这些稿子,刘子廷不禁有些惆怅。
据前天的奏折,他也知道了姚福改进制纸术的事情,加上这些朝中大臣极高的办事效率,不免有些头疼。
虽然从未提过,但国运之事一直被刘子廷放在心中。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便成就了姚福,但更没想到自己一个消遣的想法便让国运又有所涨幅。
这绝对不是刘子廷想看到的局面!
但唯一让他觉得宽慰的还是重启驿站之事,根据他的观察,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驿站已经见到近不下百处。
因为知道刘子延要一路南下去岭南,并且一定要住在驿站,所以沿途的驿站,尤其是那些在郡城内的驿站,规格比起当地郡守的府邸都要豪华不少,驿卒马匹也都十分充足。
刘子廷松了一口气,这钱花的应该不少了吧?如此浪费国库银两肯定要降国运吧?
看完报纸,闲来无事,他不禁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云裳。
感受到刘子廷的注视,云裳紧张地弹错了一个音。
“朕的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刘子廷打趣地问道。
云裳闻言,也放下了双手,连忙走到一旁弯腰低首,说道:
“回陛下,民女只是觉得陛下方才的表情……”
云裳话并未说完,刘子廷就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看书看得的确是有些太过于入迷,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于是刘子廷便摆了摆手,说道:
“坐下吧,朕刚才只不过是看到了几篇好文罢了。”
“不知陛下可否让民女……”
云裳喜好诗词歌赋,这一点刘子廷也清楚,便指了指那最高的一叠,说道:“拿去看吧,都在这里。”
“陛下刚才看得好像并不是……”
云裳微微偏过头,那灵动的双眸让刘子廷心中一怔。
“狡猾!”刘子廷将刚才几分看的最为精彩的故事挑选了出来,“这才是朕想要看的,你拿去看吧。”
直到这时,云裳才露出了微笑,“多谢陛下!”
回到琴桌前,云裳的双眼便落在了那些个鬼怪故事上面。
刘子廷看着云裳那时而苍白时而红润的脸庞,不禁也想到了刚才的自己。
没过多久,云裳便放下了手中最后的一张稿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的到底有多快。
“怎么样?”刘子廷拿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回陛下,虽然民女也曾经听过不少鬼怪故事,但看了这些文章之后总感觉身临其境,甚至有些着迷……”
将稿子放回了刘子廷的桌前,云裳的心中依旧久久无法平静。
“这些故事,就如同你的琴声一般,能牵引着人的情绪,所以朕觉得这些东西才是人想看的!”
刘子廷放下茶杯后便拿起了毛笔,随后就在那些纸张的空白处写上了“已阅”二字。
“赵贤!”
刘子廷话音刚落,赵贤便打开了大门,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老奴在!”
“这几份稿子朕甚是喜欢,让人带给郝万江,刊登在邸报上,并且赏赐一百两银子,让投稿之人继续写下去!”
“老奴这就去办!”
赵贤低着头,缓步走到刘子廷的跟前接过了手中的稿子,刚准备后退之时,刘子廷便眉头一皱,又招了招手,说道:
“慢着,还有一件事,以后让郝万江不用送这么多稿件过来了,从今天开始邸报刊登的文章就以这些为标准!”
“遵旨!”
第二十章 百花齐放,方为繁华!
黄尘滚滚,骏马飞驰。
次日夜里,刘子廷的话被原封不动地传到了郝万江的耳中。
郝万江看着刘子廷送回来的稿件,心如乱麻。
恰好封御史大夫又一次的登临造访,郝万江便只好将此事告之了王彦。
王彦在看到稿子之后则是大为震怒,他作为大乾儒生士子中的泰斗,怎么能轻易放任这种东西刊登在邸报上?
于是,第二日清晨,王彦便召集了一大众读书人来到自己的御史府上。
御史府占地面积很大,但家具布置却是十分简陋,这与王彦本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联,他心中一直存在着勤俭兴邦,奢侈亡国这一理念。
当年建国之前,他的原配妻子就死于战乱,儿子如今也近二十岁,只不过因为不学无术,便被他赶出了家门。
但毕竟还是亲骨肉,也将其安置在了京城西边的一处院落中,每月都会给予一些生活费用。
所以在熟悉的人眼中,王彦这个人很复杂,他教会了无数学子,乃至大乾天子,但唯独教不会自己的儿子。
但在天下大众人的眼中,他还是一个位高权重,但勤俭持家,亡妻虽故,但忠贞不二的御史大夫,儒之大者!
厅堂中,王彦目光扫向了四周,几乎已经快坐满了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清一色的读书人,下至民间儒生,上至翰林院大学士都统统席地而坐。
当然,作为邸报的主要执行人,礼部尚书郝万江也坐在了王彦的右手边。
而更让人意外的则是坐在王彦左手边的一位邋遢老人,几乎每个进入厅堂之人都会无比震惊,默默地朝其鞠躬,但老人似乎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动作。
老人上眼微微下垂,眼角边也布满着皱纹,一对白眉和白髯几乎都快拖到了地上。
最突兀的还是他脚下的一双草鞋,充满着岁月的痕迹,恐怕比之在场的某些人的年纪还要大。
但在场之人的目光中不仅没有鄙夷,反而是充满着无比的尊敬,就连王彦也微微低首,一副恭敬谦卑的姿态!
在世之人,除了皇帝和眼前的这位老人,几乎没有人能让王彦行如此礼遇。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位就是大乾鼎鼎有名的岑松!王彦正是其学生之一,当年整个中原大地都流传着松柏二老的传闻。
松柏二老,岑松便是其中之一,而第二位便是当今丞相司空言的兄长,司空柏,只不过在早在十年前年司空柏就去世了。
也是因此,岑松从未出来走动,独自一人隐居在深山当中,在他看来整个大乾除了司空柏之外都无人配得上与他谈论学问。
若不是这次王彦将其请了出来,或许不少人都以为此人已经得道升仙。
“诸位应该都看过了吧?”
王彦看着面前的众人,捋了捋胡须,放在他面前的便是刘子廷审阅过的稿件。
“陛下真的打算在邸报上刊登这些污秽之物?”
其中一位身穿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率先发问,此人正是来自于翰林院的方大学士。
王彦闻言,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右手边的郝万江,众人也随之看去。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郝万江也是吞了吞口水,即便是官拜尚书,面对这些人的眼光也是紧张不已。
其实今日他是不想来的,不仅御史大夫盛情难却,更何况他儿子如今还拜在了王彦的门下。
“不错,这些是陛下派八百里急报告诉我的。”
众人闻言,愤慨不已。
方大学士也是眉头紧皱,再次问道:“郝大人,不知我们写的那些文章陛下是否看过?”
“这个……老夫就不清楚了,陛下送回来的只有那些。”
郝万江说罢,王彦捋了捋胡子,说道:“以老夫对陛下的了解,想来应该是没有过目。”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摇头,表情上尽是不解。
本来前几天他们就绞尽脑汁,不分昼夜的写文章,几乎是呕心沥血,将自己的文学思想注入到了文章之中,想要流传于世,好青史留名。
可现如今,王彦却告诉他们陛下根本看都没看过他们的著作,这样的打击怎么能让这些人受得了。
当然,最为气愤地当然还是王彦自己,毕竟别人只是一篇而已,有些关系的投过两篇或者是三篇。
而他当初可是直接写了十几篇交给了礼部尚书,那些可是他这一辈子的心血!
就在此时,坐在王彦身边的皓首老人挠了挠腋下,动作不大,但却在一瞬之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师。”王彦朝着那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众人也纷纷拱手,眼神中充满着尊敬。
“嗯?”岑松缓缓抬头,发出惊疑,随后看到众人,“别管我,你们继续!”
听到此话的王彦也只好回过头,再次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老夫认为,若是真的刊登了这些东西岂不是败坏我大乾风气,届时世上恐怕无人再去读那些圣贤之书!”
“不错,陛下明显是已经被这邪物侵蚀了心智!”
“怪不得最近陛下总是莫名其妙地做一些昏君行径,原来是这样!”
“总之,我等大家思想不能得以弘扬,却宣传这些妖魔鬼怪,岂不是开玩笑,有辱大乾威严,让那些异族蛮夷看了笑话?”
众人议论纷纷,一旁的郝万江听到这些言论更是连连摇头,看这个架势若是自己真的按照刘子廷所做岂不是对不起天下百姓?
但如果不按照刘子廷说的所做恐怕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不保了!
而就在此时,一旁的岑松却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哎!”
这叹气声瞬间就让议论声戛然而止,只见岑松微微睁开双眼,说道:
“错了!”
众人闻言,一脸的疑惑,但不敢反驳。
只有王彦快步走到了岑松的面前,问道:“老师,此言是何意……”
“你们都错了,我与司空柏论了一辈子的道,谁也不服输,后来他死后我才明白,若是我当初能多容忍一点,那么我便胜了!”
“学生不懂,还请老师为我等解惑!”王彦十分恭谨地问道。
“司空柏乃是经天纬地之才,其弟司空言,也有气吞山河之志,后来助大乾平定天下,天下百姓莫不感恩!”
说到这里,岑松的声音也变得更加苍老。
“也是因此,在盛世当中,我等的儒家思想才能发扬宏大,所以老夫这些年便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众人纷纷发问,就连郝万江也十分迫切的想知道。
“百花齐放,方为繁华!”
岑松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不禁想到了身边那些与自己论道之人,正是因为他们意见不一才会更加奋力证实自己的思想。
也是因此,他们的思想也才会进步,而不是停滞不前。
这一言,不禁也让王彦想到了司空言,也正是司空言的存在,他才一直在进步,一直在钻研。
“学生受教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包括郝万江在内,他万万没想到岑松几句话便解决了当前最大的难题!
第二十一章 殷纣可为,我亦可为!
岑松一句话让人不禁深思。
散会之后。
郝万江更是因此才有所顿悟,逃离了对邸报的刻板印象。
既然可以大量印刷,那么为什么不能在刊登严肃文学的同时,去刊登那些诗词歌赋和鬼怪志异呢?
只要将其根据类型而分页,再重新排版便能解决难题!
想到这里,郝万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印刷行,召集了礼部各个官员开始对邸报进行排版。
之前邸报内容较为单一,有些人买了也如同鸡肋。除了一些读书人之外,压根没人看。平民百姓、大家闺秀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经过这一次的调整,邸报的内容极其丰富,受众面变得更加广大。
不管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文章,几乎每一期都会有!
这样一来,郝万江瞬间就提起了干劲,一时间大乾邸报更是火爆无比!
但同样弊端也被显现出来了,那就是雕版印刷的效率太低,而且极其耗材耗力!
也因此,印刷行与造纸厂也开始扩建,还招收了不少平民百姓来此工作!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其中居然有一位新来的工匠因为操作不当,雕版时居然雕错了一个字。
毕竟雕版错字更正十分麻烦,那工匠便将那错字直接削掉,留了一处空白,然后又单独雕刻了一个字单独印在空白处。
最终他这样的投机行为被其他工人给举报到了印刷督长那里,举报之人本以为能得到嘉赏,却不料督长突然大发奇想!
直接命令手下工匠开始雕刻可移动的木刻字,直接取代了无法重复使用的雕版印刷,并将其称之为活字印刷术!
如此一来,那些稿子当夜送到,第二天便开始可以直接发行!
不论什么国家大事、古典文学、花边新闻统统都被印刷在了每日最新的邸报上,正所谓雅俗共赏!
知晓此事的郝万江也是高兴不已,连夜就将写奏折上报给了刘子廷!
而此时的刘子廷也来到了江南四郡之一的江东郡。
江东郡与镇京的气候环境截然不同,江南的春天明净而风暖,即便是冬日,依旧能看到许些翠绿。
一条蜿蜒的小河贯穿整个郡城,赵贤摇曳着木浆,行舟之中刘子廷正襟危坐,云裳也依旧坐在他的身旁。
此次出行,刘子廷并没有张扬,将近卫军留在了驿馆后,就换了一身便服与云裳和赵贤来此游玩。
小河两旁,江南的百姓们络绎不绝,门庭若市,极其地热闹。
但此时的刘子廷却是眉头紧皱,看着手中的奏折心中更是愤怒不已,猛的将其摔在了桌上,就连悠悠木舟似乎都因此而晃荡不已。
“混账!”
刘子廷不禁破口大骂,那股威严让赵贤抖擞,一旁的云裳也不禁低头。
自昨日到江南之时,没有了舟车劳顿,刘子廷也没有去看那些邸报。
但是他清楚,这里的民众却是对此情有独钟,也发现这些邸报的内容极其丰富,基本上与他想象中的报纸所差无几。
本来这些刘子廷并不在意,但郝万江的奏折中不仅仅提到了给印刷督长发明活字印刷术的表彰,而且还有户部对大乾邸报近几天的收入汇总!
因为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的出现,制作成本降低,大乾邸报的价格一压再压,普及民众!一些买不起书的寒门士子将之视若珍宝,对刘子延这个皇帝陛下更是感恩戴德。
最恐怖的是邸报的收入。
仅次于大乾官盐!
这是什么概念?
大乾邸报已经达到了仅次于平民百姓生活必需品的地步!
“悔不当初!”
刘子廷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看了看四周,却又下不去手,“朕就不信了,难不成大乾全都是能人巧匠?全是治世能臣?”
他觉得在大乾做一个昏君实在是太难了!
经此一事,原本的舒畅的心情也变得无比烦躁。
看到刘子廷的表情,赵贤轻声说道:“少爷,不如让少奶奶弹一首曲子让您消消气?”
此话一出,云裳的脸颊便升起一抹红晕。
这称呼是出门之前刘子廷定下的,否则给赵贤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乱叫。
刘子廷闻言,看了看一旁的云裳,“也罢,那就辛苦你了。”
“唯。”云裳微微点头。
只见云裳颔首低眉,脸上的红晕也显得更鲜艳了,给人一种温柔甘美的气息。
琴声随着行舟一路飘扬,更是引来周围百姓的围观,但此时的刘子廷却是无奈的侧躺在了船上。
周围百姓纷纷被云裳的琴声所吸引,当看到云裳的美貌之后更是瞠目结舌。这就不得不让众人开始好奇刘子廷的身份。
云裳的模样太过于显眼,再加上大乾邸报及时更新的相关信息,甚至有一个曾经在刘子延当太子之时见过他一面的人,直接认出了他的身份,在那高喊参见陛下。
刹那间,民众激动不已,甚至有人高呼陛下圣明!
“原来这位就是咱们大乾的天子!”
“果然仪表不凡,甚是亲民,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
“难道之前从镇京传出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那可不,你看邸报上那些鬼怪,你见过吗?”
众人议论纷纷,但不同于镇京,江南的民众只知道这位皇帝做了许多利国利民之事,其中更多的还是一些读书人。
“我若是早些年能看到这邸报,我的成就绝对不止如此!”
“是啊,当年一本书就算是掏空家底我也是买不起的!现在竟然可以每天看到不同大家所写文章,实在是太幸福了。”
“所以说,咱们这位皇帝简直就是圣人,让天下人都有书可读!”
“泛木舟兮济郡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听到周围众人的夸赞,刘子廷长叹一口气,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还有驿站!还有八百里加急!”
在这个运输业并不发达的时代,相距几千里运输的东西留存率极低。
只要驿站竣工,这一切还会有所转机。
但想到这里,刘子廷也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痛定思痛。
“光靠驿站恐怕还远远不够!”
既然这种普通的行径并无法起到败坏国运的作用,那就得再次主动出击。
而且这次的动作还不能小,毕竟这段时间国运已然上涨了不少,必须得进行强力打压。
刘子廷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历代昏君的影子,忽然茅塞顿开。
“传说殷纣以酒为池,以肉为林,穷奢极欲,甚至将其作为行赏赐百官之事!”
想到这里,刘子廷猛然睁开双眼,目光炯炯。
“殷纣可为,朕亦可为!”
第二十二章 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随着周围百姓的聚集,刘子廷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再游玩下去。
回到驿馆之后,刘子廷考虑再三,有了前面的教训,关于酒池肉林之事必须得稳扎稳打,若是随意而为恐怕并不能顺利。
但此时刘子廷也必须得做,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想做那些事唯一的阻挠者便是御史大夫,之前若不是太尉与丞相二人的支持,想必这御史大夫会更加激进。
因为朝中三公的影响力可谓是极大的,至少在明面上刘子廷并不想直接得罪三人。
毕竟就连王彦都有先帝御赐戒尺,想来丞相和太尉的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
要是得罪了他们,许多政令更加难以下达。
在大乾帝国当个昏君太难了。
比特娘的当暴君还难!
不过好就好在这个世界奇特的官职设立,只要不是涉及到国家根本上的问题,刘子廷也可以绕过三公,直接向六部发号施令。
这样一来,也更加有益于他以后的行动!
想到这里,刘子廷连忙派送了一道圣旨,而这圣旨在第三日一早就送到了邓子骞的手上。
圣旨中没有别的信息,唯一的要求便是让邓子骞加快驿站的重启,迅速打通岭南一带的驿站,并且在重启之后运送大量的岭南瓜果!
如若没做到,革职查办!
这最后的死个字可是让邓子骞心慌不已,按照目前的进度,绝对是不慢的!
更何况,刘子廷此次南巡已经到达江南,距离岭南已是不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要加快速度!
邓子骞完全搞不懂刘子廷的想法,他很想启奏用八百里加急运送瓜果之事的艰难和昏聩。
但又想到了那天在沉香殿的议事,连御史大夫劝说都无用。
甚至蒋跃都成为了此事的督办。
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恐怕就是那位早已不上朝的丞相了。
想到这里,邓子骞便马不停蹄地就赶往了相府。
不过敲门再三之后,开门的童子却告诉邓子骞,丞相早就去了日曲郡。
日曲郡这个地方邓子骞知道,地处乾河西段,几乎接近乾河源头的地方!
众所周知,丞相腿脚不便根本就不利于出行,可是怎么一跑便直接跑到了日曲?
不过好就好在这日曲距离镇京并不算远,只有五百余里的路程,若是马不停蹄一天也能够赶得上。
来不及多想,邓子骞直接放弃了马车,直接骑上了骏马,开始快马加鞭地朝着日曲郡奔去。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
最终在累死了两匹马之后,邓子骞浑身骨骼像是散了架一样,终于在当日夜里赶到了日曲,不得不说这一路上黄沙漫漫,就连邓子骞的眉头上都沾满了沙尘。
进入郡城之后,邓子骞直接找到了现任的郡守,想打听一下丞相的下落。
日曲郡守自然知无不言,但说出来的消息确是让邓子骞无语至极。
说是丞相在今日午时就出发去了豫北郡!
这就让邓子骞欲哭无泪,整个面庞都苍老了不少。
不过在日曲郡守的提议之下,邓子骞来到了日曲郡新建的码头上,准备乘船去往豫北郡。
不得不说,船只的速度比之大乾上好的御马速度都要快出不少,只不过这一夜,邓子骞头晕目眩,吐了一次又一次。
骑马和乘船,同样折磨人!
终于在第二天巳时,邓子骞踏上了豫北郡的码头。
刚一走到陆地之上,邓子骞如释重负,虽然感觉自己的头仍然还在晃荡。
但他依旧面露欣容,这样总比革职查办要好!
经过短暂的休息,邓子骞又来到了豫北郡守的府上。
刚一踏入府门,发现豫北郡守居然已经在此处恭候已久,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
豫北郡守体型饱满,双鬓间还有几缕白发,与邓子骞年纪相差不多,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
邓子骞一头雾水。
他十分不解,自日曲郡渡船来到豫北郡几乎中间没有任何的间隔,那豫北郡守是如何知道自己要来的?
除非,信使也是渡河而来,并且速度还比自己更快!
但下一刻,豫北郡守的开口直接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邓大人,是丞相让我在此处恭候大驾的,并为你准备好了饭菜!”
“这……”
邓子骞来不及询问其他,肚子已经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快进来吧!”
豫北郡守伸出手,十分热情的招呼着邓子骞。
酒足饭饱之后,邓子骞也长叹了一口气,这没日没夜的奔波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加上这豫北郡守有意无意总是跟自己捞着家常便饭,国家大事,似乎正在故意拖延时间。
“如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丞相总应该愿意见我了吧。”
邓子骞目光看向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有关丞相的蛛丝马迹。
但听到此话的郡守却是微微一笑,起身后走到了院中。
只见他微微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点了点头,说道:
“邓大人,这个时候我想丞相应该快到江北了!”
“什么?江北!”邓子骞闻言,露出惊容,心中也是不禁一怔,喃喃道:“难道丞相真的不愿意救我一命?”
邓子骞瞬间就泄了气,整个人也松垮了下来,甚至就想这么躺在这里。
但就在此时,郡守的一句话让邓子骞忽然来了精神。
“丞相让卑职问邓大人一个问题!”
“丞相要问什么?”
“丞相说,京城到日曲一共五百余里,邓大人乘御马,一天能够跑到,但再多的话就只能看御者和马的体质了。”
“不错!”
邓子骞点了点头,但心中不免也十分惊叹丞相的料事如神。
“那日曲郡到我豫北郡,陆路有九百余里,那为何邓大人却也花了同样的时间能来到豫北?”
“废话,本官走的是水路,又不是陆路!”
邓子骞想都不想就回道,毕竟昨夜的晕船让他刻骨铭心!
但下一瞬,他恍然大悟!
只觉得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目光也不禁看向了天边,脑海中不禁浮现了丞相的模样,令人神往。
“听丞相一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话音刚落,豫北郡守便朝着邓子骞笑着拱了拱手,说道:
“邓大人,丞相正在江北郡的紫烟阁等着您呢!”
第二十三章 时代变了,开凿运河!
孤帆远影,乘风破浪。
邓子骞水陆换乘,离开豫北郡后第三日,他终于来到了江北郡。
这一路上,邓子骞不知吐了多少回,但依旧坚持着。
好就好在紫烟阁就在江边,邓子骞很快便找到了这里。
这时候的他,脸色惨白,嘴唇都被风吹得干裂了不少。
紫烟阁共分五层,每一层都有精美的壁画,一步步走上楼顶,只见一位老人正杵着拐杖看着江际。
邓子骞这些天被折腾的实在够惨,又爬了五层楼,整个人直接坐在了楼梯口,气喘吁吁。
“丞……丞相!”
老人回过头,那熟悉的面容让邓子骞的嘴角也微微翘起,他终于是见到了!
“你既然找来了,想必心中也有所领悟!”司空言又将目光转向了天边,淡淡地说道。
邓子骞闻言,朝着司空言拱了拱手,说道:“学生的确有所领悟,但有一点还是不懂。”
听到此话的司空言则是摇了摇头,“我可从未承认过你是我的学生。”
邓子骞满脸写着无奈,他拜官之前便听闻司空言大名,当初助大乾统一乱世功不可没,不仅发明了许多器械,而且对于基建的知识也是极其超前!
往年丞相还在朝堂的时候,基本上工部的一切行动都是由丞相安排的,所以邓子骞曾经学到了不少知识,更是在内心深处将司空言拜为自己的老师。
只不过,司空言一直在否认此事!
“关于水运,你明白了什么道理?”司空言再次发问。
邓子骞心中一喜,连忙回道:“水运,比陆运速度要更快,更便捷!”
此话一出,司空言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没有完全懂。”
“还请老……”说到这里,邓子骞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还请丞相解惑!”
“我让你从日曲至豫北,并不只是让你觉得你所乘坐的行舟速度快,而是想让你看到乾河中其他的船只是如何运行的。”
司空言此话一说,邓子骞的脑海中瞬间就有了那些大型船只的画面,只不过当时的他只记得自己晕船,呕吐了一路。
没等邓子骞回答,司空言又继续说道:“水运比之陆运,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水运的运载量是陆运无法比拟的!”
“理论上来讲,是可以做到无限制大!”
说到这里,司空言缓缓起身,先看了看江际,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邓子骞,说道:
“陆运因为受制于路面的称重和承载能力,一旦遇到雨季基本上半废。所以水运的优势则是运输量更大,不用考虑路面泥泞。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船舶的结构与动力的问题。”
邓子骞看着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不禁想到了十多年前丞相的风姿。
“丞相……”邓子骞缓缓起身,地走到了司空言的身后,对其深深地鞠了一躬。
司空言没有理会,反而是继续说道:
“乾江、乾河几乎贯穿大乾东西,而南北并无此天然之势,但事在人为,只要打通南北水道,便能使堤岸徒行无褰裳之苦,舟行有挽纤之便!”
“徒行无褰裳之苦,舟行有挽纤之便!”
邓子骞喃喃自语,心中大受震惊,若有江河贯穿南北,的确如此,但时间不等人,这并无法解决他现在的难题!
“丞相,此事恐怕无法在段时间内轻易做到……”
“不用担心,陛下不会革你的职!”
司空言短短的几个字让邓子骞心中大定。
此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邓子骞或许还会反问,甚至于完全不信!
但这话在丞相的口中说出来,就如同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
“你先向陛下请奏,从国库拨一笔银两!”
“多少?”
“先拿九千万两白银。”
司空言说话的语气极其平淡,但邓子骞却是心头一惊,喉头都不禁有些颤抖。
“九……九千万两白银?这是国库去年一整年的赋税。”
“不错,直管奏请陛下拨款,不必说明原因,但是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加快驿站重启,同时开凿运河!”
司空言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了一条锦帛,说道:“这便是施工方案,你按照上面的做便是。”
锦帛入手,还带有丝丝温热,邓子骞将其缓缓摊开,大致一看便知道这乃是大乾地图,但下一瞬间就被这纵横交错的河流所震惊。
司空言的计划图中,乾江和乾河两大河流中间已经被一条水道所连接,与此同时几大湖泊也都在计划之内。
“此番工程,恐怕九千万两还不够!”
邓子骞双指稍作比划,一脸震惊地看着司空言。
“那是必然,老夫早已有此想法,只不过先帝时期刚刚建国,正需要稳步发展,不能行此劳民伤财之事,而现如今……区区九千万两,不过一年赋税而已!”
说到这里,司空言捋了捋胡子,脸上尽是欣容和自豪,“时代变了!”
只是四个字,邓子骞便明白了司空言为什么这么想的原因。
原本先帝在位之时正是百废待兴,后来通过多年的经营,虽然大乾也逐渐变得富庶了起来,对于百姓来说,这是盛世。
但还不足以完成此壮举!
而现在,改进造纸术,发明活字印刷术,创办大乾邸报,刘子廷的种种行径让大乾国库收入继续高涨!
想到这里,邓子骞整个人激动不已,干劲十足,看向司空言的目光中变得更加崇敬。
“开凿大运河,不仅还利于交通运输,促进当地民生、经济,甚至还可以灌溉农田,实乃上上之策!只不过此事陛下会不会同意呢?”
“此事你可以先不必汇报,只管要银两便是,这九千万两白银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司空言的目光十分深邃,邓子骞一时想不清为何要隐瞒此事,但却也没有问出口,只好问道:
“现如今国泰民安,只怕那些劳动力就不太好……”邓子骞话没说完,便犯了难。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春季江南以北会迎来干旱!”
“嗯?”
邓子骞闻言,也甚是震惊,大乾已经多年没有天灾发生了。
但他知道,以司空言对于天文、气象方面的观测可是十分准确的,一度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神通。
“所以,开凿运河之事并算不上劳民,你将银两散于百姓当做雇佣他们劳作之费,讲清楚运河的利处即可。”
“原来如此!”
邓子骞恍然大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往年北方大旱常常导致颗粒无收,百姓们流离失所。
若是有南水北调之举,不就完全解决了北方缺水的问题?
合着这所有的一切都被丞相给预料到了!
邓子骞深呼了一口气,拱了拱手,说道:“丞相之智慧,子骞佩服至极!”
“不知丞相何时回京?”
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邓子骞将锦帛小心翼翼地收起,放在了怀中。
“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出来走动,也应该随便去拜访一下几个老朋友。”
“好,丞相一路之上要注意身体!”
邓子骞深深地看了一眼司空言,那消瘦的身子着实是让人担心。
“嗯,现在陛下想必也应该也快抵达岭南了吧。”司空言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天边。
邓子骞略作思考,回道:“算算时日,应该是快了!”
“你先去忙你的去吧。”
听到司空言这么说,邓子骞也只好拱手后退道:“丞相保重,学生告退!”
邓子骞一直退到楼梯口才转身离去,而司空言却是朝着南边看去,嘴里喃喃道:
“岭南一行,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二十四章 泉边沏茶,云裳生病!
岭南的天空是蔚蓝的。
林间更是清泉流响,鸟语花香。
刘子廷的南巡队伍正在这泉水边便稍作休息,不仅架起了木桌,还升起了袅袅炊烟。
近卫军们纷纷就地而坐,马儿则是嘴里不停地在咀嚼着一些干草。
只见一只黄鹂鸟从枝稍上起飞,最终落在了刘子廷的肩膀上,还不停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但刘子廷却丝毫没有在意,而是看着手中的奏折频频点头,身后的赵贤也不敢贸然驱赶那鸟儿。
而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云裳,只不过并没有抚琴,而是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茶具。
此时刘子廷的脸上正洋溢久违的笑容,这让云裳有些意外,已经好几天了,刘子廷都没这么开心过。
不过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云裳也知道刘子廷这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处。
但偶尔发怒,的确让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害怕。
或许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吧。
“陛下,是什么事儿能让您这么开心?”
云裳目光在刘子廷的面庞上流转,随后又伸出纤纤玉手,拿着一小撮茶叶朝着壶中放去,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着便极其的舒适。
刘子廷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肩上的鸟儿也被惊动,飞走时还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说的什么鸟语。
“邓子骞说要朕从国库拨九千万两白银用于运输瓜果!”
“这……”云裳的长大嘴瞪大眼睛,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九千万两白银,这是什么概念?
她连想都不敢想!
巨大的冲击过后,她心跳不禁加快,没想到刘子廷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的那句玩笑话。
这等上心的男人,恐怕任由哪个女子恐怕都想以身相许,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国之君,大乾帝王呢?
同时又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国库空虚,平白损害这巨额的银两。
心中又更加惊慌起来。
“既然他想要,那朕就给他!”刘子廷说到这里,连忙摆了摆手,“赵贤,替朕拟一道圣旨交予户部。”
“陛……陛下,这九千万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只怕那邓子骞……”
说到这里赵贤便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了,虽然他很得宠,但议论朝中大臣总归是不好的,但此事的的确确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不用担心,邓子骞是个大大的忠臣,他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刘子廷这时候才不会想邓子骞将这钱拿去怎么用,他巴不得这么大规模的花销呢。
“既然陛下心中有数,那老奴就不多说了。”赵贤也十分识趣,说罢便连忙安排了笔墨。只是脸上依旧挂着浓浓的担忧。
刘子廷见此,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有一说一,这老太监倒是会为国着想之人。
“朕特批九千万两白银予工部尚书邓子骞于大乾基建工程所用,户部官员不可为难!”
说到这里,赵贤刚准备放下手中的笔。
刘子廷又加了一句,“等等,再加三个字。违者,斩!”
说罢,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他也发现了后面几个字的作用,简直屡试不爽。
“陛下,请过目!”
赵贤拿着天子行玺和已经拟好的圣旨交给了刘子廷审阅。
扫了一眼,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刘子廷便盖上了行玺,心中也不禁对邓子骞充满了期待。
与此同时,刘子廷的余光发现云裳居然又在偷偷看着自己,于是故作不快,左顾右盼地说道:
“朕口干舌燥,云裳姑娘……”
将目光看向云裳的瞬间,云裳瞬间就低眉垂眼,手忙脚乱地端起了茶壶,倒下了一杯热茶。
“陛下,请……请用茶。”
看着云裳这副模样,刘子廷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了云裳手中的茶杯。
只见云裳的双手忽然一颤,仿佛如同触电一般,刘子廷也是一顿,不明所以。
但云裳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因为刚才刘子廷接过茶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
而这种感觉让云裳觉得十分奇妙,她从小便是被母亲养大,从小到大还从未碰到过任何男人。
“嗯,好茶!”
刘子廷抿了一口,那甘甜的味道让人回味。
但现在的云裳心中却是如同小鹿乱撞,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热了几分,额头上也布满了香汗。
刘子廷看着云裳如此模样,一脸的疑问,“云裳姑娘,你莫不是病了?”
面对刘子廷的疑问,云裳也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陛下,民女也不知为何……”
“你是不是感到很热?”
“是……”
“那是不是也有点浑身无力的感觉?”
“好像……也是。”
刘子廷闻言,不禁点了点头,想来这位云裳姑娘恐怕是从镇京一路到此,忽冷忽热的恐怕是得了感冒。
在这个时候得了感冒可不是什么小事,此地距离岭南郡城起码还要走一天。
想到这里,刘子廷连忙伸出了手背,说道:“让朕看看有没有发烧。”
突然的动作让云裳根本来不及闪躲,她不禁闭起了双眼,感受着刘子廷手背的冰凉,整个人更热了。
刘子廷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背试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瞬间就心头一怔,“这么烫,这还不得把脑子给烧坏了!”
“赵贤,去沾点泉水。”刘子廷连忙喊道,并且将自己怀中的脸帕交到了赵贤的手上。
赵贤闻言更是一刻不得停留,常人六七步才能走到的泉水,赵贤仅仅三五步就过去了。
“陛下。”
接过脸帕,刘子廷就将其敷在了云裳的额头上,并且还抓住了云裳右手,按在了脸帕上。
“拿好,别动,一会儿到郡城了让城中大夫给你开点药。”
刘子廷的动作十分娴熟,但云裳整个人却是懵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还能走路吗?”刘子廷一脸的担心。
云裳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子廷会意,“赵贤,让队伍继续前进,顺便打一些泉水,留在车上备用。”
说罢,赵贤便连忙行动了起来,云裳也是神思恍惚地就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而赵贤也提着水桶紧随其后。
他看着云裳那薄弱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毕竟这个时候发烧感冒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整个大乾都找不到第二个弹琴这么好听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刘子廷不禁摇了摇头,便踏上了龙辇。
“出发!”
赵贤一声令下,马蹄声响起,整个队伍便继续朝着南方前进。
第二十五章 岭南异常,太尉前来!
日落向西,月向东。
这时黑夜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
经过一天的跋涉,刘子廷的队伍已经来到了岭南边境一个叫做费郡的郡城。
这个郡城并不繁华,街道上行人也很少。
整个队伍趁着夜色走进了费郡,当地的郡守可是被吓坏了,还以为是有什么异军攻城。
不过在发现是天子的南巡部队之后,郡守也是连忙腾出了自己的府邸让刘子廷在此留宿。
不得不说,这小郡城最好的府邸也不如江南四郡的一处驿馆,但总比好过没有地方歇息。
房间内,刘子廷正坐在床榻边,而赵贤也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云裳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并无大碍!”
看到赵贤微笑的脸庞,刘子廷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早点歇息!”
刘子廷说罢,正准备躺在床上,但发现赵贤还没有动,便疑问道:
“怎么了?”
“陛下,老奴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看着赵贤异常的举动,刘子廷也不禁有些好奇。
“但讲无妨。”
“陛下南巡之事早就传出,按照道理来说,岭南王应该早已接到消息了,可为什么费郡郡守居然还以为咱们是异军?”
赵贤目光闪烁,声音也逐渐压低。
刘子廷闻言,不禁眉头紧皱,脑海中也在不停地运转着。
这岭南王原名叫做张安,是先帝起义之后的另一支义军,当初先帝征战中原之时总是遭到一个叫做南疆的小国家频繁骚扰。
最终这岭南王带领义军,一直在抵挡着南疆国的进攻,立下了汗马功劳。
先帝建立大乾之时便将原本的南疆封地赐予了张安,并封王位于岭南,这么多年来,岭南王一直安分守己,并没有任何的异动。
与其一同受封的还有楚王刘翊,也就是刘子廷的皇叔,他的封地与江南四郡相邻。
而自己现在来的这一座小郡城与江南四郡接壤,乃是大乾内地,既然是内地那又是如何会有异族的?
并且,自己南巡一事根本就没有保密,一路的行程在大乾邸报上也已经刊登。
按照正常来讲,这个郡城万万不可能会有什么异军来袭,可偏偏这个郡守如此严阵以待。
“你说得有道理。”刘子廷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要不老奴将那郡守传唤来审讯一下?”
看着赵贤闪烁的目光,刘子廷也觉得此事很有必要,于是便点了点头。
得到刘子廷的应允,赵贤便立刻退出了房间,并且还吩咐了近卫加强警戒。
不待刘子廷多想,赵贤便匆匆地回到了府邸,此时的他浑身大汗,面露紧张之色。
“陛下,赶紧启程,那郡守不见了!”
“什么?”
刘子廷听到此话连忙起身,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快快起驾!”
在赵贤的安排下,整个队伍迅速便动员了起来。
整个府邸火光冲天,近卫纷纷举起了火把,就连刚刚入睡的云裳也被惊醒。
不过来不及多想,所有人都准备开始启程了。
马蹄声狂乱,三千近卫军,虽然人数不算很多,但一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赵贤讲清楚了此事得严重性后也一个个变得严阵以待。
“打开城门!”
郡城北门前,随着赵贤一声高呼,身后近卫纷纷抽出腰间弯刀,齐声喝道:
“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
原本郡中的一些留守的守城士兵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但是郡守走之前便告诉了他们,在他回来之前不准开启城门。
见到这些士兵犹豫,赵贤也更着急了起来,就在他准备号令进攻城门之时,一道道雄浑的马蹄声让人震惊。
就连龙辇中的刘子廷也不禁走了出来,仔细地感受着。
只见北门外,火光冲天,一道道嘶鸣声响起,光看那密密麻麻的火光便知道这是一支庞大的部队。
没过多久,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刘子廷十分熟悉。
“大乾太尉蒋跃在此,速速开城门!”
此话一出,刘子廷瞬间就放下了心来,赵贤也是面露喜色。
而那些守城士兵看着这支队伍,不禁吞了吞口水,赶紧放下了吊桥。
一匹匹骏马在火光下打着响鼻,只见蒋跃骑着黑马缓缓来到刘子廷面前。
“蒋跃参见陛下!”
只见蒋跃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身上的甲胄发出阵阵摩擦声。
“平身。”刘子廷摆了摆手,于是疑问道:“太尉怎么突然至此?”
“陛下,老臣为重启此处驿站而来。”蒋跃义正言辞的说道。
刘子廷见此,也没有再多问,反而是回到了龙辇当中。
“先打道回府,蒋太尉一会儿来见朕!”
听到此话的蒋跃先是一愣,随后不解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遵旨!”
蒋跃说罢,连忙招呼着手下的骑兵们就地安营,甚至将城门上的守将士兵也都纷纷换成了自己的人。
不仅如此,还安排了一条条队伍沿街巡逻,虽然城中百姓不多,但依旧扰民。
没过多久,蒋跃安排好了一切,于是便来到了刘子廷的房间内。
这时的刘子廷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床榻边,一脸的认真。
“蒋太尉,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陛下,这……”蒋跃先是一顿,脑海中便想起了之前丞相写的那封信,紧张地说道:
“陛下,都怪丞相,都是丞相让我隐瞒此事的!”
刘子廷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忍俊不禁。
他心里也清楚,蒋跃的确是此次重启驿站的主要督办人,但督办一个重启驿站怎么会带领上万骑兵至此?
“罢了罢了,太尉辛苦了!”
刘子廷连忙起身,他打内心深处十分尊重这位憨厚的大将军,同时也对丞相的想法有些疑问。
不过蒋跃起身之后,便拿出了丞相的那封信,交到了刘子廷的手上。
“岭南有变,支援陛下!”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让刘子廷心中震惊,他们也是来这里之后才知道异常。
可丞相远在千里之外,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看来,回京之后的确得好好地见一见这位丞相了……”
想到这里,刘子廷摸了摸下巴,不禁想到一个好主意。
“蒋太尉,整个岭南总共有多少兵马?”
“回陛下,大约二十万左右!”
蒋跃面露讶色,拱了拱手,回道。
“二十万……”
刘子廷喃喃自语,心中不禁想到,如今大乾至少有大军两百万,这岭南王才区区二十万,即便想造反,实力也是远远不够的。
这样一想,只要自身是安全的,他倒是还希望岭南王真的有一天能够起兵造反,好好的打压一下国运。
刘子廷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蒋跃,说道:
“蒋太尉,若是单打独斗,你可胜过那岭南王?”
“单打独斗?”蒋跃不禁笑了笑,“当年老臣与其交手,不过十回合,那岭南王便认输了。”
“如此甚好!”刘子廷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先移驾江南郡,设宴宣岭南王觐见!”
蒋跃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问道:“陛下,您这是想?”
“事不宜迟,蒋太尉安排下去吧。”
见到刘子廷并没有解释的意愿,蒋跃也只好挠了挠后脑勺,连忙告退。
“若是好好地运用一下这个岭南王的异心,恐怕能减少不少的国运!异姓王造反,国运必降!这波朕要赢麻了!”
刘子廷哈哈大笑,心中也有了打算。
“赵贤,拟旨!”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所有的近卫军和骑兵们都纷纷开始准备了起来。
还不到半个时辰,一万多人的队伍便都走出了北城门,朝着江南郡的方向行驶而去。
第二十六章 天子阳谋,王爷隐忍!
与此同时。
岭南王府内灯火通明。
卧房内,只见一位年约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不停地走来走去。
他身材高大,一身紫金色长袍显得极其威武,只不过此时他的脸上神情十分凝重。
但随着一道开门声的响起,他停下了脚步,只见一位与其模样相似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年轻男子身材也十分挺拔,一身长衫也显得十分勇武,手背上青筋突起,腰间别着的宝剑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而这个年轻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岭南世子,张景。
“父王!”
张景上前,朝着岭南王拱了拱手。
“情况怎么样?”
面对岭南王的问题,张景也是眉头紧皱,说道:
“孩儿大军还未到,蒋跃便带着上万骑兵赶到了费郡!”
“没想到这小皇帝居然如此谨慎,连蒋跃都带过来了。”
岭南王闻言,不禁摇了摇头。
“父王,孩儿以为此事并非是那小皇帝的安排。”
“想来也是,若真是小皇帝的安排,他们也不会分批进城,不过即便如此,那也绝对是有人事先准备过!”
“难不成是有人知道咱们的计划?”
“知道,应该也不全知道。”
“父王,那还管他做什么,我岭南二十万大军随时都可以取其性命!”
听到张景这么说,岭南王却是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我们是在密谋造反,你说话就不能小声一点?”
张景见此,不禁皱着眉头,眉宇之间似乎有一种怨气,说道:
“父王,孩儿是为了您的雄图大业着想!”
“既然你知道是雄图大业,那就要徐徐图之!”
岭南王说罢,便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身后,脑海中思绪斑驳。
原本这次让自己的儿子带兵前往费郡便只是试探,可没想到碰到这么一出。
遥想当年,他曾与先帝一样想图天下,于是二人同时起义。
只不过因为当初自己的军队一直在被南疆国所纠缠,导致他无法进军中原,否则当初他也想争一争那帝位。
尽管先帝上位后对自己的待遇也是非好,但再怎么好的待遇能好的过这诺大的大乾江山?
在先帝的治理下,整个大乾盛世空前,民心一致,所以他这个想法一直被藏于内心的深处。
后来随着先帝的驾崩,他的野心忽然又渐渐浮现!
特别是这次刘子廷南巡之事更是让他有些坐不住了,民间对刘子廷的言论褒贬不一,他也很想知道这个新上位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父亲,别犹豫了!”
张景打断了岭南王的思绪。
“趁现在小皇帝还未动身,只要父王一声令下,孩儿连夜带兵将其斩杀,然后再祸水东引,说是异族所为,不就有了一争天下的资本么?”
看着激动无比的儿子,岭南王不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斥道:
“但你有没有想过楚王和齐王,难道他们弱于本王吗?更何况他们还是宗亲!”
此话一出,张景瞬间就沉默了下来,“那父亲到底打算如何?”
“景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得不说,岭南王考虑得十分周全,就算现在自己出兵直接谋反,能够以人数取胜,但是打完过后呢?
大乾两百万大军便会直接南下,替他们的大将军和皇帝报仇!
即便自己贵为王爷,也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想到这里,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瞬间,二人目光齐齐朝着门外望去,张景的拇指也扣在了剑鞘之上。
“王爷,陛下来旨!”
听到外面的呼喊声,岭南王与张景二人面面相觑。
“开门。”
岭南王一声令下,张景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后一位兵卒便跪在了二人的面前。
“王爷!陛下来旨,让您出去接旨!”
“这……”岭南王顿时面露疑惑,一旁的张景却是逐渐急躁了起来。
“先去看看再说!”
岭南王说罢,便踏出了房门,只见迎面走来一位身近卫军,手中正拿着一道圣旨。
那名近卫看了一眼岭南王,随后便摊开圣旨,说道:
“岭南王接旨!”
“小王在!”
岭南王弯腰俯首,显得极其恭谨,倒是一旁的张景却是站的笔直,连头都不低。
“岭南世子,见圣旨如见天子,你为何不行礼?”
那名近卫军大声呵斥。
“我……”
张景闻言,正准备上前,却被岭南王给拉了回来,“逆子,圣旨面前怎可无礼!”
“父王……”
张景面露不服之色,但看到自己父亲那严肃的目光,也只好跪了下来,不过胸膛却是挺直。
“受命承天,皇帝召曰:”
“岭南山灵水秀,岭南王威名远扬,朕早有耳闻,但奈何水土不服,故不便南下与岭南王相会,实在可惜!”
“遂明日午时,朕于江南郡设宴,请岭南王来此一聚,钦此!”
近卫话音刚落,岭南王便缓缓抬头,面露恭敬之色,举起双手,“小王接旨,吾皇万安!”
接过圣旨,只见近卫转身,岭南王便发现身边的儿子杀意渐浓,连忙按住了张景准备拔剑的右手。
“父亲!”
“不可急躁!”
二人缓缓起身,岭南王拉着张景再次回到了房间内,将房门关好之后,便将圣旨放在了桌上,认真地说道:
“这个小皇帝果然不简单!”
张景看到父亲如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父亲,为何拦着孩儿,孩儿恨不得将那无礼的近卫打杀!即便是当年先帝在世之时,也绝对不会对父王如此不敬!让父王出门接旨!”
“景儿,为父让你多读读圣贤之书你偏偏不听,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定要记着隐忍!”
岭南王坐在桌旁,自顾地拿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父亲,可这小皇帝举办此宴明显不怀好意,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听到此话的岭南王猛然一挥袖袍,没想到刘子廷居然还会玩弄阳谋,这样看起来似乎有一些先帝的影子。
“为父又何尝不知,但我若是不去,便是抗旨不尊,岂不是不打自招?有谋逆之举!”
“所以孩儿才觉得,倒不如拼死一搏!”
张景偏过头,嘴唇微动,双眼也不禁上翻。
看到自己儿子如此执拗,岭南王脸上布满了忧愁二字。
“小皇帝命令明日午时赶往江南郡,为父只有现在出发才能在午时之前到达,分明是想让本王只身前去。”
听到岭南王所说,张景也是一脸的惊疑,“只身前去?若是那小皇帝对父王……”
“无事,至少本王在岭南百姓的眼中是一位贤王,就算小皇帝证据确凿也不能轻易地处置本王,不过……”
他本就是草根出身,深知民心之重,只有民心所向才能长治久安。
想到这里,岭南王双目中不禁露出一丝寒光。
“不过什么?”张景好奇地问道。
“不过还需要一个东西,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岭南王认真地看向了张景,“那费城郡守现在何处?”
“费城郡守?”张景顿了一下,随后便想到之前前来报信的正是那位郡守,“还在王府中歇息!”
岭南王闻言,目光逐渐深邃,一脸认真地看着张景,缓缓开口。
“杀了他,取人头与我,明日送到小皇帝手上!”
说到这里,张景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父王的想法,连忙说道:“孩儿这就去办!”
张景说罢,便转身离去。
岭南王见此,也是捋了捋胡子,目光也逐渐变得透彻了起来。
费城郡守是他的一颗重要棋子,如今也只能忍痛弃车保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