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成君怡不知道会不会有柳月如一般的待遇,而待在张家是她唯一的主意。
宁阙并没有说起太多事来,总而言之,宁阙的态度给成君怡的感觉就是怪。
“没必要太急,有我们帮你。”宁阙就如此说。
宁阙帮是一定的,可成君怡还有私心,她不想与家中闹翻。
半年里,成君怡能感到她眼中的世界都在变化,见到些新奇如宁阙的人,是成君怡的幸运。
或许是宁阙有些过于冷噤,成君怡内心感激之余,有些不大敢放心与他说些话。
有时成君怡回想起半年前初见宁阙的日子,那时候悠哉悠哉,没一点方向。
“表姐?”
是张逸岚到了,远远的喊问道。
成君怡吓得一身汗,忙跑去将张逸岚安抚住,若是被下人报告给成家,或是走漏了风声,可就是两家闹别扭的大事。
张逸岚得知消息是不久前,成君怡被带回成家她早有知晓,不过逃跑一事,张逸岚是经过张雪灵下边人告知才了解的。
这不,刚一知道,张逸岚等不及来找成君怡说说话。
被家里边逼婚,表姐该会是十分难过无助吧?张逸岚这样想。
“逸岚,表姐是偷跑出来的,记着,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否则表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成君怡试图唬住张逸岚,好事的小妮子好奇心可重了。
张逸岚掩嘴哈哈道:“表姐,我都知道,你被逼婚,不痛不痒的,就是要嫁给不认识的公子哥才不愿意的……”
成君怡一愣,道:“臭屁,小孩子家家,甭想这么多。”
张逸岚是不小了,过些年就能嫁为人妇,一想到命数,成君怡又难过起来。
不为别的,就算宁阙能帮她们,也没法帮太多,命能改,可命被定下的悲哀改不掉。
一样的活一场,就有人事事如意,老遇着难处的人心里怎样平衡呢?
张逸岚一来,几人都不在绷着说正事,净说些好听的。
“大姑、表姐、大哥哥……我听娘亲说,皇帝老爷没了,从今往后,咱们说话都不需要怕姓李的了。”
张逸岚小孩心性,说起皇帝是一幅崇拜样子,有时也有些鄙夷惋惜。
朝廷覆灭,朱温把持朝纲,对天下人来说,就像一个暴富的商人在卖丑,没人在意他能作成皇帝与否。
张逸岚所知不过是近三百年的李唐没了,她的所想,与宁阙他们大有差异。
“雪灵姐,我一下子并不想再走江湖了……”宁阙听张逸岚的童言后,宁阙想来一箩筐的事,对张雪灵道。
张雪灵温馨笑道:“没关系,我们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张雪灵所指,是宁颖等人。
江湖一乱,他们就都不想再计较得失了,洛阳的战报传遍各地,皇帝的生死落到大家耳朵里就是一句残酷的话。
宁阙想过张家在药谷的庇佑下所能出现的一切情况,即便是覆灭,留得下张家人就好。
自李月怡一事起,张家在外的家业都有收敛,就像天下士族所做似的,大乱终有过渡的一天,到时候还能平地崛起。
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宁阙就有些居安思危起来。
天下受苦,有些百姓本该有安稳的日子,但现实远远难于想象。
吃一顿不知下一顿,百姓们很多时候就是那样的状态,还有饿的扛不住,沦为贼匪的,都有苦衷。
饱食暖衣的人尝不到那样的苦,也就是宁阙能想到些,他出身流民,有过濒临饿死的遭遇。
“宁大哥,你是想隐居?”
成君怡知道,宁阙没来襄阳前就是过的隐居日子。
宁阙笑着道:“不一定要隐居,大隐隐于市,还是就在襄阳吧。”
宁阙的意思是就在襄阳过潇洒小日子,至于说一些非做不可的事,还是搁着为好。
成君怡细心,看宁阙说笑般回答了她,便道:“宁大哥,要我说,干脆由你跟我家里提亲,要家里人把我嫁给你。”
提亲嫁女?成君怡的脑洞不免有些大。
宁阙一下子转看张雪灵,成君怡的事还要张雪灵这作大姑的拿主意,说实话,宁阙不大懂得成君怡的心思。
主意都是由人想出来,真要是成君怡想起一出是一出,宁阙觉着不妨答应她。
成家要的就是利益,有利益就是他们的目标,养活一家子人,倒也能体会到他们几分苦心。
张雪灵有些好笑道:“君怡,你可吓坏小阙了,别弄得有些人吃味……”
白子叡、韵萃一伙,蓝靖、张雪灵一伙,宁洛、东方宝轩一伙……她们要吃味,宁阙可辩解饶口。
“话不能这么说,我还是极有地位的。”宁阙此刻站了出来维护底线,免得被成君怡误会。
吃味有底线,宁洛她们都伶俐睿智,距离底线躲的远远的,光是在线以内蹦跶。
成君怡若有所思,笑道:“我懂了,我去问颖姐去。”
“也行……”
宁阙能说什么,他并不能说什么,宁颖就是他的王法,成君怡的角度有够刁钻。
……
成君怡的事在张雪灵的别院暂时成了广为人所关注的,饭桌上,几乎所有人都有给成君怡出过主意。
韵萃出身是侍女,可也称成君怡为妹子,“君怡妹子,你要嫁给公子,我赞同!”
“谢韵姐!”
成君怡与韵萃算是旧相识,早在韵萃作张雪灵侍女没两年就与成君怡见过面了,可自从韵萃跟宁阙,她就和韵萃成了姐妹般的关系。
宁颖清清嗓子,微笑道:“君怡的事,其实大家都是好意,我倒是不反对君怡的主意,可我有一点没法确定……君怡,你不怕名誉受损?”
名誉对一个妙龄女子来说,光系大了。
成君怡冰清玉洁,在外从未有过传闻流言,此次预备着逃婚嫁人,就算成君怡还能有机会抛开将要发生的事,她也变不回现在的她了。
嫁一人善始善终,是古训,即便老旧,但话没毛病。
不只是说女子,还有男子何尝不得从一而终?
厌旧喜新,终不过一个没气性的小人物,这事得成君怡点头肯定,不然到时候后悔,谁都说不出责任所在。
宁颖是不想宁阙背锅,成君怡的主意她本该体谅的,可事关宁阙,就该有那些的闲锁考虑了。
成君怡有认真想过每个人的话,再三肯定后,她想不到更为妥当的计策来。
“好了,君怡的建议其实也是为了逃婚——”宁阙刚说出口,桌下被蓝靖掐了一下,宁阙抬头一看成君怡,忙道:“君怡,我是怕你看不上我,会委屈你。”
蓝靖松了口气,亏得宁阙没将成君怡的事堆在逃婚上,那样要成君怡如何自处?
面皮薄的丫头就得拐弯抹角的来,话说五分,留五分由她自行猜测。
成君怡害羞的看着宁阙,道:“宁大哥,你不必说好话,我知道的。”
“你知道我配不上你?”宁阙装的就跟真的没两样,甚至宁洛反应慢,就没瞧出来宁阙话头的机巧。
成君怡抿嘴道:“笨……我是说,配得上……”
成君怡说着话,几乎让人听不真切,头都要低到桌子下边了。
未经事故的成君怡在大家伙面前绝不敢造次,这还是壮着胆说出来的,要是身边就有张雪灵一个人在,拿刀架在成君怡脖颈她都不敢胡咧咧。
都说情话惹得人心痒,成君怡算是体会了。
宁颖等都是笑不作声,关照着成君怡心情,在她们眼里,成君怡都算是一事不知的小妹子。
有时候羞羞过了,连宁洛都忍不住想找地洞钻进去,何况是成君怡?
“君怡妹子可说了,咱们都是见证人,这以后啊,咱们就是正经姐妹了!”
韵萃“见风使舵”的本领还是没忘的,趁机道。
成君怡双手捂着面孔,一点都不敢露出来,真是羞坏了人。
韵萃耍宝是常有的事,身边几人还附和着一起羞臊成君怡,弄的成君怡低头跑出了屋。
宁颖觉着好笑,对宁阙道:“小阙,过去看看。”
“快去哦,不定能感动君怡,我跟你讲,君怡真有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好。”
张雪灵说罢,又将几句好话教给宁阙,都是讨成君怡欢心的,宁阙尽皆记下后,一脸精彩的出门了。
成君怡没跑远,就坐在别院的凉亭里喂鱼玩。
鱼塘凉亭,再陪着成君怡的如画容颜,说不上来的和谐。
成君怡在半年里老是在第三方在场的时候与宁阙说话,宁阙仔细想想,好像是首次跟成君怡独处。
机会不常有,半年一次,宁阙不想放过。
聪明人顺势成事,愚者逆势不成。
饭桌上的话都说到成君怡羞极处,她挨不住宁颖她们打趣的目光,还有就是宁阙略带滚烫……跑出来是为了逃避。
“君怡?”宁阙挨着成君怡坐下,拉住她向池塘投鱼食。
池塘的鱼儿都有专人照顾,按时投喂,就按成君怡的手法,不出一刻钟,满池子的鱼儿就都完了。
成君怡将手里的鱼食丢回袋子里,轻轻的将手抽回,宁静的坐着看池塘水面。
“我想说一件事……”宁阙语气犹豫,调拖的长。
成君怡怪异的瞧着宁阙,希图从他表情中发现什么。
似乎没有她想要找的东西,成君怡不失望,就是有些彷徨。
一切该来的都迟来了,就算成君怡没一点准备,现实还是将她架空在了此处。
成君怡刚知道家里要给她安排婚事,第一念头就是先委屈着回家,路上借机跑路,至于跑回来找谁,还真不虚说,就是身边的宁阙。
前车之鉴有柳月如,成君怡以为宁阙要帮她就不会遇着难处。
看宁阙还在皱眉,成君怡温柔道:“没事的,宁大哥你说。”
“大坏蛋,不理你了……”
宁阙呵呵的笑着,小声将张雪灵教他的话说给成君怡听,惹得成君怡一溜烟跑掉了。
成君怡踉跄的跑开,可一想到别院出不得,就只得站在墙根底背对着宁阙的方向。
坏透了,宁大哥都学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子高兴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其实张雪灵教的话宁阙会,不过他没想到要说给成君怡,收获奇效也是宁没料到的。
女儿家心性不变,万般本源,就算性格脾性各异,可算起来还就是那么个理儿。
成君怡没敢再回头瞧宁阙哪怕是一眼,即便她不动作,还是逃不开面对宁阙。
“君怡,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反悔哦!”
宁阙笑呵呵的拽着成君怡回屋。
晕,臭宁大哥,简直就是人家的克星嚒,真拿他没办法。
成君怡内心抵触并不强,就以吃饭为由安慰自个儿,没错,吃饭为大,还没吃饱呢……
成君怡逃婚,事关成家大计,没过多久,消息就来张府了。
张府几个长辈不难猜出成君怡藏身之所,宁阙在张府就跟浩命似的,张家选择压下成家的消息。
成君怡与宁阙商定好提亲一事后,在宁阙还没筹备好一切的时日里,真可谓是神闲气爽,过的快活似神仙。
别院就方寸大的地方,不过人多了之后,每日消遣的花样就随之多了。
天下古怪好玩的小玩意儿汇集一处,玩他个三五年都不闷,成君怡乐不思家,更别说成家此刻忙着找回她成婚,她逃还来不及呢。
张家下人里边守不住口风的大有人在,成家想探得消息,花不了几日,掐着时日也就是五天,成君怡之母,张悦娅找上门来了。
成君怡听闻娘亲找来,没敢出面,就跟宁阙带着,先有张雪灵取周璇。
成君怡说不上来娘亲对她婚事的态度,人丢了不少时日,就像是柳月如,眼下还住张府,柳家都有些不再想寻回柳月如了。
柳月如在半年里探望过母亲,得到了其母的暗中照顾,在外居住,能得家里人的贴心对待可是柳月如的福气。
“唉,娘亲会怎样待我呢?”成君怡不由得自问。
严声斥责是一种结果,苦口婆心又是一种,或者内部消化帮着隐瞒……
宁阙安抚着成君怡,道:“没事的,有我在就没关系,你母亲会明白是非。”
成君怡眉头舒缓,转而向宁阙甜甜一笑,成君怡没说话,但心意已经不言而喻。
成家逼婚,成君怡是没可能妥协的,都已经与宁阙有名,成君怡觉得不出意外,她的一生便是宁阙了。
不说好感深切浅淡,就宁阙的品行学问、见识武功,无可挑剔,成君怡实在想不到她还见过好过宁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