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自重（三十五）
太子在秋猎一事失了圣心，连带皇后在皇帝那失了宠，连着几个月没踏进凤仪殿。
“娘娘，纯昭仪有了。”皇后身边的嬷嬷低声道。
皇后的指尖微顿，她闭了闭眼才回道：“秋猎她出言帮了皓儿，一个孩子罢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算是男孩，这宫里长不大的孩子还少吗？”
“奴婢明白了。”
此刻昭华殿内，贺云宜一身单衣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纤细单薄，微微隆起的肚子是她身上唯一的重量。
“娘娘，各宫嫔妃都送了贺礼来，您看要怎样放？”有宫女低着头走进温暖的殿内低声问道。
贺云宜慢条斯理地用火折子点燃殿内的蜡烛，她低头看着自己葱白的指尖微微一笑，“皇上今晚去哪了？”
“去了惠妃处。”宫女有些忐忑的回答，虽说纯昭仪平日温柔似水，可她得宠这么久也没有一个宫女成为她的心腹。
贺云宜垂下眼眸没再说什么，她一直知道靠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贺家会舍弃她，皇帝的宠爱虚无缥缈随时可失去。
秋猎她为太子说的那一句话不仅让皇帝对她另眼相看更是得了皇后的青眼。
贺云宜捂着肚子，她要为她和自己的孩儿找一条出路，只要皇后不故意为难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能生下来。
只要有了孩子，她在宫里就有了依靠，若再被舍弃她不至于如此无奈。
更何况，若是个男儿，她也能为她的孩子争一争那个位置。
而此时的贺家却是不一样的气氛，府中上下都是一片寂静，连下人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
“小姐，今日日光可暖了，您要不出来晒晒太阳？”颂楠在门口低声喊道。
贺砚星在锦被里翻了个身，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暴露在空气中，纤长浓密的眼睫微睁，只是原本温良的少女此刻都丧气得很。
“王八蛋！之前一口一个好妹妹叫得好听，走了连说一声都没有！”少女唇红齿白的模样足以让世间任何一人心动。
徐正均在三天前消失了，走得很突然，前一晚贺砚星还徐正均的院中喝了些酒，夜色中徐正均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那时的他没有任何异样，甚至亲自把人抱回了贺砚星的院子里。
贺砚星醒来找翠枝问了还几遍，徐正均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很可惜，翠枝说少爷把小姐交到自己手上就回去了。
而徐正均的院子里也没有一封信件或是物品留下，他好像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徐正均迟早要走这是贺砚星早就知道的事，可他如书中一般不告而辞是贺砚星想不到的。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贺砚星是真的把徐正均当成亲人，可他还是照着书中那般人间蒸发了。
“小姐，清雅县主递了帖子来，邀你去赏梅。”颂楠看着手里的贴子开口道，小姐已经闷在房里几日不出来了。
贺砚星坐起身子，漂亮的眼眸里有些清亮的水光，原来娇糯的嗓音有些沙哑，“应下吧。”
晚膳时贺砚星出现在了老太太的寿安堂。
兄长，自重（三十六）
贺府上下都知道贺砚星心情不佳，遂老太太也吩咐了府里的下人小心行事。
“祖母安。”贺砚星规矩地行了一礼，原本娇俏的脸上难得有一抹稳重。
贺老太太招了招手示意贺砚星上前来，缓声开口道：“消沉也有些日子了，要知道，有人来就有人走，你又何必折腾自己。”
“祖母，我……”贺砚星抿了抿唇，她知道徐正均这一走就不会回来，可她就是心中不舒服，他们明明说好的。
“你那个哥哥有自己要走的路。”贺老太太怜爱地摸了摸贺砚星的头，她这个孙女聪慧良善是个重情的人。“这是他留给你的。”
贺砚星接过祖母递过来的玉佩，那是一枚上好的和田暖玉，一入手就是一片温热，上面刻着均字。
“祖母，孙女明白。”贺砚星看着玉佩终是笑了，至少他不是什么都不留下就走了，若将来她去了夏国，徐正均愿意亲自带游遍夏国国都她就原谅他的不告而别。
回到院子里的贺砚星不经意看到了房梁上一身黑衣的段尘。
“段尘？”贺砚星喊出声。
段尘低头看了一眼站不门口的贺砚星，微微颔首。
贺砚星看着段尘开口问道：“是哥哥让你留下的？”
“主上让我留下保护你。”段尘波澜不惊得开口，他并不想留下保护一个没用的千金小姐，他更想跟在主上身边保护主上的安危。
贺砚星气得要打人，看来她家哥哥走的并不是悄无声息，“你一直在，为什么不出来？”
“你并没有危险。”段尘躺在房梁上抱着剑睨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脸上是无所谓的态度。
贺砚星眼眸微眯，微微抬着头，平静地开口道：“段尘，哥哥把你给了我，我就是你的主子，你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就是这样？”
“我的主子只有一个。”段尘微顿，随后开口道。
贺砚星此刻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轻笑道：“即是如此，你就回哥哥身边，我将军府也不是没有暗卫，何须你保护。”
少女的身姿挺拔，一双凤眸里窥不见情绪，满身矜贵却让段尘似乎看见了主上的身影。
段尘立刻飞身下柱，单膝跪在贺砚星的面前，“属下失言，请小姐恕罪。”
“我知道你不愿呆在我身边，你回哥哥身边，放心我不会跟哥哥说你今日说的话，你就说我赶你回去的。”贺砚星却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段尘。
段尘知道他越界了，本以为这位小姐平日在主子面前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是个只会哭闹撒娇的千金小姐，可小姐这幅模样不说与主子完全一样可那气质也有了七八分，“属下知错，请小姐责罚。”
“你是哥哥的人，我不罚你，只是你记住一点，我身边从不留不听话的人。”贺砚星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段尘的话缓和，“哥哥还留了什么给我吗？”
“一支六人的暗卫，在京中的布局暗桩也都给了小姐，凭借小姐手里的玉佩调遣。”段尘跪在地上低头开口道，把手里的暗桩名单交给了贺砚星。
贺砚星接个册子，抬步朝房内走去没有看地上的段尘一眼也没有让他站起来。
“小姐，那位公子留下的暗卫还跪着呢。”翠枝伺候贺砚星安寝的时候提了一嘴，那小侍卫在门口跪了有两个时辰了，看着也怪可怜的。
贺砚星的手微顿，沉吟片刻开口道：“让他起来吧，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
“是。”翠枝替贺砚星换好寝衣低头出去了。
兄长，自重（三十七）
清晨，贺砚星醒来时翠枝在为自家小姐梳妆时提了一句，“那小侍卫硬生生在小姐房门跪了一夜，今早天微亮时才离开。”
翠枝与旁的丫鬟不同，她从小就跟在贺砚星身边，话语间自是随意了些。
“嗯。”贺砚星没有对此多说什么，段尘倒不愧是哥哥身边的人，这性子烈得很。
京中的风云倒是一时间平稳下来，四皇子已死，太子被禁足，一切都平静下来。
贺砚星带着侍女赴严尹月的约，严尹月选的地方是桃源楼，刚到门口贺砚星看着门口的石狮便想到上次来时的情景，那时她身边陪着的人是哥哥。
勾唇浅笑，贺砚星抬步朝里走去，有小二立刻上前引贺砚星上楼。
包厢是竹宛，贺砚星的脚步微顿，这包厢看了是严家的。
“星儿。”严尹月早就在等着了，一见贺砚星便站起身拉贺砚星。
包厢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严尹月带来的侍女，看来严隐不在。
贺砚星跟着严尹月坐到窗边，她们这个包间位置极好，往下看去是热闹的街道。
“你哥哥病得严重吗？”严尹月为贺砚星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
贺砚星捧着茶轻抿一口，“大夫说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贺家并未立刻宣布徐正均的死讯，对外只说身染重病送去外面的庄子上养着。
严尹月一听眼中不由得有些担忧，但她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你也不要太难过，万一有奇迹呢？我让兄长去宫里请太医来帮你哥哥看看。”
“不必了，已成定局的事，何必再白费力气。”贺砚星摇摇头，杯子里的茶水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你兄长近些时日处境也不好，需谨言慎行。”
严隐在秋猎救下太子，虽得太子一脉信赖，可如今主位上坐的还不是太子，还是受了一些猜忌，盯着他的人不少。
“不会有事的。”看着好友低落的模样，严尹月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只能握着贺砚星的手无力地安慰道。
贺砚星倒是没说什么，她微微摇头，随后看向窗外热闹的街道，她该知道没有谁离开了谁就过不下去，虽有失落，可日子要继续过下去的，准备入夏的时候贺云宜生下一子后被封为纯妃。
贺老太太做主送了不少东西进宫去贺喜。
太子一脉也恢复了气力，在朝堂上逐渐展露锋芒，看着是要重振太子之前的荣光。
只是后宫中的风向却有些变化，纯妃产后一月便重新留住了皇帝的心，连着几月都没踏足其他妃子处。
“陛下，您看我们的孩子多像您。”贺云宜拿着拨浪鼓逗弄着摇篮里的孩子，脸上是再和煦不过的笑。
皇帝坐在一旁，看着女子柔和的侧脸，心中奇迹般的平和下来，他近些日子总感觉心神不宁，只有到纯妃处才能安稳些。
“祺儿若如你一般聪慧，以后必成大器。”皇帝身上去摸孩子的脸，摇篮里的孩子反而笑了起来来，小手无意识抓住了皇帝的手指，孩子这一举动惹得皇帝大笑了起来。
一室柔情，皇帝比平日多呆了一会才离开。
皇帝离开后，贺云宜遣散了所有宫人，缓缓起身走到香炉边，素手缓缓灭了炉中的香，随即看着炉中的香勾唇一笑。
她说过任何人都靠不住，所以她要靠自己走出一条不被任何人束缚的路。
兄长，自重（三十八）
宫里近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谋害皇子被废打入冷宫，而贺妃却在皇后进冷宫后掌管了凤印，暂理六宫事宜。
一时间京城的流言纷飞，贺砚星得到的消息比平常人还要详细些，贺云宜最近几乎是掌握了皇帝的心，无论她说什么皇帝都会听。
而皇后害的皇子就是她那刚满月的儿子，虽说皇子无事，可皇后却进了冷宫。
“哥哥当初说的不错，有恨才会抓住一切往上爬。”贺砚星把手里的密信放到烛火上，看着火苗一寸一寸吞噬信件。
皇后进了冷宫对于太子一脉来说是重大的打击，比起秋猎上失了圣心来说，皇后败落更能痛击太子一脉。
此刻的京城已经有了山雨欲来的形势，只是表面的平静还需保持。
“娘娘，这地污秽，小心脏了脚。”宫人低头为贺云宜打开破旧的大门。
贺云宜一身锦衣地踏进满地破败的宫苑，像皇宫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也有一个角落连外头的农家都不如的地方。
“多谢嬷嬷带路，本宫自己进去。”贺云宜随手赏下一把金瓜子给带路的老嬷嬷。
老嬷嬷满是伤痕的手接过赏赐，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诚，“多谢娘娘。”
贺云宜推房门开门，一股难闻的霉味便飘了出来，贺云宜的脸色未变，她轻笑道：“皇后娘娘怎么也不收拾收拾房间，这样脏乱，皇上若看到了，该怎么看娘娘啊。”
“贱人，是你！”躺在床上的皇后一看到门口的贺云宜立刻瞪大了眼睛，只是她如今的身体并不好，挣扎着也只是从床上掉到了地上更显得狼狈。
贺云宜环顾着这间破败的屋子，屋里没有宫女侍候，破旧的窗户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声，一地的灰尘，屋内就一张床一张破桌子。
“皇后娘娘如今这幅模样还能唤醒皇上对您的疼惜吗？”贺云宜慢慢地走近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皇后，她是不愿留下后患的，所以亲自来这送皇后一趟。
“是你害的本宫！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杀了你！”皇后伸着手要去抓贺云宜，只是她如今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徒劳地抓着空气。
贺云宜蹲下身子，看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如今蓬头垢面，面瘦肌黄，如一个老妪一般，“本宫也没办法，若你不死，这后宫本宫怎么掌控，为了布局，本宫可是拿着祺儿的命去赌。”
“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本宫的祺儿就要与你一同去了。”贺云宜戴着精致护甲的手指轻挑起皇后的脸，她柔美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
皇后恶狠狠地看着贺云宜，恨不得撕了贺云宜那张伪善的脸，“给自己的儿子下毒，你可真狠。”
“本宫有什么办法呢？你安心去吧，很快本宫就让太子去陪你，不会皇后娘娘孤单地在下面太久的。”贺云宜放开皇后的脸，像失了兴趣般，她起身走到香炉旁。
“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敢动皓儿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皇后大声喊道，“来人啊，有人要害储君，来人呐！”
“皇后娘娘还是留点力气晚上喊，这浮生梦本宫也是第一次做，可能有些痛，娘娘要受点苦了。”贺云宜慢慢把手里的东西放进香炉，拿出火折子不缓不急地点燃里面的香，柔和的香味慢慢飘出来。
“你站住！皓儿是储君，你动不了他的！”皇后伸手拼命地喊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是血丝。
贺云宜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笑了起来，“皇上已经写下密旨，他死后由我的祺儿继位。”
随后不管身后的皇后在喊什么，贺云宜关上了门。
“不管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去管。”贺云宜走到宫苑门口淡淡地吩咐道。
“是是是。”老嬷嬷连忙点头。
兄长，自重（三十九）
风雨欲来，朝堂上弹劾纯贵妃的折子一日多过一日，而皇帝对此置之不理，妖妃祸国的言语也愈演愈烈。
七皇子温祺轩三岁生辰宴上开口做诗惊艳四座，皇帝龙颜大悦，称纯妃教导有方，一道圣旨封了纯妃为贵妃。
其实若不是群臣反对此刻的纯贵妃已经是皇后了，毕竟纯贵妃出身贺将军府，做个皇后也无可厚非。
贺将军府对纯贵妃的态度不冷不热，出送去贺礼外没过多的交流，甚至纯贵妃召贺砚星进宫几次被拒，没人知道贺家对贵妃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小姐，长公主邀你过长公主府一叙。”颂楠拿着长公主府的金帖进来时贺砚星正在点茶。
贺砚星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长公主府的帖子有些疑惑，她与长公主的交情不深，“三日后？长公主开了什么宴会吗？”
“并未听外头提起，想来是邀小姐一人相聚。”颂楠垂首回道。
贺砚星放下帖子，长公主的面子不能不给，她微微轻笑道：“那便去吧。”
颂楠低应了一声拿着帖子退了下去。
贺砚星站起身子走到窗口，又是一年夏季，外面的阳光照在少女精致白皙的面颊上，柔软水润的唇轻抿着，好看得让人炫目。
“哥哥那边可还顺利？”贺砚星看着窗外的树开口问道。
六年的春夏流动，徐正均离开的时间很长，长到贺砚星有时都快忘了徐正均的模样，只有一双艳丽的桃花眼记得清晰。
段尘从暗处走出来单膝跪在地上，“主上一切顺利。”
“听说他登基了，后宫可有选妃？”贺砚星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段尘好奇地开口问道，若有个嫂嫂了，她日后去时要多带份礼物。
“并无。”段尘低着头恭敬地回道。
贺砚星无奈摇头，她记得兄长的性格清冷想来也是难以找到心仪的女子，“好吧。”
三日后午后贺砚星如约带着人去长公主府，只是出门时贺砚星的心口跳得飞快。
贺砚星上马车前不由得捂着心口，她有些不安。
“小姐？”翠枝在一旁轻声唤道。
贺砚星回过神，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路，随后抬脚上了马车。
将军府的马车布置得很舒适，贺砚星习惯的熏香也被提前点燃，熟悉的味道让贺砚星稍稍安心。
马车行驶的时间有点久，贺砚星掀开车帘看向车外的风景，车外是官道可人烟稀少。
“这不是去公主府的路，停车。”贺砚星放下车帘立刻就出声喊道。
马车并没有停下。
翠枝立刻慌张地握住了贺砚星的手，“小姐。”
贺砚星反握住了翠枝的手，随后沉声开口道：“段尘。”
马车有一瞬间的抖动，兵刃交接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不多久，马车的门上洒上了一抹鲜血，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段尘打开马车的门，车夫的尸首被随意丢在地上。
浓厚的血腥味传来，贺砚星看着外面的环境，这似乎是一条小巷，贺砚星抬头往外看去，这是去皇宫的路！
“段尘，立刻回去。”贺砚星立马开口道。
段尘的脸色微变，他看向前方“小姐，有人来了。”
黑衣人悄不声息地包围了贺砚星的马车。
“禁军。”贺砚星看着他们手里的刀，瞬间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小姐，你先走。”段尘拔出刀，守护在贺砚星身边的暗卫立刻出现。
贺砚星拉着翠枝下了车，立刻朝外走去，这样的局面下她不能被抓住。
身后是接壤的兵器声，段尘他们只有六人，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拦住，有人突破段尘他们朝贺砚星追来。
“小姐，我们分开跑。”翠枝把贺砚星往一旁的巷子中推去，自己往另外的方向跑去。
贺砚星看着翠枝引走了人，她咬唇，现在追出去她也跑不掉，只能转身跑去。
兄长，自重（四十）
贺砚星跑得很快，她捂着飞速跳动的心脏，追她的人一定不会放弃，现在跑回贺府也不知有没有人埋伏在半路。
正想得出神，脚下一歪，贺砚星摔倒在地上，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皮，贺砚星倒吸一口冷气。
墨绿色的衣角出现在贺砚星的视线，她仰头，一张近乎昳丽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严家哥哥。”贺砚星开口喊道。
严隐蹲下身子，伸手去拉倒在地上的贺砚星，“怎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不小心中计了，今日发生了何事？”贺砚星借着严隐的力道站起身来。
“太子谋反，如今怕是在逼宫，而你，太子抓你是为了控制贺将军。”严隐看着少女那张勾人的漂亮脸蛋上的表情干净乖巧，他的心下微动。
“太子此举太过冒险。”贺砚星皱眉，太子的位置并没被废，更何况这些年皇后一脉逐渐没落，太子要做的养精蓄锐，蓄势而发。
严隐握着少女的手微用力，本就站得不稳的少女跌入他的怀中，他的声音低沉，“废皇后死前传出消息，纯贵妃手里有密诏，皇帝死后传位七皇子。”
不管这消息真假，太子是等不到皇帝寿终正寝了，皇帝对他日益厌烦，废太子一事似乎是随时的事。
贺砚星被拉进严隐的怀中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刚抬眼就看到对面走出来的人。
一袭白衣，面容俊美绝伦，一双深邃似海的冰眸子，神秘而邪魅，脸部线条流畅自然，多了一些少年气，一举一动清雅高贵。
看到被人抱在怀里的少女，男子似乎勾唇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开成扇，好看极了，只是他的每一步似乎踩在了贺砚星的心尖。
“许久不见，星儿倒是给我一个惊喜。”瑰丽的嗓音轻慢好听，落在贺砚星的耳中更是炸起一道惊雷。
“哥哥。”贺砚星愣愣地开口喊道一别多年，瘦弱的少年如今气势斐然，一双冷清的桃花眼更是多了贺砚星看不懂的情绪。
贺砚星推开了严隐，她朝徐正均的方向走去。
严隐伸手抓住了贺砚星的手，“这人身份不明，或许有诈。”
看着握在贺砚星的手腕上的手，徐正均本半遮的眸子完全抬起，那本就深黑的眼眸内竟是堆积着无尽浓稠的暗雾，令人心惊胆颤。
“我的身份还用不着你质疑。”长剑毫不留情地朝严隐的手腕斩去。
严隐立刻送开了手，锋利的剑意擦着他的手背划过，毋庸置疑，他若是晚松手半秒就会被斩断双手。
下一刻，贺砚星被拉进了一个满是龙涎香的怀抱，曾经的少年又高了些，贺砚星只能仰头去看他。
“倒是不知道，如今星儿也有心上人了？”徐正均并没有看怀里的贺砚星，他的目光放在一旁的严隐身上。
贺砚星摇了摇头，“不是，严家哥哥是偶然遇见我摔倒过来帮我的。”
“哦？”徐正均的目光冰凉，他看着严隐笑得温柔，“那更好办了，隐一，杀了他。”
“哥哥，不要。”贺砚星立刻拉着了徐正均的手，严隐是尹月姐姐的嫡亲哥哥，更何况严隐并没对她做什么。
徐正均终于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一别六年，少女出落得越发惑人心了，“你要护着他？”
“哥哥，他刚刚才帮了我。”贺砚星有些焦急地看着被隐一逼得节节后退的严隐，她轻晃着徐正均的手逼。
徐正均俯身低头，修长白皙的指尖微微扣着少女的后颈，靡丽的嗓音惑人心扉，“星儿这幅为情郎心急如焚的模样，真真是刺眼。”
贺砚星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识。
兄长，自重（四十一）
贺砚星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轻盈的雪纱，她眨了眨眼睛，记忆回笼，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拉开床帘。
“醒了？”清冷贵气的声音响起。
贺砚星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子边的徐正均，她停下来动作，“哥哥，严家哥哥怎么样了？”
徐正均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看向坐在床边的少女，六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精致。
“星儿一醒来就问别人，从我们见面起星儿就没问过一句哥哥这些年过得怎样，全身心都在了别的人身上。”徐正均叹息一声，他起身走向少女。
贺砚星看到他走过来的身姿，微微往后仰了仰，清丽的眼眸纯净得如同一汪潭水，她抿了抿唇问道：“哥哥这些年过得好吗？”
贺砚星知道剧情，所以她不担心徐正均回去后会被欺负，更何况，她相信以徐正均的聪慧一定不会被人欺负。
“挺不好的，本以为星儿也会把我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已经有其他人先我一步入星儿的心了。”徐正均的指尖触上贺砚星的脸颊，微凉的指尖让少女不由自主地避了避。
看着少女避开的脸，徐正均的眼眸暗了暗，他伸手把少女拉到怀里，“星儿向来聪慧过人，该知道，我现在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语毕，徐正均低头吻上少女的绯唇。
贺砚星睁大了眼眸，长睫下漆黑的似承载了星河，好看得令人炫目。
“星儿可知，这些年我忍得有多辛苦。”徐正均起身，凉薄的指尖抚上少女精致的脸颊，缓缓往下，极缓的动作磨得人发疯，像是在同她调情，又像是在威胁，难以言说的念头在疯长，暗瘾翻涌，欲念横生。
贺砚星往后仰了仰，若不是徐正均的手臂在她腰间，她几乎是要倒在床上，她抿了抿唇，糯声喊道：“哥哥。”
徐正均看着少女水润的眼睛，微垂眼眸，轻笑道：“星儿可明白了，若是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帮你。”
贺砚星抓住徐正均往下的指尖，语气坚定地开口道：“那哥哥帮我让贺家再无后顾之忧。”
“如你所愿。”徐正均轻吻在少女的唇间。
天暗下去又亮了起来，在太阳照在大地的那一瞬间，一切好像都是新生一般。
京城又沸腾了起来，太子谋反，被禁军就地格杀，可惜的是皇帝在当晚处理完太子后心疾发作，当夜就去了。
宫里一时乱做一团，直到皇帝密诏被找到，年幼的七皇子继位，改国号洪真。
——贺家——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贺易荣拉着女儿的手，满脸后怕，昨日京城可谓是乱成一锅粥，在得知女儿不见的那一刻，他派了人去寻，可没有半点消息。
但是贺易荣知道，他的女儿落入任何一方手里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手里有二十万的兵，没有人敢正大光明与他为敌，而抓到星儿也一定会来与他谈判。
只是贺易荣穿着盔甲在家中等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消息传来，在他忍不住要亲自出门时贺砚星回来了。
兄长，自重（完）
贺砚星看着父亲沧桑的神情，知他一夜未睡，“爹爹，我无碍，不久宫中就会有消息传来，你现在只需去休息就好。”
“外头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太子败了。”贺易荣看着女儿，这些年女儿做什么他多少知道些，可只要女儿高兴，就算昨夜打进金銮殿的是他也无妨。
贺砚星点点头，她布局多年只为了保住贺家，如今的结局与书中不同了，“爹爹现在做的就是等新君上位。”
新君上为没什么阻碍，宫里她的人会处理好贺云宜的，据说她是皇帝近年来最疼爱的妃子，听闻皇帝逝去后，悲痛欲绝跟着一起去了，谁能不信呢？
而目前唯一超出她计划的就是徐正均了，她对徐正均的感情太过奇怪了，她是喜欢徐正均，只是其中夹杂的感情她没能分辨出来。
还没等贺砚星想好要如何与家里开口关于徐正均的事情，幼帝刚登基夏国就传去要与归云国联姻，并且指定了要护国将军府家嫡出的小姐。
这事在朝堂上掀起一层浪，和亲的益处自然是多的，新帝登基地位不稳，用和亲来稳固朝局是上策。
贺易荣在朝堂上沉着脸和人吵得不可开胶，让他女儿去和亲，做什么梦呢？他就这一个女儿，将来是招赘的！
只不过等消息传回贺家时，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却说她愿意去和亲。
“星儿，爹爹拼搏半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给你娘和你一个安稳的家。”贺易荣一脸严肃，他不愿让女儿牺牲后半生的幸福，“我明日就安排人把你送走，等过几年再接你回来。”
“爹爹，我愿意的。”贺砚星摇头，“我是仰慕夏国国君已久。”
徐正均说了要带她走，以他的能力掳走她易如反掌，可那时她不再将军府的小姐，奔为妾，最后她就算死在夏国，贺将军或许都不会知道，而他现在给了她最体面的方法，她本身也不排斥跟徐正均走。
贺易荣想了千万种方法，却没想到女儿是愿意的，他拒绝不了亡妻留给他的这个女儿，所以最后贺易荣去宫里亲自接下了圣旨。
贺易荣妥协，朝野都上下松了一口气，和亲是皇室维持友好关系最稳妥的方式。
洪真初年八月二十，将军府嫡女贺砚星以公主身份和亲夏国，十里红妆飘在京城，整个京城似乎都铺满了红绸。
贺砚星坐在马车里，外面吵吵闹闹，她放下手里的苹果，抬手欲将盖头取下。
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贺砚星心中一凛，下一刻听到熟悉的轻笑。
“哥哥。”贺砚星放下手，软声出口道。
“新娘的盖头该由夫君亲自掀开。”徐正均坐在了贺砚星身侧，他的声音比起先前在贺府时多了几分低沉。
鼻尖传来清冽的香味，贺砚星试着抽回手，没抽回来。
“哥哥什么时候对我起了这样的心思。”贺砚星索性不再动，她开口问道。
“星儿可记得是你亲口说你是我的。”看着少女镇定的模样，徐正均一双带着风情的桃花眼微挑，“莫非这只是哄我的话罢了？”
贺砚星抿唇轻笑，盖头下那张精致的面容美得让人心尖一颤，并未反驳徐正均的话，似是释然的语气柔和好听，“我自然是哥哥的。”
他们的羁绊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以什么身份在他身边贺砚星都能接受，仔细想想，他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主神殿前闹事
九天之上，仙雾缭绕。
十二神殿中有人从沉睡中清醒。
“真是有趣极了，想不到主神大人也会有动凡心的一刻。”戏谑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你疯了吗？居然还敢去招惹她！”一缕青烟飘在他的面前。
晏槐摸了摸嘴角，一双妖异的眼眸流转，看着面前的青烟，他笑道：“我可没有阻碍主神修行，小世界走一遭，我得幸抱了主神一次，倒是赚了。”
“你忘了媚卿的下场了吗？”烟喻的声音里透露着恨铁不成钢，十二神君中他与晏槐关系最好，自然不想看他受罚。
晏槐却没有丝毫畏惧，“此刻该怕的是我们的主神大人，在主神殿藏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知是什么人，让我们的主神如此神魂颠倒，甚至不顾规矩。”
此刻的主神殿外确实不平静，已有神君赶到。
“据说主神殿内进了外人，为了主神的安危，我们想看看。”苍梧神君拄着拐杖，看着主神殿缓缓地开口，语气诚恳，只是那双眼睛不时闪过的精光，显示着他并不是表面的平静。
青鸟化身成小仙童挡在殿门口，“擅闯主神殿者杀无赦！”
稚嫩的声音没有威慑力，反而让站在门口的人蠢蠢欲动。
“我们只是确保主神的安危，你拦着我们，若是主神有危险，你可犯了重罪。”音雅神君打量着主神殿门，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为何有人生来就是主神，这何其不公。
青鸟面无表情重复道：“擅闯主神殿者杀无赦！”
云识神君冷哼一身，直接释放威压朝青鸟攻去。
青鸟闷哼一声。
“尔等岂敢在主神殿放肆！”沉重的声音响在诸位神君耳中，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青鸟倒是脸色缓和。
白虎现身在主神殿前，藐视着闹事的众人，他的声音沉重如同铁锤，“音雅神君，苍梧神君，宸风神君，孟章神君，云识神君，四季神君，大阵仗啊，十二神君来了一半。”
“我们只是关心主神。”苍梧站了出来，他看着白虎，心中嗤笑，这倒是一条衷心的狗。
“要进主神殿，打得过我就可进！来！”白虎幻化出真身，炯炯有神的眼睛有凛利的杀气，微微低头散发着俯瞰一切的霸气。
无人敢上前，倒不是怕了白虎，他们在忌惮着门内的林楚然，之前那一手废了媚卿的能力让他们害怕。
场面在僵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却无人敢开口，只有白虎身上毛在微风的吹动下柔顺地飘动。
不知何时殿门缓缓打开，随后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
昳丽的容貌出现的那一刻，本就寂静的空间更加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林楚然身上。
“各位来我主神殿闹事，是当我死了吗？”林楚然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只一句话，刚刚还叫嚣着要进殿的神君们瞬间哑然，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压迫感让他们不敢去违抗面前的女子。
早日成亲
见诸神不开口接话，林楚然淡然地开口道：“我在主神殿随时恭候各位与我切磋一番。”
自然无人有胆量上前，浩浩荡荡地来却只能狼狈地离开。
.不远处看着离开的诸位神君，晏槐打了个哈欠，“嘴上倒是说得凶，不过漏了个面就吓跑了一群人。”
烟喻慢悠悠地飘在他旁边，“她是主神，手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去招惹她了。”
晏槐冷笑一声，眼眸里也是冷意，“若她失了天道的庇护，下场会很惨，这九天上的每一个人都会赶着踩她一脚。”
“她是天道亲手选出来的主神，还给予她如此强大的能力，不太可能失去天道的庇护。”烟喻很中肯地开口道。
“谁知道呢。”晏槐收回放在主神殿的目光，看到一缕青烟的烟喻，“你能不能变成人说话，你这样哪有一个神君的样子。”
青烟停了一秒，下一刻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晏槐的身旁，姝丽的面容一瞬间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这是主神林楚然的脸。
“这样呢？”明明是男子的声音，却从女子模样的“林楚然”口中说出，有种诡异的违和。
晏槐眯了眯眼眸，随即移开了目光，“你没有自己的脸吗？”
“我是烟，模样可千变万化，你说喜欢什么脸，我都可以变。”说着烟喻下一刻就变成了垂暮的老人。
晏槐摆了摆手，罢了，烟喻的真容千年难见一次，“回去了。”
在转身时，他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赤华，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挥手离开了主神殿门前。
另一边白虎化回人身，低头道：“主神，若心有所属可早日大婚，九天也许久没有热闹了。”
林楚然看着白虎，轻笑道：“会的。”
等所有人都散开后，回到殿内的林楚然捂着胸口，柳眉微蹙，漂亮的眼眸里瞬间盈满了泪水。
“乖宝。”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
林楚然下一瞬站直了身子，她笑意盈盈地看向来人，“言言。”
沈言低头把人抱进怀里，低哑着嗓子道：“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了？”
“嗯。”林楚然伸手抱住沈言的腰，若是可以她不想要这主神的身份，就做一个普通人与沈言在一起就好。
沈言的手微微收紧，眼里闪过一丝暗光，语气却是再平和不过，“要是他们容不下我怎么办？乖宝，我怕。”
“不会的，他们若敢动你，我会把他们打下九天。”林楚然抱着人安慰道，是她把沈言带回九天的，自然不会让他受委屈。
“我知道乖宝不会丢下我的。”沈言微微笑了，眼睛也弯起了轻微的弧度，勾人的桃花眼让他更显骄矜。
林楚然微闭上了眼眸，他们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看来是跟着她到了小世界，他们盯得这么紧无非是想取代她，那她让出去好了。
没有人比林楚然更清楚若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用一样东西去换，她不会放弃沈言，那就拿她的主神之位去换好了。
见天道
林楚然明白若是让十二神殿那群神君知道沈言的真实身份，他们必定会卷土重来。
与其看着沈言被他们群起攻之，不如她见一面天道。
做了决定的林楚然很快就进了须弥秘境，这是天道所在的天地，而能进到这里的只有天道认可的主神，穿过水镜，林楚然面前飘起了白茫茫的雾，眼前看不清任何画面。
林楚然没有感觉到诧异，她抬手燃起一抹紫色的神力，面前的白雾在遇到紫光时缓缓散去，露出了一些空间，林楚然抬脚往前走去。
没走多久，一声苍老威严的声音传来，“你来此找我是想做什么？”
是天道的声音，知道对方在看，林楚然抬起头，看着虚空，“我自觉担任不了主神之位，自请卸任。”
清冷的嗓音停下，空气中有一瞬的沉默。
“为了一个魔修？”天道的声音再次传来。
林楚然知道她做的事瞒不过天道，她淡然回道：“他没做过什么错事，就算从前有，那些因果，皆可给我。”
“你为了他，毁了一位神君的神格，自身也不好受吧？”天道没有接着林楚然的话，而是另起话题。
林楚然虽是主神，但在其他神君没犯大错的情况下抹除对方的神格，她自身也会有反噬，“尚可。”
“值得吗？”天道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闻叹息。
林楚然轻笑一声，“只要是他，就值得。”
这样的对话太过熟悉，天道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了，万年前的那一天，尸山血雨中，一身血污的男子抱着怀里的女子，也是如此回答他，“只要她能活着，我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拿主意吧。”
天道话音刚落，林楚然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开，下一刻她出现在一片血色中，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铺开，一片尸山中，俊美的男子抱着怀里染满血迹的女子单膝在地上，漫身弥漫的是无法言说的悲伤，天空下着雨，更显得周围的气氛诡异悲痛。
一幕幕记忆回笼，林楚然的指尖颤抖，心口的痛清晰地传来。
“喂，你不是神仙吗？怎么不杀了我？”少女的声音清丽又带着点恶劣。
“小神仙！抓了我又不杀我，你该不会看上我了？”
“我劝你最好把我杀了，不然等我逃了，我会到天界掀个天翻地覆。”
“喂！你是不是傻啊？我是魔，你是仙，我们本就势不两立，你救我做什么？”
“我是天生邪骨，你感化不了我的。”
“小神仙，你的心乱了。”少女那张漂亮干净的脸上的表情乖巧可人，可做出的动作就不如脸上的表情乖巧，她清甜的呼吸扑洒在少年眉眼间。
林楚然看着回忆里笑颜如花的少女，泪水滑落，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神，她该是在深渊里沉沦的邪魔，她哪有什么神骨，是有人将自己的神骨连同神格一起给了她，她不该是万人敬仰的主神。
“小神仙，抱歉了，你还是没有感化我。”少女最后一次躺在她的神明怀里，无奈地笑着，那双明亮的眼眸慢慢失去光泽。
神明堕下神坛，自愿被困在深渊。
而她带着不属于她的神骨和神格成了九天的主神。
“我明白了。”林楚然从幻境中脱身，她看向虚无缓缓开口道。
宿命，安排
九天主神金屋藏娇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下三界，引起了各界的注意。
妖界：“是谁去勾引成功主神，是青丘哪只狐狸吗？”
仙界：“都是谣言！主神不可能动凡心，都是污蔑！”
魔界：“我们魔主不见了，勿扰。”
而做为话题中心的人物的林楚然出了须弥秘境，纤瘦漂亮的身影带着一抹孤寂，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心口传来刺痛，不知是反噬的痛还是心疼带来的。
“言言。”林楚然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言，她收起所有情绪，轻笑着开口喊道。
沈言朝她走来，牵起了他家乖宝的手，“天道为难你了？”
“没有。”林楚然摇头，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她第一次尝到悔恨的滋味，不过更多的是心疼。
沈言有一瞬间的沉默，他知道他用这样的身份跟他家乖宝在一起会是拖累，可他总是想私心一回，“乖宝，不用公开我，我可以躲一辈子，只要你不离开我。”
林楚然心中蓦然一痛，又是如此，他把什么都想好了，这次林楚然没有应什么话，而是低声应道：“嗯。”
回到主神殿，林楚然转身去了书房，她微仰着头看着沈言的眼眸，“言言，我又些事要处理，你可以在寝殿等我吗？”
沈言低眸看着女子精致漂亮的眉眼，那双他爱极了的美眸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微微顿了顿他回道：“好。”
林楚然离开了沈言的视线，原本乖软的神色冷了下来，她走向聚魂灯旁，那上面飘着一缕白色的残魂，“西柚。”
残魂晃了晃，她不是什么系统，她是主神在深渊带回来的一抹残魂，她本不该活下来，毕竟她弑父弑母，该被处以极刑永世不得超生，是主神把她带上九天并为她修补魂魄。
“三日之后，帮我把沈言带到小世界，抹去他的记忆。”林楚然指尖微动，一抹紫色的神力出现，“放到小世界里，告诉他这是我。”
西柚从不会拒绝林楚然，聚魂灯的火焰晃了晃，是她答应了。
交代完西柚，林楚然又传唤了司命，司命来得很快。
“主神。”司命一见到林楚然便弯腰行礼道。
林楚然示意司命坐下来，“我这次找你，是想要我的命轮。”
司命掌管诸神的命簿，命轮几乎是关乎着一位神的生死，轻易都不会允许人查看，“这，命轮不可随意拿出。”
“我只要我的。”林楚然凤眸微凝，上位者的威压传来。
司命心跳加快，他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是，小仙这就回去拿来。”
司命离开之后书房安静了下来，只余满室的烛火在缓缓摇曳，林楚然半倚在椅子上，眉眼微垂着。
不知过了多久，林楚然开口道：“青鸟。”
青鸟立刻幻化成人形出现在林楚然面前，“主神。”
“过几日你可去找白虎神君，他会为你安排一个好的去处。”林楚然平静地开口。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青鸟就已经跪了下来，他化形还不久，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少年，“主神，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林楚然清楚地看到了少年脸上的不安，她无奈一笑，“我要去凡间历练许久，我不在，你一人在这里或许会被人欺负，白虎能护住你。”
“青鸟哪也不想去，我在主神殿等您回来。”青鸟抬头看着他的神明，眼里是孺慕。
林楚然站起了身子，“青鸟，跟着白虎你能学到的东西更多，待我回来，希望你学有所成。”
这下青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他只好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学好法术，日后能保护主神。
言言，你会好好的
待青鸟走后，林楚然到了寝殿，她看到了在浇花的沈言。
“言言。”林楚然开口唤道。
沈言在看到人那一刻弯眉笑了起来，他五官本就生得荼靡，如此一笑倒是多了分妖治，“乖宝。”
“嗯。”林楚然含糊应了一声，微踮脚尖吻上了沈言的薄唇。
沈言眼眸微暗，扣住了林楚然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言言，这次到小世界中你不可以再带着记忆了。”林楚然的手触碰到沈言的头，她压下所有心绪，轻笑着开口道。
沈言心底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的目光微沉，语气却带着漫不经心，“带着记忆也没什么，乖宝，我不会让天道察觉的。”
“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是以防万一，最起码，让我任务完成差不多的时候想起，可好？”林楚然笑着开口道，她没有强硬地让人封锁记忆，不然以沈言的性格会怀疑的。
毕竟她从来都舍不得强求他。
沈言果然不再对记忆的事纠结，“都听乖宝的。”
三日后。
林楚然如往常一般进入小世界，在她神魂离开时，沈言也跟着进入了小世界。
在沈言陷入小世界后，林楚然睁开了眼眸，漂亮精致的凤眸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她看向睡在她身边的沈言。
沈言的五官生得精致，剑眉如墨，这是一张被偏爱的脸，无论怎么看都无法与魔族联系起来。
是啊，他可是被选中的神明，这样的他怎么会是魔，温热的泪水低落在林楚然的手背，唤醒了她的意思。
“言言，你会好好的。”林楚然低头吻上那张靡丽的唇，有纯色的灵力在两人之间流转。
她要篡改沈言的记忆。
“抱歉。”有泪水从她脸颊上划下，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已经全是泪水了。
良久，林楚然起身离开了寝殿。
主神殿的大殿上。
林楚然立身在主位，绝美的面容冷然，指尖微动，复杂的法诀在空中呈现。
“召！”
这是召唤印，除了已经被废除的媚卿，十二神君几乎是一瞬间都出现在大殿上。
“见过主神。”无论是否真心，他们都低下了头。
林楚然的目光划过每一位神君的脸，她的语气平静无波澜，“与各位共事已久，承蒙照顾，多谢。”
这话说的奇怪，没有人贸然接话。
林楚然也不需要他们说什么，“从今日起，九天之上的主神不再是我。”
话音刚落，引起一片唏嘘。
“主神！”白虎第一个开口喊道。
林楚然抬手压下他的话，“这是天道的决定。”
“我今日只是通知各位，也希望各位各司其职，做好该做的。”林楚然看着神色各异的各位神君，没再多解释，素手一挥，所有神君被传出主神殿。
下一刻主神殿上空升起屏障，阻隔了所有的试探。
“你想好了？”天道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林楚然的目光看向空中的虚无，“是，这位置本就不该是我的。”
空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万年来，林楚然这个主神做的合格极了，能力极强，公正无私，就连天道都觉得当初沈言把神格给林楚然给对了。
或许一开始他就该选林楚然。
做为主神有软肋是不该的，在林楚然带沈言回来那一刻，天道就该把人抹杀。
只是到底是自己当初曾选定的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如今这样的局面连他都无可奈何了。
罢了，随他们去吧。
最终的结局
温和的日光下，漂亮的女子光着脚在草坪上放着风筝，脸上带着在恣意不过的笑。
“快看，这次我放风筝飞得好高啊。”少女娇嗔的声音清甜动听。
不远处坐在遮阳伞下处理工作的沈言抬起头，随后把电脑关上，宠溺又无奈地开口道：“怎么又把鞋子踢了？”
放风筝的少女就是林楚然，她手里牵着风筝线，娇笑道：“穿鞋子跑不起来。”
确实，她今天心情好穿着高跟鞋下来找沈言，兴致来了又找了风筝来放。
沈言低头把散落在不也远处的鞋子捡起来后放好。
“先穿我的。”沈言自然把脚上的拖鞋脱下，“我上楼帮你拿鞋子。”
“不要。”林楚然转身伸手要抱抱。
沈言自然而然把人拉到怀里，“怎么了？”
“你这样总在我旁边，我怎么历劫呀。”林楚然笑意盈盈地开口道。
那日在林楚然把命盘催动，在将沈言体内的邪骨取出时，沈言醒了。
“乖宝。”沈言看着她手里的动作，略一思索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下一刻，沈言身上的邪气四起，周围的空间蔓延着化不开的黑。
“言言，你停下来。”林楚然手中的动作微顿。
“你要用你的神骨换我的邪骨，我可没同意。”沈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透着疯狂。
林楚然的记忆篡改不仅没将他的记忆改了，甚至让他记起了太多从前。
林楚然咬唇，“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我不过物归原主。”
沈言把手放在命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在上面，抬眸时眼里带着些偏执，“乖宝何必如此，若你开口，要我的命都可以啊。”
“沈言，你放手。”林楚然看着命盘上一点点染黑，她忍不住开口道。
沈言却勾唇笑道：“既然乖宝不稀罕这神格，就毁了，我愿意跟乖宝永困深渊”
林楚然看着面前的沈言，她并不是要神魂俱灭，也不是要堕落深渊，不过是想带着邪骨去三千世界历练。
待邪骨洗净，她会努力回到九天站在他身边，怎么这人一醒来就发疯。
“言言，我没有想离开你。”林楚然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本来只想让沈言安稳地待在九天等她，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把事情都说清楚。
沈言盯着她的眼睛，手下的力度小了，“乖宝没骗我？”
“没骗你，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林楚然知道再不说出来，沈言发起疯来什么都能做。
沈言目光中带着怀疑，他的指尖放在命盘上没什么动作，“那我去历劫，乖宝在九天等我。”
“只有我才能净化邪骨，你不行。”林楚然摇摇头，沈言若跟着她，有太多变数了。
沈言抓住了林楚然的指尖，“若乖宝不带我，我必定会把这九天搅得天翻地覆。”
这人到底在深渊学了些什么，曾经的高风亮节都丢了吗？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林楚然执拗不过沈言，放任了他跟在身边。
“回不去就算了，像如今这样也挺好。”沈言扣着他家乖宝的腰，低声道。
他曾是众人仰慕的神，他生来就怀着许多人期盼，他们都说他能成为最出色的神君。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活泼的魔，她总是想着让他跌下神坛，似乎坏得彻底。
可相处得久了才知道，她虽然是魔，却也善良得很，她也会为了一个没多少交情的孩子而屠尽一个从根就开始腐烂的仙门，她自己也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她，有大善也心软。
他怎么能不爱。
无论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
他都轻而易举被吸引，沦陷。
从此人间万盏灯火，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