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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勿刃     奇雾山txt下载     奇雾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5 暂住聚落

    郭泽没有立即回话,似是在琢磨李良那“透明生物”与“时间异常”该作何理解。等他考虑明白后,气氛反而尴尬起来,说道:“这……你们遇见过?”

    “你们的勘查队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郭泽看李良说得认真,便打起精神来回复道:“今天出去了三组人,包括王克明在内的两组人已经回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

    李良点点头,“没有遇见也好,那东西行迹诡异,速度奇快,遇上了反而不好逃脱。但这事千真万确,我们正是在这东西的追捕下遇到的王克明,你千万不要当我是在说故事。”

    “……我明白。”郭泽的大拇指与食指捻了捻,“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李良知道郭泽还是没听进去,可他能说的已经全部说了。余下的亲身经历,能做为证据的摄像机都没法告诉对方,再想到这聚落的情况,李良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烦躁。

    郭泽感受到李良身上的变化,心有所悟,以为自己明白了李良的心理状态,遂出声说:“你也别太着急,这事我们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这消息又太过突然,内容……离奇,你多谅解。我会告诉接下来负责勘查的人员多加小心。”

    听郭泽如此表态后,李良心里舒服了不少。

    这时,郭泽又转到之前的话题,“两位打算继续寻找那透明生物?”

    李良撇了郭云一眼,郭云没有反应,他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回答,“暂时没这个想法,那东西确实危险,老实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再去触它的霉头。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想在这儿歇歇脚,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郭泽的反应较之于之前慢了些,但这点细微的改变却不明显,可仍然被李良身侧的郭云捕捉到了。“……方便,当然方便。”他顿了顿,“只是得委屈你们挤一挤了。”

    “没事,我们可以和王克明的帐篷搭一块儿。”

    当李良提到王克明时,郭泽的表情明显僵了僵。李良对此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吗?”

    “不妥倒是没有,只是王克明这人想法有些奇怪,希望你们多担待一些。”

    李良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余光却注意到郭泽的手在说这话时攥成了拳头。他以为郭泽与王克明之间有什么矛盾,想到王克明对自己的提醒,倒是不觉得难以理解。便没有更多在意。

    “你放心,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郭泽扯出一个笑容,李良也随之笑了两声。等李良与郭云从郭泽的帐篷里出来时,王克明正站在铃铛的一侧等着他俩。

    看见两人后,他挥挥手。

    李良领着郭云走过去,把郭泽对他俩的安排说给了王克明听。王克明点头道:“没问题。”

    路上,郭云问王克明,“这么多人,郭泽是怎么当上负责人的?”

    “我也不太清楚,刚进山那会儿我一直和建军在山里活动,建军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个大个子。当时我们没意识到在这山里会迷路,我们俩休息的时候,他说他去找点吃的,可这一找,就找没了。我只好自己在这山里晃荡,快饿晕过去的时候找到了这些人,那时候郭泽就已经是负责人了。”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你知道过去了几天吗?”郭云追问。

    “两三天?”

    两三天?如果只是临时负责人,倒能理解,但发展至今,看他那帐篷的设置与他自身的架势,那可不是单纯的”有一点儿野外生存技能“或“善于管理、组织”这样的优势就能建立起的地位。郭云继续问道:“他们遇见过麻烦吗?”

    “据我所知没有。食物,水……郑队给的生活物资如果利用得当,至少足够大家平稳渡过三个月。”

    “利用得当是什么意思?”郭云又问。

    王克明侧头看了郭云一眼,这一眼稀松平常,但郭云却谨慎的认为这一眼或许有一些含义。王克明解释道:“有一段时间,大家为了在进食中体会到不同的口味,就把压缩糖碾碎了和别人手中的糖果做交换,比如苹果加牛肉,或者鸡肉加土豆。”

    “粉末……压缩食物的效力会减弱。”李良插了一嘴。

    “没错。自那以后郭泽强制性的收缴了所有人的压缩糖,每日定点发放,成批领取,这一组在下一组的监督下咽下糖果,如此类推。水也是类似的规矩。”

    原来如此,掌握了资源分配,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里无异于掌握了生杀大权。郭云回头看了一眼那顶位于营地正中间的帐篷。她发现郭泽与那女人正站在帐篷外,注视着他们。郭云眯了眯眼睛,接着轻轻拉扯李良的衣摆,用眼神示意他回头。

    李良拍拍郭云的后背,没有多说。

    在王克明的帮助下,李良与郭云的帐篷很快搭了起来。李良拿出水瓶喝了一口,递给王克明。顺便状若闲聊的问了一嘴,“即然资源分配得那么严谨,那么你给我们的两颗糖果哪来的?”

    王克明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良一眼,“你们两人可真是……警惕心一个比一个重。糖果也是这营地的一种激励手段,我从那些手里有闲糖的人那换来的。”

    郭云投去一道犀利的眼神,王克明坦然的接触她的目光,并丢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过去。郭云倍感恶心的收回视线,钻进自己的帐篷里。

    李良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俩疑心比较重。”

    “你是SCA,可以理解。我倒是很好奇她是做什么的。”王克明与李良坐在帐篷前的草地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她是科学家。”李良说道。

    “的助理。”郭云在帐篷里补充一句。

    “噢,科学精神,我明白了。”王克明打了个哈欠,“从这往前走几米有一条小溪,我去洗洗身上,李良你来吗?”

    “我一会儿过去,顺着哪条绳子走?”

    王克明抓住一条绳子,“这条,终点就是小溪边。”

    “好的,你先去吧。”

    王克明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顺着绳子走进树林。李良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坐在郭云帐篷口压低声音说道:“这个营地有问题。”

    “从郭泽到王克明,都有问题。”郭云拉开帐篷的拉链,她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衣,李良眨眨眼,赶忙挪开视线。

016 郭云遇袭

    “你打算在这呆多久?”郭云问李良。

    李良单脚弯曲,胳膊放在膝盖上,手掌握拳又张开,张开又合拢,说道:“我有点在意这里的情况。”

    郭云的眼睛抽了抽,她向李良投去一道视线,这道视线给李良带去很大压力——急切的希望摆脱这里,继续寻找囡囡踪迹的意图毫不掩饰的落在李良身上。李良沉默以对,郭云便一声不吭的回到了帐篷里,合上拉链。

    李良欲言又止,看着郭云的帐篷,叹口气追上王克明的脚步。

    郭云坐在帐篷里,拿出小册子,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她将这些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撕下来吞进了肚子里。再从书包里拿出笔,继续唰唰的写起字儿来。

    刚写完一页,突然一个女性声音在帐篷外响起,“郭小姐,我是徐瞰,我能进去吗?”

    徐瞰是那个一直坐在郭泽身边的女人。她来找我做什么?郭云把册子收进书包,接着说,“稍等。”套了一件外套,郭云打开帐篷,徐瞰钻进去,她不好意思的朝郭云笑笑,“没打扰你吧。”

    “没有,你有什么事?”

    徐瞰语塞,她料不到郭云这么娇小的身躯会是这样一副性格,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赶紧说明来意,就会遭到她的不耐烦,于是她尽可能更加温和,用比她的形象更可亲的语气说道:“我担心你有些不习惯这里,就来看看。”

    “我很好。”郭云的回答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瞰等了等,确认她没有后话后,便再次主动挑起话题:“那位李良队员呢?我以为你们住一起。”

    又是这种论调,郭云心想,“他住隔壁。你要找他的话去林子里的小溪,他和王克明在一起。”

    “我……我是来找你的。”徐瞰做了一个深呼吸,似乎鼓足了勇气,“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从郭云的视角看来,徐瞰现在仿佛受惊的小动物,她似乎正处于某种惧怕之中,即使她不多追问,心里也有一个大致的猜测。她顺着徐瞰的话问道:“什么事。”

    徐瞰咽了咽口水,她与郭云同样是女人,可她却从郭云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与柔弱的她不同,也与郭云那冰冷的性格无关,而是只要和她呆在一起,就能切实找到的可靠感。徐瞰出声问道:“关于离开这座山的办法,你们有什么进展了吗?”

    “没有。”

    “……”徐瞰不气馁,再问:“我们能离开这座山吗?”

    “不知道。”

    徐瞰深吸一口气,“那……如果我们能出山,会被调查吗?”

    听得调查二字,郭云迅速做了一系列猜测,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太好的内容。

    郭云在无意识间向徐瞰甩去了一道犀利的眼神,这眼神刺痛了徐瞰,她突然嘴唇哆嗦,撂下一句“我什么都没问”的话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郭云的帐篷。

    郭云没有叫住她,而是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本以为徐瞰是受了郭泽的要求过来打听消息,但现在看来,这场闹剧似乎是出自她自个儿的意愿。

    按照王克明所说,这山以及这片营地,对这三十二个人来说,“不是囚牢,而是自由的乐园。”如果这句描述属实,那为什么郭泽也好,这徐瞰也罢,两人都对SCA的营救计划这么上心?又或者,他们在乎的其实是李良作为SCA的身份?

    SCA……

    郭云瞳孔聚焦在远处,她偶然间注意到对面那五顶帐篷里有两顶帐篷口后面各自藏了一双眼睛。他们静悄悄的注视着郭云,那视线仿佛是从某个黑暗的角落,不为人知的秘密中穿透而来。直到他们发现郭云察觉到了自己,便迅速的退回到帐篷深处。

    郭云心里起了一片阴霾,她迅速拉上拉链,可刚拉到一半,被一只手背覆满茂密黑毛的大手阻止在半路。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该死,得拖到李良回来。

    拉链被外头那人扯开,他不管不顾的钻进帐篷里,郭云甚至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觉得他身上有股难闻的味,就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没有留任何余力,她几乎使上了全身的劲儿。

    郭云的一脚把那人的脑袋踹偏了点儿,但似乎作用不大。郭云眼睁睁的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的慌乱更甚。情急之下,郭云用自己最后的理智与勇气,颤抖着手掏出摆放在书包侧面的弹簧刀,一刀扎进这人的掌心。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在这片算不得多大的草地上。

    惨嚎之后,这男人仿佛中了邪一般,嚎叫声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扼住,随后,他恶狠狠的抬起头,双目通红,眼里的愤怒与疯狂都快溢出了眼眶。

    男人抓住郭云的脚踝,她连忙用另一只脚挣扎,企图蹬开他的手。

    这一脚好巧不巧的踹在他的伤口上,刀还扎在他的肉里,朝他脸的方向移动了一分。他再次大叫出声,随之说道:“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郭云没工夫理会这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咬着后槽牙,伸手抓向弹簧刀,但这人没给他机会,一巴掌扇在郭云的脸颊上,这一掌扇得郭云大脑一晃,除了头晕目眩外便什么感觉都失去了。

    就在绝望之际,那臭味突然散开,被挡住的光线也重新回到帐篷里。紧接着郭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李良,她心想。

    李良听到惨叫声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营地。他一出树林,就瞧见了郭云帐篷的异样。顿时怒气冲天,大步流星冲到那男人的身后,提着他的衣服将他一把拽了出去,丢在平地上。

    瞥见他手上的弹簧刀,李良将其拔出,接着一脚踹上他脑门儿,那男人竟是被李良这一脚踹晕了过去。

    郭泽就是在这时候到的,他赶忙叫人来给这男人包扎伤口,可李良却在环视了一圈后扔了一句:“不行。”

    不管郭泽及围观的人如何震惊,李良赶紧进帐篷查看郭云的状态,除了脸颊充血红肿,衣服有些凌乱外,一切还好。

    呼出一口气,李良给郭云上了药,随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帐篷。

    郭泽见他出来,立马迎上去,问:“郭小姐没事吧?”

    李良看着他,“你觉得呢?”

    “……”郭泽在此时的李良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令他呼吸不畅的压力,这压力与他曾在企业里经历过的大小风浪不同,而是由巨大的腥风血雨形成的风暴,将他从平地掀上天空,任由刀子般的飓风撕裂他的自尊与自信。

    郭泽不愿妥协,他嘴唇嗫嚅,低声念叨了一些什么话,速度很快,李良无法分辨。随后,郭泽说道:“如果郭小姐没事,请让我为我的营地成员疗伤。”

017 是我们不对

    郭泽说这话的时候,十几个人站在他的身后,好似在为他壮胆。在郭泽把这话说出来后,他们仿佛约好了般,齐齐看向李良。虽然集体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但他们的眼睛却仿佛代替了说话的嘴,说着李良听不懂也看不透的话。

    受伤的男人蜷在郭泽与李良中间,对正在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王克明站在郭云帐篷一侧,他一如既往的扬着嘴角,叫人难以察觉他的真情实感。

    面对郭泽以及郭泽身后聚集起来的人群,李良没有退怯,相反,他仰着下巴将众人的表现一一收入眼底。他们通过数量堆砌起来的气势,在李良面前颇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

    李良收了一点下巴,审视着郭泽。

    郭泽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李良的目光像虫子般爬过他的皮肤,让他浑身一颤。郭泽缓了缓,说:“你可是SCA。”

    郭泽这话如一块石头砸进池塘般,激起了大片的水花。

    “SCA……他竟然是SCA?”

    “SCA什么时候这种人也收了?”

    “一定是山,在山里无人监督,所以他无法无天啦!”

    “残暴!”

    郭泽制止道:“都别说话。是王勇有错在先。”

    “但那女人不是没什么事吗?”

    对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替王勇开脱,李良欲反驳可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道理好像全都被他们说了个彻底。

    “闭嘴。”李良突然出声,但他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淹没。又或是有人听见了,却不想理睬。他沉下眸子,一脚踩在王勇的手上。

    昏迷的王勇被李良一脚踩醒,他痛呼出声,这声音比李良的话好使多了。

    “你这是做什么?”郭泽问。

    这群人又不谋而合的陷入了沉默。这沉默把翠绿的树林染黑,黑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李良歪了一点脑袋,表情阴沉。“你们是怎么回事?”

    虽然明白李良这话的意思,但郭泽仍然心里一悚。他忍不住瞥向李良的脚底,王勇的伤手。

    郭泽在任何时候瞥出这一眼,李良都不会觉得奇怪,然而偏偏是在他问出这句话时,才有了这个动作,这不禁令李良心生疑虑。

    他松开脚,抓起王勇的手,惊觉他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这怎么可能?……但事情已经发生,眼下的情况叵测难料,倒不如想想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这男人的伤口正在自愈,而郭泽显然清楚这一点。既然能治愈,他为什么要提出治疗?甚至以SCA作为逼我就范的条件。他身后的人同样如此……他们想要隐瞒自愈?为什么?

    王勇用力把手抽回,疼痛使他五官扭曲,但较之于他眼睛里折射出的疯狂,那扭曲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我想你得解释一下了。”李良说。

    “我没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郭泽的语气越发强硬,他似乎真的找到了某种底气。

    “对啊,放开王勇,这关你什么事?”

    “太过分了。”

    “放开他!”

    这些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的话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高。不敢说话的人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张开嘴,说出了他指责李良的第一句话,然后便是第二句,第三句。每一个人都从身边的人身上汲取到了力量。这致使他们说的话越发难听,甚至称不上“有理”。

    李良的眼神再没有办法威慑到他们了。这些人此刻的神情与瘾君子无异。李良的余光看见王勇扬起嘴角,他挑衅的看着李良,宛如一幅胜利的小人嘴脸。

    一如此前,李良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深奥的道理他不明白,但他明确的知道一点——这些人错了。

    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说明这一点。

    徐瞰混在人群里,她不敢站在郭泽的身边,只敢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注视着事态发展。当场面逐渐失控时,她忍不住捂嘴低声说道:“又来了。”

    比嘈杂人声更明显的,是徐瞰自己的心跳声。她既害怕,又紧张,不清楚自己此时该怎么抉择,怎么抉择才是对的?她痛苦的闭上双眼,但预想中的怒吼与争执并未发生,疑惑的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聚落成员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无论男女。

    而李良正站在郭云的身前,与他贴得很近。直到此刻,徐瞰才真正相信了李良作为SCA的身份,除开那身肌肉与那个名字外,李良这超越了常人极限的实力,必然出自SCA。

    相比较徐瞰,正面迎上李良的郭泽感受更深。

    从李良发力开始,他只能模糊的看见对方的影子,但身后传来的一声声或惊呼或痛呼的叫喊声倒一点儿也不含糊,甚至有的人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郭泽这时候才明白,李良那游刃有余的自信从何而来。明白这一点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慌乱。

    他不能把王勇交给他们,只有这一点绝不能让步。

    郭泽心思百转,缓和语气道:“王勇,三十九岁,ID鉴定员,与妻子结婚十年,孩子八岁,父母离异,母亲勤恳持家,独自将他抚养成人……”

    李良的眼神越来越夸张,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但郭泽知道,这个男人动摇了。这人果然如他所想,是个心软的男人。还好他不曾因为进了这山,就丢了平日工作上的习惯。郭泽专挑一些感性的事说出来,他说的越多,李良就越愤怒。

    李良出手抓住郭泽的衣领,郭泽眼睛一亮,加快了语速。

    然而,“停手,李良。”郭云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帐篷口。她换上了入山时穿的衣服,睡衣被她随手扔在地上,就像扔一片无意义的垃圾那般。

    她笑着走到李良身边。

    李良问:“脸怎么样?”

    “痛。”

    “……”

    郭泽眼皮抖动,“郭小姐,真是非常对不起。”

    “呵,”郭云的笑容深了一分,“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SCA做什么?”

    “……”李良眨眨眼,总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对劲。

    “这中间有些误会。”郭泽无奈解释。

    “你别跟我说,跟我的脸说。”

    郭泽梗了一嗓子的话说不出来,只能又重复道:“真的非常对不起,如果你愿意把王勇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郭云摆摆手,“不用了,这事是我们不对,我和李良毕竟只是客人,对你们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反而有些愧疚。我更希望你别把这事往心里去。”

    “???”李良的脑门上贴了一串问号。

    郭泽也对郭云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回应道:“那是自然……我替王勇谢谢你。”

018 一个机会

    李良下手不重。郭泽把地上的人挨个叫了起来,领着他们远离李良与郭云。王勇被围在众人中间,跟在郭泽身后,与挑衅李良时的状态不同,他此刻垂着脑袋,抱着双臂,身子不停的打着摆子。

    这一行人中,有另外两人带着王勇进到郭泽的帐篷里,剩下的人各自散去。

    王克明朝李良与郭云眨眨眼睛,那意思分明在说:我知道你们又要说悄悄话啦。接着钻进自己的帐篷,留李良与郭云单独说话。

    李良说:“这样好吗?”

    郭云收敛起笑容,盯着郭泽的帐篷,对李良说:“我们跟上去。”

    李良对此有过猜想,但哪怕郭云亲口说出这个打算,他仍然对郭云的决定感到诧异。这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思,若是在平常倒的确是郭云这个人理所应当的反应。但眼下,几分钟前她刚经历了一次紧急而可怕的事,如果他没能赶回来?如果那个男人还有同伙?郭云的冷静令李良多瞧了她两眼。

    教授助理?李良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即使郭云不提,李良也有此打算。他对这个聚落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非常在意,王勇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受到自我的支配亦或是别人的控制?攻击郭云的理由?不仅是王勇,郭泽、徐瞰,王克明,还有这聚落的其他人……

    是这山的原因吗?

    李良的视线扫过一顶顶帐篷,“现在不行,至少得等天黑下来。”

    时至黄昏,明亮的自然光逐渐昏暗,树林的影子左右摇摆,冷风从奇雾山的深处渗到这片营地。

    郭云摸了摸脸颊,被那男人扇了一巴掌的地方一碰就疼。这疼意便是她的火炉,驱散了周遭寒冷的空气。

    “我有办法。”她说。

    李良看着她,等她的解释。

    “你在这等我。”语罢,郭云不顾李良的阻止,避开人群的视线,钻进树林。视线锁定在一顶黑色的帐篷上,她沿着树林的边缘小步行走,停在那黑色帐篷对面。捡起一颗小石头,礽向帐篷。

    徐瞰从帐篷里露了一个头出来,她看见站在对面的郭云,她朝自己招了招手。这时候的郭云就像是勾人魂魄的死神,徐瞰感觉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她小心看了看四周,然后对中间帐篷里的人说了什么,才离开帐篷区,走进树林。

    她的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问郭云,“什么事?”

    “帮我个忙,我就帮你向李良求情。”郭云躲在树干后头,警惕周围情况的同时注意着徐瞰的反应。

    徐瞰的呼吸乱了,她连忙否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能出来太长时间,他们会出来找我的。”

    郭云从兜里拿出一个小东西塞给徐瞰,“把这东西放在郭泽帐篷里,一定要放在不起眼的地方,能藏起来更好。我说到做到,不管你们做了什么,我保证你至少能过李良那一关。顺便他和郑队关系不浅。要不要做你自己决定,就这一次机会,你最好尽快。”

    徐瞰想把东西还给郭云,但她身后响起的声音却阻止了她。再回头的时候,郭云已经走远了。徐瞰不得不拿着郭云给的东西回到自己帐篷,她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毯子上,这东西的外壳包了一层铁皮,这铁皮瞧着有些老旧了,一点氧化后的红斑隐约可见。

    她盯着这东西,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不决。

    这时,有人推开徐瞰帐篷门口的帘子,不打招呼的钻了进来。这人与郭云李良有过一面之缘。她见徐瞰动作仓促,笑道:“藏食物呢?郭泽对你可真好。”

    徐瞰的勉强一笑,没有接话。

    这女人自顾自的继续说:“这都快到晚上了,他们那几个臭男人还没把王勇的事商量出个结果来,我们都饿得不行啦。你去帮忙问问呗?”

    徐瞰抓住毛毯。女人见她好似在发呆,就拿手在她面前晃晃,“咋地了?你俩吵架了?”

    徐瞰回过神来,“没……”

    “哦……那你去问还是不去?”

    徐瞰咽了口唾沫,她似是说给这女人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我去……”

    “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我等你信儿啊。”

    “嗯。”徐瞰的手摸进毛毯,抓紧郭云给她的东西。

    徐瞰走到郭泽帐篷前,越是靠近这地方,她心跳得越快。走到这儿了,她突然后悔起来,但郭泽已经发现了帐篷外的影子。

    “徐瞰?”

    “啊,是我。”

    “进来说话。”

    徐瞰拼命压制住自己哆嗦的四肢,钻进帐篷。帐篷内的空间拥挤,不仅有郭泽,王勇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王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得老高,正躲在帐篷的角落里无声呜咽。

    徐瞰见他这样,连忙挪开视线,找了个毛毯边缘,相对有空余的地方跪坐而下。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如刚开始那般紧张了。

    徐瞰放缓语速,进可能保持声音平稳的柔声说道:“陈爱托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开饭。”

    另外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听了这话,嘻嘻一笑,“这个陈爱真是鸡贼,知道让你过来郭泽不会责怪。”

    徐瞰浅笑道:“您说笑了。”

    “嗨。”那人摆摆手,和旁边的那个男人说了两句。

    郭泽:“让他们在等等吧,王勇这事不能马虎。告诉大家都理解一下。”

    “嗯。”徐瞰微微颔首,准备离开。伏身走到帐篷口时,把藏在袖子的东西滑落在地上,手指轻轻一推,藏进了毛毯下方。

    “徐瞰。”郭泽叫道。

    徐瞰被这声喊叫定住身子,大气不敢喘,一时间都忘记了回应他。

    郭泽掰开她的手掌,给了一颗压缩糖。“你先吃,别饿着了。”

    俩男人的调笑声忽远忽近,“郭泽对你这么好,等出去了就办离婚改嫁吧,哈哈哈哈哈。”

    徐瞰把头埋下去,做娇羞状,道了声谢后便匆匆离去。

    另一边,郭云与李良各自带着一只小巧的耳机,郭云说道:“她离开了。”

    李良叹口气,“还好成功脱身了,你下次行动前还是得跟我打声招呼,不然平白无故的害了别人,这责任谁都没法担。”

    李良说的话,郭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他在念经。突然,她听见耳机里有人说道:“那现在怎么办,王勇这个蠢货搞了这么一出,我们计划把李良拖下水的事就打水漂啦?”

019 陷入两难

    即使隔着窃听器,李良二人都能感受到郭泽帐篷里的凝重。明白自己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困扰,李良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策反他不可能了。”郭泽说,“他的样子你们也见到了,那种人恐怕死也不会和我们站到一条船上。”

    (重击地面的声音)“那怎么办?一直把他留在这?”

    “开什么玩笑?留他干嘛?留他发现我们的秘密?”

    “那你说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占祥说的对,”郭泽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也许他自己都没听出来自己声音中的狠戾,“我们不能把李良留在这。”

    “你说怎么办。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把王克明叫过来。”郭泽突然提到了王克明,李良与郭云默契的对视一眼,随后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机上。

    “这事和王克明有什么关系?那小子就是个滑头,靠着一张小白脸混吃混喝……”

    郭泽打断这人的念叨,“叫他来再仔细问问苏伟的死因。”

    “噢……那王勇这龟孙怎么办?”

    “先关起来,他这状态不能留在外头。”郭泽下了结果,李良在耳机里听到王勇低声哀嚎的声音,然后又听得郭泽说道:“我们这是在救你,你明白吗?”

    王勇的声音不大,说话时带着颤声,“我不明白,对方不过就两个人,我们怕什么?”

    “蠢货。”郭泽接着说,“晚上找几个人一块儿,把他送走。”

    “现在怎么办?”

    “绑起来。”

    王勇挣扎着,他的声音忽大忽小,“你们就做缩头乌龟吧,下一个就是你们。”一阵挣扎之后,只剩下呜呜的声儿,而郭泽与其他两人也从帐篷里走了出去。

    李良用手掌把帐篷的帘子拨开一点缝隙,向外观望了会儿,回来说道:“在派发食物。”

    郭云点点头。她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写了点儿东西。

    李良好奇的问,“你一直在写什么?”

    “见闻。”郭云头也不抬的说,“很多东西不记下来我怕自己会忘记。”

    “噢。”见郭云写的认真,李良又探出脑袋,观察郭泽一行。郭泽不见了,只留下徐瞰与另外两人招呼聚落成员。李良环视一圈,最后在营地边缘找到了人,他回头瞧了眼郭云,似是不太放心她,只好眯着眼睛看过去,通过读唇语的方式解读郭泽与另外一人的谈话内容。

    那人的模样有些狼狈,头发,衣服与裤子上沾满了泥土与树叶,手舞足蹈的说着话,因为距离太远,李良只能堪堪读出几个词,追,太快了,没了,怎么办。反观郭泽的侧面,他眉头紧皱,神情时而惊讶时而沉思。

    最后,他将手搭在那人的肩上,说了几句,李良猜测多半是些安慰的话。那人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随后走向人群。接着,郭泽把目光投过来,与李良的视线碰上。两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思考。李良想着,什么事会让他朝自己投来目光?那人看来刚从外面回来,会是剩下的勘测小组吗?遇上了什么?透明生物?或者郑立找到了联系他们的方法,他有消息带给我?

    李良心里不断猜疑着,他干脆从帐篷里走出去,站在空地上等着郭泽过来。郭泽的行动没人注意,他慢步走到李良跟前。首先问道:“郭小姐怎么样了?”

    帐篷里的郭云听到声音,停下笔,竖起耳朵偷听。

    “还是那样。”

    郭泽点点头,跳过这个话题说道:“之前向你提到过的勘测小组回来了。”

    “我看到了,怎么只有一个人?”

    郭泽顿了顿,“另外一个人死了。”

    看来接下来才是重点,李良顺着郭泽的话问道:“怎么死的。”

    “不知道,事实上……如果没有你之前说的那番话,也许我会认为他死了。但现在却不敢下这个定论,他消失了。在刚才那个男人面前,活生生的,一下子就没了。”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李良此刻无比清楚这一点。郭泽向他抛出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无视的情况。李良没有马上接话,他正在迟疑。

    郭泽继续说:“剩下这个人转身就逃了,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在追他,他只是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

    他很有可能把那东西引到了这营地的附近,李良心想。

    显然,郭泽和他是一个想法,“如果那东西跟着回来了,这个营地势必得遭殃。”他表情严肃,但眼里却亮闪闪的,“这件事我们没有处理经验,也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他又问,“我们该怎么办?”

    一边是这座营地的秘密,一边是致命的威胁。李良陷入了两难。

    郭泽没有催促,他只是以一动不动的站在李良身侧的方式不断提醒他,他们这边有三十来号人,他们是郑立交付给李良的责任。他也好,帐篷里的郭云也好,这两人都在等李良作出决定。

    拿到压缩糖的人纷纷回到帐篷,排队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发现这处变化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知道郭泽为什么又和SCA队员站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表情这么严肃。尤其是那个SCA,他的脸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了。

    数双眼睛盯着李良,李良的大脑运转,直到前襟后背都湿了一片。这营地的秘密也许涉及到了人命,也许涉及到了一些根本不该发生的事,李良认为自己应该去阻止它。但大变活人的戏法真相,这座营地三十二条人命被郭泽塞到了他的手里,他丢不开,也不能丢。

    郭云盘腿坐在帐篷里,在纸上画下了两个圈,两圈交集的地方写下了李良的名字。接着她的笔点在一个圈上,写道:“值得救吗?”,又在另一个圈上写道:“这个可以救。”写完两行字,她咬了咬笔头,在李良的名字下拉了一道箭头出来,接着写,“木头。”

    再画出一道箭头,箭头的尾端写上方琳二字,再箭头的横线上写下“同伴”与“信任”。郭云盯着这张图看了一会儿,看得也非常认真。随后叹口气,钻出帐篷对李良说:“去吧。”

    李良复杂的看着她,郭泽不懂这复杂从何而来,但郭云懂了。她又说:“交给我。”

    李良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不同意。

    郭云拍拍他的胳膊,这男人的手臂硬得像块石头。她握起拳头,在自己胸上捶了一下,接着锤向李良的胸口。

    她无声的说——我的力量也是你的力量。

020 兵分两路

    最后一组勘测人员的幸存者,名叫徐能。是个接近四十岁的男人,有些谢顶。说话有些唯唯诺诺的,好像很害怕受到人的欺负或是排挤,没说一会儿话就会抬起袖子把额头的汗水蘸干。

    他给李良指了方向,又说大致是那一片地方,因为害怕跑得太急,只能记住一个大概。接着又比划半天,后怕的描述了一遍自己搭档消失的情景。来来往往的不断重复,核心拢共就那么一句话:“突然就没了,什么预兆也没有。”

    这倒是挺符合李良对那东西的印象。临走之前,李良拉着郭云走到没人的地方,教她比划了一个动作,“往死里踹,瞅准了踹。”

    郭云没跟着学,她无语的走回两人帐篷的位置,说道:“我不会跟得太紧。”

    李良定定的瞧着她,郭云也用同样的眼神回望过去。直到李良看够了,才说:“撑到我回来。”

    “知道。”

    “不要逞强。”

    “我惜命。”

    听郭云这样说,李良才放下心来。他把绳子的尾端系在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有李良半个人高。重得离奇,郭云很惊讶他竟然能徒手把它举起来。

    李良随意笑笑,“虽然曾经退役过,但这点功夫还没忘。”

    “SCA的人都能做到这样?”

    “也不是,看个人天赋。药剂对人的改造完全是基于这人本身的素质条件,这没法强求。”

    “你是在夸自己?”

    “没有。”

    两人闲聊的时间里李良已经把石头归置到了原地,他拍拍手掌,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作品。郭云冷不防的提醒道:“他们可以剪了绳子。”

    李良从包里掏出刀子,递给郭云,“你割它看看。”

    “不割。”

    “……”郭云抱着手臂,一副完全不配合,也没有好奇心,无所谓李良说不说真相的态度令李良实在感到没辙,他只好把刀收起来,然后解释道:“虽然外表和他们的绳子一样,但这绳子的材料特殊,里头混了两种合金,他们不可能剪得断,就是砸也没办法。”

    郭云看着泛光的绳子若有所思,“我的绳子也是这样?”

    “嗯。”李良接着补充道:“材料上郑立倒是舍得,只是给你少了几样东西。”

    郭云不在意这个事儿,她又问:“那你能把这绳子砸断吗?”

    李良摇头,“这可能是我们手上最坚硬的东西了。”

    “你什么时候出发?”郭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即转移话题道。

    “现在吧。”李良呼出一口气,“这聚落的事,我们也不用急……”

    郭云瞥了他一眼,李良便噤了声。说实话,到现在他反而有些不能确定,郭云突然变卦,对郭泽等人背后藏着的秘密如此上心的原因,究竟是为了林教授的女儿囡囡,还是因为自己受到了袭击,当然,这两种可能都有。

    “这事不用再说了,如果你能在晚上之前回来我就等你一起行动,如果不能,你就安心去找那东西的行踪。对了,如果绳子打结怎么办?”

    “你对这绳子还挺上心的。”李良看了看周围,抓了一小截绳子在掌心,将它绕在一起,“这绳子经过处理,虽然不能肯定这个功能还起不起作用……”他的手顺着绳子的纹路摸过去,然后又摸回来,接着将绳子捏扁,一道蓝色的不起眼的微光从绳子表皮一闪而过,而原先绕在一块儿的绳子就这样解开来,呈一条乖巧的直线躺在李良掌心。

    郭云感叹,“SCA的好东西。”

    李良耸耸肩,“算不上好,只是这技术实用,郑立才死磨硬泡的找科技部开发了来。”

    “不过这功能需要使用权限。”李良忽的补充了一句,不等郭云问他,他就说了出来,“你试试,郑立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应该把你的指纹录进去了。”

    郭云的脑子里闪过郑立高大的身影与坠了点儿肥肉的下巴,他全身上下只有那架金丝眼镜能与负责人的身份能挂上钩。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郭云全当自己说了梦话,便照着记忆中李良的动作摸向绳索,不出李良所料,郑立果然给她开了权限。

    郭云面上一喜,李良出声提醒:“我不知道你打算用这绳子做什么,但还是谨慎些,这些人问题不小。”

    “我知道。”

    李良又嘱咐了几句,起先郭云还配合着点头答应,后来就敷衍了事,最后忍无可忍,觉得李良简直着了念经的魔咒,遂说:“你要拖到晚上不成?我可着急去探个究竟。”

    李良咂咂嘴。“多小心。”

    “嗯。”

    李良离开了营地,身影完全没入树林。郭云站在大石头的一侧,脚边的绳子一直在晃动,这晃动给了她信心和勇气。身后传来脚步声,郭云没有转头,她心有所感,直觉来的人是王克明。

    果不其然,王克明那矜持的微笑出现在眼前,郭云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扭头离开。

    王克明却出声说道:“这营地一共有二十名男人,十二名女人。女人都被惯坏了。”

    郭云顿住脚步,转过身子,上下打量起王克明。这个人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洗干净的脸正如占祥与另外一个男人所说,就是个小白脸的长相。类似的人她见过不少,但他们的想法总是很容易被猜中。虽然极力隐藏了真实的想法,可当他们开口说话,抬手做事时,他们拼命硬藏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来。

    但王克明不会。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郭云确信这营地里大部分的女人,不,就是大部分的女人,都没办法在王克明这样的眼神下坚持太长时间。他好像在看自己珍视的宝藏,眼里带着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关心。

    如果非得选一个,郭云更喜欢李良的眼睛。那双眼睛连着李良的心脏。

    郭云问:“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也许你会需要这个信息。”

    没有任何理由,郭云觉得王克明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她的手指动了动,睫毛眨了眨,然后问了一个问题:“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021 遇上了

    “那边。”李良在一片被杂草覆盖的泥石小道上找到了徐能的鞋印,鞋印不全,鞋头凹陷,看来他的形容并不作假,这的确跑得命都不要了。

    李良拿出水瓶喝了一口,接着瞧了眼时间,晚上八点。月光被叶子茂密的树冠挡在山外,李良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于这条小道上继续摸索。

    这个时间,郭云已经出发了吧。

    想到郭云,李良便自觉受到良心的谴责。他明知那座营地非常危险,更明白郭云在遭受袭击后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乃至创伤,但在郭云提出兵分两道的解决方式时,他却无法拒绝。没道理把信任作为借口,将那危险的事推给一个姑娘。

    李良使劲拍拍脸,啪啪的声音在山里回响。打起精神来!李良想道。回忆起郭云给王勇的那一刀子多少给了李良一点心里安慰。

    当四周陷入黑暗,夜幕为奇雾山的所有地方披上一层深蓝色的外罩后,李良的心就情不自禁的牵系在郭云身上。出发了吗?安全吗?会被发现吗?来得及逃跑吗?另一方面又琢磨着,得到答案了吗?有人受伤了吗?郭云的安危与营地的真相如一对双子星,在他的心里相互环绕旋转,上升,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乱。

    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李良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对自己说。

    四周寂静无声,安静得只剩下李良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他膝盖微曲站在灌木丛里,背靠树干。但即便如此,他仍能从黑暗中感受到一双无形的手,正企图摸上他的肩膀。李良盯着前方,手里的电筒关了开关。这附近什么也没有,但一点风水草动就能让他把心掉在嗓子眼。

    看了眼绳索剩余的长度,李良心下讶异,竟然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了走了六百多米。这六百多米耗费的功夫,比他当年在加重一百斤的重力场上慢跑一万米更累。

    抬起后脚,前脚掌轻落在徐能脚印稍稍靠前一点的地方,李良打开电筒,顺着徐能脚尖相反的方向将灯光打过去。白色明亮的的光圈落在地上,李良心里一悬,他不断移动光圈,但不管光圈落在哪儿,都找不见徐能的前一个踪迹。

    李良立马意识到:到地方了。

    他弯下身子,保持动作,屏息凝神。

    夜风在山间游走,吹动树叶与草叶,不同类目的枝干晃动,发出唰唰的声响。当李良把心沉下去,耳朵立起来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这声音包围着他,不曾断过,也不曾离开。

    李良躲在比黑夜更黑的阴影里,但这绝佳的躲藏之处却不能给他一点安慰。握着的拳头早已湿滑,汗水布满了手掌,前胸,后背与额头。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回忆着当初被袭击时的感觉,以及那时的声音……

    晚风拂过李良的皮肤,为他带去一丝凉意。这风,好像越来越大了。

    大。李良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成了一个点。他没有转头,但却看见了一张脸凝滞在自己身侧。那脸一闪即逝,却如平地惊雷。李良半点不做犹豫,抬脚便跑。背后没有了需要保护的郭云,李良脚底发劲,如一颗炮弹般冲去了老远。

    然而这样的速度并未给李良带去一丝安全感,他能感觉到这东西和上次那玩意不一样。它在李良的身后掀起一阵飓风,接着从天空俯冲而下。李良的后背冷飕飕的,凉风不断蹿进他的衣服里,如舌头般顺着他的脊梁一路向上。

    绳索还剩318米,距离营地682米。负重1公斤,速度60m/s。李良再次90度转弯,腰上的绳索盒将多余的绳子收回去,李良跑远了,便又放出来。李良不敢肯定自己奔跑的方向与预想一样,也许他早在奇雾山的影响下偏向了与预期完全相反的方向。

    至少得朝营地的反方向跑,带它离开这。他对自己说。

    李良不止一次的把手扣在绳索盒上,只要他的拇指轻轻一按,绳索盒就会落在地上。没了距离的限制,李良可以和这东西跑上一天一夜。但他知道这不行,他害怕奇雾山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带着这玩意儿跑回营地里去,那样不消半分钟,营地里就不会再有一个活人。更何况,郭云还在那儿,他得回去找她。

    事实上,即使李良没有解开绳索盒,他依旧与这东西跑上了大半天。电筒的灯光在四周晃动,李良脑子里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加上树木与石头的轮廓依稀难辨,他不得不集中起注意力,免得脚下一个不稳,自己就没了。

    说来好笑,他本只打算出来探查个虚实,以便未雨绸缪。毕竟提醒郭泽是他的义务,保护这三十二人也是他的责任,却没想到一路寻来,本以为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找着它的踪迹,却料不到这东西一直盘桓在徐能同伴消失的地方。

    身后呼呼的声音一会近一会远,一会左一会右。李良绕山而跑,不停变换方向。腰间绳索盒上显示的数字疯狂减少,又增加,如此往复。这期间,减少的还有李良脑袋里的东西,郭云,营地的真相,身上的任务,还有这山的诡异之处,通通远离了他。只剩下他自己,与身后的那东西。

    他的呼吸开始紊乱,额头有薄汗覆着,肌肉隐隐传来酸痛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速度正在变慢,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舔舐他脖子,那触感冰凉,似有似无,如一阵清风。李良一咬牙,再次提速。但心里却琢磨着,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

    他该怎么办?

    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把作为主人的李良都吓了一跳。

    如果停下来?

    李良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儿,那不断下坠的感觉清楚的传到大脑。他的眸子沉下去,沉下去,然后猛的一顿,后脚就在这一刻发力,脚掌将泥土生生向后推了一个小土堆出来。若是有人在这,少不了会觉得李良这人真是厉害,还能边跑边使劲。

    李良没有回头,但那令人心悸的感觉却渐渐减弱,就在李良觉得自己安全了的时候,心又突然毫无预兆的提起来,全身汗毛竖立。不敢停,不能停。李良疯狂的驱使着双腿,哪怕两条腿仿佛被灌了铅,血珠从毛孔里渗出来,也不敢慢下来。

    身后那莫名的气息如一道高墙,那高墙上挂有几百几千门巨炮,李良没空咽下口水,也没空管脑子里骚动不安的想法,他只能跑,也必须跑。

    这个想法胜过了一切,胜过了黑夜,树林与石头,李良不要命的跑着,却毫无预兆的摔倒了,一道藏在树林里的浅沟绊倒了他。

    李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顾不得扭伤,迅速转过头去,这是他第一次回头。

    它不在了。

    他安全了?

022 回营地

    绳子还剩50米。

    李良从背包里拿了喷剂,朝脚腕滋了几下。红肿消退,余痛仍在。揉了揉肌肉,硬得不像话。李良撑着地,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子没站稳,脚下趔趄差点摔回去。抬头望天,白雾稀薄,依稀能看见星光点点。正是天黑的时候。

    抿了一口水,李良把绳索盒设置了一番。它的自动回收功能会带他回到营地。只希望这一路上别在遇见那东西。但李良心知,如果郭泽不让营地远撤,再遇上它,就还是迟早的事。

    不仅如此,这东西的存在感强烈,它与李良头一次遇见的那东西不同,说明这玩意的数量绝非单一……看不见摸不着,躲在暗处的透明东西,他尚且如此狼狈,换做普通人该如何?李良的内心如坠了一块大铁铅般沉重。

    这山里恐怕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郭泽一行必须撤走。

    回程的路因为绳索的原因好走许多,但李良仍因为警惕那东西的缘故耽误了脚程。

    命运这个东西,叵测难料,李良越是不想遇见它,就越是朝它靠近。也许这是奇雾山的期望,它故意把李良引向了那东西。但处于高度警戒中的李良早已发现对方,这东西走动时的动静相对来说比较明显,李良蹲在地上,关了手电,熟悉的呼呼声就在前方。

    这时候月亮高挂,丝丝银光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渗下来,照亮了这片土地。树叶轻轻抖动,杂草弯曲,然后挺直,有东西正在经过。只是这一切都太像风吹过的景色,所以难以发现,但如果有心去看,便不难发现在一片固定的区域里,这样的景色不断重复,而这范围以外的地方,却如时间静止般宁静。

    它此时行走的速度与之前相比慢如蜗牛。李良向后退了几步,对方没有一点反应。这之后,李良无视腿部的酸疼,使出全力冲向营地。因为他看得真切,那东西行进的方向,正是聚落。

    李良大致估算了一下对方的速度,若中间不出意外,他们大约还有24个小时。24个小时,看似充裕,实则紧迫。收拾东西,辨认方向,在这山里的每一步都比山外难走数倍。他们需要小心再小心,以免一头扎进这东西的口里。

    半分钟后,李良站在营地边上。这一路他不停的把纸撕碎扔在地上,用做路标。至于实际用处能有多大,李良却来不及细想了。

    凌晨三点,天还没亮。到了这个点,喧闹的城市也该逐渐回归寂静,更何况是这小小的营地。呼噜声和呼吸声同时进入李良的耳朵,看似祥和的状态却让李良虚起眼睛。不对劲,李良想。

    第一眼见到这营地的时候,这营地给他还有郭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月的时间,这山让这些人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回归了生物本能。而这正是令李良感到不安的地方,如果食物短缺,那么他们会将注意力放在寻找食物上,便无暇顾及其他。

    但这一个月里,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与害怕后,逐渐习惯山中生活的的他们,那无处排解的压力与紧张,甚至是无聊,失去了现代生活后,这些情绪该何去何从?这聚落用行动告诉了李良他们的答案。

    正因如此,这聚落的安静就显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他没有卸下绳索盒,细如蛛丝的绳子随着李良的足迹落在地上,穿插在帐篷与帐篷之间。

    帐篷里没人,这顶帐篷也没人。这顶帐篷有人。走了一圈,李良发现有人的帐篷都是女人的帐篷,包括郭泽的帐篷在内,这营地所有的男人都失踪了。

    郭泽说的是,找几个人把王勇关起来,李良回忆着。王勇一个人的事,需要把这营地的所有男人都聚集起来吗?

    李良想无视内心升起的不详预感,但这感觉就如身后的透明生物般,叫人不得不直视它。回到自己与郭云的帐篷前,郭云果然不在。

    热血涌上头顶,有那么一瞬间,晕眩感几乎支配了李良的大脑。

    郭云出事了。

    李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出帐篷,找到徐瞰的位置。

    徐瞰没睡,她听到了脚步声,胆颤心惊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背朝月光的李良,脸埋在深深的阴影里。徐瞰被他的状态惊了一跳。

    “李良?”她不确认的问。

    “郭云在哪。”李良不答反问。但徐瞰仍然判断出了他的身份,她小声又焦急的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听到后来的那些男人说要去抓她。”

    李良握紧拳头,然后缓缓张开,徐瞰没有发现李良这一动作,她问李良道,“郭云去做什么了?”

    李良看着徐瞰,这个女人也是他的责任之一,但眼下他却没法断定对方的敌友属性,语气便情不自禁的有些生硬,他道:“和你没关系,你知道王勇被关的位置吗?”

    徐瞰嘴唇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她的眼珠微动,似是在思考。李良却没有心思等她考虑结束,“看来你知道,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徐瞰的瞳孔收缩,仿佛李良提出的要求会要了她的命,她的呼吸急促,挣扎说道:“你们……我已经完成了郭云的交代……”

    李良稍作沉默,他又握紧了拳头,接着松开,如此做了两遍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要去找郭云,你能帮我吗?”

    徐瞰左手握住右手,指节用力,一会儿十指交叉,一会儿握住手掌,动作不停变换。李良看出她的纠结,心知有戏,遂趁热打铁,开口又说:“人命关天。”

    徐瞰的眉头蹙在一起,她的视线不停的在李良身上与自己的双手间交替游走,接着叹口气,仿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好吧。我知道王勇被他们带去哪了,我带你去。”

    李良喜道:“谢谢。”

    徐瞰系上外套,瞧了眼方向,领着李良进入林子里。与那些被开拓过的区域相同,这里也有绳子拴在树与树之间作为标记。往前多走了几米后,开始出现岔路口,根据徐瞰所言,这是郭泽等人想出来的招式,以防外人发现他们用于关押犯错之人的地方。

    当李良问起那地方关了多少人时,徐瞰却突然止了声,随后又拐着弯说:“你看到就知道了。”这让李良的内心又沉一分。

    过了两个岔口后,李良突然叫住徐瞰,“我们走这边。”

    徐瞰不解,“那边方向错了。”

    “郭云在那边。”李良从杂草堆里捡起纸团,他把纸团摊开,上面的字迹潦草,写了两个比划不全,但并不影响李良看明白的字——危险。

023 被困树洞

    树林深处,有脚步声。

    人不少,把树叶踩得刷刷作响。

    郭云躲在树洞里,紧了紧衣服。脸上有一些划伤。

    外面的人还在商量怎么把绳子剪烂,交头接耳的声音窸窸窣窣的钻进耳朵里,郭云紧了紧抱着膝盖的胳膊,默不作声,头也不抬。

    这树洞是由一颗大树的根,一半露在外头,一边埋在泥土里形成的。郭云把绳子缠绕在树根上,总共缠了三层。第一层因为时间仓促,外头的人轻易就钻了进来,第二层稍微费了点劲,身材纤瘦的人扭曲着身子也能过去,但第三层被郭云编织成了一张大网,网眼小得只能伸进去一只胳膊。

    “挖个洞,从地下钻过去。”

    “你疯了?”

    “等她饿了自然会出来。”

    “她那包里有食物。”

    郭泽站在人群里,身边不停的有人来回走动,只有他站在原地,脸色阴沉的盯着郭云。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这些人提出的建议越来越没用,越来越荒唐,他才推开人群,走到郭云面前。那些人住了嘴,视线聚焦在郭泽身上。

    郭泽对郭云说,“你在等李良吧,他去找那东西,说不定已经死了。”

    郭云的手指微动。

    郭泽把眼镜摘下来,去掉眼镜后,他厚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眼角的红血丝也比戴上眼镜时,要更深几分。他继续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郭云无精打采的抬起脸,问:“什么要求?”

    郭泽的眼睑缩了缩,对郭云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加入我们。“

    郭云把脸又埋下去,只留了一只眼睛看着郭泽。外面的人打着火把,郭云从树洞里向外看,人影憧憧,影子和影子交错在一块儿。从影子的缝隙往远望,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在这树洞里听到了太多恶毒的咒骂,但不管哪一句,都比不上她在那个山洞里看到的一切。

    加入他们,郭云忍不住想笑出声,但她太累了,笑不出来,只能动动嘴角。加入他们,成为这个秘密的一部分,她自己的秘密就够她受了,在加上这个?别开玩笑了。

    郭云转过脸,那只眼睛也埋进了两腿间。

    郭泽的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看着郭云,随后对身边的男人们说道:“挖洞,动作快点。”

    “看吧,我就说了要挖洞。”

    那些人从地上捡了树枝,开始划拉地面。泥土翻动的声音,叫嚷着把土运开的声音,此起彼伏。郭云对近在咫尺的危险并不感到心慌,反而开始琢磨起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会怎么对待自己?比起这个问题,她更在意囡囡该怎么办?

    如果林教授在这里,他会怎么办?如果是林教授,一定会跳脚指责他们,你们这群渣滓,人渣,败类。接着他们会对林教授拳打脚踢,把他也关在山洞里,任由他被黑暗包围,任由他的恐惧在黑暗里滋生发酵,最后变质。

    林教授一定受不了,郭云心想。她叹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蛋。他连这座山都进不来啊……那个老教授,那个老好人……

    那些人挖的洞越来越深,足够一个十岁以下的孩子钻过去了。郭云从背包里摸出一把趁手的弯刀,立在身前。

    她会从这里出去,也许会带点伤,但她会出去的。然后她会找到囡囡,把囡囡送出奇雾山。林教授会和他的女儿团聚。

    刀不能乱挥,得瞄准对方的脑袋……或者是腿。我的力气太小了,杀死一个男人的时间恐怕就会被这些人制住。所以我只需要让他们受伤,利用疼痛刺激他们的反射弧……机会只有一瞬间,不能挥空,挥空就立马把刀扔了。如果刀被抢走,我就用牙齿,咬一下然后马上松口逃跑,不然会被击中后脑勺。

    郭云一遍又一遍的做着深呼吸,嘴唇下瘪,握着刀柄的手掌有青筋凸起。这时候她忍不住责怪起郑立来,如果他给自己准备了炸药该多好。反正这些人出去也逃不过死刑。

    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通了!来个人试试!”

    郭云立马向前走了两步,守在洞口。

    这个洞不大,目测只能钻进来一个人。郭云舔了舔嘴角,侧身对着洞口,瞳孔在眼角的位置看着洞外的人。

    人群里有人咽了口唾沫,接着有人说道:“她手里有凶器。”

    “SCA。”

    “怎么办?”

    他们又看向郭泽。郭泽淡淡的说:“都傻了吗?去把绳子抬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郭云瞪着郭泽,脚步后挪。郭泽趁机说道:“我的条件还作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郭云的视线从郭泽身上移开,将洞外的人扫视一遍。他们的眼睛里带着绿油油的荧光,比火把的光还亮。

    呵,郭云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严峻。

    郭泽戴上眼镜,“真是可惜。”语罢,他挥了挥手。

    人群里随即走出一名身材健硕的男人,他不像治安官或SCA,更像是常去健身房的那类人。他的手穿过最底端的绳索,这绳子被郭云拴得紧实,他一下子没能抬起多少,但原先只够一人通过的洞口,如今也够三人过去了。

    有人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但刀光一闪而过,他的头皮被削掉了一半。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刀落错了地方。

    没有给郭云矫正的时间,另外两人已经钻进了树洞,一个接一个的,堵住了树洞的出口,火光照在他们的背上,洞里一下子就变得一片漆黑了起来。

    起初能听见几声惨叫,更多的还是怒骂,嚷嚷着要郭云好看。在过了一会儿,就听得有人叫道:“抓住她了!”,然后是他的痛呼与惊叫声:“狗娘养的!别踩着我的耳朵了,我的耳朵!出去还能接上,诶!我的耳朵啊!”

    郭泽站在洞外,没有进去。树洞里的人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树洞的洞顶。这些影子的晃动让郭泽心里烦躁。

    郭云还是被抓住了,她的半边脸肿得老高,眼睛被挤得只有一条细缝,嘴角不停的漏血。那个被咬掉耳朵的人嚷嚷着要教她做人,却被郭泽阻止。两人隔着一张绳网,相互对视。

    郭泽一字一字的说:“最后一次机会。”

    郭云的嘴唇微动,她肿胀的脸给她说话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郭泽只好弯下腰,凑近了去听。他听到郭云说:“呸。”

024 SCA!

    能见度几乎为零。

    郭云趴在地上,双手绕后与两脚绑在一块。郭泽似乎放弃了继续劝说,他让树洞里头的人把郭云的包拿给他,现在正在检查她包里的东西。

    东西不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都多,尤其是武器。不少好事的人已经围在了郭泽身边,迫不及待的想拿走一件武器试试手,但碍于郭泽阴沉的气场,没人敢动。

    郭泽从众多物资中,挑出了小册子,把它甩在郭云眼前。问:“你写了什么?”

    郭云不作声。

    站在郭云身边,负责看守她的男人抬脚踩在她的脊梁上,郭云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她被迫抬头看向郭泽,但对方的身影却如一道恍惚的影子,压根看不真切。

    她张嘴,血沫从嘴皮里翻出去落在地上,她身前已然红了一片,这几点血渍宛若溪流入海,打不起一点风浪。

    郭泽不耐烦的给那男人投去一道视线。那男人立马抓住郭云的头发,向后一扯,郭云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啊,啊”声。

    “你在这些纸上都写了什么?”郭泽又问。

    郭云舔了舔嘴,缺乏血色的嘴唇被她的血染得猩红。她开口时,声音沙哑,宛若他人。说:“关你屁事。”

    郭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口气里夹杂着许多情绪,叫人难以分辨。他动了动脖子,又说:“你应该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期待什么。”

    郭云挣扎着把头侧向一边,虽然难以从她肿胀的侧脸上看出她的想法,但仍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兔死狐悲的心绪。

    火光在郭泽的脸上跳跃,他蹲下身子,把郭云的脸硬拽过来对着自己,郭泽凑过去,端详着她,他眸子里的阴凉从镜片后面折射到郭云脸上,说:“是不是写给李良的?”

    郭云扯着嘴角轻蔑一笑,“你怕了?”

    郭泽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背对着郭云。突然,他猛的转身回来,一脚踹在郭云脸上。郭云“咳,咳”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那男人试了试郭云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淡然的说道:“没气了。”

    郭泽嗯了一声,“把她带出去。”

    占祥路过郭云,看了她一眼,然后钻进树洞,问郭泽:“怎么回事?”

    郭泽把郭云的小册子递给她,“纸张上还有点印记,边角没撕干净,我怀疑她给李良留言了。”

    “怕什么,那小子不是死了吗?”

    郭泽摇摇头,“他毕竟是SCA,不能这么笃定。更何况他以前碰到过那东西,徐能他们跑不过,他不见得逃不掉。”

    “你太谨慎了,就算他跑掉了,也找不到这地方。”

    郭泽深吸一口气,盯着占祥手里的小册子看了一会儿,再次摇头,“如果真被他找到了,怎么办?”

    占祥一时语塞,想起李良那夸张的打法,犹豫道:“但他不一定找得到我们。”

    “总之先离开这,我们回山洞。”

    “他会不会已经在山洞那等着我们了?”

    “不……“郭泽揉了揉眉心,”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现在一定在找郭云。“

    占祥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郭泽跟着占祥一块出了树洞,洞外的男人们围在郭云的身边,对她指指点点。那个被郭云咬掉耳朵的男人正坐在她身上,撕扯郭云的外套。

    郭泽眯了眯眼睛。来自李良的压力正在他脑袋上盘旋,而这些人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干这事儿。他带着一肚子的火气靠近郭云,路过的瞧见郭泽这状态,纷纷避让,唯独一只耳还在兴高采烈的嚷嚷着污言秽语。

    郭泽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一只耳抖抖肩,”滚。“

    ”滚?“

    一只耳的手顿在郭云的T恤上,他僵硬的转过头,啊了一声倒在郭云的身侧。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正对着郭泽,结结巴巴的说:”是你说的,你说的,犯错的人,要受到,受到惩罚,我在惩罚她,对,我在惩罚她。“

    郭泽冷眼看着一只耳,一只耳越说声音越大。”她咬掉了我一只耳朵,我这么做怎么了?“

    ”这女人百般不肯配合,你要是早让我们这么做了,她指不定什么都招了。“

    ”你把她打死了,难道不比我过分?”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刚才你们不还起哄,还挺开心的?”

    “什么意思,你们说话啊!”

    人群中的占祥瞥了一眼郭泽,当他发现郭泽的脸色越来越黑后,便推开四周的人,抓住一只耳的另外一只耳朵,手起刀落,他的另一只耳朵吧搭落在地上,血呲了占祥一脸。

    占祥把刀收起来,扔进郭云的背包里,寒声说:“既然不听招呼,那这双耳朵也不用要了。”

    郭泽转头提起郭云的背包,“把他嘴堵上。”接着看了一眼郭云,“还有她的嘴。”

    大个子扯了一把杂草塞在郭云的嘴里,随后将她往身上一扛,自觉的跟在郭泽身后。失去了两只耳朵的男人被人架着走在最后,他嘴里呜呜的喊着话,脑袋转了九十度,瞪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耳朵。

    驾着他的人说道:“别嚷了,不然一会儿你有得受。”

    另外一人附和道:“是啊,别闯枪口了,你这样子我看着心慌。”

    无耳男人听不见这两人说的话,他仍然固执的偏过头,眼睛未曾离开过自己遗落下的耳朵。突然,他看见自己的耳朵被人捡了起来。他眨巴眨巴眼,视线跟着自己的耳朵不断上移,直到……看到了来人的脸。

    他惊叫起来,但惊叫声却被杂草淹没,不管嗓子多用劲,出口的还是不温不火的呜咽声儿。于是他开始蹬脚甩手,疯狂挣扎。驾着他的两人被无耳男人这一出闹得心烦,其中一人甩了他一巴掌,并大声说道:“你他娘的闭嘴!”

    无耳男人受了这一掌,有些昏沉,但他又很快清醒过来,一边呜呜的叫着,一边不停的把脸向后转。

    “他这是咋了?”

    “疯了吧。”

    “哧,给他打晕了带走?一会儿郭泽发起火来,我可不想受牵连。”

    “你说的对。”

    两人正欲动手时,一道阴影闪过,他们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瘫软的倒在地上。

    无耳男人趁机把嘴里的杂草往外掏,刚掏出一点儿,能说话了,就扯开嗓子大喊,“SCA!SCA!”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郭泽听见了他的喊声,伸出去的脚顿了顿,收回了原地。

025 郭云呢?

    李良的手里拿着血糊糊的耳朵,背后是树林浓浓的阴影。火光离他有段距离,明暗交织,勾勒出他的身影。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鸦雀无声。

    李良向前走了几步,所有人便向后退了几步。除了郭泽与无耳男人。李良把耳朵塞进无耳男人的手里,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看他,无耳男人却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郭云呢?”

    背着郭云的大汉浑身一颤,他的眼珠左右乱转,然后慢慢的弯下膝盖,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郭泽咳嗽了一声,他出声问道:“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郭云呢?”李良又问。

    郭泽歪了歪脑袋,他想说的话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前的李良好似变了一个人,但这样的变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这不是在外面,而是在这座山里,这座诡异的山里。包括自己在内,谁是清白的?没有人是无辜的。

    他扭了扭身子,挠了挠后背,接着抓了几根头发下来。郭泽知道他们躲不过去,而这个男人一定会生气,怒不可竭。传说中,一名拥有正式执照的SCA能够徒手拽下人的胳膊,他们被药剂改造过的躯体拥有非人的力量。

    郭泽不曾直面过SCA,他的生活与SCA没有交集。除了发生重大事故时,他能在公共频道上看到这群人的身影以外,他从未见过活蹦乱跳的SCA。有人说,他们比真正的恶人还要残暴,也有人说,他们比天使更加善良。即使是最权威的报刊也不曾深入报道过这群人的生活,因为他们总部的地下室里养着一群心理变态的科学家与医生。那是普通人的地狱,也是小孩熟睡中的梦魇。

    郭泽曾以为这都是都市怪谈,是一些没脑子的,渴望被人关注的脆弱的神经病们意淫出来的故事。又或者是SCA的阴谋,通过夸大他们的形象,将恐惧植入犯罪分子的心里,也用于威慑他们这样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曾是郭泽的饭后笑料。

    直到现在,直到这个李良,而不是王克明介绍的那个正义感十足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像头猛兽一样的盯着自己,他用眼神传递了一个信息——臣服或是死亡。

    郭泽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咽下唾沫,他的眼角能看到橙色的火光,但这火光却没能给他带去一丝暖意。如果没有光该多好,他情不自禁的想着。

    “郭云呢?”李良再问。

    郭泽舔了舔嘴唇,正欲开口,身边却有人急不可待的跳出来,挥着手里的火把,照着李良的面门砸下去。

    速度缓慢,全身都是漏洞。李良随手一抓就握住了来人的胳膊,他稍一用力,对方就痛的啊啊直叫。拿走火把,李良将这人甩在地上。那男人抱着胳膊来回打滚,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在地上,也落进了有心人的眼里。

    李良抿着嘴,走近郭泽,将郭泽的表情收入眼底后,李良一把推开他,接着推开下一个人,这些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任由李良处置。

    他在人群的最后方找到了背着郭云的大汉。这大汉红着一张脸,朝不断向自己逼近的李良疯狂摇头。李良从他的背后带走郭云,可手刚放在郭云身上,就变了脸色。

    他先抓住了郭云的胳膊,然后拿起她的手掌,接着把手指放在她的脖子上,最后翻开她的眼皮仔细看了看。

    没有人阻止他的动作。

    郭泽在短暂的失神后追上了李良。“你听我解释。”

    李良抬起胳膊,拳头砸在郭泽脸上,郭泽吐了两颗牙齿,身体悬空撞在了另一人身上,两人纷纷跌倒。郭泽晃了晃脑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李良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焦急喊道:“她没死!”然后又说了一遍,“她没死。”

    李良皱着眉头,拳头还放在半空。显然,他打算根据郭泽的解释再决定这一拳落不落下去。

    郭泽吐了一口血在地上,他牙口带风的说,“在这山里,人杀不死人,她一会儿就会醒过来。”李良的手动了,郭泽遂加快语速,解释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你杀一个人试试。”

    拳头还是落在了郭泽脸上。李良收起拳头,放在身侧,站直身子。他从背包里拿出弯刀,这把刀比郭云的长上一些。郭泽的瞳孔里映照出这把刀的狰狞,他扯了扯嘴角,“那边,那个人,对,那个丢了两只耳朵的人,一只是被我们削掉的,另外一只是被郭云咬掉的。”

    郭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伸长脖子与李良对视,他既在等待,也在期待。但李良的眼神令他感到不安,李良眼底的愤怒不易察觉,但他识人无数,绝不会出错。本着赌一赌的心态,郭泽开口说道:“郭云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吧……她能进入这山里,一定也是有什么原因,这也许都是这座山的安排。你,她……我们……这里发生的事……”

    “噗嗤。”李良的弯刀扎进郭泽的胸口。

    谁也料不到李良说做就做了。唯独刚醒来没多久的无耳男人呵呵的笑出声,他使劲拍打着地面,欢喜至眼泪滚出,笑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肯停下来。手里死死的拽着那只断耳,手背有青筋凸起。这片树林回荡着他的笑声,只有他的笑声。

    “噗嗤。”李良的弯刀扎进了无耳男人的嗓子。

    接着他把刀拔出来,血滴从刀尖滴落,浸进土地。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子,所有人向后退了一步。李良提着弯刀走进人群,从大汉的身上接过郭云。接着对占祥说:“组织人手,离开这地方。”

    “去……”占祥清了清嗓子,“去哪?”

    李良看了眼雾蒙蒙的天色,“我来带路,抓紧时间。”他顿了顿,“再来个人,把这两人背上。”

    “……”占祥没有回应,一声不吭的点了两个人离开人群。

    路上,有人问,“翔哥,就这么着了?”

    占祥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你想怎么着?”

    “那小子就一个人……我们可以……”这人用手掌划过脖子,拉长嘴角。

    占祥一脚踹在他的小肚子上,没好气的说:“你小子活腻了?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可他……”

    占祥阴沉的笑了笑,“别急,时间还多……”

026 郭云醒来

    占祥带人先回了营地。李良背着郭云,步履沉重。围绕在他四周的低气压令身后的男人们喘不上气。他们低着头,心里纠结,既希望郭云早些清醒,又不希望她醒过来。她知道的太多了。

    李良跟着记忆,顺着绳子走回营地。占祥与徐瞰正在对话。

    徐瞰看见归来的李良,欲张嘴而顿住,因为李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占祥顺着徐瞰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迎上李良,“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你们也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李良对身后的人说。

    人群散开,李良留下了占祥,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占祥眨眨眼,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再有半个小时,应该。”

    占祥的头顶刚到李良的肩膀,站在李良跟前,他颇有压力。再次清嗓后,占祥略显严肃的说:“半个小时,不会有错。”

    “你也去收拾东西吧。”

    “好。”占祥几乎是跑着离开的,途中他回头看了一眼李良,瞧见李良朝王克明的方向去了。

    李良站在王克明的帐篷前,他整理东西的样子映在帐篷上,影子被灯光放大了许多。李良把郭云往背上挪了挪,问道:“我能进去吗?”

    王克明的声音传出来,“请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缓慢而温和。

    李良小心的进到帐篷里,没把郭云放下。王克明对李良的做法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的视线主要集中在李良身上。

    “他们对郭云做了什么?”李良单刀直入的问道。

    “殴打,逼问。”王克明简单明了的回答,末了补充道:“其他事被郭泽阻止了。”

    “她真的没死吗?”

    “郭泽说的没错,这山里人杀不死人。”

    李良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默。他跪坐在王克明的毯子上一动不动,没有后续的话题,但又不愿离开。王克明坐在李良对面,亦不说话。一种无言的气氛环绕着两人,最后还是王克明开了口,“我不能说,但郭云可以告诉你。”

    李良再次点头,这次的幅度小了许多,然后他抬起脑袋,说:“给你添麻烦了。”

    王克明摆摆手,“虱子多了不怕痒。”

    李良离开了王克明的帐篷,无数道若隐若现的视线落在身上,他全当不知道。这个营地的人都在看着他,现在他进了王克明的帐篷,而王克明好端端的还在收拾东西,他接下来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怀着愧疚,李良开始收拾起他与郭云的行装。

    事到如今,李良差不多已经知道这营地真相的大致轮廓了。从郭泽等人透露的奇雾山特性,以及方才占祥的回话来看。他们一定杀过人,并且杀了许多次。第一次杀人,知道了人不会死的情况,接下来的行为,让他们明白了人不会死的原因,以及摸索出了复活所需的时间。如果所料不错,他们甚至能从死亡原因,程度判断出大概的区间。

    而更准确的内容,想必就是郭云被追杀的原因了。

    当李良把东西收拾好,坐在草地上休息时,背后的郭云幽幽醒转。当她发现自己被人背在背上时,毫不犹豫的下了狠劲,一口咬在对方的肩膀上。

    李良默不吭声,等她咬够后才开口说:“是我。”

    郭云没有松嘴,但力气却卸了干净。李良把视线投向远处,这处空旷的草地上已经没了帐篷,但地上还乱七八糟的摆放着许多东西。被浸湿的衣服黏在后背,李良甚至能想象到郭云此刻的样子——咬着牙齿,闭着眼睛。还有她的感觉,后脑酸疼,胸腔堵塞。

    呜咽声消退下去。李良没有转头,但伸长胳膊拍了拍郭云的脑袋。“对不起。”

    郭云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接着用手推开李良,从他的背上下来。她用仿佛患了感冒似的嗓子问道:“那东西怎么样了?”

    “再往这边过来。”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十九个小时。”

    “不少。”

    “……嗯。”

    “跟我去个地方。”

    “好。”

    李良从地上站起来,从高处看着郭云。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头红彤彤的。李良说:“我捅了郭泽,还有一个少了耳朵的家伙。”

    郭云没有立即接话,但李良觉得她轻松了一些。郭云做了一个深呼吸,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然后抬头与李良对视道:“多管闲事。”

    李良轻轻一笑。

    两人背上背包,李良找到自己留下的碎纸片,然后问郭云道:“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往哪走。”

    郭云指了个方向,正巧与碎纸片的方向相反。

    “正好,我们等一会他们,一起去吧。”

    他们——聚落众人。郭云没有反对,但她却提醒道:“你能对付那么多人?”

    李良看了她一眼,心里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了些底。然后回答道:“乌合之众,放心。”

    郭云抿了抿嘴。

    草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少,不少人已经聚集在了一处地方。李良与郭云走向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嚷嚷着,“什么意思啊?我们在这呆得好好的,他说走就走啊?SCA了不起啊?”

    “陈爱,你少说两句。”

    “凭什么?要走也行,郭泽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得还给我们?”

    徐瞰使劲扯了扯陈爱的衣摆,陈爱嗤了一声,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徐瞰,徐瞰不停朝她使眼色,陈爱这才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李良。

    埋怨的正主就在眼前,陈爱反而噤了声。

    见自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李良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有东西正朝这地方过来,很危险。”

    陈爱背着李良翻了个白眼,徐瞰用胳膊肘撞她,她便离徐瞰远了一些。

    剩下的人也聚拢过来,人齐了,李良便说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占祥见郭云一副无恙的样子,心感不妙。瞄了一眼背着郭泽的大汉,大汉摇摇头。占祥舔了舔嘴唇,接着退到人群的最外围。

    有人问道:“去哪?”

    李良说:“你们不想让我去的地方。”

027 山洞里有人

    李良说话时,古井无波,但话的内容,却仿佛一杆长枪,刺穿了众人的心脏。他们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眨眼。见状,李良闔上眼眸,手指按在山根上,他按压的力度很大,酸疼袭击了大脑。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才使他压下了内心的冲动。

    “你们应该庆幸,我现在是SCA。”李良丢下这句话后,对郭云说:“走吧。”

    郭云把弹簧刀刀身甩回刀柄,转头离开了这片草地。她与李良一前一后的走着,沿着绳子的方向不断深入树林。途中,郭云冷不丁的问道:“你救他们,因为你是SCA?”

    郭云慢下步子,与李良并肩而走。李良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问这个?”

    郭云拨开灌木丛,找到埋在土里的绳子,她的手缓慢抚摸过绳索表面,说到:“你一定要救他们?”

    李良这下明白了郭云的意思。明白后,他不禁陷入了沉默。两人相对而立,身后的众人纷纷也停了下来。他们疑惑的看着李良与郭云,两人表情严肃。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真希望是矛盾令他们停顿在那儿的。

    李良手扶在树干上,手指轻点树皮。他有意跳过这个话题,遂说:“你刚从……醒来,有什么不适吗?”

    郭云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扫过李良,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上。李良侧过脸,看向了别处。

    “让我们祈祷你不会后悔吧。”

    李良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摇摇头追上郭云的背影。

    快到地方的时候,郭泽醒了。李良叫上郭云,走到人群中间。郭泽趴在大汉的后背上,满脸虚汗,脸色苍白。见到李良与郭云,他急忙把脸藏起来,以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戾。开口说话时声音细如蚊蝇,“听说我们这是要去一个地方。”

    “你似乎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感到意外。”李良检查了郭泽的伤口,贯穿心脏的刀伤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李良放下郭泽的衣服,郭泽扯出一个笑容,“那地方关了一个人。”

    李良对郭泽的主动感到意外,但转念一想,在他处理过的罪犯里,不乏有识时务者,为了减轻刑罚,自行交代了犯罪信息。李良以为郭泽也是如此。

    郭泽继续说道:“但他是罪有应得。”

    郭泽说这话时,气质突变,脸上神采奕奕,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伟大事业而做的牺牲,自己则是一位应受到奖赏的优秀市民。李良眯起眼睛,他发现在郭泽说完这句话后,围绕在四周的人群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他们挺起胸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转而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也有的人,低下头,转过脸,不愿参与。

    “呵。”郭云冷笑两声。

    人群的改变被这一声冷笑扼住了咽喉,他们纷纷看向郭云。

    “自以为是的蠢货们。”她如一条阴冷的蛇,吐着信子瞧着众人,随后她对李良说:“走吧,去亲眼看看这群人说的罪有应得。”

    郭云义愤填膺的走了。李良知道答案就在不远处,他像驱赶羊群的猎犬,走在人群的队伍末尾,无声的指挥着他们。

    山洞的入口不大,只有半人多高,洞口被人用树叶遮挡,颜色与周遭的树木杂草融为一体,难以分辨。郭云粗暴的扯下树叶堆,扔在脚边。失去了树叶阻挡的洞口,依稀传来呜呜的哭声。同时,一阵风刮过树林,树叶摩擦,风声在枝叶间呼啸,制造出了更大的呼呼声。

    那些挺直脊背的人被这声音吓住,纷纷缩了脖子,惊悚的看向洞口。

    李良催促道:“快走。”

    郭云首当其冲钻了进去,她的手里拿着电筒,余下的人燃起火把。李良从队伍后头走到郭云身边,“你当时跟到了哪儿?”

    郭云看着眼前,“就到这。”

    她把手电筒射向李良,光线刺眼,李良避开,他看见郭云脸上的表情,顺着灯光看向身后。这一看,瞳孔瞬间凝成了一条竖线。

    灰色的岩石穴顶下,有一个木头做的笼子。笼子里坐着一个蒙头垢面的男人,全身赤裸。他抬手挡住照在自己身上的光线,眯着眼睛看向光源。

    笼子旁边还有一个做工粗糙的十字架,十字架并非摆设,上面钉了一个男人,一如耶稣受刑时的模样,两手伸展钉于两侧,两脚相叠钉在一块儿。钉子是木头做的木钉,被血染成了红色。那男人垂着脑袋,尽管看不见脸,但李良却从对方的衣饰判断出他的身份——王勇。

    感受到身旁李良的变化,郭云说:“别急,这还不算完。”她无视身后的气氛,迈腿走到笼子前,笼子里的男人盯着她。他过长的毛发将脸遮得严实,只有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他盯着郭云的一举一动,郭云靠近他,他既不后退,也不伸手。安静得过分。

    李良站在远处,如一道无形的围墙,将身后喘息的数人禁锢在内。李良的瞳孔没有恢复,在这光线有限的山洞内,他的视野变得宽阔而莹绿。他高度注意着郭云那边的事态发展。

    郭云深呼吸了几遍,随后对笼子里的男人说:“我们是来救你的。”男人除了盯着她外,没有更多的反应。郭云遂补充道:“你看见那边那个男人了吗?他是SCA。”

    听见SCA这个词,男人张大眼睛,瞪圆瞳孔。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接着在一个时间点突然被按了快进。笼子里的男人双手抓住围杆,情绪激动。他“啊,啊”的叫着,喊着,却没法说出一个字来。半截舌头在口腔里伸展。他不断变换位置,从笼子的一侧跪走至另外一侧,眼神却不曾离开过李良哪怕一秒钟的时间。这期间,他的胳膊,大腿不断的被笼子上的尖刺刮伤,甚至于撕下一小块皮肉。

    李良从原先的位置出现在郭泽身后,他把郭泽从大汉的背上拽下来,后者摔落于地,发出一声闷哼。五脏六腑的剧痛令他放弃了挣扎,索性就躺在地上对李良说:“我不反对你救他,但你至少得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吧。”

028 后悔吗?

    他叫刘强。

    是这个聚落的元老。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孤身一人走在迷雾里。我们问他,“你的同行人呢?”郑队长不提倡单独行动。他回答我们,“死了。”

    我们不疑有他,接纳了刘强。直到两天后,我们在不同的入山方向,遇见了他的同行人。同行人听闻刘强的说法,连连冷哼,告诉了我们缘由,她是因为受不了刘强的骚扰才离开的。她说:“我一刻都无法忍受他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大家心照不宣的置之一笑。这山如法外之地,在山外不敢讲的话,进了这山,也慢慢敢说了。同样,不敢做的事情也慢慢敢做了。

    刘强很活跃。

    有人的地方他总是要参一脚。陈爱喜欢王克明,是刘强告诉了所有人。他不打招呼的钻进陈爱的帐篷里,把陈爱的背包翻个底朝天,从中拿出一件衣服对她说:“这个好,你穿这个,肯定能让王克明注意到你。”陈爱与他吵了一架,把他赶出帐篷,刘强站在帐篷外,扯着嗓子骂她:“装什么装,狼心狗肺的女人。”陈爱哭了一天。

    占祥善于管理,心思细腻。聚落日渐庞大,人数越来越多。刘强总是对新来的人说,“占祥是个坏坯,强取豪夺,好侮辱女人。”占祥有一日忍无可忍,找到刘强,与他当面对质,却不料刘强叉腰反问,“谁告诉你这话是我说的了?站出来,我和他对质看看?”

    又有一日,刘强找到徐瞰,问徐瞰要补给。根据规定,每人每天的份量是固定的,只有在特殊情况,例如生病受伤,或有杰出贡献时,才能得到额外补给。刘强不服,占祥站出来对他说:“这规定两日前全员通过,你凭什么搞特殊?”

    “凭我比你早来。诶,这地方发展成这样,和我脱不了干系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好吃懒做,不服分配,整日甩着空手在营地晃荡,谁的事你都要评判一番。人嫌狗不理的,最好趁早滚蛋。”

    加入聚落的要求是:上缴所有物资,服从营地安排,不能擅自退出。要求某人离开聚落时,需要全员投票,超过半数同意,便会执行驱逐。刘强把要求背了出来,他问在场所有人,是不是希望他离开。陆陆续续的有人举了手,数量越来越多,刘强的脸也越来越黑。

    在同意的人数超过一半后,刘强使出了平日里惯用的手段。他的视线每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就会说出这个人最不想听见的话。

    “刘昌宏,你不举就不要老祸害人姑娘了。长得人模狗样,说话彬彬有礼,净骗人小姑娘。”

    “季红,你个小浪蹄子,每天招蜂引蝶的,是想让全营地都传染上你的性病不是?用心险恶,浑身一股臭气,恶心死我了。”

    “郭泽,你成日里装大尾巴狼装习惯了,怕是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当土皇帝还当上瘾了?心思叵测的小人,这营地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阴谋,站在这的所有人,我最期待的就是你的下场!”

    “徐瞰,呵,装清纯给谁看呢?有夫之妇,臭不要脸。就靠你那张白净的脸勾引男人,当然,看来效果不错。”

    那时候,整片营地都回荡着刘强恶毒又令人作呕的话。他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它们,指着别人的鼻子数落对方。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越是沉默,刘强的声儿就越大……

    于是,刘昌宏第一个动了手,接着是季红,占祥,王勇……

    说到这,郭泽闭上了嘴。此时,他的气息更加虚弱,止不住的咳嗽似乎快要了他的命。山洞里的其他人不自觉的聚拢在郭泽身侧,形成一道人墙将他围在中心。

    “这不是你们囚禁并且虐待他的理由。”李良说。

    郭泽被大汉扶起来,半边身子靠在大汉的身上。另外一人替他正了正眼镜。这一幕令李良想起他方才提到过的一个词——土皇帝。

    郭泽开口说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李良无法反驳。他回头瞧了眼笼子与十字架,笼子里的刘强正定眼望着自己,那眼神在李良的心里再次搅起风浪。他选择暂且搁置郭泽等人,先把刘强与王勇救下来。

    郭泽看着李良的背影,朝身侧的大汉点点头。大汉得到了郭泽的指示,带着他悄悄后退。有人注意到郭泽的动作,自发的挡住他与大汉。退到洞穴门口后,郭泽在一处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处寻到一个布满铁锈的控制台。控制台上只有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郭泽握起拳头,毫不犹豫的砸在按钮上。

    洞内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不停的有碎石块落下来。大汉把脑袋伸进去,招呼着剩下的人,“快出来!”

    巨大的铁栅栏从洞穴上方与地底出现,迅速的升高与落下,将李良,郭云等人与营地众人隔绝开来。

    慌乱之中,栅栏外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了洞。徐瞰与王克明在看到李良点头后便跟上了大部队。随后,李良大喊道:“朝相反的方向跑!那东西来了!相反的方向!”

    碎石块堵住了入口。洞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郭云把李良的电筒关了,说:“节约电。”

    李良喘了喘气,对她道:“抱歉。”

    郭云低头清点包里的物资,背对着李良道:“这样挺好。”她停了停,然后才说:“他们不见得能活下来。”

    李良沉默不语。他抽出弯刀把笼子砍断,刘强小心翼翼的走出来,踩在石头地上,默然许久后,趴着哭了。王勇还在昏迷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

    郭云拿了食物与水给刘强,刘强不断的朝她磕头,郭云阻止不了,最后是李良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才止住了他的动作。

    郭云与李良坐在地上,她问李良道:“后悔了吗?”

    “什么?”

    “你想救他们,他们却千方百计的害你。”

    李良顿了顿,吃了一颗压缩糖道:“我不在乎。”

    “……”郭云无话可说。

029 性情大变

    刘强吃了压缩糖,喝了几瓶盖的水后,靠在石阶上闭目养神。听见李良与郭云讨论王勇的状态,便朝二人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大致是他再有一会儿就能醒。

    刘强的手语不专业,李良与郭云只能连蒙带猜的与他沟通,费时费力后,李良一拍脑门,想起了背包里的纸笔。因为郭云的小册子有用,所以李良把自己的送给了刘强。刘强接了东西,又要下跪磕头,被李良阻止。

    刘强告诉二人,他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多久。刚开始徐瞰会过来送东西吃,后来也不来了,刘强猜测与郭泽有关系。他还说,徐瞰是这营地里唯一一个好人。聊及郭泽提到的过去,刘强陷入了迟疑,随后他在纸上用力的写下一句话:我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这也许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紧接着,他翻开另外一页,写道:营地里所有的女人都被迫服侍郭泽,占祥与张昌宏三人,每日的人选由占祥决定。不仅如此,女人还是男人间的货币。男人则负责营地的安全。郭泽利用女人制造男人高人一等的地位,这在山外是不被允许的。那时候我恨她们随波逐流,自我堕落。也恨那些男人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郭云问:“现在呢?”

    刘强盯着郭云看了一会儿,突然怒目圆瞪,笑得呲牙咧嘴,嗓子里发出哈气声,落字道:我恨不得他们去死。

    郭云也笑了。

    他们两人聊得起劲,郭云对刘强两年前的主教圣职非常感兴趣,而刘强似乎也有说不完的话。李良把注意力从二人的谈话上转移到刘强的伤口上,他发现被刮掉的皮肉缺口已经长出了肉芽。李良不禁感慨起这座山的神奇。突然,他的眼角扫到了什么东西一晃而过。遂打开手电筒,四处寻找起来。

    郭云问:“怎么了?”

    李良答:“有东西。”

    “那个东西?”

    刘强不明白“那个东西”是指什么,但他还是插嘴道:“我偶尔会在这洞里听见哭声。”

    “哭声?不是风声?”李良问。

    刘强摇摇头,用笔快速写道:“这里头没风。”

    三人屏息凝气,提高警惕。身边突然传来的呻吟声令人心里一抖——王勇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如酣睡苏醒之人,眯瞪着一双眼打量四周的环境。当李良的脸突然印入眼帘时,他大惊失色,手脚并用的退到墙边。

    刘强在纸上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郭云冷笑道:“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你,你……你们……郭泽呢?”王勇面目惊恐,李良不得不往后退几步,举起手掌,向王勇表明态度。

    郭云在地上升了一堆火,用的是树枝和打火机。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和王勇的喘息声相得映彰。他真是被吓坏了。

    刘强解释道:“他被折磨了几次……两三次?这个时候最要命啦,正崩溃呢。”

    李良听了刘强的话,又往后退了几步,近乎退到了铁栅栏上。温声对王勇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王勇抱着膝盖,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结巴的问:“郭,郭泽呢?”

    李良皱起眉头,无论王勇经历了什么,那段经历一定惨不忍睹,以至于令王勇的性情大变。“郭泽不在,其他人也不在,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

    王勇环顾四周,又问,“为什么这么暗?”

    李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我们被困在这了。”

    王勇的眼睛慢慢睁大,好似回忆起了什么,舔了舔脱皮的嘴唇,害怕的语气突然一转,像变了个人似的重复问道:“我们四个被困在这了?”

    “嗯。”

    郭云往火堆里加了块碎木头,这块木头是附近能捡到的最后一块燃料。她搓了搓膝盖,把目光投向栅栏外。起身时却被身边的刘强拉住,他摇了摇头。郭云不解的坐回原位,盯着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火光。想到包里所剩不多的电池,还是决定去捡两块回来。刘强跟在她身后。

    王勇的视线落在郭云身上,看得出神。李良咳嗽一声,王勇回过神来。

    “我们怎么就被困在这了?”王勇问。

    李良大致说明了一下发生的事,中间省略了郭泽讲的故事和周围人的反应。王勇听后,怒不可竭,一拳打在身边的石头块上。

    “这群人渣!当初说的全是谎话,都是骗子!”

    李良问,“怎么回事?”

    王勇冷笑一声,“占祥那孙子刚开始说得妙啊。说我们得互帮互助,抱团取暖,接着把这地方形容得跟神仙住的地方似的。刘强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刘强的事情发生以后,好家伙,郭泽的丑恶嘴脸总算露了出来。他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不对刘强施暴的人会被净身赶出营地去,天呐,连个火把都不给。他可真是个人物。”

    王勇连珠炮弹般的抖落出了许多东西,“什么?郭泽这么告诉你们的?嗨,他可真行。刘强虽然是唠叨了些,但他从不说脏话。要说这人唯一犯下的错误,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了郭泽三人的阴谋。我们都敢怒不敢言,但他敢说啊。但这就是说真话的下场。呵。”说完,他连连摇头。刘强听见了王勇为他做的解释,却没有感激,但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只是转过头继续帮郭云把碎木头和干树叶用刀子划拉进栅栏这边。

    随后,李良问了他关于袭击郭云的事。王勇顿时语塞,他不好意思的说:“我之前是干人物摄影的,专门为有钱老板寻些漂亮姑娘拍照。别误会,一点也不龌龊。他们有钱人啊,有点收集癖,专门整了个美女相册的项目。这是前提,再后来呢,因为刘强的事夜不能寐,我这辈子也没干出过这样的事儿来,怕得要死。时候神经衰弱,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奇怪的人声在我耳边嘀咕,这时间一长,精神就不正常了。”

    李良好似相信了王勇的言论,他拍了拍王勇的肩膀,说:“你刚醒过来,身体难免虚弱,在休息会儿。”

    王勇点点头,顺杆儿说道:“诶,幸苦你们了。”

    李良找了张毯子给他盖着。王勇面朝石阶的方向,不受光。与此同时,刘强递了张纸条给李良,上面写着:“老子平生素爱嘴里喷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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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雾山介绍:
千年后的某一天,熟悉的城市突发异变,一座神秘高山拔地而起。
被“召唤”的人类不得不放弃习惯的生活,进入山内。对他们而言,一切都将重头开始。
这座山对一部分人而言是囚牢,是地狱,但对另一部分人而言是自由,是天堂。但它不愿意放任人类自由发展。巨大的食人花,千年埃及陵墓,人型生物,时间生物……他们可能是人类的朋友,却更可能是人类的敌人。除此之外,人与人之间的摩擦是另一场灾难。
它到底想做什么?
它到底是什么?
人类能安全离开吗?
SCA李良带着任务踏进了奇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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