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佳人有约
皇后面色讪讪,自然不能说顾知安说法有错,但又不肯承认自己言语偏颇,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既然澜儿的病还没好全,那不如你——”
顾知安却直接打断皇后的话,正色道:“娘娘莫非想让殿下的病一直不好?”
皇后一愣,“你这话何意?”
顾知安道:“殿下不惜以伤害自己身体来留住我,这种做法您认同吗?”
皇后当即摇头,“自然不认同。”
“既如此,若我还继续待在宫里,殿下便会认为,他的法子有效,长此以往,损伤的是殿下,若落下大病,后悔晚矣。而我,是不可能一辈子被他以这种方式困在宫里的,皇后娘娘自己斟酌吧!”
顾知安说完便去桌边写药方,以及一应的注意事项,她不会再因为皇后的眼泪而留下,这样误的不仅是她,更是太子。
若是寻常女子,皇后一道懿旨便能将人困住。
可她是顾知安,不仅与楚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是欧阳家主的亲生女儿,别说以势压人将人强留,便是对顾知安大声说话都不太敢。
故而,皇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知安留下药方后直接离宫。
寒风依旧凛冽,顾知安站在宫门外深吸了口气,觉得还是宫外的空气更香甜,自由的味道。
“七小姐!”
欧阳家的马车每天都会来宫门口等她。
“嗯,回府。”已经有五天没见到楚元炎了,她得回去休整一下,再好好睡一觉,这些天在宫里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顾知安出宫的消息很快传进了镇北侯府,陆子期当然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楚元炎。
“提她作甚!”楚元炎黑着脸,将看了一半的书扔到一边。
陆子期心说你就嘴硬吧,也不知是谁整天盯着门口发呆,厨房送的药粥明明很好吃,偏说难吃各种刁难,说白了还不是想吃人家顾小姐亲手做的。
“主子,顾小姐既然出宫了,肯定会来侯府,您就等着吧。”
楚元炎冷哼,“谁要等她?一会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不相干的人来侯府。”
陆子期当然不会当真,只当没听见,嘴里应的倒是飞快,“是是是,我这就吩咐下去,谁都不许进咱们侯府。”
楚元炎瞪了陆子期一眼,没再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看书,却是再也看不进半个字。
中午,厨房送来饭食,楚元炎看了眼依然空荡荡的房门口,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一整个下午,陆子期几乎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就怕惹了某人被罚去扫马厩,他现在可是将军,再被罚去扫马厩,实在太丢脸。
好在他派去菩提巷送信的人回来了,说顾小姐正在熬药粥,粥熬好就会过来,他可算松了口大气。
酉时,顾知安来到修竹院,人刚出现在正房门口,便对上楚元炎的目光,她绽开笑脸,正要跟他打招呼,却见这人直接身体一扭,转了个身不理她。
顾知安也不恼,拎着食盒进屋,笑着道:“我给你熬了药粥,还是热乎着,现在喝吗?”
一旁的陆子期赶忙接话,“当然喝,主子中午就没吃午饭呢,这会肯定饿了。”
这时床榻上的楚元炎一声冷哼,“不饿,拿出去。”
陆子期不敢吭声,只能朝顾知安一顿使眼色再加比手画脚,让她别生主子的气,主子这是口是心非。
顾知安笑了笑,表示明白。
她端着碗走到床边坐下,“要我喂你吗?”
楚元炎没动,声音依然是冷冰冰的,“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拿走!”
顾知安伸手扯了扯他衣袖,声音放软,“好啦,是我不守信用,没有天天来看你,下次不会了。”
楚元炎轻哼,“谁稀罕,你爱找谁就找谁。”
顾知安扭头看向陆子期,“他的嘴以前一直这么毒?”
陆子期点头,“比这还毒。”
顾知安算是明白了,正要再说话,就听一阵脚步声伴着悦耳的铃铛声从外传来,很快便有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女子身着彩衣,容貌绝美,一双眼睛美的勾魂摄魄,只见她欢快的跑进房里,笑吟吟道:“楚大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南疆巫蛊族圣女纱迪娜。
顾知安看看纱迪娜,又看看背对着她的楚元炎,忽然一声冷笑,将手中粥碗放下,淡淡道:“原来是佳人有约,倒是我不识趣了。”说完起身就走。
第347章 斗斗嘴
陆子期吓一跳,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此时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顾小姐就这样走了,不然依主子现在这副脾气,怕是不会去解释什么。好好的一对鸳鸯,不就被这莫名其妙的误会给拆了嘛。
陆子期反应很快,立即拦在了顾知安面前,急声道:“顾小姐莫要误会,说什么佳人有约,纱迪娜小姐是自己来的,主子可没有跟她约过。”
“是吗?”顾知安当然相信陆子期的话,以楚元炎现在这样别扭的性子,怎么可能跟纱迪娜不清不楚,她生气,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让楚元炎表个态而已。
陆子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迅速跑到床边,推了推楚元炎,低声道:“主子你说话呀!”
楚元炎转过身,先看了背对着他,一副随时打算走人的顾知安一眼,又看向一脸期待之色,笑容明艳的纱迪娜,微微蹙眉,“圣女好意,本侯心领,你带来的这些东西本侯此时体虚,吃不得,圣女请回吧!”
这话说得十分客气了,正因为十分的客气,才更伤人。
顾知安勾了勾唇角,转过身,看向楚元炎刻意避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粥快凉了,我喂你吃。”
说着走到床边坐下,端起尚有余温的粥碗,舀了一勺送到楚元炎嘴边。
楚元炎定定看了她几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就张口,吃下了那勺味道不怎么样,却很对他胃口的药粥。
纱迪娜见状,心中多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尴尬的笑笑,说了两句场面话,转身离开。
待纱迪娜一走,顾知安便收了笑脸,将手中的碗塞进楚元炎手中,哼道:“病成这样还成天招蜂引蝶,自己吃吧你。”
楚元炎捧着只剩下半碗的药粥,突然想笑,好险才忍住。
“你在吃醋?”楚元炎问。
顾知安哼道:“怎么?我不该吃醋吗?当着我的面就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避着我时,还不定如何呢。”
楚元炎挑眉,“我何时与她眉来眼去了?”
顾知安抬了抬精致的下巴,“你就是跟她眉来眼去了。”
楚元炎无语,目光直直望着她,突然道:“那你住在东宫,成天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是不是也要怀疑你?”
顾知安理直气壮着:“我是太医令,住在东宫是为了给太子治病,你凭什么怀疑我?”
凭什么?
楚元炎去看陆子期,毕竟那些所谓太子要撬他墙角的话都是陆子期说的,他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陆子期一脸尴尬,心说你倒是自己答啊,看我干什么?平时嘴巴不是挺厉害吗?
好在顾知安也不是真的要什么答案,不过是斗斗嘴玩而已。
陆子期暗暗松了口大气,眼见着主子吃下两碗药粥,脸色也好看了些,从早到晚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阴沉的眼里也有了光彩,心中不由感念,顾小姐果然是主子的良药啊!哪怕失忆了,也能轻而易举影响主子的情绪。
吃过饭食,顾知安扶着楚元炎在屋里慢走消食,顺便活动一下筋骨,还没走几圈,黑甲卫便进来禀报,“侯爷,顾小姐,欧阳家主来了。”
顾知安忙道:“请他进来呀!”
黑甲卫看了楚元炎一眼,接着道:“欧阳家主说,他就在府外等着。”
顾知安想到今儿回府后房里婢女说话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知定是自己先前彻夜不归的事被便宜老爹知道了,这才特意来接她回去。
顾知安一脸歉然地看着楚元炎,“我该走了,我爹来接我。”
楚元炎心中不满,脸上却半分不显,轻哼道:“要走便走,谁留你不成。”
第348章 歪脖树
这别扭性子,也是没谁了,顾知安翻了个白眼,甩开楚元炎的手,转身走了。
楚元炎则站在原地,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扭头朝正坐在桌边吃水果的陆子期问:“我以前真的很心悦她?”
陆子期点头,“千真万确,为了她,你带兵围佛寺,为了她,你独闯禁宫,英雄救美不知多少次。”想了想,陆子期又道:“不过顾小姐也救了你挺多次,若是没有顾小姐,你估计已经没法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不知死了多少回。
楚元炎一脸若有所思,突然道:“既然我和她两情相悦,为何没成亲?”
于是陆子期又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重新讲了一遍,“你俩一直四处奔波,哪有功夫提议亲事,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了,又因中蛊的事失忆,这不就又耽搁了嘛。”
陆子期说着,突然眼睛一亮,丢下手中的冻梨,凑到楚元炎面前,笑着问:“主子莫不是动了成亲的念头?”
楚元炎耳尖微红,脸色却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她一个女儿家,成天往男人房里钻,名声全无,我总得给欧阳家主一个交待。”
嘴硬了不是,陆子期笑,也不点破他,“那主子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楚元炎看了看自己走路都发虚的腿,皱眉道:“得再养些时日。”不然这模样,怎么洞房?
顾知安哪知某人刚刚还一脸傲娇又嘴硬,现在就在琢磨和她洞房的事,她这会已经上了欧阳敬诚的马车,车里置了暖炉,铺了厚厚的绒垫,十分舒适。
“爹爹!”顾知安自知理亏,一上车就软软的唤了声爹。
果然,欧阳敬诚原本冷着的脸在听见这声爹后,立马缓了脸色,伸手虚点着食指,“你啊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成天往人家府里来就算了,还夜不——”他收了声,又叹了口气,“安儿,你这般好,多的是男人想娶你,你又何必盯着这一棵歪脖树。”
顾知安不满,“元炎怎么就是歪脖树了?再说了,多的是男人想娶我,可他们都不是楚元炎,我这人死脑筋,认定的事从不改变,除非他先变心。”
“他都不记得你了,与变心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失忆是不可抗力因素的忘记,不是他本意,而变心是主动的,怎么能一样。”
欧阳敬诚显然说不过顾知安,不过他也有他的底线,“那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内你能让他主动上门提亲,这门亲事我就应下,若不能,你就得随我回泗水。”
一个月吗?
顾知安想了想,觉得一个月也差不多了,就干脆的点了头,“行,那就以一个月为期。”
欧阳敬诚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叹息,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心中不免酸涩,同时又暗下决定,就算应下这桩婚事,也绝不能立马让他们成亲,顶多先定亲,过个两三年再让他们成亲,宝贝女儿他可还没稀罕够呢,可不能让这小子就这样带走了。
“我还有一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欧阳敬诚正色道。
顾知安心情正好,自然是无有不应,“说说看。”
“自今日起,酉时末前必须回家,绝不允许在镇北侯府过夜,哪怕楚元炎这小子快病死了也不行。”
第349章 烧鸡买两只
老父亲的强烈要求,顾知安没办法不答应。
于是,楚元炎的晚饭就提前了,从先前的酉时开始用饭,改成申时三刻开始用饭,这样顾知安才能在入夜前赶回欧阳府。
对此楚元炎自然是颇多不满,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早点吃饭和晚点吃饭对他来说并没什么不同,只要饭菜是他想要的那个味儿就行。
顾知安前脚刚走,陆子期就立刻叫来黑甲卫,让他去外头买一只烧鸡并两斤酱牛肉来。
“没吃饱?”楚元炎朝陆子期问。
陆子期看了眼自家主子空空如也的饭碗,一脸的一言难尽,也就主子爱屋及乌,每次都能将顾小姐送来的饭吃得干干净净,他反正是吃不下,那味儿——无法形容。他总算是相信了顾小姐先前说她不擅长厨艺这话一点不掺假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顾小姐做的饭菜为了照顾主子你的口味,过说清淡了些,我都好多天没吃大肉了。”
说到肉,楚元为目光闪了闪,干咳了一声,朝正要出去的黑甲卫道:“烧鸡买两只,再要一份胡饼。”
陆子期眼睛一亮,“对对,好久没吃老四爷铺子里的胡饼了,赶紧去。”
黑甲卫一走,陆子期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主子偷吃肉,不怕顾小姐明儿找你算账吗?”
楚元炎翻书页的手顿了顿,转目看向陆子期,“她会知道吗?”
陆子期后背一凉,忙摆手,“不会不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顾小姐绝不会知。”
楚元炎满意点头,继续翻书。
然而,本以为能瞒得住的两人,因为许久没吃大荤,突然猛吃一顿,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拉肚子。
好家伙,两人差点没将茅房给炸了。
楚元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他很想保持住一惯风度,起码在顾知安面前保持住。
然而——
茅房外,陆子期朝一脸生无可恋的楚元炎道:“主子何必丧气,你更丢脸的样子顾小姐也见过,这不算什么。”
楚元炎觉得陆子期一定不是在安慰他,陆子期一定是在嘲笑他。
等两人回到房里时,顾知安已经熬好汤药,盯着他们喝下汤药后,这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两人,“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楚元炎朝陆子期使了个眼色,让他说。
陆子期尴尬的能用脚趾抠出一座皇宫来,只能硬着头皮道:“昨夜府里进了毛贼,主子听见动静起床查看,许是那时着凉了。”
顾知安挑眉,“那你呢?你又是为何?”
“我——那什么,蟊贼是我抓的,当时太着急,衣服穿少了,也着凉了。”
“是吗?”顾知安在桌边坐下,看了眼门口,淡声道:“可我刚刚问外边的守卫,他们说的可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陆子期的肩膀一下就垮了,天算地算,漏算了外头的黑甲卫,忘了嘱咐他不要将晚上出去买肉的事说出来。
“顾小姐,你别生气,这事怪我,是我嘴馋要去买烧鸡吃,还硬塞了只鸡腿给主子,这才——”
其实顾知安根本没问黑甲卫,不过是诈一诈他们,没想到真诈出来了,却是这个结果,真真是无语至极。
楚元炎感觉喝了药后肚子舒服多了,一时半会估计不用去茅房,便开始装睡,反正他是病人,虚弱才是本色。
正当顾知安打算好好教育教育这两个贪嘴的家伙时,一个黑甲卫匆忙走了进来,朝顾知安道:“顾小姐,欧阳府上派了人来寻您,说是有要紧事,瞧着很着急。”
第350章 给她提鞋都不配
顾知安随府中下人匆匆回到菩提巷,一进正厅便瞧见脸色黑沉如墨的欧阳敬诚,“爹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欧阳敬诚起身,迎到宝贝女儿身前,拉住她的手腕上下查看,沉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知安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顾知念跑了,看样子是被人救走的,看守的人全部死于非命,锁住牢门的铁链被人一刀斩断,切口极为平整,绝不是一般的兵刃能做到。”
顾知念跑了,还是被人救走的,顾知安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无尘子,在这个世上,若说顾知念对谁还有些用处的话,且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又有实力从欧阳府中抢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无尘子。
“你觉得是谁?”欧阳敬诚问。
顾知安秀眉紧蹙,面色微冷,轻声吐出三个字:“无尘子!”
“你也觉得是他?”欧阳敬诚道。
顾知安看向欧阳敬诚,“也?爹爹也怀疑是他?”
欧阳敬诚点头,“没错。自从那件事后,我将顾知念查过查了个底朝天,如今世上,她可谓是无亲无故,谁会冒着得罪欧阳氏的风险来救她?除了那个手段颇多的无尘子外,我想不出别人来。只是不知,此女落在无尘子那个邪道手中,会是如何下场。”
*
远处京都的一处密林中,顾知念像团破布般被扔进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山洞并不是荒废的,角落可见一些生活用具,可见平时是住人的。
忍着身上的疼痛,顾知念扭头看向背对着她的身影,那看起来道骨仙风的无尘子道长,出手杀人时的狠辣模样,现在想起依然让她头皮发麻。
“道——道长,你为何要——要带我来这里?”
无尘子解开身上的斗篷扔到一边,侧头扫了半卧在地上的顾知念一眼,笑了笑,笑容阴冷又邪狞,“你觉得呢?”
这样的笑容让顾知念心惊胆颤,最初被救出来时的喜悦早已在路上消失殆尽,此时余下的,唯有恐惧。
“别——别杀我!我有用的,我很有用的。”顾知念哆嗦着道。
无尘子坐了下来,从腰间解下水囊,慢慢喝了一口,脸上的阴冷邪狞突然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仙风道骨的模样,淡淡一笑,声音温和,“哦?说说看,你对我有什么用处。”
顾知念哪知有什么用处,反正肯定有大用,不然他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欧阳家救她,还杀了那么多人。不过她也亲眼见识过无尘子以幼童血祭时的狠辣模样,很怕自己也会落得那个下场,这才求他饶命。
“我会——”会什么?顾知念努力的想,自己会什么?突然之间,她竟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无尘子见她说不出话来,不由嗤笑一声,淡淡道:“比起你那个姐姐来,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顾知念面色一变,看向无尘子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你胡说,我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你们都是瞎子都是聋子,有眼无珠。”
无尘子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于他而言,不管是这蠢女人,还是那个聪明绝顶一身本事的顾知安,很快都会是死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蛰伏,加上偶然得到的一点机缘,他神魂上伤已经痊愈,既然痊愈了,那之前种下的种子,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第351章 不告而别
菩提巷欧阳府
顾知安正如往常一样将刚做好的药膳往食盒里装,突然一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让她后背一凉,接着是胸口处的佛陀舍利发出惊人的高热,她正要取出舍利查看一番,心脏忽的一阵狂跳,头突然剧痛无比,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响,眼前便是一黑。
与此同时,身在镇北侯府的楚元炎突然觉得十分不安,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眼皮狂跳不止。
好在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便又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捂着胸口,一脸惊疑不定,“怎么回事?”
陆子期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纸包,里头是热腾腾的酥饼:“主子,你要的酥饼买来了,一会顾小姐来了就能吃,还热乎着。”
楚元炎点了点头,眼里满是不安,干脆从床上下来,让陆子期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等着顾知安。
若非外头寒风凛冽,他如今的身体吹不得冷风,他肯定会直接去府门外等着。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饭点早过了,热腾腾的酥饼也冷透了,顾知安始终没有出现。
“子期,你派人——不,你自己去,去菩提巷看看,不必惊动她,只要知道她好好的就行。”
陆子期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心里也是担忧,领了命立马就出门去了,谁知到了菩提巷,他连巷口都进不去,欧阳家的人将巷子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去,这显然是出事了呀,偏还打听不出来。
陆子期无功而返,将菩提巷的事说了,楚元炎越发担心,再也顾不得身体上的不便,当即穿戴好,执意出了府门,直往菩提巷去。
然而,等他赶到菩提巷时,欧阳府的守卫不见了。
敲开欧阳府的大门,里头的下人却告诉他,府里的主子们都走了,一个不剩。
走了?走去哪了?
下人哪知,无法回答。
“你们家七小姐呢?”楚元炎问。
下人道:“七小姐自然也和家主他们一起走了。”
“她没有给我留信吗?”
下人摇头。
“口信也没有?”
下人又是摇头。
“那你们家七小姐走时是什么模样?她有没有事?”楚元炎换了个问题。
下人哪知道七小姐走时是什么模样,他根本没瞧见好吧,不过这不妨碍他回答,“我家七小姐当然没事,好好的,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咒谁呢?”
陆子期见一个门房敢对楚元炎不敬,正要上前警告,却被楚元炎拦下,接着又听他问:“七小姐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下人已经很不耐烦,闻言挥手,“不知道不知道。”说完就将门给关上了。
一阵寒风吹来,楚元炎喉咙有些痒,咳嗽了两声,脸色越发的白。
陆子期见状担心极了,忙道:“主子,既然顾小姐不在,咱们还是回去吧,说不定过几日顾小姐就回来了。”他心里对顾小姐突然的不告而别是有不满的。
楚元炎没说什么,就着陆子期手臂的力量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里时不时会传出咳嗽声,却再没有谁说过话。
当天夜里,楚元炎发起高热,大夫们束手无策,面对楚元炎这样的身体状况,他们根本不敢下药,针灸退热又不会,只能嘱咐照顾的人多敷凉帕子降热。
第352章 邪术
高热不退是会死人的,加之楚元炎身体又虚弱,这一病宛如山倒,满城大夫以及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看过,尽是摇头叹息,甚至吩咐陆子期准备后事。
夜苍澜闻讯亲来探望,见到昔日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成了这般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站在床前,怔怔发呆。
陆子期按下心中悲痛,上前询问,“殿下可知顾小姐因何突然离京?”
夜苍澜摇头,“孤也不知,欧阳家主未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想必是遇到什么紧急之事,孤已派人去追,这两日便会有结果。”
陆子期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看到床榻上气息微弱的主子里,更是满心酸涩。
就在夜苍澜打算告辞离开时,一位内侍匆忙进屋,朝夜苍澜禀报,“殿下,派去追欧阳家主的人回来了。”
夜苍澜眼睛一亮,忙问:“人呢?”
内侍扭头,朝门口喊,“进来吧!”
一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入,行至夜苍澜身前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快说!”
男子道:“回禀殿下,属下等人一路追着欧阳家主在路上留下的痕迹到了云州普陀山。”
“普陀山?他们去普陀山做什么?”
男子摇头,“欧阳家主等人的踪迹到了普陀山就不见了,应是进了万佛寺,属下等人赶到万佛寺时,正巧遇上佛寺关闭山门,属下等人不得而入。”
云州普陀山
万佛寺
顾知安无知无觉地躺在佛寺内的一间客房内,床前围了些人,欧阳敬诚,欧阳长平,曾氏,以及几个光头和尚,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一身黄色僧袍的济无大师。
欧阳敬诚朝济元大师问:“大师,小女如何了?”
济元大师看着围绕在顾知安周身的那团气,那气有些涣散不稳,好在有近乎大拇指粗的功德金光护持,这才始终将气稳住,没有溃散,这也是顾知安至今依然活着的最大原因。
而那颗佛陀舍利,也只是能帮她抵御一部分的邪术攻击而已,身为凡体肉胎的普通人,在面对神出鬼没的邪术时,根本毫无抵御之力。
此事若换成别人,但凡少了佛陀舍利或没有那拇指粗的功德金光,在遭受如此强悍的邪术攻击时,必会立时毙命。
“顾施主虽然昏迷着,但她的意识始终在与邪术抗争,只是那施术之人过于强悍,施主又只是普通人,不得其法,只依靠本身的一些机缘在负隅顽抗,虽收效颇微,但总归是暂时保下了性命。”
欧阳敬诚听得心中直突突,同时又十分愤怒,究竟是哪个恶贼躲在暗中谋害他女儿性命。
“大师,那小女若扛不住,岂不是——”
济元大师摇头,微微一笑,“欧阳施主且宽心,贫僧已吩咐关闭山门,自今日起举全寺之众为顾施主渡法,助她一臂之力。”
一人渡法或许收效甚微,可若百人千人,那便大大不同。
很快,顾知安被抬到万佛殿正中,一众僧人早已在各自的位置坐下,在济元大师的一句佛号之后,众僧一齐凝神渡法念经。
在济元大师的眼中,寻常人看不见的丝丝缕缕佛光慢慢浮现在空中,佛光颜色是很淡的淡黄色,但当大量如丝线般的佛光汇聚在一起时,颜色便开始发生变化,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佛光越聚越多,佛光的颜色也越来越深浓,呈淡金色。
第353章 反噬
在远离城市的一处山脉中,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无尘子坐在一个繁复的阵图中,左边是气息奄奄的顾知念,本来正值花季年华,娇嫩无比的脸蛋,此时满布皱纹,形如老妪。从她的身上,一缕缕生机正在被抽取,填入阵图之中。她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可她却能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抓力将她牢牢抓住,将她困在阵图之中,无法动弹。
此时的她,终于尝到了当初顾知安所尝过的痛苦与绝望。
她不甘心,一双眼死死盯着坐于阵图中间的无尘子,好恨好恨。
而无尘子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好几天,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更多的时候是皱起,显然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他感觉到顾知念身上的生机已然不多,无法再继续磨耗下去,便打算加快速度,不仅要将顾知安的命格与气运拿下,还有她的功德,全部都要拿下。
然而,正当他准备加大抽取顾知念生机的力度时,一股令他头皮发麻的强大压力猛然袭来。
无尘子猛的睁开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刚刚那股压力,若他感觉没错的话,应该是佛门中的普渡佛光所凝。
这怎么可能?
在这等山下人的世界,怎会有这样强悍的普渡佛光。
他再次闭目,准备竭力一搏,谁知还不等他出手,那普渡佛光突然神威大震,瞬间将他的术法震至溃散。
术法反噬令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上的力气一散而空,整个人直接栽倒下去,除了意识是清醒的,身体上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是体内法力消耗一空的状况,想要恢复并不容易,这里是山下人的世界。
另一边的顾知念感觉到那股束缚住她的玄妙之力忽然散去,她能动了,尽管身体变得不再轻盈,可她感受到了自由。
尤其,在见到无尘子倒下后一动不能动的模样,她越发珍惜这样的自由。
想要活命,眼下是唯一的机会。
顾知念强撑着绵软无力的身体,慢慢爬了起来,一点点朝无尘子挪移过去。
无尘子自然也看见了顾知念的举动,他心中生出惊骇之感,赶忙开口,“顾知念,你要做什么?你可别自寻死路。”
顾知念冷笑,“我不自寻死路的话,难道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她满是皱纹的脸,再配上少女清灵的声音,很是诡异。
无尘子急道:“我从没想过要杀你,只要事情成了,我自会放你归你,借了你的本源,也自会还你,让你恢复青春。”
到了这种时候,若她还会相信无尘子的鬼话,那她真就蠢到无可救药了。
顾知念不再开口,慢慢挪移的动作却始终未停,紧盯着无尘子的眼睛里,满是凛冽杀气。
很快,她就挪到了无尘子身前,而无尘子依然只能转动眼睛和说话,连扭个头都做不到。
顾知念身上没有利器,就算有,也没有力气刺进这老贼的咽喉。
于是她慢慢伸出了手,捂住无尘的口鼻。
无尘子的话语被堵住,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顾知念,不断的眨,拼命的眨。
到后来,眼睛越瞪越大,瞳孔开始涣散。
顾知念始终没放手,她不敢放手,怕这老贼死的不够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这老贼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这才哆嗦着收回手,再用力在衣裙上擦了擦。
第354章 后会无期
云州离泗水并不算远,顾知安醒来后,欧阳敬诚便将她直接带回泗水,一来让她回家好好休养,二来认祖归宗。
元气大伤的顾知安无力反抗,只能听任欧阳敬诚安排,到了泗水后,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她身体渐好,也发现一个问题。
她好像怀孕了。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自然不会有这个时代女子遇到这种事时的惊慌无措。
正当她喜滋滋的写信,打算将为事告诉远在京都的楚元炎,让他尽管前来泗水提亲时,欧阳敬诚先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我就说那个姓楚的不靠谱,这才多久?咱们离京才多久?他就放出风声要议亲了,亏你还对他死心塌地。”
顾知安皱眉,“不可能。”
欧阳敬诚将信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看,这是我们在京都的人写来的信,清清楚楚。”
顾知安还是不信,她将怀孕的事瞒下,悄悄离开泗水,回到京都,想要当面问一问楚元炎。
楚元炎已经能出门活动,只要不和人动武,他看起来就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更冷,更加沉默寡言。
此时楚元炎正在院里打拳,他想尽快恢复实力,不愿再像个病老翁似的蜗居在府中。
陆子期快步奔进修竹院,远远便朝楚元炎喊,“主子,顾小姐来了。”
楚元炎打拳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仿佛没听见。
陆子期跑到近前,大声道:“主子,顾小姐来了,正往咱们这里来。”
楚元炎冷声道:“谁让她进来的?镇北侯府什么时候成了别人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地方?”
顾知安已经走到院门处,正好听见楚元炎这话,眉头微皱,随即停下脚步,并不走进修竹院,只远远望着楚元炎,“是我失礼了,我来这里就想问楚侯一句话。”
楚元炎停下打拳,扭头扫向站在院门处的顾知安,目光冷淡,“本侯以为,你我之间,应是没什么好说的。”
顾知安的心仿佛被针刺中,钻心的疼,“是吗?原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她笑了笑,依然问出了此行要问的问题:“听说楚侯要议亲了,是真的吗?”
楚元炎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握成拳状,臂上青筋暴起,“自然是真的,你以为本侯非你不可吗?”
顾知安的心渐渐冷下,面上的笑也变成了自嘲,看了楚元炎一会,她突然道:“确实,这世上哪有谁非谁不可呢,你如此,我亦如此。”
楚元炎眉心一跳,冷声问:“你这话何意?”
“何意?”顾知安收了笑,淡淡道:“我就是想告诉楚侯,我顾知安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变心的男人哭哭啼啼的女人,更不会去试图挽回一个对感情极其不尊重的人。既然缘尽了,那我们今日就此别过,后悔无期!”
言罢,她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转身离开,干脆而利落!
陆子期急得直跺脚,赶忙去劝自家主子别赌气,可楚元炎向来脾气执拗又倔强如牛,在这种气头,哪会肯听劝。他无法,只能跑去追顾知安,替楚元炎跟她解释。
“顾小姐,你不要生主子的气,他不是真的要和别人议亲,就是想气气你。”
顾知安扯了扯略显苍白的唇,勾出一丝嘲意,“我先前也是这般以为,所以我在得到消息后立马赶来京都,当面跟他确认。”
陆子期忙道:“主子这般,是因为顾小姐你先前突然不告而别,他一时气恼才——”
顾知安摇头,“你不必劝了。凡事有因就有果,我不告而别自然有不告而别的理由,他见了我问也不问,就以这般态度对我,可见他并没有多看重这份感情。”她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就算他失忆,忘记了过去种种,可这段时间的陪伴相守,我自认我们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许多默契。”说着又是一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第355章 我不想嫁人
尽管话说得干脆利落,挥剑斩情丝的手段也颇为果断,俨然将时代新女性的作风完美展现,可当她坐上回泗水的马车,车厢里只剩她一人时,那种无法抑制的心痛与失落立刻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不想哭,可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
手不知不觉放在了平坦的小腹处,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之中,内心五味陈杂,说不出的伤心与失望。
回泗水的路程大约十天,来回也就二十来天,可当顾知安出现在欧阳敬诚面前时,人竟瘦了一大圈,往日脸上的那些飞扬神彩尽数消失不见,只剩憔悴疲惫与落陌孤寂。
欧阳敬诚在心里将楚元炎骂了个底朝天,恨不得立刻冲到京都城,将那厮狠揍一顿为女儿出气,他红了眼眶,紧紧握着宝贝女儿的手,温声劝道:“安儿,世上好儿郎多不胜数,那楚元炎就是个白眼狼,他根本配不上你。你放心,有爹爹在,定为你寻一个普天下最最好的郎君。”
顾知安摇头,苦涩的笑了笑,“爹爹,我不想嫁人了。”
欧阳敬诚一愣,心中的怒火更是滔天,看看那楚元炎究竟作了什么孽,害得他宝贝女儿连嫁人的念头都绝了。
“不嫁就不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爹爹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顾知安冷寂的心因为这话暖了许多,心也更加酸涩了,先前她一心都在楚元炎身上,未曾好好与这新认的便宜爹相处过,此时想想,欧阳敬诚待她实在是极好极好的,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爹爹,我怀孕了,我想生下孩子,您帮帮我。”
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是会遭人唾弃的,就像当初的何婉婉,家里那么富有,有那么疼爱她的父母,却依然因为失贞的事而被远嫁京都,毁了一辈子。
她不怕任何流言蜚语,可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承受这些,她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当然,她也可以远走他乡,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隐居,可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无论她将说辞编得多完美,都会引来无数人的遐想和猜疑,以及明里背里的各种指摘。
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泗水,留在可以信任的人身边,以一种合理的方式,生下这个孩子。
顾知安这边思绪万千,欧阳敬诚却差点晕厥。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震得他头晕眼花。
过了许久,欧阳敬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死死盯着女儿,“是那小子的?”
顾知安点头,没有羞涩与不安,只有坦然与无奈。
又过了许久,欧阳敬诚再问:“你打算留下孩子?”
“爹爹,孩子我一定要留下,同时我也不希望他被人说成是母亲不检点与男人厮混生下的私生子,我希望他能和普通孩子一样成长。”
欧阳敬诚听着她的话,愣愣地问:“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给我招婿吧。”
顾知安的话宛如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将整个泗水城都炸翻了。
欧阳家主要招上门女婿的事很快传出了泗水城,连远在江原城的郑商都听到了消息。他当然知道欧阳家主的女儿是谁,当即便撇开与他一同出任务的五叔,丢下一句‘我要去当欧阳家的上门女婿’这话就风一般刮走了。
第356章 她定亲了
许是泗水离京都城太远了,当消息传到京都时,据闻欧阳家那位刚认祖归宗的七小姐已经定亲了。
楚元炎听到消息后,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夜,谁也不准进去。
待他出来后,仿佛一切如常,又仿佛一切都变了,便是陆子期也不敢在他身边提有关顾小姐的一字半语。
皇宫里,夜苍澜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勾画的美人图因一笔落错而全盘皆错,他执笔默立半晌后,一语未发,重新铺了一张纸,重新落笔。
此事之后,他没有再拒绝朝臣提议的登基事宜,也没再反对母后为他张罗的选妃之事。
三月初三,太子夜苍澜登基为帝。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五年。
泗水城最气派的那座大宅里,一个身材火辣的青衣女子气势汹汹的从一处小院里冲出来,绝美的脸上满是怒色,她招来在庭院中洒扫的下人,“欧阳静呢?”
下人忙道:“回七小姐,静小姐和郑姑爷出去了。”
顾知安咬牙,“去哪儿了?”
下人偷看了顾知安一眼,摇头,“小的不知。”
顾知安怎会不知这些下人惯爱替那小家伙打掩护,气得不轻,怒道:“还不说?”
下人立马跪下,眼见七小姐动了真怒,也不敢再隐瞒,忙道:“小的听,听静小姐说,她要去葛云山。”
果然!
顾知安又问:“去了多久?”
下人低垂着头不敢看眼前怒火冲天的七小姐,只能用细细弱弱的声音道:“天不亮就去了。”
天不亮就去了,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也就是说,她现在就算去追,也是追不上的。
她现在真是气得肝疼,偏又无可奈何,一个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了生她,差点见了阎罗王。一个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没错,就是未婚夫,定亲五年,依然没有成亲的未婚夫,尽管静儿一直叫他爹爹,可她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和他成亲。
经过这五年的相处,她对郑商是有感情的,可那种感情更多的是友情和亲情,与男女之情无关,她怕一旦和他成亲,会误了他一生。
郑商对她和静儿也算全心全意,尤其是对静儿,疼爱宠溺不比她这个亲娘少半分。
可偏偏,静儿一个女娃,竟异常喜欢玩虫子,这让身为蛊族圣子的郑商欣喜若狂,整天带她出去找虫子玩虫子,发誓要将他蛊族圣子的一身本事全教给静儿,听得她脑瓜子嗡嗡的,她实在没办法想象,她雪团子一般可爱漂亮的孩子,成天与虫子为伍的场景。
静儿年纪虽小,在蛊道上却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这让郑商越发觉得自己找到了顶顶好的苗子,教的越发卖力,三天两头带着小家伙在各个山头转悠,带她认识各种毒虫毒蚁,教她如何控制毒虫毒蚁。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有模有样。
难得的是,静儿不仅在蛊道上有天赋,于医道也颇有天赋,不,应该说她极其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只看她有没有兴趣。
就在顾知安闷头生气时,一个婢女匆忙跑来,朝顾知安道:“七小姐,家主请您去议事堂。
议事堂?顾知安蹙眉,她回归泗水足有五年,去议事堂的次数少之又少,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一般有重要的事才会召集人前往议事堂议事。
“出什么事了?”顾知安一边往议事堂去,一边朝前来送信的婢女问。
婢女摇头,“奴婢不太清楚,只听闻好似有京都的旨意送来。”
第357章 欧阳静
议事堂里人并不多,都是她熟悉的,爹爹,大伯父欧阳敬文,大伯父的儿子欧阳长平,以及大伯父的女儿欧阳倩。
一看欧阳倩一脸羞涩的模样,顾知安便知他们在商议什么了,定是为了欧阳倩的婚事,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欧阳倩是两百年来欧阳家第一个嫁去京都贵族的女孩,也算是打破了祖规。
定的是谁家儿郎顾知安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毕竟这欧阳倩平时对她从没个好脸色,每回见到她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差没朝她脸上吐唾沫,骂她不受妇道不知羞耻之类的污言。
看在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有长平堂兄对她还不错的份儿上,她不跟欧阳倩一般见识,平时尽量不与她待在一处,免得大家都不开心。
今儿若是商议欧阳倩的婚事,按理说不可能让她来参与,怕是还有别的事。
果然,厅里的几人一见到她,立马神色各异。
欧阳敬诚见到宝贝女儿自然是一脸笑意,大伯父和大伯母则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欧阳长平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过看得出来,他有些不太开心,眉头微微蹙着。欧阳倩则将不开心放在了脸上,狠狠瞪了顾知安一眼后,扭头不再理她。
顾知安笑了笑,朝几位长辈福身行礼:“爹爹,大伯父,大伯母。”
欧阳敬诚笑着招手,“过来坐,有件事要与你说。”
顾知安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等婢女上完茶,厅里就他们几个主子时,欧阳敬诚才开口,“太后娘娘送了懿旨过来,想请你进宫一趟。”
顾知安皱眉,“做什么?”
欧阳敬诚道:“没有明说,不过大约是让你去给皇后治病。”
“皇后病了?什么病?”顾知安问。
欧阳敬诚知她这几年刻意不接触有关京都的事务,连京都的一些消息都刻意不听,所以有些事他一直没告诉过她。
“皇后入宫五年,始终未曾有孕,太后此番召你入宫,想必是为了此事。”
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虽然也不差,可毕竟都是男子,想要给皇后治疗不孕之症,不是看一眼或把个脉就能治好的,需要用到的诊治手段颇多,女医自然最合适。
“皇后无孕,其他妃子呢?”顾知安问。
一旁的欧阳倩听了这话直翻白眼,忍不住呛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顾知安不理欧阳倩,看着欧阳敬诚。
欧阳敬诚道:“皇后并未纳妃,后宫如今只有皇后一人。”
顾知安点了点头,面露难色,“爹,我不想去京都,你帮我回绝太后娘娘吧。”
欧阳敬诚这边还没说话,一边的欧阳倩又插嘴了,“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你说回绝就回绝?你以为你——”
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欧阳倩的嘴便被曾氏给捂住了,曾氏一脸怒色,厉声道:“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再敢多说一句有的没的,你就给我滚回你自己的院里去。”
欧阳倩一脸不忿,可接触到母亲警告的眼神时,终究是没敢再多嘴。
欧阳敬诚目光淡淡地扫了欧阳倩一眼,虽没说什么,可眼中的冷淡已经说明一切。
欧阳敬文深知他这个弟弟的性子,平日瞧着不拘小节,与人为善,可那都是表面,实则最是记仇。
尤其牵涉到他这个宝贝女儿。
欧阳敬文正要说些话来缓和气氛,也为女儿开脱两句,谁知还不等他开口,就听欧阳敬诚道:“安儿,国无储君,此事不小,若长久下去,怕是会动摇国本,此番,你必须去。”
说完不等顾知安回答,接着又道:“正好九姑娘要去京都成亲,三日后出发,你到时随送嫁的队伍一起出发吧。”
第358章 送嫁
从倩儿的称呼改成九姑娘,欧阳倩听了心中一凉,知道小叔这是生气了,不由暗自后悔刚刚的冲动。
曾氏也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暗骂这不省心的一点都不争气,真真烂泥扶不上墙,怕是家主原本打算给倩儿的添妆份额,也会随着这一声九姑娘而变得稀薄。
顾知安并不知长辈们心中的这些官司,略略沉吟后,总算是点了头,于是问:“静儿怎么办?”
欧阳敬诚道:“静儿不是跟郑商去葛云山了么?得好几日才能回来吧,你正好趁着这机会走,静儿为父和郑商会照看,你不用担心,早去早回便可。”
顾知安原本就不想带静儿去京都,听了老爹的安排,当即点了头,“行吧,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顾知安一走,议事堂也散了会,各回各院。
回到大房的南苑后,曾氏忍不住掐了女儿一把,没好气道:“你没事总招惹她做什么?还敢当着你小叔的面,谁给你的胆子?”
欧阳倩委屈地扁了扁嘴,“娘,自从她住进咱们家,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我说她一两句怎么了?她做得,我还说不得?”
曾氏又掐了女儿一把,气得不轻,“你小声点,说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她住进了咱们家?这难道不是她的家?她可是你小叔的独生女,你万不能在外头说这种话,让你小叔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只破鞋而已,郑大哥那样好的人,她凭什么那样对他,她算什么啊!”
曾氏眼睛睁大,一脸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是对郑商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欧阳倩立马摇头,“没有没有,女儿不是那么糊涂的人,只是替郑大哥觉得不值而已。”
曾氏十分了解女儿,见女儿这模样,便知她说的是真的,暗自松了口大气,随即道:“刚刚那话你要是再敢说,我就撕了你嘴。还有,你别看安儿平时不争不抢极好说话的模样,就以为她好欺负,你可想错了,她绝不是简单的人,绝对不要招惹她,记住了没?”
别人不知顾知安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清楚楚,若顾知安是男儿身,以她的本事,下一任家主,定然是她。
自己这个蠢女儿,在人家顾知安面前,屁都不是,到时将人得罪狠了,最终吃亏吃苦的显然不会是顾知安。
然而欧阳倩显然不这么认为,她面上老实的应下,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三日的时光一晃而过。
正如欧阳敬诚所料,郑商带着小静儿出去后一直没回来,从泗水城出发去葛云山,少说也要一日半的路程,来回就是三日,再加上他们上山下山还有顺便游玩的时间,没有五六日是回不来的。
顾知安的行李很简单,就是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一只药箱,加上一些路上需要用到的用具和一些干粮,也就两只木箱就装下了。
再看欧阳倩,除了满满十辆马车的嫁妆外,还有她自己的东西就足足放了五辆马车,加上她和一些陪嫁婢女和嬷嬷管事们坐的马车,加起来竟有二十几辆车,比一般的商队都要壮观了。
顾知安见不得曾氏和欧阳倩哭哭啼啼拉拉扯扯的模样,便对欧阳长平说她要先走一步,到云州去看看她的两个小姐妹,红缨和琅乔。
当初红缨和琅乔替她送粮到云州后,在云州守了一阵子,也就是那段时间,她们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男人,写信告诉她时,她很高兴,当即回信让她们留在云州,并将两人的身契及五千两银票一并送至云州,当是给两人的嫁妆,也算全了她们一场主仆之情。
上个月她收到红缨的来信,说琅乔生了老二,正在坐月子。既然顺路,就去看看她们,看她们过的是不是和信中说的一样好。
第359章 赔钱货
与欧阳长平定好会合的地方后,顾知安直接脱离了队伍,前往云州城。
三日后,顾知安乘坐的马车进了云州城,时隔五年,云州似乎比以前更热闹了些,街上的人们笑容也更加真诚,孩童们四处追着跑,大人们也没有多担心,只是远远笑看着。
按着先前通信时交换的地址,顾知安决定先去琅乔家看看,如今琅乔就住在离城门不远的西城。
顾知安在云州住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西城与东城南城的不同,东城和南城住的都是些有钱有势有身份的人,而西城大多数都是贫苦的普通人,环境上自然要差上许多,对此顾知安早有心理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琅乔住的地方,竟然破败成这样。
她当初可是给了她和红缨各两千五百两的银子当嫁妆,这些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富足地生活一辈子。
且琅乔给她的信里还提到过,琅乔的这位夫君并非白身,是城卫司里的一个小头目,每个月都有俸禄,就算没有她给琅乔的那些银子,按说也不至于住在这种地方。
她下了马车走到巷子里,按红缨信中说的地方,寻到第三户人家,正要敲门,就听见院里传出妇人尖锐刺耳的叫骂声。
“不就生了个赔钱货,瞧这娇贵的,连衣裳都洗不得了?人老王家媳妇都生三个儿子了,也没见像你这么娇贵的,成天躺在床上装死人,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嫁给我儿之前,就是一个使唤丫鬟,还不知是不是干净人呢,我呸!”
顾知安面色陡然冷下,她的手依然举着没有敲也没有推,她一动没动,想听听那道熟悉的声音会如何反驳。
可惜没有,她等了好一会,除了那老婆子尖酸刻薄的辱骂声外,根本没有琅乔的声音传出来。
琅乔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她从前爱笑爱说话,最受不得气,怎会任由人踩在她头上撒这样的野?
而这时屋里的叫骂声越发尖锐,“给老娘起来干活,生了个赔钱货还想装病赖床?今儿就算你只剩一口气,也得给老娘我起来。”
顾知安忍无可忍,一脚将那门踹开,快步走进院里,直冲传出声响的那间房。
房门开着,门口缩着一个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却不敢吭一声的小女孩,虽是春日,可此时天气并没多暖,小女孩却只着单衣,脸颊脏污,头发凌乱,显然是没有大人悉心照料的模样。
只看小女孩与琅乔十分相似的脸,便知这定是琅乔生的第一个孩子,玉儿。
此时顾知安顾不得玉儿,只看了玉儿一眼,脚步不停地冲进房里。
房间阴暗潮湿,一股霉味很冲鼻,眼前的一幕更是让她目眦欲裂,只见一个老妇正一手抓琅乔的胳膊,另一手不停地朝琅乔脸上扇耳光。
而琅乔,却连反抗都没有,双眼无神地任由老妇抽打着耳光。
她冲上前,狠狠抓住老妇打向琅乔的手腕,冷声道:“你好大的胆。”
老妇吓一跳,见是个年轻姑娘,眉头一皱,尖声道:“哪来的小娘皮?敢管我们老李家闲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我儿可是城卫司副统领。”
第360章 小姐来了
顾知安的手劲多大,眼见这老妇如此恶毒不讲理,她自然不会留什么情面,手指不断收紧,疼得老妇嗷嗷直叫,直呼姑奶奶饶命。
而躺在床上始终没动弹的琅乔,此时眼里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她似乎听见了小姐的声音,眼珠微微转动,她看见了站在床边的小姐,小姐一点都没变,不,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漂亮。
琅乔的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滚,小姐来了,她的小姐来了。
顾知安将老妇甩开,任由老妇去外头嚎叫喊帮手,自己坐在了床边,一手扣住琅乔的手腕为她把脉,一手按住琅乔挣扎着要起身的身子,低声道:“别动。”
琅乔泪珠滚滚,紧紧抿着唇,喉咙里发出压抑至极的哭声。
顾知安把完脉,脸色阴沉至极,她握住琅乔的手,沉声道:“想哭就哭,忍什么?”
听到小姐的话,琅乔终于放声哭了起来,那一刻,所有压抑在心里的悔恨都和泪水一起奔流而出。
自打生下大女儿起,她就没有一天不后悔,后悔生了这双识人不清的眼睛,后悔放弃了跟在小姐身边逍遥自在的生活,恨自己无能,竟被一个老妇欺压至此。
顾知安抱起琅乔,让她扑在自己怀里哭,她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手上轻柔,眼中却寒光凛冽。
门口的女孩听见娘亲这样哭,也吓得嚎啕大哭起来,好在她已经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知道母亲并没有在挨打,便也小心翼翼地凑到床边来,怯怯扯着母亲的衣袖一起哭。
顾知安腾出一只手,搂过孩子,温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们。”
待好一会儿后,琅乔止住哭声,顾知安这才开口问:“你为何中毒了?谁下的毒?”
琅乔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的本事,这事根本瞒不住,何况到了此时,小姐都来了,她又何必再瞒。
“是李成武的表妹,如今已是李成武的妾室。”
“她给你下毒,让你使不出力气,再以你的孩子威胁你,折磨你?”顾知安问。
琅乔点头,不敢去看小姐的眼睛。
“红缨知道这事吗?”顾知安问。
琅乔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跟她提过,不过她应该是有些怀疑,逼问了我几次,我没说。”
顾知安总算知道红缨为何总是写信给她,还总提琅乔的事,甚至好几次将琅乔的住址写在信里。
她用手指戳了戳琅乔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会写信告诉我吗?我在泗水离这里也不远,宁愿受人胁迫欺辱,也不愿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的?”
琅乔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更咽道:“我没脸跟小姐你说这事,男人是我自己选的,苦果该我自己吃。”她曾也想过告诉小姐,可她知道小姐未婚生子的事,怕小姐也不好过,便强忍着没肯说,也不让红缨提。
顾知安看了一边的孩子一眼,没好气道:“你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考虑,你看看这都过的什么日子?你能受这罪,孩子呢?”
说到孩子,她四下又看了一眼,“不是说生了老二?孩子呢?”
提到老二,琅乔的眼泪又落下了,哭得不能自已。
倒是止了哭声的玉儿怯怯开口,“妹妹被祖母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