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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炎白夜     凤惊天:妖夫难驯txt下载     凤惊天:妖夫难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5章:已是陌路

    “你、你说什么……”

    听到御非篱若无其事说出自己“死过一次”的话语,朝露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这句很有歧义的话乍听起来让人难以理解,可仔细推敲后却能发现其中另有深意——从御非篱的年纪看来,十六年前他应该才八、九岁吧?

    “看你的表情,想必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吧?”御非篱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朝露,琉璃一般明净的瞳仁中倒映出血红的彼岸花,“没错,就算御家要查,也不过查到个死人身上罢了。”

    朝露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就想起御非篱之前所说要毁了这个江湖的言论,当即皱了眉头道:“明明真理教和中原武林之间已经风平浪静了,可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你挑拨起来的吧?”

    “哦,何以见得?”御非篱饶有兴致地扬起嘴角。

    “不仅如此,”无视对方带着挑逗意味的眼神,朝露表情依然凝重,“百里流云、单逍遥……还有影阁。”

    御非篱并不急着答话,而是一脸玩味地听朝露数落完才慢悠悠地笑问道:“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所以呢?你打算阻止我?”

    “我当然会阻止,你最好有这个觉悟。”虽然当着对方的面把话撂出来有些不明智,可不知道为什么,朝露总觉得御非篱并不会因此而对自己怎么样,反而对于这算不上挑战的宣言感到很有兴趣。

    “真像你的性格~”御非篱冲朝露眨了眨眼睛,似火的红衣随风飘扬,“好吧,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打死也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朝露顿时就囧了,无语地按了一下额头,嘴角抽搐地问道:“晕啊!哪有你这样的反派大BOSS~拜托,我都这么明显要反对你了,你也太淡定了一点吧……”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并未接过朝露的话头,御非篱只是一派悠然地问道。

    朝露惊讶地愣了许久,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刚穿越到这里的那几天就在街头偶遇(?)了化名花倾夜的御非篱,然后稀里糊涂地拉着人家吃元宵,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发牢骚的话……“嗯,我是从别的空间来的,你真的相信吗?”

    “为何不信?”御非篱笑意阑珊地反问道。

    “呃,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说法,都会觉得我是疯子吧……”朝露有些难为情地迟疑道,比如御风弦和辰曜他们,就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也说不准,到现在还有那么一点点半信半疑吧?

    御非篱莞尔轻笑,长发被风扬起如同一幅泼墨,美得如梦似幻,然而他的笑容却又是真真切切近在眼前的,“我想,你来自的世界一定是个非常美好的地方吧?”不等朝露回答,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去参观一下呢……”

    “……”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御非篱笑着说出的这些话,朝露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痛,沉默地站在原地,倾听那些与江湖无关,与各自的立场也毫无关系的话语,她舍不得打断,深怕下一秒就如坠深渊般回归残酷的现实。

    然而御非篱并未讲述太多,只是很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淡然微笑着说道:“回去吧,阻止我也好,远离这些纠纷也罢。”

    “相信我。”

    捏紧了拳头看向前方,朝露用前所未有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一定会找到解决之道,你等着!”

    说完她飞快地转身,一口气跑出这片花海。

    ……

    ……

    与此同时,九屠山影阁。

    昏睡数月的影阁之主奚重朔缓缓醒转,当他发现自己仍身处影阁之时,当即惊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摊开手掌愣怔了片刻。

    “阁主!您终于醒来了——”

    刚好推门进来的澹台十月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震惊之余不慎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滑落,药碗也随之摔碎在地,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三步两步地跑到床边,看着呆愣之中的奚重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十月……”

    奚重朔剑眉微拧,说话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内力尽失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了。

    “您……您还好吧?”澹台十月被绷带覆盖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可她的语气中却充斥着满满的忧虑,长久以来,她凭一己之力撑着这个庞大的杀手组织都从未向谁示弱过,然而今日看到阁主苏醒,她再也压抑不住心底喷薄的情绪。

    “我没事。”

    尽管如今的影阁之主已经没了当初令人闻风丧胆的绝世武功,可与生俱来那种冷冽迫人的气势犹在,“将我失去意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尽数道来,不可隐瞒。”

    听闻此言澹台十月吃了一惊,她担心阁主才刚醒来,身体状况不稳定,都不休息一下,这么快就要着手处理阁中的事务了么?

    但是看到那对凌厉如昔的眼眸,她不敢犹豫,只能如实汇报。

    安静地听完澹台十月的讲述,奚重朔冷静从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微微惊讶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你让破晓去杀御雪衣——”

    “阁主,是、是您昏迷的时候说……”澹台十月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虽说她并未隐瞒,可私心也一直认为那女人留不得。

    谁知奚重朔沉默了几秒之后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傻话呢,雪衣早就不在人世了……”

    “怎、怎么会?!”澹台十月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比震惊地望着奚重朔。

    奚重朔神情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平静地说道:“我被那个幻影所迷惑,失去这一身武功,也算是自作自受。”想当年,雪衣临终前将孩子托付给自己,他也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谁知后来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阁主,您……”澹台十月欲言又止,她知道奚重朔昏迷中说要杀的那个人既然不是御雪衣,那又会是谁?

    奚重朔撑着胳膊站起身来,伟岸的身躯并不因为病痛而有丝毫佝偻,反而挺拔得如一棵松,他垂眸握拳,似在悔恨,又似在惋惜——“十月,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在澹台十月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奚重朔沉默地走出房门。

    ……

    离开苍夜宫之后,朝露一路心事重重。

    本以为知道了真相之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这些麻烦通通解决掉,让这个已经偏离侠义之道,违背人情伦理的江湖回归正常……然而仔细想想,江湖就是江湖,从始至终就是个充满了血腥和是非的地方。

    抬头看着大漠苍茫的天空,她凄然一笑。

    行尸走肉一般走过傍晚时分人烟稀少的街头,残阳如血,她的心也随着这塞上的天气一同飘摇不定。

    “臭丫头!你走路不长眼啊——”

    一不小心迎面撞到个人,对方破口大骂,朝露这才浑浑噩噩地回过神来,面前站着几个披着斗篷的男人,从他们腰悬长剑的打扮看来应该是关外某个门派的武林人士。

    朝露并不想惹麻烦,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道歉了:“没注意看路,实在不好意思。”

    “呸,你以为随便说几句道歉的话就能了事吗?”那身材高大的男人不依不饶地冲朝露喊道,看样子并不打算善了。

    “那你想怎么样?”见对方不讲理,朝露也来气了。

    见此情景,和那男人一伙的另外一个年轻人无奈相劝道:“算了吧,吕师兄,这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朝露正想说还是这年轻人比较明事理,突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有些眼熟——虽然披着宽大的斗篷,但无论是身形还是从斗篷下露出的半截尖削秀气的下巴,都像极了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辰曜!!!”

    脑子里这么想着,就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了,她噌噌噌几步走上前去抓住那人的衣襟,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是辰曜吧?”

    “姑娘,你认识我迟师弟?”刚才劝和的那个年轻人面带疑惑地走了过来,

    朝露愣了愣,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她一咬牙就将那人身上的斗篷扯了下来——暮色中,一袭黑衣的少年面无表情,精致如画的容颜被寒意浸透。

    “辰曜?你……你不认识我了吗?”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始终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用陌路人眼神看着自己的人就是记忆中冷傲别扭,却无时不刻都在默默关心自己的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非看到少年腰间那串熟悉的腰坠,她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个人真的是辰曜!可是,为什么他不认得自己?

    “辰曜……辰曜……”她喃喃低语着伸出手去,却因少年眼中的冷漠僵在半空中。

    刚才的年轻人看到朝露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心提醒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

    朝露歇斯底里地喊道,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辰曜!你到底怎么了?你为……”

    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少年身上将朝露狠狠冲撞开来,她的身体向后飞出去,一下子就撞到墙壁上倒落在地。

    腥甜的鲜血从朝露嘴角缓缓流出,比起身体,心痛的感觉更让她无法忍受——原来,他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第316章:决意离去

    “……再过来,我便杀了你。”

    看着朝露满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辰曜眼中竟透出一丝嫌恶。

    听到这般残忍决绝的话语,朝露当即愣住,她吃力地撑着胳膊站起来,“……杀我?你真的要杀我?”捂着胸口幽幽低语,发髻被震落,漆黑如夜的长发批散下来,犹如鬼魅,“好!你杀!来啊——”

    她咬牙切齿,脚步踉跄地朝辰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哎呀呀!快来人把这个疯婆子拖走啊——”四周传来嘈杂的人声。

    看着辰曜面无表情的样子,朝露心如刀割,她不信,她要赌!

    然而还没等她走近,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是她被一个冰冷的东西贯穿的触觉……

    看到朝露绝望的表情,原本还一脸冷漠的少年有些茫然地松开了剑柄,后退了两步,苍白的脸上贱了些许殷红的鲜血。

    朝露胸口插着白惨惨的剑,虚弱地跪倒在地,她抬起头来凄然一笑,咳出一口鲜血,“咳咳……为什么,不用你的剑气?那个不是更方便么……”

    她疲惫地侧倒在地上,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依稀间听到对面传来那伙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迟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

    我快死了吗?

    好累啊,好累……

    ……

    ……

    睡梦中,她不住呢喃,身边好像有个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只能什么也做不了地躺在原地,任由对方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指抚过脸颊。

    “朝露……”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轻柔好听的呼唤声,她很想回应,可嗓子眼像是堵了东西似的发不出声音来,看不清,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再次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稍微感觉好一些,吃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破洞漏雨的屋顶和陈旧斑驳的土墙,身下的触感是松软却质地粗糙的布料,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温暖而安心……

    这是什么地方?

    稍一用力就牵扯到前胸处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不由得蜷紧了身体——突然,一只如睡梦中那般带着沁人凉意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

    惊讶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美丽仿佛谪仙一般的面容。

    “殊墨!”

    她惊呼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依稀间只记得自己被辰曜刺了一剑,伤得很严重,之后的事情却是完全断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听到朝露的问话,白衣胜雪的俊美青年微微侧过眼眸,一贯缺乏表情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些许忧色,“……差一点,你就死了。”

    朝露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素色中衣,透过单薄的布料可以看到肋骨以下的皮肤都被厚厚的绷带覆盖,看来伤口已经被殊墨处理过了,而看周围的环境,似乎只是个暂时落脚的破庙……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吸了一口气,肺部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

    殊墨手中端着一个缺口的瓷碗,看样子只是为了应急从附近随便找的,里面乘着深褐色的汤药,腾腾热气中散发出微苦的气味,朝露刚要伸手接过来,却惊讶地看到殊墨另一只手拿起旁边的勺子舀了半勺药汁,“……你伤得很重,不要乱动。”

    说完,他将勺子凑到唇边吹了吹,确定不烫嘴了以后才伸手过来让朝露喝药。

    怔怔地看着勺中的汤药,朝露突然觉得眼眶一阵温热,想都没想就鬼使神差地就问了出来:“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你才对我这么好的?”

    “……”

    捏着勺子的那只修长而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随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朝露没由来地就笑了起来,见殊墨沉默不语,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释然,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偏对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如此执迷不悟,多半是因为他总能在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一切都会好起来……“呵呵,你知道吗?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经常觉得没有安全感,只要稍有不慎,就可以能丢了性命,可是……”她轻声笑了笑,颜色一点一点柔软下来,“只要想到你,我就觉得自己肯定死不了。”

    “……你不该这样想,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殊墨低垂眼帘,目光中带着沉思。

    “我知道。”

    朝露无声地笑着点了点头,喝了殊墨递过来的药,舌尖一片清凉苦涩的味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或许对你而言,救我一命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然而我却因此无法自拔地沉迷进去,还对你纠缠不休……”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后神情郑重地抬起头来——“对不起,为之前给你造成的困扰,我道歉。”

    “……”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从这个角度她看不到殊墨的表情,落入视线之中的只有那一片月光般纯白的衣袂。

    “……别想太多了,我会如约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说完这一句,殊墨就放下药碗转身离开,只留给朝露一个决然而去的背影。

    回到原来的世界。

    呵,是的,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朝露仰起头来望向上方破洞漏水的屋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梦想,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告别,就总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楚。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朝露皮肉上的伤已经开始渐渐愈合了,但心脉受创,只靠药物养护着,怕是难得彻底复原了。

    想当初答应君无夜一个月之内就赶回去,可现下受了伤,却也由不得朝露的意愿,眼看着距离四方武会召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只能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去向殊墨辞行——无论如何,她也必须将这边世界的事情做个了结,才能心无旁骛地回去。

    “你真的要走?”

    殊墨逆光站在门边,白衣衬着屋外漫山遍野似火的红叶,美得有些凄凉,他表情不变,可眼神中的情绪却像冰雪消融过后一般生动起来。

    朝露扶着门框,有些惊讶于殊墨的语气,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他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离开?当然,这点猜想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殊墨就背转身去,冷声道:“……那你去吧。”

    “对不起,这些事情我必须做完。”虽然前路还未可知,但她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短暂的沉默过后,殊墨突然抬起手来指向院外,只见不远处的树桩旁拴着一匹通体纯白的马,“时间到了,我再来找你。”

    “嗯,谢谢你。”

    看着殊墨的背影,朝露咬牙点了点头,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向院外那匹马,一拉缰绳飞身跃上马背……

    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几天,朝露终于在四方武会之前赶到了盟主府所在的归宁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过不久就要召开覆盖整个中原武林以及关外众多门派的四方武会了,本就繁华的归宁城近来更添喧闹,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提刀佩剑的江湖人士,而各大酒楼客栈也都是人满为患。

    朝露径直回了盟主府,刚一进院子就看见那群疑似被罚扎马步的熊孩子们汗流浃背地站在不远处,看见朝露回来,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涌了过来,朝露一边将路上买的小零食分给大家一边问道:“嘿!我不在的这些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没有!我们几个可乖了~”本名胖丫被朝露捡回来后改了个文艺名叫“夏浣香”的小姑娘舔着糖葫芦眉开眼笑地答道,她这么一说,旁边几个孩子也连连点头,整个一副串通好了的样子。

    朝露抽了抽嘴角,撇下这群熊孩子继续朝屋里走去,没看到夏大叔和那姐弟俩,朝露只好去了后院——话说一个多月前临走时还特地把这里的事情托付给君无夜那家伙,没想到回来就没看到人,该死的,又是去喝花酒了吗?

    朗朗秋风拂过,清冷的庭院小径上铺叠着落叶,朝露一径儿走到后院厢房跟前,推开虚掩的房门,屋里昏暗的光线让眼睛有片刻间的不适应,但她很快就透过屏风看到床榻之上盘膝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正在打坐练功。

    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只见那端坐于榻上的青年紧闭双目,双手置于两膝,因修炼内功而从体内蒸腾而出的水汽似烟雾缭绕一般飘散在半空中,晶莹的汗珠顺着那挺直英气的鼻梁滑落下来,濡湿了散落肩头的发丝……

    “君无夜,你……你怎么了?”

    意识到这人安安静静完全不似记忆中那般调笑打趣没个正形的样子,朝露有些心慌,她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得厉害,原本浑然深厚的内力也十分紊乱。

    对了,自己的内功突破八层时正是有了君无夜的帮助才得以成功,隐约想起那日君无夜给自己运完功之后情况就不太对劲了,但由于他一直推说过几天就没事了,所以当时也没有太在意,难道……

    就在朝露越想越害怕之时,正在闭目打坐的青年突然缓缓睁开眼睛,带着一丝困惑的表情将头抬了起来。

第317章:暗夜流光

    “……朝露,你回来了?”

    君无夜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听起来就像患了重感冒的人一样,让朝露不由得心口一紧,她咬着嘴唇大步走了过去,隐忍着满腔躁动的情绪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双因内息不稳而少了许多神采的眼眸,朝露心里很不是滋味,如若不是她突然回来发现了,还不知道这家伙会瞒着自己到什么时候!

    “什么怎么回事?”君无夜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调整了一下坐姿,飘逸的道袍一角从床沿倾泻下来,就像覆了一层流动的微光。

    朝露忍无可忍地咬紧了牙关,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别给我装蒜!你的内力,为什么比之前衰弱了这么多!”说完她情绪一激动,不管不顾地欺身上前,自己也没注意到有哪里不妥就把君无夜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呃,小娘子你这么热情主动,为夫我会吃不消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息紊乱,身体虚弱的关系,被朝露一把扑倒的君无夜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却根本无济于事。

    朝露咬牙切齿地注视君无夜近在咫尺的脸庞,尽管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连彼此的眼睫毛有几根都数得清楚,但她丝毫不打算退让,尤其是看到君无夜又露出一贯轻佻的笑容时,她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泪,一边呜咽一边大声质问道:“笨蛋,你这个笨蛋!练到十层内力有多么困难,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被朝露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本来还挂着一脸漫不经心笑容的君无夜愣了一愣,因刚练过内功而被汗水沾湿的脸庞更显苍白剔透,沉默了半晌,他再次微笑起来,“啧,这还哭上了呢?”

    见他这时候了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朝露不禁哭得跟厉害了,抬手一抹,眼泪鼻涕就糊了一脸,还毫无形象地蹭到了君无夜衣服上……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骚包又臭美的道士并不介意,还十分难得地安慰道:“有什么好哭的……旁人练到十层的确不易,可对我而言,只不过几年的功夫罢了。”

    “呜呜……你个笨蛋,大傻.逼……”

    “……”

    好端端地被骂了老半天,君无夜有些无语,可这会他正被某个毫无自觉闹脾气的女人当成人肉垫子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趴在自己胸膛上又哭又骂毫无办法,极其无奈之下只好动手在朝露腰间掐了一把,懒洋洋地说道:“喂,我定力一向不好……你若再不起来,我可真要非礼你啦?”

    “你?!”

    触电一般惊起的朝露柳眉倒竖,看着君无夜一副忍笑的表情,顿时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也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道:“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

    完全没料到朝露会这么问,刚才还一脸轻松的君无夜表情倏然一僵,而后呛住一般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咳,施主说笑了,贫道乃是出家之人啊。”

    “你……妹……”

    朝露额头青筋一跳,心想怎么平日里就不见这家伙有身为出家人的自觉了?不过她也懒得追究了,双手叉腰地站了起来,“哼,不是就好!”

    君无夜整了整衣襟从床上坐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朝露,正准备说话,可突然发现朝露的脸色也不太好,神情一变,当即抓起她的手腕诊了诊脉息,“……你受伤了?”

    “呃,嗯……”

    避开君无夜骤然凝重的视线,朝露迅速将目光转向别处,她不愿再提这伤势的来历,更不愿回忆起那日辰曜冷漠绝情的态度,毕竟比起身体上的痛楚,心灵上的伤害才是最最折磨人的。

    几经犹豫,她才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洗去一个人所有的记忆,让他变得六亲不认?”

    “……”

    本来就隐约猜到了一点头绪,又听到朝露这般询问,君无夜瞬间沉默了,他微不可察地捏了一下拳头,淡然道:“嗯,有这种东西。”

    “真、真的?!”朝露愕然抬头,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你忘了,上次那位尹引姑娘曾经说过的……”

    君无夜语带叹息地停顿了几秒,目光渐渐深沉,“噬心蛊,如若用活人精血喂养幼蛊,待其长成后再转移到合适的容器身上,即可借由蛊虫控制中蛊之人的意识……想要破解蛊毒,就必须知晓中蛊之人身上的蛊虫是用谁人之血喂养,然后取那人心头之血作药引,方能破解。”

    “完了……”

    朝露长叹一声,天下之大,辰曜本人都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又该如何找到那下蛊之人取其心头血呢?她无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继续追问道:“那要是找不到下蛊之人,又会怎么样?”

    “时间久了,那中了蛊毒的人会逐渐疯魔成狂,最后爆体而亡。”君无夜说这话时声音很平静,可话语的内容却残酷到令人难以想象。

    得知这样可怕的结果,朝露彻底傻眼了,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绝望的感觉像严冬的寒意慢慢席卷至全身,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还好君无夜眼疾手快地搀扶了一把她才稳住了重心。

    “那么,你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君无夜低声问道。

    朝露怔怔地抬起头来,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终于按耐不住情绪,喃喃出声道:“不,我不能让辰曜死……”

    “是那杀手小子?”君无夜眉心一拧,握住朝露手腕的力道也随之加大,“所以,你身上的伤也是他弄的?”

    “他不认得我了……”朝露痛苦地闭起眼睛,肩膀微微发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陌生的表情,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辰曜了!”

    听完朝露的讲述,君无夜再次默然,早在护送尹引和迦楼罗去未名岛的时候他就留心多问了几句关于噬心蛊的事情,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只是……以辰曜的武功,全天下能向他动手的人并不多,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对他下了这噬心蛊毒呢?

    “你先别急,如果照你的说法那杀手小子和关外的门派混迹在一起,那么四方武会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过来中原,只要多加留意他身边的人,就总能找出蛛丝马迹的。”看到朝露六神无主的样子,君无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四方武会……”

    经君无夜一提醒,朝露才猛然想起还有许多准备工作没有做完,于是立刻收敛了情绪,强打起精神来。

    “君无夜,你最近能不能替我去一趟天机谷?”

    “……”

    ……

    与此同时,真理教总坛。

    一弯冷月悬于苍穹,映出树影婆娑,未点灯火的宫殿在夜幕中组成一轮深色的剪影,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身披斗篷的天众使行色匆匆地穿过回廊走进大殿,从斗篷边缘倾泻而下的几率银白长发犹如流动的月华,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前进。

    “参见圣尊。”

    天众使驻足殿前,微微垂头鞠了一躬。

    石青色的殿堂之上端坐着一人,随着天众使话音落下,那隐于黑暗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苍白而瘦削的少年人一袭曳地的黑袍,身材颀长显出几分单薄,可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此人正是真理教圣尊赫连不弃,只见他动作幅度不大地摆了摆手让天众使抬起头来,语气沉着地问道:“人呢?”

    “……圣女大人,果然去了苍州。”天众使面上有些为难,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打小报告。

    闻言赫连不弃稍稍沉默了片刻,淡然道:“知道了,你退下吧,继续派人跟着。”

    天众使转身刚走出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折了回来——“圣尊,万一……万一圣女大人与御家起了正面冲突,那该如何是好?”

    谁知赫连不弃竟漠不关心地闭上眼睛,看也不看天众使诧异的表情,过了半天才冷冷地答道:“随她去罢!是死是活,回来记得通报一声就行了。”

    “……是。”

    等天众使离去之后又过了许久,赫连不弃脸上冷漠的表情逐渐瓦解,最后留下的,只有万念俱灰的绝望和疲惫。

    一阵风过,大殿中央的青铜雕像后方现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赫连不弃眸光一寒,冷声道:“谁?”

    那人脚步无声地走出几步,面目渐渐清晰,深邃的双眸,英挺如刀刻的五官,以及那一身极具异域特色的服饰均昭示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高大男子并非中原人的事实。

    然而看清来人的容貌之后,赫连不弃反而收起杀意略带自嘲地笑了一笑,“不知多罗吒护法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了。”

    “你……就是筝儿的孩子?”

    并未理会赫连不弃话语之中的凉薄,多罗吒突然一个箭步跨上前来,月光落入他略带深紫色的眼瞳,熠熠生辉。

第318章:血的诀别

    闻言赫连不弃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几许无奈,“这里就只有我了,您说呢?”

    是的,只剩下他了,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就连一直以来支撑他活着的信念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多罗吒默然垂首立于殿前,过了许久,才声若游丝地开口问道:“教主曾经回来过……对不对?”

    赫连不弃表情一滞,眼神也随之迅速黯淡下来,“……当然回来过,否则,又怎会有我和我姐姐?”

    话语一落,赫连不弃就忍不住苦笑起来,哈,可笑!为了维护所谓的圣教声誉他还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然而多罗吒却并未出言点破赫连不弃话语中的漏洞,只是动作迟缓地背过身去,神情平淡地说道:“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

    赫连不弃脸上自嘲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可说话的语气却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道听途说的琐事那般无所谓,“呵,当年教主和御雪衣两情相悦、双宿双飞的事情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么?护法何须再来询问晚辈呢……”他稍稍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所以,我苦命的娘亲就这样被教主退婚了。”

    “可是,你长得并不像教主。”再次将赫连不弃审视了一番,多罗吒自顾自地叹息道。

    谁知听到多罗吒这一句评价,素来稳重内敛的赫连不弃竟当场勃然大怒,他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常年覆盖了大半脸颊的深褐色胎记易容假皮狠狠揭下,露出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庞——清冷的月光描绘出少年清俊细致的五官,年轻而苍白的肌肤因暴怒而凸起一条条暗青色的血管,大量服用灵魄丹练功之后他整个人瘦得很厉害,乍一看去竟像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

    “血统纯正的教主背上有赫连家特有的胎记,为了冒充他的儿子,我这一世都无法以自己的真面目活着!”赫连不弃声音嘶哑,低低地笑了一声,“没错,他当年的确回来过!可是,他死都不肯娶我娘亲,最后还不惜躲进迷踪禁地让谁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你说有什么办法?长老会为了延续赫连家的血脉,才命令我娘亲与另一名男子结合……”

    说到这里赫连不弃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露出阴骘怨恨的眼神,瘦削佝偻的身体却让人看了觉得心疼,“呵呵……我血统不正,当这个圣尊已经有很多人不服了,又怎敢再觊觎教主之位?”

    得知真相如此,多罗吒震惊之余也对赫连不弃的身世多了几分同情,静默良久,又轻声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姐姐?”

    “姐姐……”

    赫连不弃微微愣了愣神,继而如梦初醒般睁大眼睛笑了起来,“是啊,过去我至少还有姐姐,可如今呢?”

    自欺欺人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不得不认清现实的时候,姐姐,早就已经不在了,和娘亲一起去了另外的世界,再也不会温柔地微笑着,叫他的名字……

    即便再不愿面对,也必须承认,这世上终究只剩下他一人了。

    ……

    ……

    深夜,苍州御府外。

    一抹艳色划过深沉的夜幕,悄无声息地落在满地枯叶之上,金线刺绣的大红喜服逶迤曳地,然而这面带忧色的美丽女子并未以新娘头冠束发,长长的如墨一般的头发被解了开来,随意的垂荡在胸前,只用一根大红丝带松散缠绕在发间,脸上略施了些胭脂,唇上抹了一层薄薄的朱红,给苍白如雪的肌肤增添了仅有的一丝血色。

    “风弦哥哥……”

    一身大红喜服的赫连不离低声轻唤道,向前走了几步,薄如蝉翼的裙摆被夜风吹开,形成一弯凄美的弧度。

    穿过灯火通明的长廊走进庭院,花木掩映之中的景象早已物是人非,她还想多看几眼,却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转身望去,出现在眼前的正是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赫连不离眼中闪过一丝痴迷,双手颤抖着向前想要触碰,却被对方闪身避过,于是她愤怒地瞪大了眼睛质问道:“就连看我一眼,对你来说都这么困难吗?!”

    “……”

    一袭月白色锦袍的青年面无表情,看向赫连不离的目光中只有冷漠和决绝。

    赫连不离动作一僵,本要伸向前方的双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着了淡妆的脸上露出悲伤而绝望的神情,“风弦哥哥,你说……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你这些天来日日在我府上徘徊,究竟想怎么样?”御风弦淡然垂眸,洁白的衣袂随风翻飞。

    听到御风弦的问话,赫连不离莞尔一笑,道:“我想知道……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可能爱上我?”

    “是的。”

    御风弦神情不变地点了点头,眉梢眼角皆冷得不近人情。

    “呵呵……你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就给了我答案,真是干净利落,完全不给人留余地啊!”赫连不离微微侧过脸,笑声支离破碎,“好吧,我知道了……”她垂首立于风中,红衣翩跹如飞。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面对眼前这个因爱成狂的女人,御风弦所能做的只有视而不见,他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所以也并没有太多怨恨,如能陌路,对彼此都好。

    然而赫连不离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半晌,她突然狠狠抬起头来看向御风弦所在的方位,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既然你怎么都不能爱上我,那我就只有杀了你,一把火烧了整个御府给你陪葬……然后,我也去那黄泉路上伴你身侧,如何?”

    话音刚落,赫连不离身影急速向前,染了蔻丹的指甲张开犹如穿透夜幕的艳鬼,只一瞬间就落到了御风弦跟前。

    御风弦眸光一闪,飞身退后几步,右手运起一股真气向前挥出,与赫连不离暴涨的内力相碰撞在一起,激荡而出的力道将方圆十几米之内的树木拦腰震断,一时之间风云色变,落叶漫天。

    尽管两人都是九层中期的内力,但由于赫连不离完全是靠着服用灵魄丹在短时间内强行提升,根基不甚牢靠,再加上这丹药日积月累地侵害身体,所以早就犹如风中之烛、强弩之末了,一对一打起来很快就落了下风——最后对了一掌退到几米开外,赫连不离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树干上,全然不顾嘴角溢出的鲜血,只是目光带笑地注视着对面那个她此生最爱的人,轻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跑来见你吗?”

    “……”

    得不到御风弦的回答,赫连不离继续自顾自地笑道:“因为,我再也等不了了啊……每过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无上的煎熬,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疯的……”她微笑着说出这些悲伤的话语,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是因为自那日以后她今生所有的眼泪都已留干,连哭都哭不出来,何其悲哀又有谁人能懂!

    “我看不得别人幸福,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笑,每每目睹那些,我都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杀光所有人的人!可是……杀再多的人,我这里还是很痛!”颤抖着双手揪住胸口的衣襟,赫连不离放声大笑,“所以,风弦哥哥你就陪着我一起去死吧!好不好——”

    不等御风弦反应过来,赫连不离就突然飞身扑了过去,整个身体直接迎向御风弦出于自卫挥出的一掌,不偏不倚正中心脉,被内力震飞到远处重重落地。

    “你……”

    御风弦愕然瞠目,怔怔地抬起手掌看了看,完全不敢相信刚才赫连不离竟连丝毫护体的内力都没使用就扑了过来,呆了几秒就快步跑上前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倒在地上的女子被鲜血浸染的惨白容颜和嘴角那一抹凄美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么做?”御风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俯下身来将被自己一掌震断了心脉的赫连不离扶了起来。

    临死前才能如愿躺在心爱之人怀抱中,赫连不离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目光痴迷地停留在御风弦脸庞上,幽幽地说道:“风弦哥哥,我杀不了你,能够死在你手中,也挺好的……”话语间她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红衣黑发,美得动人心魄,“我……杀了你的孩子……今天就用我这条命来偿还,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恨我了?”

    “……我没有恨你。”御风弦移开视线,不忍去看赫连不离眼中的希冀。

    “是么?”

    赫连不离有些疲惫地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微弱,“听你这么说,我反倒觉得有些悲哀呢……”无爱亦无恨,看来我在你心目中连一丝一毫的地位也没能留下啊!

    “御风弦,你给我记住,此生……我只爱你一人,也只恨你一人!”

    说完这一句,盛装打扮的女子绝然闭上双眼,宛如从风中坠落到草地上的红色凤蝶,再没了生息,一滴带着余温的眼泪滑落到御风弦手心中,最后渐渐冷却。

    ……

第319章:武道剑心

    御风弦无言地站在原地,感受着怀中女子逐渐冰冷的躯体,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身披银白色软甲的高挑女子从树后走了出来,见到御风弦,这女子礼节性地颔了颔首,“御公子,我乃圣教龙众使,奉命将圣女的遗体带回。”

    “……”

    御风弦没有答话,而是将赫连不离失去温度的身体放回草地上,也无意追究龙众使擅闯御府的责任,只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转头走开。

    本就生得比寻常女子高大些的龙众使很轻易地横抱起赫连不离的身体,然后运起轻功翻过院墙,很快就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之中。

    ……

    只用了数日的时间,赫连不离封存在寒玉棺之中的尸身就完好无损地送回到了真理教总坛的大殿之上。

    此时赫连不弃正召集部下商讨半个月后四方武会的事情,见到龙众使回来复命,其他人立即默然退场。

    独自留下的赫连不弃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步履沉重地走上前去,驻足在那散发着莹莹冷光的寒玉棺旁边,看着棺中女子褪去满身戾气之后恬淡的睡颜,他无奈叹息了一声,指尖拂过赫连不离苍白冰凉的肌肤,轻轻挑开肩头的衣襟,露出那一方被褐色胎记覆盖的地方,淡然道:“你没必要像我一样伪装,这样会很累的……”

    说完,他捏住那易容假皮的一端缓缓揭开,撕了下来。

    “虽然你并不是我的姐姐,可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之人呢……”赫连不弃嘴角微微上扬,已经瘦得有些脱形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那笑容稍纵即逝,就像冰魄琉璃一般美好而易碎,“从今往后,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最后看了一眼棺中沉睡的女子,赫连不弃慢慢转过身去,深潭一般幽暗的眼瞳浮出刺骨的寒意,仅存的那一点点温柔也尽数消退,再也不见。

    ……

    ……

    半个月后,归宁城。

    再过几天便是名震天下的四方武会了,归宁城中聚集了从各地赶赴而来的武林人士,就连平日里鲜有人光顾的盟主府也难得地来过不少客人——几个大门派自然是眼高于顶看不上朝露这挂名盟主了,但是除此之外还有闻人卿的听雨楼、慕家兄妹的毒龙寨等一些老熟人前来捧场,倒也为朝露增添了不少脸面。

    举办四方武会的地点就设在盟主府后山的观武台,从布置场地到人员配备都有武林盟旧部操办,完全轮不到朝露这歪打正着当上盟主应个急的闲人过问,所以除了优哉游哉地晃来晃去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不仅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都来了许多精英弟子,关外和南部的门派也纷纷出动了门中翘楚前来踢馆,朝露随便去市集转了一圈就发现不少身披斗篷、腰佩弯刀的塞外人士还有奇装异服的南部教派,个个看起来都深藏不露。

    然而朝露最关心的,还是其中一个名为北陌剑派的关外门派——根据后来打听到的消息,那北陌剑派中有一位极其神秘的使剑高手,没人知道他的剑术所属流派,但此人一旦出剑必见血光,从无败绩。

    朝露推测那人应该就是辰曜,也不知道他中了噬心蛊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被人捏造了个新的身份塞进关外门派……好吧,直到现在她还无法释怀那臭小子刺了她一剑的事情,逮着机会一定得痛扁那家伙一顿,哼!

    说起来,也不知道交代君无夜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只能一边挂着武林盟主的名头偶尔接见一下关外和南部的门派,一边随时留意中原各大门派和真理教的动向。

    就这样磨磨蹭蹭地拖到了四方武会正式开幕,身为挂名武林盟主,朝露一大早就来到了会场。

    她右手边依次坐着重阳宫、般若寺、御家、听雨楼等几大门派的高层,而左手边则是以苍夜宫为首的关外八大门派和南部教派的人,整个局势一目了然,虽然没有明着来的*味,可私下里各大门派之间却是暗潮汹涌、方寸必争的。

    朝露首先看到的是一袭暗紫色长袍、风姿卓然的御非篱,当然,他现在还是以苍夜宫主人花倾夜的身份出席四方武会,除了朝露之外,大概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时隔半月再次相见,他依然是那一派镇定从容的样子,还特意转过头来冲朝露眨了眨眼睛,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觉得很是深不可测——那个家伙,究竟在计划着什么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地纳闷着,突然看到左边方阵匆匆过来了几个人,极具大漠风格的鸦青色连胄披风和贴身剪裁的黛蓝劲装,以及腰间佩戴的统一规格长剑都像极了朝露半个多月前在西毓关碰到的那群人,是北陌剑派的弟子!

    等人就坐之后朝露一个挨着一个地打量过去,虽然宽大的帽檐将少年上半张脸完全挡住,只露出小半截下巴和几缕碎发,可朝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最后边的那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正是已有许久不见的辰曜。

    看到身着北陌剑派弟子服的辰曜,朝露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这四方武会可不比以往的小打小闹,连一向自诩清高的重阳宫和般若寺都来了人,还有那么多偏居一隅、鲜少在江湖上露面的神秘门派,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可就难以收场了。

    既然如此,她就暂且静观其变,先看看场上情况如何再想对策好了……

    观武台很大,中央划分为数块,用护栏和立柱隔开,可以同时容纳好几对选手在场上比武对决——和以往略有不同的是,四方武会并非直接上台一对一开打,而是先任由各个门派的年轻弟子互相切磋,以武会友,到了最后才是掌门级别对决的压轴。

    玉磬叮的一声响过,示意可以开始。

    很快便陆续有人上台比试,一时间刀光剑影、内力飞攒好不热闹,朝露隔着老远观看了几场下来,发现和所得情报不同的是那些关外和南部的门派并没有以往的记录那般不堪一击,反而实力强劲,还不等掌门战开始就涌现出一大批七八层内力的高手,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原本还想多观摩一阵子,可是这种氛围友好的切磋没多久就要结束了,接下来重头戏掌门对决即将开始,全场的气氛一下子就迎来了最*。

    第一场对决的就是老熟人,小半年不见又长高了许多的尉迟斩代表刀门出战,对手是个关外门派的黑脸大汉。

    别看尉迟斩只是个十三四岁的正太,可要挥动那一柄两米多长的天殇乘龙刀需要极大的臂力,因此和这黑脸大汉一样,尉迟斩也属于力量型的选手。

    比起刚才寻常弟子之间的切磋,这两个掌门级别的高手对决显然精彩了许多——那黑脸大汉看身材就知道力大无比,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充满力量的光泽;而尉迟斩不光力气比常人大许多,而且懂得运用巧劲,天殇乘龙刀钝厚的刀刃在他手中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威力,对了几十招后,终于成功扭转自开战后就一直被压制的局面反败为胜。

    但由于这两位力量型选手的切磋过程太激烈血腥,打完以后两个人都伤得不轻,即便是赢得了比武的尉迟斩也不得已下了擂台疗伤,第二场只能换人上了……

    然而朝露很快就发现那些关外和南部的门派虽然寻常弟子的水平比中原高出许多,可真正在九层以上的高手却寥寥可数,一圈比试下来竟然只勉强胜了一场。

    可就在中原门派士气高涨的时候,左边方阵突然上来一个人,周身冷冽的气场一下子就震慑得全场肃静。

    朝露一抬头就正好看见那人走到场中解开身上的披风,伴随着披风落下的动作,飘散开来的青丝随风飞扬极尽肃杀,单只站在那里不动,都像极了一柄刚刚出鞘的绝世宝剑,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坐在朝露身侧的夏韫当即呼吸一滞,情不自禁地叹道:“这人气势好强!居然只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太可怕了……”

    朝露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地捏紧了拳头。

    “……北陌剑派迟星恨,前来挑战。”

    衣袂飘决的少年神情冷漠地在擂台一侧站定,随后抬起头来看向站在对面的乾山派掌门肖云,脚尖一点,整个人顺势腾到半空,只一瞬间就落在了仅距肖云几步之遥的地方。

    看到少年两指间幽蓝的剑气,和朝露一样呆愣住的还有坐在右边方阵贵宾席位的御风弦,这少年刚上擂台的时候他还没有留心去看,直到剑气出现才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辰曜!

    因为辰曜的上场,放眼整个江湖都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出现过剑法的最高境界人剑合一,聚气成刃很快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第320章:惊天一吻

    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辰曜很轻易就赢得了比武,同时也让他的对手乾山派掌门肖云丢了大半条命,被人抬着下了擂台。

    这毫不掩饰的十层内力本就足够惹眼了,再加上辰曜与生俱来的一身杀气,更是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有了肖云的前车之鉴,其他掌门也不敢贸然上前挑战,一时间全场皆为肃静,鸦雀无声。

    而就在这时,从旁过来一个人扯了扯朝露的衣襟,她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君无夜笑意阑珊的一张脸。

    “卧槽,差点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看到君无夜,朝露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忙将他拉到一旁的僻静处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好了吗?”

    “哎呀,有我出马你还不放心吗?”君无夜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色瓷瓶塞到朝露手里。

    朝露接过瓷瓶小心地收了起来,咬了咬牙刚要转身走去擂台所在的方向,却被君无夜一把拽住——“喂,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呢?那杀手小子现在已经六亲不认了,你可不能太过冒险啊……”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不由分说地推开君无夜抓着自己的手,朝露目光坚定地看了一眼远处擂台上的辰曜,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把辰曜救回来!

    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趁着这无人上场挑战的空档走向擂台,朝露脚步刚刚迈出就引得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但其中大多数还是嘲笑她不自量力的声音。

    看到朝露上场,刚冷静下来不久的御风弦再次抓紧了座椅扶手,但他并不知道在辰曜身上发生的事情,因此震惊之余也想到了辰曜绝不会对朝露下杀手,所以尽管心情忐忑还是忍耐着静观其变了。

    “喂,我来找你报一剑之仇了!”

    朝露几步跨上擂台,与辰曜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喊了一声,末了还嬉皮笑脸地冲对方做了个鬼脸。

    当然她这一举动压根未被辰曜理会,满身肃杀的黑衣少年一言不发地站在远处,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再没有其他回应,可让朝露惊讶的是她并没有从辰曜身上感觉到多么强烈的杀意,这也让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玉磬响过,比武开始。

    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对于辰曜的只攻不防的战斗模式朝露却是比任何人都熟悉的,而且她本身的剑法也正是得了辰曜指导,所以一招一式使出来就算威力远及不上本尊,但拖延时间唬唬人什么还是足够了……

    眼看着黑衣少年身形一闪就要迫到眼前,朝露脚跟后退了半步,仓啷啷一声抽出腰间的霜夕剑横了上去,堪堪挡下一记破空而出的剑气,气刃与剑锋碰撞于电光火石之间,发出耀眼的银光。

    “?!”

    被朝露这一式剑法惊到,辰曜愣了几秒就抽身退到擂台一侧,精致如昔的脸上露出些微迷惑的神情。

    “喂,别发呆啊!”朝露明朗一笑,随手挽了个剑花,将剑锋斜指向下,不等辰曜站定就再次飞扑上前,“啧啧,打架的时候还走神,这不像你的性格啊~”说完她干净利落地剑刃一挑直刺过去,硬生生将辰曜逼退到擂台边缘的立柱旁。

    尽管利用这几招剑法稍微占了点上风,但朝露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辰曜顶多再被忽悠几分钟就会回过神来,到时候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她继续用言语挑衅打起心理战,只要能找到个空隙近到辰曜身边,就一切好办了!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何这么熟悉你的招式呀?”朝露脚尖一点纵身跃入半空,一边冲少年飞了个媚眼,“这是因为……我的剑法都是你教的!哎呀,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跟你聊天可真费劲~”

    少年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脱口而出道:“我不认识你,为何要教你剑法?”

    朝露隔着几米落到地面,然后抽回剑身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那还用问,你喜欢我呗!”

    “……”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可朝露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完全无视辰曜此刻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反而扬了扬手中的宝剑,继续说道:“诺,这把霜夕剑也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当真不记得了吗?”

    由于朝露这番惊天动地的发言,原本紧张的比武气氛一下子就被各种八卦的议论声所替代,几位中原大派的掌门看着台上这位新上任的女盟主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出言挑逗比武的对手,都有些坐不住了,而御风弦亦是脸色铁青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毒龙寨那边传来慕家兄妹赞许的喝彩声——“说得好!朝露妹子加油!这男人啊不能太惯着了,就得好好调.教才行!”

    而刚才还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辰曜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夏韫却是彻底目瞪口呆了,怔怔地看着擂台上那仿佛飘散着粉红色泡泡的场面,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想不到,连这位少侠也是我们武林盟主的裙下之臣啊……”

    被朝露咄咄逼人的气势震慑得一身煞气全无,辰曜脚步踉跄着退后了一步,颇有些苍白无力地辩解道:“不,这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清楚!”朝露挑眉一笑,反手一甩长剑扑了上去,趁着辰曜分神的空档几步跨到他跟前,然后在全场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扔了手中的剑一把搂住少年的脖子……

    众目睽睽之下,印上惊天一吻。

    “……”

    当然了,旁人并不知道朝露利用这一吻的机会将早先藏在舌尖下的丹药顺势推进了辰曜嘴里,呛了一口的少年惊慌失措地推开几步,扯着衣襟剧烈咳嗽起来。

    “没用的,你中招了。”

    朝露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台下呆愣的人群,再转头看向辰曜,脸上露出诡计得逞的开心笑容,“喂喂~先说好了,我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这是在救你的命!”

    “你……”

    被坑了一把的辰曜立即抬起头瞪了过来,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说话,那抑制噬心蛊的药效就发作了——少年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负责记录比武过程的武林盟弟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敲响了身旁的玉磬,比武结束。

    “这、这……你作弊!”

    北陌剑派方阵里站出来一个人,愤怒不已地指着朝露发难了,“不行,这场比武不算!”

    随着这人话音落下,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虽然朝露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偷亲行为表面看来是赢得了比武,但大多数人依然没办法认同,不仅那些关外门派,就连中原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也人人一副羞愤难当的表情,仿佛朝露刚才的举动给他们丢了多大的脸面似的。

    朝露先是不慌不忙地听他们说完,然后抱着双臂向前走了两步,平心静气地反问道:“四方武会上的切磋本来就是不设限条件的,这小子被我亲了一下就晕倒了,只能说明他心理素质不过关,你们到底凭哪点指责我?”

    “你这是强词夺理!”另外一个掌门气得直吹胡子瞪眼。

    朝露两手一摊,镇定自若地说道:“赢了就是赢了,你们想耍赖我也没办法~”说完她转过身去向君无夜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君无夜,过来帮我把人带走!”

    “慢着!”

    北陌剑派现任掌门洪易真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顾盟主要带走我门下的弟子,是不是得先问过我这个掌门的意思再说?”

    “你刚才没看见我亲他?”朝露一手叉着腰笑问道。

    “……看见了。”洪易真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闻言朝露眉头一皱,朗声道:“唔,怎么说呢~虽然是我主动的,可不管怎么说这小子也算和我有了肌肤之亲,我让他醒了以后负个责什么的……怎么着也该说的过去吧?”朝露心里很清楚,要将人带走关键还是得取决于辰曜本人的意思,在辰曜清醒状态下要制服他实在太难,所以只能抓住眼前这个机会。

    “洪掌门请放心,我只是暂时将这位少侠接到盟主府中歇息,等他醒了我问过他本人到底要不要对我负责,就会把人送回来的。”朝露冲洪易真笑了笑,好说歹说她也是个武林盟主,这话也是给双方台阶下,若洪易真是个聪明人,就不该听不懂。

    果然,洪易真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尽管仍有几分不情愿,可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驳朝露的情面,轻哼一声就拂袖走开了。

    君无夜走过来将昏迷不醒的辰曜半拖半抱起来,转身时微笑着冲朝露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小娘子这招使得绝,白替你担心了~”

    朝露会意一笑,目送君无夜带着辰曜立刻,然后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去看向左边方阵苍夜宫所在的方向——只见御非篱正目光直白地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21章:活死人局

    好端端的比武整出这么一个乌龙事件,人们正议论纷纷摸不准接下来是何发展,就听见观武台外传来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见此情形,把守入口的两名武林盟弟子当即上前阻拦。

    然而这两名弟子刚刚上前就被一阵无形的内力威压震开,两人的身体瞬间腾空,重重摔落到十几米开外的地上,这才引起了全场人的注意力。

    刚离开擂台还没走几步路的朝露循着人声望去,只见观武台门口气势汹汹地涌进来一群人,皆是黑衣黑甲的装扮,愕然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好,那是真理教的人啊!

    走在最前方那个一身黑色阔袖云纹长袍,神态自若的少年人,可不正是上回武林大会还见过面的赫连不弃吗?!朝露心下一惊,暗暗握紧了拳头,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回到众人后方。

    “哼,魔教的人什么时候也有资格来这四方武会了?”

    “滚出去!滚出去!”

    “……”

    看到真理教的人不请自来,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怒骂声。

    然而赫连不弃并不因此感到愤怒,反而气定神闲地走到擂台前站定,目光扫视现场一圈,淡然道:“实不相瞒,我等正是受了在场某些门派的邀请前来。”他话一说完就拍了拍手掌,随后从一众弟子身后陆续走出来几个人。

    朝露一看,吓得差点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坑爹啊!只见那几个家伙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的家伙中竟然有早就应该死掉了的百里流云、苦叶大师以及单逍遥等人,剩下的她虽然不全认识,但通过现场其他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来判断,应该也是历年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她愣了片刻,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三个字:噬心蛊。之前听辰曜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够匪夷所思了,今天一见,果然变态!

    “怎、怎么可能……”

    站得稍前些的几位掌门人人都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甚至还有自己掐自己确认是不是在做梦的——不管怎么说,亲眼目睹死人复生的事情并不是人人都能很快接受的。哪怕是已经明白事情真相的朝露,也吓得老半天魂不附体……

    赫连不弃神色不变地站在那一排“死人”旁边,轻声说道:“诸位可都看清楚了,我身边这几位都是你们中原武林颇有分量的人物。”

    连刚才那几位态度强硬的掌门被这诡异一幕震慑得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更何况早就吓尿了的众人,赫连不弃抬手示意了一下,他手下那一群人就全部从观武台入口进来了,就这样,黑衣黑甲的真理教弟子迅速占据了大半边会场。

    “……这话说出来可能有些突然,但是,”完全无视众人神态各异的表情,赫连不弃转身走到一处空着的席位坐下,“这几位确实已经加入真理教,从今往后便是我圣教的教徒。”

    “放屁!”

    雷火堂副堂主熊非一个箭步跨上前来啐了一口,“呸,不要以为你弄几个易容过的人上来就能随便糊弄我们!”

    “易容?”赫连不弃轻笑一声,随即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既然诸位对此有所怀疑,不妨来挑战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是易容呢还是本尊?”

    话语刚落,就从台下飞上来一个白须老者,冲赫连不弃抱了抱拳——“哼,老夫春秋阁鹤苒前来讨教!”

    赫连不弃做了个“请”的手势,留下另外一位灰袍老者站在擂台上,正是玄冥派前掌门,单逍遥。

    那两人很快就打了起来,春秋阁的青衣老头心高气傲,总以为对面的单逍遥是旁人易容的,所以刚开始有些轻敌,但是对了十几招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这么回事,那单逍遥武功可是实打实的,完完全全就是个掌门级别的高手!

    而通过观察场上的对招其他人也发现,那根本不是易容,而是完完全全的本尊……

    朝露看出那鹤苒的武功本来就不如“单逍遥”,再加上那噬心蛊的蛊人根本没有正常人的痛觉之类,打起来就是个不要命的,所以没过多久鹤苒就落了下风,狼狈不堪地被内力震飞了。

    第一战就败了,其他掌门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左边阵营的关外门派则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根本不顾中原门派的死活。

    朝露再次看了一眼那边的御非篱,发现他从刚才起就一直面容镇定地观看着比武,似乎并没有什么进行阴谋的征兆……

    就在鹤苒被打下擂台后不久,就又上来了一个人。朝露定睛看去,只见那一袭月白色锦袍的高挑青年竟然是御风弦!

    晕,那家伙想干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只见御风弦冲对面的单逍遥微微颔了颔首,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挑战。

    玉磬一响,比武正式开始。

    单逍遥首先出招一记掌风向御风弦猛砍过来,而御风弦手腕一转,雪音扇如孔雀开屏般猛然张开,雪白的扇叶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单逍遥一掌接下,然后身形急速退后,从旁绕到了单逍遥身后。

    朝露正看得眼睛都不敢眨,就被身后人戳了一戳惊醒过来,回头一看,正是君无夜那厮。

    “喂,这是什么情况?”君无夜眯起眼睛看了看擂台,然后颇有些惊讶地转向朝露。

    “还能怎么样?又是噬心蛊呗!”朝露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火急火燎地拉过君无夜,压低声音问道:“辰曜呢,你把他安置好了没有?不会被人找到吧?”

    见朝露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君无夜挑了挑眉,懒洋洋地说道:“唔~绑起来了……”

    啊咧,绑起来?

    脑海中构思出一幅堪称邪恶的画面,朝露当即脸色一黑,赶紧追问道:“晕,你绑他干什么啊?”

    “不绑着,等他醒来大吵大闹怎么办?”君无夜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瞥了朝露一眼,本就细细长长的狐狸眼此刻看来更显出一股老谋深算的意味,“那药只能暂时抑制蛊毒,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的……万一那杀手小子抽风发狂,我可没把握制服得了~”

    “……”

    朝露无言以对,心想虽然这么做有点不人道,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辰曜啊辰曜,只能先委屈你一阵子了~

    说话间擂台上的比武已经进行到尾声,已经成功晋升九层的御风弦虽然也挂不少彩,但好歹还是把单逍遥打趴下了,朝露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单逍遥”刚被抬下去没多久,真理教那边就继续走出来一个人。

    “啊,那是……”朝露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身旁的君无夜难得吃惊的声音。

    她好奇地抬头看去,只见这次走上台来的青年身材修长,着一身后襟刺绣着太极图纹的长袍飘逸如雪、随风摇曳,斜飞入鬓的眉,细长冷峻的眼,五官更是犹如冰雪雕刻般俊逸出尘。

    只不过看这打扮,貌似……是个道士?!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朝露越看那人,越觉得无比的眼熟……

    突然,脑子里轰鸣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君无夜……卧槽,台上那气质高冷的帅哥怎么看都和君无夜长得很像啊!

    “呃,你有没有觉得台上那人……”朝露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君无夜就眼神一冰,低声答道:“我爹。”

    “……”

    我擦!我擦擦!!

    这毫无征兆的认亲言论吓得朝露浑身一颤,尼玛这家伙的爹不是早二十年前就挂了吗?太惊悚了,这太惊悚了……呃,不!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口胡,你和你那渣男爹爹的气质怎么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如果不是眉眼间长得极为相似,朝露打死都不敢相信台上那冷酷冰山型帅哥能生得出君无夜这般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儿子来!

    更令人无语的是君无夜这厮惊讶过后竟然事不关己地端着下巴点了点头,感叹道:“哎,想不到那人二十年前跑去和魔教的人打了一架之后再也没回来,结果是被人搬去搞研究了啊……”

    “……”

    卧槽,真是开了眼界,哪有人会这么评价自己亲爹的啊?!

    朝露抽了抽嘴角,继续转头看向擂台上的君舒玄,只见他虽然面容冷峻,但从年龄来推断也不过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和现在的君无夜站在一起,大概没人相信是父子二人,反而更像兄弟多一些!

    “呵呵,那个~其实你对你爹还是有些感情的嘛,都过了这么久还能认出来呢!”朝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哪知君无夜完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鬼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你没看见他身上穿的是重阳宫的掌门服装吗?啧啧,居然连衣服都还原了,那搞研究的人也太敬业了……”言及此处又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朝露,“话说台上那个只是被噬心蛊控制的蛊人,从根本上来说,也不是我爹啊。”

    朝露再次无语,和这家伙真是没法正常交流!

    “那,依你看,御风弦能不能打得过呢?”朝露心生好奇地问道。

    君无夜沉默了几秒,随即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我爹虽然抛妻弃子的为人不行,但至少武功还是不错的~如果那蛊人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以御风弦现在的武功恐怕会有些吃力吧……”

第322章:血染江湖

    还不等朝露和君无夜讨论完,那边比武就已经开始了。

    由于御风弦本来就在刚才与单逍遥的一战中受了伤,又对上君舒玄这样的强敌,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占优势,过了十几招下来就被逼退到了擂台一侧。

    朝露看得有些心急,但无意间目光瞥到赫连不弃正向一名手下交代着什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唇形分明说的是一个“杀”字!

    被这大胆的猜想吓到,她愣了愣,再次看向擂台,只见本来还不紧不慢像个傀儡一样的君舒玄突然间气势大涨,像是感受到赫连不弃的指令一般出手越来越重……

    “不好。”

    站在一旁的君无夜低喝了一声,然后脚尖一点腾空而起,瞬间跃上了擂台,仿佛提前预测到君舒玄将出杀招一般,君无夜动作快如闪电地折断擂台一侧的半截护栏当做武器迎了上去,刚刚好挡在猝不及防的御风弦前方接住君舒玄一掌——对掌后发出的内力威压犹如秋风扫落叶将擂台四周的护栏全数震断,整个场面十分惊人。

    围观众人皆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谁也没想到君舒玄刚才看似平常的一掌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朝露深知君无夜为了帮自己突破寒玉诀八层,牺牲了至少一成的内功修为,已经不复当初十层的功力了,所以此时擂台上的情况让她心里很着急,可还没等想出什么办法来,就看见与君舒玄对了一掌的君无夜脚下踉跄了一步,显出摇摇欲坠之势。

    好在已经回过神来的御风弦疾步上前,抬手拍在君无夜背脊上将内力分给他,这才勉强维持住平手的局面,将君舒玄打退了。

    见此情形朝露立即跑上擂台,夺过旁边弟子手中的棒槌将玉磬敲响结束了比武,然后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走向真理教所在的方阵——“赫连不弃,四方武会旨在以武会友,这种了噬心蛊的蛊人受你指使要取人性命,即便是小女子这挂名武林盟主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噬心蛊,那是什么东西?”

    “肯定又是魔教搞的鬼!哼,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

    朝露话音一落,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人们始终无法接受那些应该已经死去了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还有人甚至怀疑是妖术所致。

    然而赫连不弃并不急着解释,反而面带微笑地看着朝露,淡然道:“顾盟主,此话怎讲?”

    其实赫连不弃这么一问朝露反而没词了,她后背发凉地站在台上,默默捏紧了拳头。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观武台入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亮悦耳的喊声:“顾盟主说的没错,那些只是被噬心蛊控制的蛊人而已!”

    朝露惊喜地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一袭黑色骑马装的尹引风尘仆仆地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身材高大的迦楼罗,以及……呃,被五花大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尹澈——看来那女人果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说什么从此隐居世外再不理会江湖纷争和她那熊孩子弟弟的死活,结果还是放不下啊!

    “君无夜,干得漂亮!”见到尹引及时赶到,朝露立刻回过头去看君无夜,而对方则只是笑意盈盈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赫连不弃噌地站了起来,看到叛教出走的迦楼罗,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沉。

    尹引大步流星地走上擂台,一手牵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尹澈,一手拍了拍朝露的肩膀,然后面向台下简单讲述了一下噬心蛊的原理,然后在自己弟弟小腿上踢了一脚,恨铁不成钢地喟叹道:“哎,都怪我百草山庄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如果说朝露的话难以服众,那么尹引这百草山庄之主的言论可就是权威了,她这一番话讲完,在场众人才恍然大悟,刚才那几个乱了阵脚的掌门也纷纷镇定下来。

    “杀了这些魔教妖人!”

    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全场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激愤难平地把怒火直指真理教那群人。

    朝露忍无可忍地再次敲响玉磬让众人安静下来,她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朗声道:“请诸位先等一等,听完事情的真相再来做判断。”

    中原几大派的掌门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朝露,都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朝露笑了笑,扯了扯君无夜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喂,时候差不多了吧?”

    不等君无夜回答,就看见从半空中降下一块草席,稳稳飘落在擂台中央,紧接着一胖一瘦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笑眯眯地站到了草席上。

    “啊,是天机谷的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还弥漫在全场的愤怒和杀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负责记录历年武林中大小事件的天机谷代表着整个江湖的是与非,因此在场的人当中无论身居高位的掌门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寻常游侠,都暂时安静了下来。

    瘦高老者迈出一步,以和他身材形成极大反差的洪亮嗓音大声宣布道:“在我们天机谷所有的记载中,真理教从来都不是各位所认为的邪魔外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

    人群中响起一阵质疑的议论声,但碍于天机谷的面子也没人敢当场发难。

    如果说高瘦老者这番话许多人都不服气,那么矮胖老者接下来出世的一件东西则让整个现场瞬间鸦雀无声——那封记录着二十几年前中原几大门派串通起来谋取真理教绝学《寒玉诀》的布帛。

    看见这书信,中原几大派的掌门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站出来说话,无论如何这事已经过去太久和他们本身没有多大关系了,有些人知道内情,但大多数还是一知半解不太明白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要接受这样戏剧性的反转还是需要时间的。

    趁着现场安静无人说话的机会,那矮胖老者继续说道:“原本我们天机谷只管记录江湖中的大小事件,不理会各大门派彼此间的纷争,可由于这位顾盟主和智者之间曾有一个赌约,所以我们今天前来也只是将这一事实原原本本地陈述出来而已。”

    虽然天机谷的这番话表明了不会偏帮哪一边,但朝露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看到那几位掌门不知是否因为得知真相之后觉得心虚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一开始强硬的态度。

    “哈哈哈……”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嘲讽的笑声,朝露迅速转过身去,却看见赫连不弃冷笑着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对身旁那几个蛊人下令道:“杀,杀了他们。”

    听到这话,朝露刚才还稍微放松了一点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只见那些蛊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散开来投入人群,紧接着就从四面八方传来杀戮的声音和喷溅而出的鲜血,整个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赫连不弃,你疯了!”朝露咬牙切齿地冲上前去,可还不等她近身,赫连不弃就身形一动退到擂台边缘的立柱顶端,黑色的衣袂如同随风欲动的乌云一般压抑。

    然而朝露此刻也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冷眼旁观这场杀戮的赫连不弃了,她一回头就看见那些中原门派的掌门除了其中几位武功稍好点的还能牵制一两个蛊人,其他的只能群起而攻之对付一个……

    再看过去,却发现御非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关外门派的人离场了,左边方阵的席位上早就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了。

    “尹引,现在怎么办啊?!”朝露心急火燎地大喊道,这么打下去就要血流成河了。

    “没办法了……我们必须杀了赫连不弃!”尹引咬了咬牙,抬手指着赫连不弃所在的方向,“这些蛊人是受他控制的,只有他死……”

    闻言朝露想也不想就用力摇头,迅速打断尹引的话——“这绝对不行!”

    “朝露,你要干什么?”刚打退了几个真理教弟子的御风弦几步跨了过来拽住朝露的衣襟,制止她走向赫连不弃。

    朝露狠狠地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们要杀赫连不弃,那么我能做的,只有去保护他!”

    “……”

    伴随着御风弦沉默的,是重阳宫掌门凌霄子和青山派掌门骆久两人同时杀向赫连不弃的身影,朝露心下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御风弦就跑了过去。

    “顾盟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雷火堂副堂主熊非和另外一个掌门中途拦下朝露不让她过去,“不管真理教以前是不是无辜的,但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就绝不能容忍,赫连不弃必须得死!”

    看到那边赫连不弃已经被几个掌门同时围攻,朝露愤怒不已地冲着眼前挡道的两人大喊道:“你们这是一错再错!”

    无奈之下她只好拔出腰间长剑杀过去,以一敌二地和他们打了起来。

    “朝露!”

    君无夜本想过来帮忙,可是被他“老爹”牵制着无暇分身,而本来就不支持她去救赫连不弃的御风弦和尹引等人则站着没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现场伤亡越来越多,朝露突然感到无比的绝望……

第323章:盟主跳墙

    赫连不弃被几位掌门围困在擂台中央,但他面色如常并无惧意,反而仰头冷笑几声迎战上去——只见他衣袖一振,爆发出的庞大内力威压将离得最近的两个人震了开来,然后趁势袭往站在反方向的凌霄子掌门。

    “不!别打了——”

    眼看着冲突越来越激烈,朝露好不容易将熊非打退到一旁正欲上前,下一秒就被更多的人拦住,而赫连不弃那边也已经毫不留情地了结了几个人的性命,从尸体下方蜿蜒流出的血泊大有将整个擂台覆盖的趋势……

    看到这一幕,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来还想着赫连不弃压根没有参与二十年前的事情,同时也与这些中原门派之人没有很多的深仇大恨,但如果不能阻止今天的杀戮,那么这场仇恨只会一直延续下去,永远无法终结!

    然而很快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赫连不弃突然身形一怔,随即猛地抬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摇摇晃晃地背靠在擂台立柱上才稍稍稳住重心,看样子情况不妙。

    朝露愣住了,以赫连不弃十层内力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受伤啊!难道……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想起尹引说过服用灵魄丹强化内力的弊端,再次抬头看向赫连不弃,发现他脸色十分苍白,刚才那几下也只是勉强拖延时间罢了,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命丧在那几个掌门手下……

    “滚开!都给我滚开!”她一声怒吼,将全部真气从丹田中提出,集中在握住剑柄的右手上,此时此刻她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完全改变了。

    察觉到朝露身上暴涨的真气,熊非等人大惊失色地退开几步——“你、你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邪门功夫?”

    朝露一甩剑刃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白芒,身上的衣袍也因那急速涌动的真气猎猎翻飞,甚至连束发的发带都被真气冲了开来,三千青丝如一面旗帜般在风中飘扬,仿佛浴血归来的女战神,令人不寒而栗。

    “都给我听着——”朝露站在擂台最高处大喊道,笑容里带着肆意和嚣张,“你们不就是想要寒玉诀吗?来啊,姑奶奶我才是寒玉诀唯一的传人!”

    此言一出,刀剑打杀声戛然而止。

    经过刚才那一场厮杀,现在观武台中只余下不到半数的人,都因为朝露那一句话不约而同地停下打斗仰起头来。

    朝露傲然俯视着脚下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张狂地大笑:“你们这么打来打去到底有什么意思?打赢了有奖吗,啊?实话告诉你们——寒玉诀上面的武功我都练全了,来啊,打败我就可以得到这绝世武功了,有种的就上吧!”

    话音刚落,还真有一部分人蠢蠢欲动,可更多的还是持观望态度,御风弦压着嗓子冲她低吼道:“你这个疯子!”

    而朝露则不动声色地向君无夜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趁乱带走赫连不弃,刚好那几个掌门都放松了警惕,而因为赫连不弃的身体出了状况,那些蛊人的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和御风弦的愤怒不同,君无夜很快就明白了朝露的意思,一个瞬步移过去架起摇摇欲坠的赫连不弃,然后目光深沉地看了朝露一眼提醒她小心,在众人后知后觉的惊呼声中带着人翻墙离去……

    朝露松了口气,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她现在的位置刚好在整个观武台最高的地方,这时已有许多人怒气难平地反应了过来,可她早就在衣袖中准备好了脱身的道具——特制的机关吊索如离弦之箭发射出去,直接命中观武台围墙外的一处山石,长长的钢丝绳横跨几十米连接在朝露所站的立柱与外面的山石之间,形成了一道犹如观光缆车一般的空中通道。

    “姑奶奶要走了,有本事的就来追啊!”

    扔下这一句,朝露迅速撑开手中铁制滑索,往那钢丝绳上一扣,然后整个人猛地俯冲下去,两脚悬空一路滑过众人头顶的高空,在一片愕然的惊叫声中离开了观武台……

    远远听到后方的动静朝露就知道肯定有人追过来,但必须依靠着力点才能施展的轻功速度又怎能比得上她这一通到底的机关滑索呢?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安全着陆到观武台外围的山石壁上,然后片刻也不停留地运起轻功离开此处,不多时就来到约定的地点——交叉路口的树桩上早就拴着一匹脚程极快的好马,朝露扬唇一笑,飞身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骑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她也想通了,其实把所有的矛盾都引到自己身上反而更好,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再过不久就要离开这里回去原来的时空了,哪怕以后有再多的人想要追杀她得到寒玉诀,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朝露终于来到一处地理位置极其隐秘的深山竹屋外——幸亏早两个月前就找好了这个藏身的地方,不然谁能料到今天的四方武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隔着护院的竹篱笆,她朝房门扔了几颗石子,很快就看见那房门开了一道缝,然后从里边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晃了晃,示意她院子里的机关已经解除,可以进来了。

    “我说,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朝露叹了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还没走到主屋门边就看见房间里的油灯亮了起来,看着这一方柔和的暖黄色,她紧绷了一整天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些许。

    房门打开,君无夜探出半个身子笑了笑,“诺,那两个小子我都给你绑好了,怎么处置你来决定吧~”

    “……”

    听到君无夜这很有歧义的话,朝露脸色黑了一度,但她更关心辰曜和赫连不弃现在的情况,因此第一件事情就是快步走进屋内看他们怎么样了。

    谁知,刚进屋就亮瞎了眼……

    只见那小屋竹床上叠罗汉似的躺着两个人,正是辰曜与赫连不弃!

    或许是因为这张实在床太小了根本没法并排躺下两个男人,所以这会他们正以一种怎么看都有些少儿不宜的姿势叠压在一起——已经昏迷不醒任人摆弄的辰曜倒也罢了,严重的是此时的赫连不弃明摆着是清醒着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关系,赫连不弃铁青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大了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君无夜以及刚刚走进屋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朝露……

    “这、这……”

    朝露风中凌乱地纠结了半天,才勉强组织好语言无力地转向君无夜,“你这样,是想让他们俩洞房吗?”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因为赫连不弃气得当场吐了一口血,拼尽全身力气低吼了一句:“混账!快给我……松绑……”

    经这一提醒朝露才注意到赫连不弃双手反绑在身后,用的正是当初将辰曜和御风弦两人困在一起的那条神奇绳索!君无夜这招也真是绝了,难怪赫连不弃除了气得干瞪眼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哪知君无夜这厮竟然一脸委屈地冲朝露耸了耸肩,道:“没办法啊,这里只有一张床,还这么小,他们一个是身份高贵的圣尊,一个是你未过门的夫婿,我总不能厚此薄彼让其中一个睡地板吧?”

    “……”

    朝露很想说其实你可以让他们两个都睡地板的,怎么着都比现在这样强。当然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讨论君无夜的处置方式,而是得先安抚一下那位气得浑身发抖的圣尊大人~

    于是朝露大步走到床边,看着没了平日里高冷沉稳的气场,终于像一个真正的十几岁少年般发脾气的赫连不弃,她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多管闲事吧,但再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的性命,咱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吗?”

    “……哼。”

    赫连不弃阴沉着脸别开视线不想看朝露,显然还在生闷气。

    可朝露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干脆搬了张小凳子在床边坐下,暗下决心一定要纠正这熊孩子错误的观念。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下之大,何必理会那些中原门派干什么吃的呢?这江湖又不是他们家开的,你带着一干弟子在关外吃香的喝辣的,谁也管不着你们,真没必要跑过来跟那些家伙打来打去,打来打去……你想啊,先辈们死了,子孙们就涌出来报仇,这样冤冤相报,还有没有个完了?”朝露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别的不说,但是对于这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她是真的烦透了。

    赫连不弃沉默了许久,然后声音很轻地开口说道:“二十年前的事情,是他们先挑起的……”

    “我知道。”

    朝露微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在赫连不弃脑门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没成想吓得这少年浑身一激灵,“但是呢,从今往后那些想要寒玉诀的人都会冲着我来了,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至少这段纠纷,将跟随我一起消失在这个世上。”

第324章:烟消云散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连不弃微微一愣,迅速转过头来看向朝露,彻底没了刚才那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态度,脸上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

    看到赫连不弃狐疑的眼神,朝露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大大方方地把那本寒玉诀秘笈掏了出来,“诺,都是这玩意惹的祸吧?虽然有人提醒过我不要拿出来,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本秘笈在我手里了,以后也不会再找真理教的麻烦,我就物归原主吧!”

    “……”

    赫连不弃被绑了双手,没法接过秘笈,可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多少惊喜的成分,反而变得更加忧虑起来。

    “君无夜,过来给他松绑吧,我想这小子暂时不会跑去送死的。”朝露回头给站在门边的君无夜使了个眼色,对方笑而不语地挑了挑眉,转身走过来。

    赫连不弃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君无夜解开绳索也没有动弹半分,看上去的确如朝露所言没有反抗意识……当然了,他现在受着内伤,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其实。”

    不等朝露再次说话,赫连不弃就长叹了一口气,“你不该练这寒玉诀上面的心法,”他语气停顿了几秒,眼中忧愁更深,“当年我娘为了要挟赫连无殇娶她,就将这本秘笈一分为二成心法和招式两部分,你这里只有心法……”

    朝露吃了一惊,她从一开始就看出这寒玉诀并不完整,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啊!

    “你只练了心法,缺乏武功招式的辅助作用,因此每次内功晋层时都有如严寒入体,十分难熬……”看到朝露如此坦诚地交出了秘笈,赫连不弃也打开了话匣子不再顾虑,“还好你没有继续练到十层,否则将全身血液凝结而致死。”

    “什、什么?!”朝露吓得脸都白了,她知道这寒玉诀不是寻常内功心法,也没想过一定要突破十层,但得知下场如此恐怖也禁不住后怕了起来。

    见她一脸惊恐万状的神态,赫连不弃微微一笑,向来阴沉沉的表情也如冰雪消融般瞬间褪去,露出一个十七岁少年应有的单纯和明朗——“寒玉诀武功招式那部分早就被我娘烧毁了,这世上只剩下心法,就算被人夺得,除非那人不要命,不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晕,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啊~”朝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操劳谋划了许久,结果都是在做无用功!

    赫连不弃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表情再次变得凝重,仿佛刚才的展颜一笑不过是水月镜花罢了,让朝露这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觉得惋惜。

    “这一次我败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少年声若游丝地喟叹道,额边细碎的发丝稍稍挡住了那很少露出的伤色,“我练武功,从来不是为了称霸武林,当人上人……说到底,我不过是在争那一口气罢了!”言及此处他无声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几乎是稍纵即逝,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时日无多,就算再想做些什么,恐怕也不能够了。”

    “你……”

    朝露咬了咬牙,她知道赫连不弃话里的意思,这孩子通过服用灵魄丹练功,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想到这样年轻的生命可能将要消逝,她突然觉得很不甘心,于是不管不顾地握紧了赫连不弃冰凉的双手——“不会的,我听尹引说过只要不再继续服用,然后慢慢调理,还是有恢复的可能性。”

    “呵呵……”

    谁知赫连不弃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再次笑了起来,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并不抗拒朝露的身体接触,还反手回握了一下,“你一直都这么擅长安慰人么?”

    “呃,这个嘛~”朝露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赫连不弃这话是在嫌弃她多管闲事吗?

    “放心吧,我虽然对活着没有很大的欲望,可是……也从没想过自行了断去死。”赫连不弃说着抬手抚上自己脸颊一侧,指尖捏起一小块皮肤轻轻一撕,就将覆盖了半边脸的深褐色胎记揭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朝露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问道:“原、原来你是故意扮成这样的啊?我的天……”感叹了一声,然后自来熟地凑过来将赫连不弃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唔~其实你这小鬼长得还蛮帅的嘛!”

    “赫连无殇是本家的人,而我娘只是分家庶出的女儿,为了冒充赫连本家的血脉,我从小就是这样提心吊胆假装着过来的……”赫连不弃侧过脸去继续看着窗外的月关,清俊分明的脸部轮廓也因那柔和的光线变得美好而恬静,“当年赫连无殇执意出走要和御雪衣私奔,长老会中一部分人为了延续血脉强迫我娘与另一名男子结合,生下我和姐姐……但是后来教中内乱,这个秘密被其他人知道了,我娘只好带着我和姐姐逃亡出来。”

    说到这里赫连不弃淡淡地叹息了一声,眼神中的阴骘早已被回忆往事的悲痛所取代,“在我的记忆中,就没有一天不被人追杀暗算……每晚入睡前我都在害怕,担心闭上眼睛睡过去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朝露安静地倾听着,此时的赫连不弃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圣尊,而只是一个有着凄惨身世的脆弱少年。

    “后来,我娘在逃亡过程中撒手人寰,只剩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少年声音沙哑地叙述着,尽管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出来,可从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听出那里面饱含了他全部的感情,“再后来,姐姐也……只是我不相信她也会离我而去,所以之后才自欺欺人地找了个精神寄托。”

    从这话里朝露隐约猜出赫连不弃所指应该是轻兰,她早就看出这“姐弟俩”身上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无论是性格还是言行举止。

    本以为赫连不弃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很快就打住了话头,转过身来冲朝露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扫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辰曜,“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珍惜的人了,但是你还有,所以千万不要辜负他们。”

    “咳咳……”压根没料到对方会说这些,朝露当场呛了一口。

    有些好笑地看着朝露的反应,赫连不弃撑着胳膊从床上站起身来,“真理教,我是回不去了,长老会的人知道我今天的失败,也不会再拥戴我。”

    “那你要去哪里?”朝露着急地追问道,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人救回来,可不能再让这小子遇到生命危险。

    赫连不弃径自走到门边,与君无夜对视了一眼,再回过头来看了看朝露,“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朝露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去阻止赫连不弃,或许,他这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结局?

    现在想想,那些为了得到绝世神功称霸武林的家伙整天争来争去实在太没有意义,实际上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真是自己想要的吗?恐怕大部分都不是,多半是像赫连不弃那样争一口气罢了,到头来才发现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没做过一件自己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

    “喂,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

    君无夜关上门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在朝露发呆的脑门上敲了一记将她打醒,“这杀手小子从我搬回来以后就一直昏迷着,你还是来关心一下他的情况比较好。”

    呃,对了,还有辰曜呢!

    朝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去看辰曜,“那……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谁知道呢~”君无夜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又将两指覆在辰曜手腕探了一下脉息,“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对他施蛊之人,取心头血为药引,否则后果堪忧。”

    “啊啊~烦死了!到底谁那么缺德把辰曜搞成这个样子的啊……”朝露气恼地跺了跺脚,想当初为了治疗这臭小子练功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她可是跑遍大江南北的寻找药材,还以为从今往后都会健健康康、活蹦乱跳了,想不到没过多久又成了这副病怏怏的模样,这不是存心气她呢嘛?!

    君无夜从床边起身拍了拍朝露的肩膀,尽管已经收起了笑意,可那细细长长的狐狸眼和微微上扬的唇角看起来依然像是在微笑,“等避过这两天风头,再想办法找到那尹引神医问问看吧。”

    “哎……”

    朝露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这两天外面肯定有大把人在等着抓她,现在出去找人的确不明智,只能再等几天了。

    还有……

    下个月就是和殊墨约定的半年之期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去原来的世界,可以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辰曜,这小子和有着家族重任的御风弦不同,在这世上也是无依无靠的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325章:是谁成全

    此卷内容为NP结局,卷终章(下)则是女主穿越回去之后的单线结局,不喜NP后宫的妹子请等几天看下半部分就好了,结局是独立的不会互相牵扯。

    在辰曜床边守候了一整夜,可躺在床上的人依然安静得像是睡死了过去,连呼吸都十分微弱,看到这种情况朝露实在坐不下去了,她决定冒险离开山谷,去城里找尹引回来。

    “喂……”

    朝露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君无夜依旧懒洋洋的声音,一回头就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想起昨天还承诺过不会乱跑,她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呐呐道:“我还是去找尹引吧,辰曜这样子实在让人担心……”

    君无夜无言地撇了撇嘴,摆出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走过来拍拍朝露的肩膀,微笑道:“哎,比起你这个人人喊打的武林盟主,还是我低调多了……”说完他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去,那神态和动作都悠闲得仿佛只是出门买个菜。

    “不行!你昨天也在四方武会上露脸了,会被人认出来的!”朝露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君无夜的衣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方脸上惯有的轻佻笑意,她突觉一阵鼻酸,这家伙,到头来还是被自己给连累了啊!

    谁知就在她心里难过得发紧之时,忽然后腰一轻,竟被君无夜侧过来的一只手臂横向揽住撂在了院中的石桌上——“你……”朝露惊讶地抬起头来,刚好迎上君无夜笑意阑珊的表情,还有那犹如墨玉寒潭一般幽深的双眸,不由得呼吸一滞,呆在了原地。

    “算起来,你欠我的人情也真是够多的了~”君无夜两手撑着桌面将朝露整个人困在中间,如此靠近的距离,朝露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还有那被风吹落,拂过脸颊的细碎发丝,这一切都让她本就乱了阵脚的心情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然而平日里总是昏昏欲睡般半眯着眼睛的君无夜此刻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冷冽眼神看着她,直看得她头皮发麻,呼吸急促。

    看到朝露一副受惊小动物般拘谨局促的神态,君无夜莞尔一笑,语气更加轻柔地说道:“你知道,我所追求的是双修之道,所以……”那如美酒般醉人的磁性嗓音贴着耳畔传来,一下一下地撩拨着她的每根神经,“你可以把这当做报恩,补偿我一次,嗯?”

    “你、你说什么?!”

    朝露大惊失色地打了个哆嗦,想要后退,却被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锁在石桌上根本无法动弹,那色淡如水的薄唇勾起一道优美的弧度,离她越来越近……

    周围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一般定格停滞,而君无夜的唇也迟迟没有落下,直到朝露茫茫然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环在腰间的手臂倏然一松,君无夜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与朝露拉开一段距离,“我发现,偶尔调戏你一下,其实还挺好玩的~”

    “……!!”

    听到这欠扁的话语,朝露一头黑线地整了整衣服,决定不再搭理这个人渣,虽然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可再怎么着也比不了君无夜这厮把妹无数、经验老道啊!但是不管怎么,她还是为自己刚才被这家伙三言两语就打乱了阵脚的行为感到可耻!

    见朝露不再理会自己,君无夜也并不介意,而是随意笑笑走出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那茂密的山林之中……

    傍晚时分,君无夜终于带着尹引和迦楼罗两人赶了回来。

    朝露连忙让尹引去看辰曜的情况,比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更担心辰曜身上的噬心蛊毒,这孩子本来就孤苦伶仃经历过许多同龄人不曾经历过的苦难,已经够可怜的了……她现在只盼着辰曜赶快好起来,否则她还真是没心情找殊墨穿越回去了。

    “他怎么样了?”朝露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尹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疲惫地看向朝露,“现在能做的,只是通过药物压制他体内的蛊毒,治标不治本啊!”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朝露两腿发软地跌坐在一旁,她好后悔,当初以为辰曜杀了叶清,一句话不说就把他抛下了,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必须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尹引爱莫能助地摇摇头,转身走出房间。

    “不……”

    朝露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紧紧握住辰曜此时毫无温度的双手,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这个安静沉睡的人温暖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她垂眸注视着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嘴里喃喃自语,“只要你能好起来,怎么责怪我都好……求你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衣袂摩擦的声音,她愕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雪白。

    白衣墨发的青年沉默不语地站在朝露身后,目光停留了片刻,才淡淡地说道:“……人都有一死,强求不得。”

    听了这话,朝露本就悲痛欲绝的心情瞬间崩溃,她猛扑过去抓住白衣青年的衣襟狠命摇晃了几下,歇斯底里地低吼道:“是啊,我们都是凡人,迟早会死!你这不老不死的神仙从没有过这种顾虑,当然说的轻松——”

    “……”

    任由她发泄着怒火,白衣青年脸上依旧是一副风雨不动的淡然神情,只是那清冷如冰的眼眸始终不曾直视暴怒之中的朝露。

    “殊墨。”

    朝露喊着喊着声音就沙哑了,突然之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般跪倒在地,目光呆滞地盯着墙角,“你能不能……救救辰曜……”

    她彷徨无助地仰起头来,饱含期许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白衣青年,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求助,也是第一次,把眼前这个深深爱慕过的人,当做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来膜拜,信仰——“你、你是神仙啊!你肯定可以救活辰曜的……对不对?对不对?”她紧紧抓住手心里那一方触感凉薄的白衣,深怕一放手对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求你,我求你!”

    “……如果我救他,你就不能回去了。”

    听到头顶传来那人的声音,朝露难以置信地抹了一把眼泪,怔怔答道:“好……好……只要你能救活辰曜,我什么都答应。”

    看到朝露眼中闪烁的希望,殊墨突然觉得自己千百年来静如止水从未动摇过的心境在一瞬间天崩地裂……他默默移开视线,淡然道:“那好,你先出去吧。”

    闻言朝露三下两下地起了身,得知辰曜这条命能保住了,此时此刻她也压根没有精力再关注自己还能不能回去的事实,只对殊墨说了声“谢谢”就迅速转身离开了房间。

    见朝露神色匆匆地走出房门,留在院中守候的君无夜和尹引都觉得挺惊讶的,无奈之下朝露只好解释说来了一位高人正在医治辰曜,让他们不要担心。

    “……高人?”尹引百思不得其解地扭头看了看关得好好的院门,怎么也想不通那高人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朝露不想解释太多,她心里也乱得很,殊墨肯救活辰曜,就意味着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回去原来的世界了……但是,更让她心情烦躁的,是出门前那一瞬间殊墨的眼神——那样冷冰冰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露出如此悲伤绝望的表情呢?

    看错了,肯定是她看错了……

    就这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待着,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在君无夜的提议下,几人决定推门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朝露率先走到门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屋里没点灯,辰曜还是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而殊墨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呃,那位高人呢?”尹引好奇地询问道。

    “哎呀,别管什么高人了,你快去看看辰曜的情况是不是好点了!”朝露无语地跺了跺脚,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尹引走到床边。

    尹引仔细检查了一番,脸上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喜表情,“高人!高人!真是高人啊!”她由衷地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这小子身上的蛊毒已经全被清理干净了——”

    “真的?”朝露心头一喜,刚才还郁结难舒的心境顿时轻松了不少。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朝露一边替辰曜高兴着,一边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向那开了一小道缝的窗台,然而那里只是空空如也的一片夜色,什么都没有……

    ……

    ……

    深夜,竹林。

    白衣如雪的青年背靠着溪边的青石喘息粗重,本该一尘不染的白衣上难得地沾染了许多污渍,月光下裸.露出来的皮肤竟像琉璃一样呈现出半透明的光泽,仿佛稍一触碰,就会崩离解析。

    然而这青年根本不顾自己身体上的异常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岸边,夜风扬起他雪白的衣袂,仿佛从天边坠落的雪莲,令人惋惜地盛开在黑夜之中。

    他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忧郁地望着那一轮明月,轻声叹息道:“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第326章:辰曜苏醒

    次日清晨,已经两天两夜没好好休息过的朝露实在是撑不住趴在辰曜床边打了会盹,谁知才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人摇醒了,她茫茫然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少年那双明亮的眸子——“呃?诶?你醒来了!!”

    她控制不住情绪地喊了一声,下个瞬间就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拥住再也无法动弹,那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辰……辰曜……你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真的是你?”

    少年仿佛不敢相信般怔怔地睁大了眼睛,将朝露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嘴里还轻声呢喃道:“我没有在做梦吧……”

    闻言朝露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两手撑过少年的肩膀将人推了开来,“那你打自己一巴掌,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

    “我、我居然没死……”刚刚苏醒过来的少年脸上全没了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冷傲表情,呆呆傻傻的,泉水般清澈的眼瞳中泛着小动物一样湿润茫然的神色,任谁看了都禁不住心生怜爱。

    “晕,有我在,你怎么会死呢?”朝露心平气和地坐在床边,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手掌握到生疼也没有抽离开来,“倒是你,差点把我一剑砍死了!”

    “什么?!”

    辰曜身体一僵,随即用力摇头,“这不可能,我绝不会对你动手的。”

    看见辰曜这副又彷徨又愧疚的表情,朝露只好长叹一口气,解释道:“你被噬心蛊控制,失去记忆。”

    “怎么会……”

    少年眉头紧锁,只着了一件单薄中衣的胸膛袒露出苍白细致的皮肤,还有横亘在那上面陈年旧伤的痕迹,此时看来显得无比清晰,也令人心疼……然而他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怎么会……”

    朝露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伸手反握住少年冰凉的手指,安慰道:“没事,我一向命大,以前那么多生死磨难都扛过来了,被你这天下第一杀手砍一剑也照样死不了……”是啊,身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她这穿越主角的光环也算不小了。

    看着辰曜难得这般温顺服帖的表情,朝露实在忍不住想笑,这小子本来就长得一脸受样,要不是靠气势在那撑着,还真是无法想象~可现在就连那唯一可以撑场面的冷酷气场也不见了,完全沦为病弱美少年的姿态……

    “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见朝露一直捂着嘴巴偷袭,一向傲娇别扭惯了的某少年终于绷不住了,两颊飞快浮上一层可疑的红云,目光心虚地移向别处,看的却是靠在墙角那张缺腿儿小板凳……

    朝露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拍拍少年的肩膀,无比认真地建议道:“虽然你现在的呆萌样子很可爱,但是……噗!哈哈~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啊!”

    “你……不许笑!!”

    完全没料到朝露竟然这么说,辰曜本来就涨红的脸蛋瞬间再红一度,乍一看去简直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

    “哈哈哈哈……”

    朝露笑得更加厉害了,她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捂着肚子完全停不下来,谁知还没笑完就后腰一紧,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向前去,紧接着嘴唇贴上一片细腻绵软的质感,微微湿热的喘息近在咫尺,出现在眼前的是少年放大的容颜。

    “唔……”

    她惊慌失措地挣扎了两下,却被趁虚而入的舌尖抵住牙关进退不得,手腕亦被牢牢钳制无法动弹,还没想出下一步对策就被整个人压上来的辰曜用力扑倒在床上——“别……别这样……”好不容易从一阵窒息般的深吻中解脱出来,她连着喘了几口粗气。

    可话还没说完,就感到额头上落了一滴滚烫的液体。

    打死也不敢相信地仰起脖子,正对上辰曜微微失神,却泛着晶莹的眼眸,这样一来她更加不知所措了,只听到少年带了些许沙哑的声音轻轻擦过耳畔:“我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记忆中辰曜虽然只是个孩子,却也总是冷傲坚强,仿佛任何危险和困难都无法使他低头,今天是朝露第一次看到他脆弱的样子,看到他的眼泪……

    情不自禁地,她抬手搂住辰曜的脖子轻轻拥了过去,将下巴抵在少年肩头,微微笑着低语道:“其实……我更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听到她的话,辰曜难以置信地呆了一下,微微泛红的眼角像是落花拂过的痕迹。

    “你被噬心蛊控制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朝露目光坦然,说出自己的心声没什么好丢人的,“我害怕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记得我,害怕失去你……我甚至想过,只要能将你救回来,换作是我死也毫无怨言。”

    她决定不告诉辰曜自己再也无法回去原来世界的事实,命中注定如此,她情愿留下来陪伴这个少年一生一世。

    说完这些话,她感到辰曜放在自己背后的双臂在颤颤发抖,再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少年精致的容颜有如冰雪消融般渐渐柔和下来,她会心笑了笑,主动贴过去亲了亲辰曜的嘴角。

    哪知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两人相拥躺在床上景象被不知道情况贸然闯进来的君无夜看了个正好……

    “呵呵呵~你们继续,继续……”

    君无夜暧昧不明地笑着挑了挑眉,摸着后脑勺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本来和谐的气氛被君无夜这么一弄变得有些沉闷,朝露嘿嘿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想说话,却被辰曜抢先打断——“那个~其实有件事情……在我失去意识被噬心蛊控制前就想说了……”

    “呃,说啥?”朝露愣了愣,不明白辰曜想表达什么意思。

    被朝露脸上薄红未消的少年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微微垂眸移开视线,“我十八岁了,可以娶你了……咳,这是你说的,在你们那个世界……”

    “晕!在我那个世界,男的结婚也要二十二岁!”根本没想到辰曜是要说这个,朝露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二十二!”

    辰曜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不行,太久了,你们那什么破规矩!”

    “怎么说呢,在我们那,你这种情况属于‘早恋’……会被老师和家长盯死的~”朝露故意装出一副说教的表情耸了耸肩膀,“话说你都十八岁了,那我岂不是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

    这才意识到时光流逝如此之快,朝露无限感慨地吁了口气,然后再次将目光落回少年脸上,“嗯~我可以跟你谈恋爱,但是结婚什么的嘛……还是再看看你的诚意吧!”

    “诚意……比如说?”辰曜微微皱着眉,似乎正在很严肃地考虑这件事情。

    本来朝露只是随口一说,但是看到辰曜居然认真了起来,心里生出打趣他的想法,就接过话头继续侃了起来:“比如啊~在我们那,男人结婚就得有车有房有存款,你看你,房子没有,车……呃,马车姑且算吧,但是很显然你也没有~更重要的是,你连半点积蓄都拿不出来,所以你想用什么娶我啊?”

    而且她现在可是江湖上的头号通缉犯,人人都盯着她这本“活秘笈”,像以前那样大摇大摆地出门肯定是不行了,就算身边有辰曜这样的顶级高手当保镖,可一天一打人过来骚扰也很烦啊!所以,她打算后半辈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就像穿越前那样,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见识了许许多多的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之后,曾经想当个女侠快意江湖的理想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再也没那幻想了。

    “房子……”辰曜端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笑着指了指周围,“这里不就是么?马车的话,你要多少,我明天给你找多少过来……至于积蓄,我以前有收藏武学秘笈的爱好,我在影阁囤了不少各门各派的武功,到时候拿去卖掉,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

    听这熊孩子一分析,朝露彻底无话可说了,闷声许久才忍不住吐槽道:“搞半天你还是个武学收藏家啊!晕死,不早说,否则我的武功也不会这么差了……”

    “咳咳……以你的天分,能练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辰曜带着几分戏谑地笑着瞥了朝露一眼,全没了刚才醒过来时的温顺可爱。

    被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打击了一通,朝露气呼呼地咬紧了牙关,“哼,就你现在这态度,我还得仔细考察一下到底能不能够托付终身呢!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的样子……”

    见朝露佯装生气,辰曜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整个人懒洋洋地往朝露身上一靠,理直气壮地要求道:“哎,刚起来腰酸背痛的~你扶我出去。”

    “竟敢使唤我……滚你!”朝露河东狮吼一声,再不管这熊孩子是不是有伤在身就踮起脚来往他脑门狠敲过去。

    ……

    ……

    此卷内容为NP结局,卷终(下)则是女主穿越回去之后的单线结局,不喜NP后宫的妹子请等几天看下半部分就好了,结局是独立的不会互相牵扯。

    口是心非的傲娇熊孩子辰曜就这么被女主“收服”了,其他男主还得再虐一虐~只有等女主跟了辰曜刺激到他们,才会有接下来的剧情啦~

    PS:后宫结局倾情奉献每个男主从坚贞不屈到节操掉光的过程,敬请期待……

第327章:迟来的爱

    这几天辰曜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看到这熊孩子活蹦乱跳没什么大碍了的样子朝露才有空开始考虑自己的事情——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和殊墨那个半年之约虽然日子没到,可在她决定豁出一切救辰曜的时候就已经作废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总觉得殊墨那天的神情有些奇怪,仿佛欲言又止地压抑着什么……

    也正是因为始终放心不下,所以等外面的风头一过她就按捺不住地出去寻找了几圈,将这山头附近方圆几里路都兜了个遍——对于殊墨的个性她太了解了,碧海神渊已毁,碧海村的人又迁居到未名岛了,对殊墨而言这世间再没有归宿,从上次自己被辰曜刺了一剑殊墨及时出现这点看来,对方肯定没有离开自己太远。

    只是,这附近的树林、山谷全都搜过了,就是没有发现那家伙的身影……

    朝露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殊墨隐忍悲伤的眼神,这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就在她终日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没有关注身边人的动静之时,尹引已经带着迦楼罗和她不争气的弟弟回百草山庄了,这小小的竹舍之中只剩下辰曜和负责出门采买日常用品的君无夜,一时之间显得空荡了许多。

    “喂……”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明明声线磁性悦耳却偏偏带着懒洋洋腔调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君无夜那厮,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的朝露有些失神地抚了抚额头,转身望着那慵懒靠在院门篱笆墙边的青年,“怎么了,有事吗?”

    君无夜整了整衣袍笑吟吟地走过来,落日的余晖将他那一身飘逸的道袍染成暖洋洋的橙红色,整个人仿佛披着一道霞光,流光溢彩很是梦幻,连深谙这厮个性的朝露都看得愣了一愣,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问道:“你有事就说呀,笑得人头皮发麻的~”

    “别这么凶嘛,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什么?!

    闻言朝露心里一惊,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你要走?去哪里——”

    意料之外看到朝露惊慌失措的表情,君无夜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我想想,从何说起好呢……唔~上次四方武会的时候凌霄子那老头受了重伤要闭关疗养,没功夫管理重阳宫的事务了,所以那些家伙要死要活地让我回去当掌门,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你、你要回重阳宫?”朝露继续愣怔,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却从未考虑过眼下这种,她记得君无夜好像说过,重阳宫的普通弟子是可以还俗娶妻生子的,而当掌门就意味着要放弃这个机会,所以这家伙是想……

    “哎,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干嘛露出这种万念俱灰的表情呢~”君无夜俯下身来凑到朝露跟前瞅了一瞅,却更加清楚地看到她眼中越来越黯淡的神情。

    得知君无夜要走了,朝露本来就一团乱麻的脑子当机了片刻,压根没听到对方说的话,直到院门开启的“咯吱”声在身后响起,她才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飞快拽住那柔软飘逸的道袍一角——“别走!!”

    夕阳下,眉眼修长的俊美青年浅笑着回过头来,看到朝露局促不安的模样,他嘴角笑意更深,抬手拍了拍朝露的头顶,淡然道:“我记得,你曾无比八卦地打听过我心上人的信息吧?”

    朝露震惊地抬起头来,完全不明白对方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好吧,我现在来回答你……”君无夜轻声笑语地说着,低下头来,将那笑起来弧度十分好看的唇贴近朝露耳垂——“看到那人幸福,我这心愿已经了了。”

    说完这句,君无夜笑着转过身去,一个瞬步就消失在了篱笆门外,等待朝露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门前空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晚风拂过林间树梢,静谧如斯,仿佛那笑意阑珊的青年从一开始就未曾出现过一般。

    “君无夜……你个傻瓜……”

    朝露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暮色深处,嘴里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声。

    ……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段日子一直过得心不在焉的朝露总算等来了这半年之约的到来,她知道殊墨已经不会再来通知自己,可心里头总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或许是因为她曾身为九霄神钥的守护者,也或许是因为殊墨真身的碧海灵珠在她身边存续过一段时间的关系……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楚,就是牵肠挂肚地总也放不下。

    这些天她总喜欢一个人站在门边张望,辰曜问她在看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因为连她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这样烦躁不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终于被天空中奇异的现象打断了——以往这时候都该天黑了,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那天边的火烧云持续了很久也没有褪去,反而有种愈演愈烈之势。

    “朝露?!”

    看到她魂不守舍地夺门而出,辰曜赶紧追了出来,“你这是要去哪……”

    “不对劲,不对劲……”她咬着嘴唇轻声呢喃了几句,随后一把抓住辰曜的手臂无比郑重地抬起头来——“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别跟过来。”

    害怕对方担心,她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虽然仍是不放心,可朝露此刻坚定的表情却容不得辰曜再多说什么,于是他纠结了片刻之后才磨磨蹭蹭地松了手,“天黑以后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嗯!”

    朝露仓促地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跑出院门奔着心里预感的方向去了。

    而久久站在原地的辰曜则带着几分苦涩地笑了笑,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忍着没有对朝露说起,在他被噬心蛊控制昏睡的最后时刻,看到了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朝露心里真正爱着的人。

    所以他不用多做猜测也知道朝露这是去哪里了,换做以前他肯定打死也不让朝露走出这院子一步,然而现在他已经看开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朝露自己面对之后想清楚了,才能完全放下吧?

    ……

    而另一边,已经跑过大半个山林的朝露全然不顾身上的衣裙被灌木丛刮破,也不管自己一路摔过多少个跟头,只是憋着一口气不要命地向前跑去,意识中隐约预感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错过,那么她这辈子再也无法得到答案。

    终于,视线前方出现了一抹银白色的亮光,越走近就越睁不开眼。

    不顾一切地跑到近前,她一直憋着嗓子里的那声呼唤终于破口而出——“殊墨!殊墨!”

    就在那银白色光雾的尽头,白衣胜雪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来,墨色飘逸的长发被风扬起一道弧度,那熟悉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愕然的情绪。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朝露无比真切地看清了殊墨已经呈现出半透明色泽的肌肤,和那仿佛玻璃碎屑般漂浮在空气中的光点……

    “别过来。”

    置身于光雾之中的青年声音很轻地开口说道,就在他头顶上方十几米高的地方,悬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那些美丽的光雾正是被镜面反射出来的。

    可此时的朝露哪还听得进殊墨的劝诫,她牙关一咬就横冲直撞了过来,也不管这白衣青年惊恐抗拒的表情,就用尽全部力气狠狠抱住了这具犹如冰雪一般没有温度的身体。

    “……你不要命了么?”

    殊墨依旧清冷淡泊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与往日不同的是这语气之中还带了些许无奈叹息的意味。

    “你才是不要命了!”朝露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将头埋进这明明毫无温度,却仍然令她感到无限安全感的怀抱之中。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才到嘴边就被一阵强烈刺眼的白光照到眼睛,然后头脑一懵,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明白,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不是没有心,不是没有爱,而是自己压根没有去发现而已。

    笨蛋,都是笨蛋……

    ……

    意识迷离之际,耳边传来水声滴答的细响,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感觉到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以及背后那个足以令她放下所有心防的怀抱。

    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曾在无数个日夜描绘了千万遍的容颜!

    “殊墨,是你……”

    白衣青年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茫然无措的脸庞,静默半晌,才幅度极轻地点了点头,淡然道:“是我。”

    听到这声回答,她整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内心狂喜的情绪让她顷刻间泪如泉涌,她一边哭一边笑,像个疯子一样——“哈哈……你、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啊?”

    静静看她发泄一通,白衣青年那万年冰封的容颜终于动容,紧抿的唇角牵起一丝弧度,只这一瞬,恍如隔世。

第328章:先来后到

    “所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朝露终于有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只见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就像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环绕四周的是一种半透明状的发光物质,伸手去摸又什么都摸不到,实在奇异得很。

    然而殊墨只是略有些疲惫地抬了抬眼帘,压根不像朝露这样大惊小怪,“……此处是弥天镜内部。”

    “弥天镜??”这前所未闻的陌生词汇让朝露不由得一愣。

    白衣胜雪的青年微微侧过脸来,清冷淡泊的容颜因空气中缭绕的雾气显出一种仿佛被霜雪浸染的飘渺,可朝露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距离自己如此靠近,如此真实……她安心地倚靠着身后人的怀抱,静静等待对方为自己解答。

    “今天是九星连珠之日,通过弥天镜可以再度开启不同空间的通道,将你送回去……”说这些话的时候殊墨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可轻轻揽在朝露腰间的手臂却再也不像往日那般冰冷疏离。

    原来是这样啊……朝露沉默了几秒,接着问道:“如此说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面了?”

    殊墨点了点头,自从碧海神消逝后不再是墨绿色的眼瞳还是那样清澈美丽,足以让朝露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如果,”朝露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心情压抑地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次将我送回去,是不是就会像碧海神一样……”她说不出口那两个字,今生今世她再也受不了眼睁睁看着殊墨如悬云山庄大火那日一般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感觉。

    听出她语气中的悲伤,殊墨低下头来,目光渐渐柔和,嘴角的弧度也越发明显,“就算不那样做,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说什么?!”朝露身体一僵,猛地抓住殊墨的双手。

    “……我本是没有生命的碧海灵珠,只因得了神识而开灵智,”殊墨说话的声音很轻,可一字一句皆敲打在朝露心上,让她疼痛不已,“早在碧海神渊毁灭那日,我就没了存在的意义,只因你等到了现在。”

    朝露用力咬住下唇,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可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放心,以我剩下的力量,还能将你送出去。”说完这句,殊墨缓缓抬起手,掌心中漂浮起一团银白色的光雾,还不等朝露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渐渐扩散了开来。

    她心下一惊,不管不顾地拽住殊墨的衣襟死也不放手,同时惊慌地质问道:“你要做什么?不、不可以……我不出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看到她这般惶恐的模样,殊墨眼神越发柔和,声音极轻,却是不容抗拒地开口说道:“朝露,只有今天,已经足够了。”

    “不!!”

    朝露用尽所有力气摇头否认,什么够了?永远不够,她不允许,决不允许……

    眼看着殊墨的身体被周围的光雾渐渐同化,她突然想起钟离诉交给自己的那个选择,目光在一瞬间坚定,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疯了一般用力吻住那凉薄如水的唇。

    “你……”

    完全没料到朝露的行为,殊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此时他已经没办法推开这个用尽力气抱住自己的女人,最后,只能闭上双眼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

    ……

    “朝露,你当真愿意付出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

    “愿意,我愿意……”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好吧。”

    “……”

    ……

    待光雾散尽,两人再次回到那片静谧的小树林中。

    朝露微笑着张开眼睛,如愿以偿地看到眼前这个一脸无奈的白衣青年,阴谋得逞一般嬉笑了几声,道:“钟离诉说我能活到一百岁呢,所以分给你一半刚刚好呢~反正,我也不想活到七老八十牙齿掉光,走不动道的年纪,那得多没意思啊!”

    殊墨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朝露竖起食指挡住了嘴唇,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语气也渐渐轻快起来:“从今往后,你就只是和我一样的凡人了。”

    “……”

    “走,跟我回去~”朝露笑着拉了拉殊墨的手,发现这家伙已经开始有点体温了,她心里一阵喜悦,“我现在想通了,开心也是过一天,忧愁也是过一天,更何况我们的日子也不算多,所以接下来四十一、二年的时间就要开开心心地度过,谁也不能少了谁!”

    自顾自地拉着殊墨的手往回走,难得在这家伙面前强势一次,她才不容许对方抗议呢!

    回到竹屋时天已经全黑了,只有从窗台透出油灯暖黄的光线微微照亮了那一小方空地,她一路拉着殊墨走进院中,辰曜已经等在门口了。

    原本朝露还有些担心这别扭少年的反应,谁知看到殊墨跟着一起回来,他竟然一脸平静的表情仿佛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微微抬头瞅了一眼,然后退开几步让两人进门。

    “辰曜,你……”

    见朝露欲言又止的样子,黑衣少年淡淡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去找他了。”

    “呃,你、你知道?”朝露无比诧异地转过头去,就连殊墨也微微惊讶地看了辰曜一眼,对于这少年的脾气,不仅朝露心知肚明,殊墨也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的。

    辰曜插上门锁走回屋内,没精打采地找了个板凳坐下,这才不太情愿地说道:“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救了我一命……”又将视线移到朝露身上,“而你,又死都不能没有他。”其实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带着一股子怨气的,只是极力压制着憋在心里而已。

    “呵呵呵……”此刻朝露除了傻笑之外已经无言以对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辰曜居然如此善解人意,还以为要交代半天才能搞定的麻烦结果三言两语就没事了,她悬在心上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谁知辰曜刚才还好好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几度,眼神阴狠地站起来逼近朝露几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想听实话么?”

    朝露咽了咽口水,没敢表态。

    “实话就是……”辰曜强压怒火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这里,气得想砍人了!”

    “……”

    还不等朝露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辰曜已经气冲冲地转身摔门而去……

    “辰曜!”

    朝露急忙喊了一声,刚要追出去就被殊墨一把拦住——“他会回来的。”

    “呃,你怎么知道的?”朝露一头雾水,据她了解殊墨和君无夜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但是和辰曜的好感度似乎并没有达到互通心意的地步啊!

    殊墨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看起来比以前有人味很多,不再高高飘在云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他很生气,但还是放不下你。”殊墨平静地答道,语气刻板得像是在念课文。

    “这你都能看出来?!”朝露一脸黑线地扶了扶额头,敢情这小龙男还会研究心理学么?

    ……

    ……

    次日清晨。

    果然如殊墨所预言,朝露一推开房门就看见黑着一张脸站在院中的辰曜,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盯得朝露头皮直发麻,可又不好装作没看到对方转身走人,只得心惊胆战地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嗨,早啊~”

    “我想了一个晚上。”

    咦,神马情况?!

    朝露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辰曜继续在那一脸严肃地说了起来:“先来后到,我比那家伙来得早,所以你必须先嫁我才行!”

    “……”

    听了辰曜这番话,朝露差点就被一群狂奔过脑的草泥马踩死了——晕死,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搞来搞去是要说这个啊!于是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反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让我先和你成亲,然后休了再嫁给殊墨是吗?”

    “休了?!你敢休我——”傲娇少年瞬间炸毛,显然被朝露这话刺激到了。

    “呃,冷静冷静……我开玩笑的~”担心这熊孩子真出去砍人,朝露赶紧给他顺毛,“其实呢,我觉得小龙男不会计较这些啦,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哼,这还差不多!”

    吃了定心丸的辰曜高傲地甩了甩头,大摇大摆地走回屋里。

    就这样过了几天,也不知怎么的朝露要成亲的消息竟然传了开来——当然,也只有闻人卿、慕红莲等关系铁的几个收到辰曜背着朝露发出去的请帖~

    可尽管只是这样,朝露就已经很恼火了,辰曜这臭小子也不知抽的什么疯,一点都不理解朝露看破江湖世事之后低调为人的宗旨,反而背道而驰地张扬出去,好像就是要让人家知道似的。

    还好辰曜出去发请帖的行动符合了他的多年的杀手素养,进行得十分隐秘,所以除了受到请帖的人之外也并未将朝露身在此处的消息泄露出去。

    然而朝露打死也没想到,第一批前来的人居然是世外桃源的菊姐、顺子他们!

    得知朝露要成亲的消息之后,菊姐就叫上顺子等人组成一条龙婚庆队伍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第329章:谁娶谁嫁

    “露姐!!!”

    院门被推开,身材矮小的顺子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呜呜……这么久没看到你,没想到都要成亲了啊!”

    朝露呆若木鸡地被顺子握住双手,听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叹一通之后又看到许久不见变得越发丰腴动人的菊姐和依旧高大魁梧的丁大勺等人。

    “哟,小露子你够可以的嘛~”菊姐一步三摇地走过来在朝露脸颊上掐了一把,随即扭头向后方张望——“咦,怎么不见你那未来的夫君呢?”

    “嘿嘿,这个……”朝露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谁知就在这时,殊墨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不远处还有紧随其后的辰曜……

    “你、你要嫁两个啊?!”菊姐大吃一惊地捂住了嘴巴,殊墨她是认识的,辰曜又是过来发请帖的人,所以同时看到这两个人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充满艳羡地捧起朝露的双手——“竟然得了两个如此俊美的夫君,小露子你好福气啊!”

    “露姐威武!”顺子也由衷地感慨道。

    “……”

    闻言朝露冷汗直冒,所以她这是要向慕红莲看齐的节奏吗?开后宫这种事听起来的确不错,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很难接受、很掉节操的呀~

    “放心放心,这两天我们就把婚宴筹备好,等其他宾客来了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哎!”菊姐坏笑着搂住朝露的肩膀。

    完全没有朝露插嘴的份,这群人就自顾自地忙活了起来,这小小的院落瞬间就热闹了起来,见此情景朝露也只有长叹一口气,然后摇摇头走开。

    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大龄剩女,本来是无比急切地渴望走进一段感情的,可突然之间真的要面对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了,她又有些恐慌和无所适从,哎,也不知道这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就这样筹备了几天,终于将一切准备就绪。

    这天清晨,顺子笑嘻嘻地站在院门口点燃了鞭炮,不多时就从山谷外进来一队人马,正是毒龙寨和听雨楼一行。

    “朝露妹子!”

    慕红莲风风火火地跳下马背跑了过来,在她庞大的后宫滋润下越发光彩照人的脸蛋上洋溢着甜蜜蜜的笑容——“哎呀呀,你这回总算是想开了啊!我就说嘛,妹子这么有魄力,多娶几位夫君也完全没问题啦!”

    “……”

    朝露哑然失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位一生致力于开拓后宫的女尊狂热者。

    而随后进来的慕青焰则是先瞅了瞅站在不远处的辰曜和殊墨两人,叹惋不已地对朝露说道:“虽然你那两位夫君都各有千秋,但是你不妨再考虑一下收个我这种口味的,真的,包你满意哦!”

    “哥,你别闹!”慕红莲气呼呼地瞪了她哥一眼,然后拉过朝露的双手走到旁边,“对了,怎么不见御公子和君真人啊?你要成亲,也该把他们算进去啊……”

    听了这话朝露再次挂满一头黑线,无语至极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慕红莲眼中无限八卦的光芒,“你够了啊,那边两个就已经让我很伤脑筋了——辰曜不做杀手之后在世上也没有别的归宿了,殊墨也同样如此……御风弦那样的高富帅,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所以你就别把他扯进来了,还有君无夜,他都是要当掌门的人了,更加八竿子打不着。”

    “哼,小露子!!”

    朝露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少女的娇叱,吓得赶紧转身,正是闻人月那小妮子愤怒难平的容颜。

    “呃呵呵~小月月,好久不见啊!”朝露略有些头疼地笑了笑,深怕这小姑娘一时兴起来一句“我也要和你成亲”之类的疯话。

    “不管,我也要嫁给你!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再次扫视一眼现场红通通的喜宴布置,闻人月咬牙切齿地嚷嚷了起来。

    “……”

    果然,这小妮子的脑回路依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月儿,不许胡闹!”

    一袭飘逸的水墨色衣袍闯入眼帘,是面带薄怒的闻人卿快步走来的身影,看到朝露正被自家妹妹弄得哭笑不得,向来风度翩翩的闻人公子怒了,一把拽过小丫头的衣领拖到自己身边,然后满怀歉意地冲朝露笑笑,“朝露姑娘,月儿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哈哈……我理解,理解~”朝露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掌,这兄妹俩的性格反差巨大,她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朝露姑娘,其实……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

    闻人卿眉头紧锁地看着朝露,俊逸出尘的脸庞上写满了忧虑,想来这谦逊有礼的大帅哥都开口请求了,朝露也不好拒绝,于是带着闻人卿一路走到后院僻静无人处,才好奇地询问道:“闻人兄这般忧愁,到底是所为何事啊?”

    “你和御兄……”

    闻人卿犹豫了片刻,似乎正在为难组织语言,又抬头看看朝露,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与御兄相识已久还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事情有对姑娘这般上心,这份情意旁人尚且看得出来,朝露姑娘又怎会不知呢?”

    “……我知道。”

    听到闻人卿这番话,朝露的心情顿时有些忐忑了,对于御风弦她相欠太多,这其中百转千回的纠葛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那你为何……”闻人卿愣了愣,随即脱口而出——“既然你都肯答应那位辰少侠和殊墨公子了,为何就是不肯答应御兄?”

    朝露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御风弦的情况哪里能和辰曜、殊墨他们一概而论啊!他可是堂堂御府的家主,他娶上三妻四妾几房姨太太倒还说得过去,可要是叫他给一个女子做几个夫君中的一个,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可是……”

    虽然朝露这话说得有理,但闻人卿脸上的忧愁反而比之前更深了。

    “行啦,我知道你和御风弦是好朋友,为他的事情担心,但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啊,总不能让他苍州御家的百年基业为了我毁于一旦吧?”朝露笑着拍了拍闻人卿的肩膀,可尽管如此她的心情依然沉重。

    只希望御风弦能早日想开,他还有身为家主的责任和使命,要打理那么大的家业,更要在武林中扛起小半边天,自己下定决心要过的闲云野鹤生活不适合他,所以到此为止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朝露!朝露!”

    那边传来慕红莲和闻人月的呼喊声,是叫她去换新娘喜服的,她只好对闻人卿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其实穿越前朝露就想着自己结婚的时候要尝试中式婚礼的,今天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凤冠霞帔,珠翠满头,金线滚边的大红牡丹喜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身,最后套上薄如蝉翼的红色罩纱,她深吸一口气,这才走到铜镜前看到自己的样子。

    “哇,小露子今天好漂亮!”闻人月欣喜地拍着双手。

    慕红莲则是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走到朝露身旁帮她整了整衣领,柔声道:“妹妹今天可算是修成正果了,哎~以后可别忘了姐姐这娘家人啊!要是那两个家伙欺负你了,一定得告诉我啊,我帮你出气,修理他们!”

    修理……哈,是调.教吧?朝露无奈地笑笑,将梳妆台上的红盖头拿起来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啊~不是做梦,自己真的要嫁人了!

    就在这时,房门“嘎吱”一声响起,紧接着闪进来一道红艳艳的身影。

    屋内三人循声望去,那从头到脚都被喜庆的大红色包装的家伙正是一脸愕然的辰曜是也——只见他一身微微泛着淡金色的喜袍以金丝绣的腰带束在腰间,利落而贴身剪裁的设计更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肤白如玉,而且这平日里从不佩戴任何装饰物的少年今天用了镶嵌红玉的镂金冠束发,竟显出几分器宇轩昂的冷傲和贵气来。

    “啧啧,许久不见,辰少侠还是这般俊俏诱人啊~”慕红莲花痴样地吸了吸口水,随即坏笑着打趣道——“哟,这么急匆匆地跑来看新娘子,是不是等不及啦?”

    “胡说什么呢……”

    辰曜脸一红,飞快扭开头去,但目光还是有意无意地掠过朝露身上,略带几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低声道:“咳,动作快点,外面都在等着了。”说完他转身就走,然而无论是朝露还是慕红莲和闻人月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少年涨得通红的耳根子……

    ……

    ……

    当朝露戴着满脑袋沉重的发饰一步三晃地跟在充当伴娘的慕红莲和闻人月指引下来到大厅时,宾客已经就坐,礼乐声也响了起来。

    她故意掀开红盖头一角想看看殊墨今天的造型,还真是好奇那冰山一样的家伙穿上喜庆的大红色是个什么样子呢……

    “……你再向前走,就要撞到墙上了。”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清冷淡泊的声音,不是那小龙男还能有谁?!

    朝露愕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从里到外全无杂色的绯红——红衣墨发,肌肤胜雪,衣和发都飘逸如云,仿佛临风而立,又像是笼了一层梦幻般的霞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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