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云璃抬头看向女帝，眼中含着压不住的情绪。
当初闫兽塔风姨在她眼前消失，她一直不肯接受风姨死了，所以从来不提，也从来不说。
但若要提起风姨，她只能说得出‘风姨消失了’这样的字眼。
那是，自小陪着她长大，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
月璇玑虽然不知她的女儿都经历了什么，但看着她这番模样，心里也有些难受。
她叹了口气，“孩子，这么多年了，我想你心中对我必然是有怨言的。但当年，我在姒女的形势并不好，且还有一股势力一直在追踪你的父亲，那个时候，我和你父亲没有办法护住你。这才让阿风带着你离开，只要有她护在你左右，逃出去了，便暂无人能伤得了你。
阿风带着你去了哪，除了她没有人知晓。但阿风跟你父亲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我便想着，等稳固了姒女，再和你父亲去找你。
可天不从人愿，我确实赢了那场夺嫡，但在还来不及反应之时，那股势力找上了你父亲。”
云璃压下心中想要问清楚风姨之事的念头，静静地听月璇玑将接下来的话也说话。
“你父亲和阿风都非常人，我知道他没死，但他回去了他原来的地方……那是你我现在无法触及的地方。”
“什么地方？”
月璇玑摇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未进姒女皇城之前，我这张脸并非如此。”云璃沉默许久，才说道。
女帝闻言，解释道：“你的身上，你父亲为你设了两重禁制。一重是你的脸，为了保护你不被他们发现；一重是你的命……”
“我的命？”
女帝转眸看着摆放在她桌案上的那把折扇，眸中带着一丝怀念。
“他终归是担忧你的，派了阿风跟着你，但还是害怕会出事。便拼了命在你身上下了一重禁制。”女帝顿了顿，“你若死亡，禁制便会逆转乾坤，让你回到你最安全的时候……”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落在云璃心上，又轰的一声炸开，让她许久都不能回神。
云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帝宫的，只恍恍惚惚走回了御明楼。
无月四人一直在御明楼等她回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皱眉。
无月向来是个胆子大的，其他三人不敢说的，她敢；其他三人不敢问的，她敢。
她跟上前去。
“主子，您……”
云璃回神看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事，重查十数年前的那场姒女夺嫡之争。”
“好。”
无月替她合上房门，转身将云璃的话说给四人。
诉温和诉生两人了然离去。
无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房门，低声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无清看了一眼房门，拉着无月走到一边，声音微小。
“主子这趟来想必是为了她的身世。你也瞧见了，那姒女女帝同主子有七分相似，想来其中有些蹊跷。等主子想明白了，自然就出来了。”
“唉。”
无月长长叹了口气，“主子若是姒女皇室，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
“这就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事了。”无清拍了拍她，“阿月，我们只要保护好主子，守好无令山庄就好。”
“嗯。”
云璃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光复杂。
白洛天。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听见这个人的名字了。
这个人，是风姨的主子，是她的父亲，也是司楚祭司殿一直惦记的人。
云璃一直不愿去想，她的父母是因何将她送去琅琊皇宫。
女帝说的若是真的，那她重生这一世，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她从未想过，重生一世的背后，承载的是她生身父亲厚重的爱……
而月璇玑……
“月姣玉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我挑选的挡箭牌。姒女的女帝，只能是你。你虽少年成名，但孤明白，无令山庄和你能走到今日，都是极为不易的。孤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个国家了……”
“我不会接手姒女。”
云璃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月璇玑，便见她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回过神来，云璃出声唤了一句。
“阿清。”
无清应道，“属下在。”
“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风吟。”
“是。”
云璃离开的时候，姒女仍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就好似月姣玉不曾造反一般，坊间并未流传出什么话来。
但也不知月璇玑如何得知她要离开的事，竟一早等在城门。
诉温勒马，轻声朝马车内说了一句。
“主子，有贵客送行。”
云璃伸手撩开车帘，看见一身便装的月璇玑，沉默许久才让她上车。
无月无清识趣从车厢中退出来。
“女帝可还有事？”
“孤一直都在找你，只是一直没能找到阿风的行迹。”
云璃闻言，眸光微动，沉默许久才回话。
“你昨日说的话，我信。我对你也不曾有怨言，只是……我已不是稚子。来姒女，的确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找到了也就了结了一桩心事，但不代表我会留在这里。”
女帝轻叹一声，“你如今在五国地位特殊，虽然他们忌惮你，但如今五国动荡，有不少人觊觎你无令山庄的势力。虽然无令山庄能人众多，但孤还是安排了一批暗卫护着你，保你周全。我今日来，心知留不住你，便想着说服你留下他们，也好让我放心。”
云璃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她的做法。
女帝又道，“这些普通人都不足为惧，唯独那司楚祭司殿，如今你脸上的禁制破了，他们若找上你的麻烦，便定要回到姒女皇城来，皇城你父亲留了护城阵，他们一时半刻破不了。”
难怪这些年，女帝难得离开姒女。
月璇玑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女儿，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叹息。
“照顾好自己……”
话落，月璇玑便准备下车。
云璃思量了许久，缓缓说了一句话。
一句令月璇玑色变的话。
“我是云璃，是琅琊的十四公主，是风吟的摄政王妃，也是无令山庄的少主。”
“你……成亲了……”
月璇玑怔愣在原地，一句话里就记得王妃两个字。
她的女儿，她这近二十年不曾见过的女儿，方才找回来便已是他人之妇……
月璇玑想了想，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她撩开车帘下车，轻声说出的话却落地有声，稳稳砸在云璃心上。
“不论你是谁，你都是我月璇玑的女儿。记住了，你现在是有家有母亲的人，若是在外受了委屈，母亲永远是你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