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啥呢，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我不问了，你继续说吧。”
郑耀先，古城市城关镇杏树沟人氏，幼困苦，有急才，娶妻桃树湾林家女儿林桃，四十多岁时，生女郑乔儿，爱若掌上明珠。
后偶然发迹，承包了镇里的饮料厂，让媳妇同父异母大姐做会计，做起了饮料生意。
初生意火爆，不久因竞争销路下滑，供销科长宫肃一筹莫展。
又因不了解市场，进了一个易拉罐灌装线，成本增高不说，还耗尽了流动资金，如今濒临破产边缘。
“宫肃？哪里人？”
“娃她大姨村里的，踏实肯干，前几年销路全靠他跑。”
……
好嘛，全跑到一块儿了。
这一家子，要真是那些人，这人世间可就……唉……
文昊仔细端详郑厂长，发现他和柳大影帝长得一点也不像，于是放心不少。
“郑厂长，我对你那个厂很感兴趣，要不抽个时间，你带我去看看？”
“那还等啥，赶早不赶晚，咱们现在就走。”
“先别急，你那个事儿啊，不急在一时，咱好生生喝完这顿酒，我再请你到我那书店坐一坐，要不，你总不相信我本事。”
文昊还想再听一听他的事。
“哪有！”郑厂长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再坚持。
“喝酒配闲话，郑厂长不妨给我说说杏树沟，说说桃树湾，说说咱们饮料厂。”
“嘿，说起咱杏树沟那话可就长了……”
在郑厂长的描述里，杏树沟虽然叫沟，其实是山间盆地，盆地里盛长杏树，肉少不好吃，但出好杏仁。
虽然前些年因为种粮食，砍伐不少，但周边山地，甚至整个公社仍然全是，上百年的老杏树都有。
早年镇里投资建了饮料厂，生产杏仁露，就用类似啤酒瓶那样的大玻璃瓶装，一瓶600Ml，人们都当水喝，销量不错。
后来因为裙带关系，人浮于事，加上三角债，厂子垮了。
郑耀先改开后跑单帮从南方贩运衣服，挣了一些钱，回到家乡后，不想再出去，就承包了饮料厂。
他聪明，把饮料瓶改成400Ml，随着啤酒的渠道卖，颇是红火了一些年。
宫肃酒量大，为人四海讲义气，跟啤酒厂人打起交道驾轻就熟，不就是喝酒嘛，他熟。
宫肃做业务的方式就是喝酒。
见面认识先喝一顿，接着相逢恨晚再喝一顿，最后都成朋友了，熟不拘礼不能不喝。一来二去，别人就怕了，为了躲酒，就只好说“酒的事慢慢来，兄弟的事咱先办”。
生意就成了。
这之后，每月宫肃科长都像老狼巡视领地，各处巡视一圈，喝一遍大酒，就算是维护渠道了。
生意，不就是人做的嘛！人这一辈子，还不就是吃吃喝喝。
可后来，南方来了一个核桃露，低价抢占市场不说，包装还新颖。
客情可以解决供销科，甚至经销商层面的问题，但解决不了渠道下沉问题，解决不了产品本身的竞争力，宫肃的老办法不管用了。
这期间，郑厂长受南方思想影响，觉得产品要升级，因为生意好也胆大，集中手头所有资金，进了一条易拉罐灌装线。
没想到步子迈的有点大，加上马口铁涨价，两项一挤压，生意就有些难以为继了。
“从饮料分类算，你这叫植物蛋白，市场挺大的。目前算是起步有点早，步子大了一些，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真的有救？”
“不敢肯定，毕竟没见到实物，不过，大抵是能救的。”
郑厂长直接忽略掉“不敢肯定”，兴奋的说道：“那就太好了！”
文昊突然袭击，“你真的一直在古城，从来没出去过？”
“我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就前些年去南方贩运衣服，其它时间就在古城附近。”
“你娃她大姨呢？”
“她更是。要不是上学来过古城，她一辈子都在核桃岭。你也不要问我老婆，她这辈子就生活在两个地方——桃树湾和杏树沟。不是，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啊？”
“唉……我以前有老朋友跟你同名，他有一个敌人叫韩冰，有个媳妇叫林桃，有个女儿叫乔儿，还有个兵叫宫肃。”
“这么巧？不对，你不大呀。”
走南闯北多年，郑厂长马上发现了问题。
文昊心里微惊，马上应变道：“哦，是我父亲那辈儿的人，我那时候跟他几年，是忘年交，后来那年月里，不知怎的突然消失了，我还以为是他们在这里隐居呢。”
说罢有些怅然的样子，郑厂长有些信了。
文昊言谈、行为、举止，无不显出和旁人不一样，以郑厂长的眼光，一眼就瞧出他满身故事，根本不是本地人。
“你跟我说说桃树湾吧，这古城好奇怪，又是杏树沟，又是桃树湾的，还有那核桃岭，听上去都是好东西啊，不至于一点钱就逼得你没办法呀？”
“唉……”郑厂长长叹一声道：“东西倒真是好东西，但也要能运出去才行啊。就那桃，熟了一兜水，一碰就破，一破就坏，根本走不出去。”
“啊？那么好吗？”
“啥？好？”
“是啊，桃子一兜水儿，不是水蜜桃嘛，那可是好东西呀。”
郑厂长释然，“说是那样说，可自己吃算啥，运不出去卖不成钱，还不是白费？”
“那就让它运出去好了。”文昊这样说道。
郑厂长看着他，一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模样，“你知道修一条路要多少钱吗？”
“多少钱也有个数吧，有好东西还怕没钱？”
“就是没钱。”
“可我有啊……”
文昊财大气粗的样子很遭人恨，气得郑厂长想拍屁股。
小娃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俩小钱儿就不知道姓啥了，还修路，那可是拿钱铺路，铺满还不一定够呢。
他哪里知道，就他们那里的路，就是全修，文昊的钱多到也能摞起来铺满。
所以，在你眼里的问题，在旁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你的大山，对让人来说连门槛都不算。
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有时候差别真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