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材仍旧纤细,身着一身墨色旗袍,一头银丝烫成小卷,画着精致的妆容,不难看出这位精致的奶奶年轻时又是何等的美貌。
只不过大家都没认出这位就是被写入教科书从小学习她的事迹,对她已经是耳熟能详的宋韵。
书上都是从前年轻时的照片,比起如今,确实她老了太多太多了,加上自己喜欢各地游荡,以至于隔三差五就有传出她的死讯。
她想,如果她真的死了就好了,或许还能在黄泉路上见一面,故人,不知他是否还能认出自己这模样。
烈士公墓一直维护得很好,他的照片只是有些些微微泛黄,容颜依旧那般,笑得灿烂。
宋先生:
我想写信给你,可这一路太长,我又太慌张,于是我托了昨夜的月替我讲。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淋过江南的雨,见过苏州的杨。
饮过著名的桃花酿,落得大雪一场。
可我还是觉得,
所有的所有啊!
都没有你一生的漂亮。
风中又飘起了细雨,碑前的小花积了些水珠,还有那么多人记得他,来看他,想来他一个人躺在这里也不算孤独。
带着些老年斑的手指轻轻擦去了照片上的水痕,笑得坦荡,将最近身边的事娓娓道来。
“如今的世道真是好了,你想要的国泰民安也实现了,我替你看到了。”
握着伞柄的手顿了顿,有些浑浊的眼睛溢出湿意,长叹了一口气。
“我很想你。”
“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气候才能来看你,或许来不了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交待好了,死了把骨灰跟你的放在一起,也算是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黑色的大伞下,墨绿色的旗袍裙摆荡起,撑着伞的宋韵与一行人擦肩而过。
“等等,等等!”
拄着拐杖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喊停了宋韵,急急忙忙的朝她走来,他身边的年轻都怕他摔了,赶忙上手搀扶着。
“宋韵,你,你还好吗?”
一听到宋韵两个字,身旁的两个年轻人都惊呆了,他们没听错吧!爷爷口中的宋韵是他们想的那个宋韵吗?
这奶奶真的是那个建立和平年代的奠基石的女英雄宋韵吗???
宋韵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个老熟人,一个都快被她遗忘了的人,如今也算是有名有姓的,胡济民。
那时候胡济民知道她就是那个自己和离的包办妻子时,是震惊的,是愤怒的。
他把徐若楠的死通通推到了他们身上,哪怕后来查出来了徐家卖国的证据,哪怕所有人都赞扬他们,他的心底依旧对他们是深深的抵触。
其实他知道,他只是不甘,不甘原本该平凡平庸甚至可能已经死了的女人竟然活得那么精彩,活得那么漂亮,不甘自己费尽心思想要达成的理想被她轻而易举的做到了,不甘原本属于他的妻子被拱手让人。
他们的伟大爱情被传颂被赞扬,每听一次他的心就会痛上三分,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
是啊,她漂亮优雅知性,她聪明又厉害,如此有魅力的女人,他想很难有人会不爱。
他都快想不起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模样了,记忆中只有一双明亮透彻的双眸,带着娇羞与胆怯。
他是后悔的,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甚至在他的自传中,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件事情,但是他不敢写出宋韵的名字,他怕给她带来不好的言语,更怕这些混账事,污了她的名字。
“还不错。”又瞧了眼他身边扶着的两个与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过得也不错嘛!”
胡济民知道她的意思,面上有些羞愧,那一年是宋湛阳死后第二年,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去与她表白心意,结果换回了她的一通奚落,年轻气盛还放下豪言,说要一直等着她,哪怕终身不娶。
结果,第二年就被自家母亲威逼利诱娶妻生子。
“不错就好,不错就好。”自己膝下儿孙满堂,反观宋韵依旧孤单一人,不免有些心疼。
“宋韵,你……”
“既然无事,我就先走了,毕竟我们还没有熟到能叙旧。”
宋韵走的潇洒,干脆,实在懒得搭理这种男人,真没意思,惯会自我感动,虚伪到家了!
回程的路上,雨停了,倒是出了金色的太阳,温暖舒服。
坐在阳台上摇椅上的人,吹着凉爽的夜风,再看一遍这沪市的夜景,掌心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在那嘟嘟声中,安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