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惊程只觉胃里狂恶心,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扎进了冰水里,她不敢再去看伤者的脸,视线偏了一下,却刚好看到崖壁上沾的粘稠血浆正沿着石头缝往下淌,鲜红的液体被夕阳照得越发透亮。
“我快顶不住了,你倒是拉一把呀!”底下托着的男人又嚷了一声,唐惊程身子一抖,居然真鬼使神差地把那伤者从崖上拉了上来。
拉上来的伤者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濒临休克,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唐惊程身上,好在托他的那男人很快从崖边爬了上来,将伤者平躺放到路边。
唐惊程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游离状态,傻愣愣地看着那伤者的一侧脖子。
脖子上老大一条被划拉开的血口子,皮肉外翻,此时正突突往外冒着血,就这一小会儿功夫脖子和衣服上已经糊了一大片。
“翻车的时候玻璃割到了血管,得赶紧给他包扎一下。”男人蹲下去查看伤口,语气平稳,似乎这血糊糊的模样对他丝毫构不成影响。
可怜唐惊程已经面色惨淡,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把她拽下去。
她整个人一个踉跄,几乎是半跪到伤者身旁。
“你还有气儿吗?有气儿的话给我捂着,我去车里拿药包。”
一时半会儿唐惊程没听懂他的意思。
那男人见她估计是吓傻了,也顾不上太多,一把抓过她的手直接按到了伤者的脖子上,就是那块被玻璃割得皮肉外翻的地方。
“这边过去一点就是颈动脉了,好姑娘你振作一点,给我捂着,捂紧!这是救人命你知道吗?”男人的声音平稳中带着一点威慑力,沾着血的宽厚手掌盖在唐惊程的手背上,死死抓着她的五指往伤口上扣。
唐惊程能够感觉到自己掌下一**猩热的血正往外涌,穿过她的手指缝溢出来……
她的思绪在那会儿是完全断片的,唯独记得自己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夕阳的余晖在那一秒似乎变得更加刺眼,唐惊程微微眯着眼睛,看到那男人肃挺的眉峰和轮廓刚毅的下巴。
“好样的,我去车里拿药包,就这样摁住不能松!”男人突然起身走了,把唐惊程一个人撂下捂住那条血口子……
仅仅半分钟而已,只半分钟那男人就拿着药包跑回来了,可这半分钟对于唐惊程而言简直是地狱,不过跟这男人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了,这是后话。
“帮我把他的头托起来!”男人从药包里迅速掏出纱布和绷带,命令唐惊程,唐惊程照办了。
他便开始一圈圈缠那伤者的脖子,因为靠近动脉,纱布不能缠得过紧,不过唐惊程能够看得出他包扎手法极其娴熟,像是行家。
很快伤口缠住了,血染透了纱布,但好歹止住了一些。
唐惊程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可那男人又突然站起来,迅速脱下自己的皮夹克和衬衣,只留一件黑色背心还穿在身上。
“托他的腰!”又是命令。
唐惊程统统照办了,吓傻了大概都像她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把自己的衬衣连着袖子紧紧扎在伤者胸口,打了一个死结,似乎还没够,他突然猛抬头戳了唐惊程一眼。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对视。
该怎么形容呢?怎么形容这男人的眼睛?黑亮,锐利,在浓烈的血腥味下,像是一把开了封的刀子。
唐惊程无端被他看得冷汗直冒,他却突然压身过来,一把扯下她脖子上挂的亚麻围巾。
“借用一下!”
“撕拉”一声,围巾被他从中间撕开,尾端打了个结,这就成了一条很长的“布条”。
男人将“布带”一圈圈绑到了伤者的胸口位置,似乎是绑得越紧越好,最后打结的时候他几乎将整个人都半压下去。
唐惊程当时就蹲在他面前,目光被吸引住,最终停留在他的手臂上。
他那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可以在肩膀处看到几条被岩石刮破的痕,有几条似乎还挺深,淡淡往外渗着血,而因为他用力打结的缘故,导致两条小臂的肌肉线条分明,筋络微微凸起,古铜色的皮肤上起了一层薄汗,泥土和草屑都沾在他黏糊糊的皮肤上,夕阳斜照下来,汗渍油亮,却令人惊慌……这一切在唐惊程眼里都成了致命的东西。
她只觉呼吸短促起来,咽了一口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