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记忆
伦内特提到了苍白教会，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第三纪元又称苍白纪元。
梦境中的时间线大致应在苍白纪元初期，信奉死神的苍白教会消灭了绝大部分精灵，如巨龙般横亘在阿拉特山北侧，对整个大陆虎视眈眈。
如果没有记错……
禁地里的时间线则是苍白纪元末期，跨越时间可能百年、千年甚至数万年！
““今天我和老派格说好了，给我留了两斤羔羊肉……”
陈修深深看了眼像位严肃学者打扮的伦内特，转身跟在了希尔德身后。
下一个梦境。
“快，快，快，希尔德，你跟在我身后，跟紧我！”
灼烧的大街，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尸体和残肢。
飞行的巨龙划过天空，发出犹如炮弹般尖锐的“嗖嗖”声。
混乱的人们如受惊的兔子挤在一起，伦内特衣着凌乱，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紧紧拉着希尔德，艰难在人群中穿行。
希尔德看起来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她挣扎着松开伦内特的手，哭喊着尖叫道：
“不，妈妈还在后面，我要回去找她！”
“伦内特，你放开我！”
“我要去找妈妈！”
“伦内特，你个懦夫！我永远恨你！呜呜，我永远恨你，伦内特！”
伦内特紧紧攥着希尔德的小手，任由她反抗挣扎，一步步超着不远处的大门挤去。
整个过程始终沉默。
画面静止，人群上方的半空中。
陈修看向希尔德，轻声问道：“记起来了吗？”
希尔德秀眉微簇，语气失落道：“我知道那是我，像在看别人的记忆一样，可我……”
“还是有些难过。”
梦境里的画面再次重复，陈修说道：“我们继续吧。”
从这里来看，伦内特还只是个普通人。
陈修也有些好奇，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
第三个梦境，场景是在潮湿昏暗的船舱内，伦内特杀死了一个试图强暴希尔德的男人。
他的举动和表情以及碎掉的眼镜，明显是第一次杀人。
身后是希尔德啜泣的声音。
“如果……如果我加入了智慧神殿，如果我拥有了力量，我们就能提前离开埃米尼……妈妈也就不会死了……”
她声嘶力竭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伦内特肩膀微微颤抖，背对着希尔德，从陈修的视角能清晰看到这个男人眼中强忍着泪。
第四个梦境，伦内特和希尔德漂洋过海，中途遭遇了风暴，是伦内特死死把手臂卡在了两块木板之间，拉住了希尔德，等他抽出手臂时整条手臂已经彻底扭曲变形。
第五个梦境，一望无尽的大雪，残破木片搭成的小屋，希尔德死了，只有一只手臂、全身挂满冰柱的伦内特绝望的哀嚎声淹没在风雪中。
第六个梦境，乞丐模样的伦内特背着希尔德爬上了山巅，他描述着山巅的白云和日出，像希尔德还活着那样，声情并茂。
看着这一幕场景，陈修沉默良久。
身边的希尔德，她有了动容，眸子中泪光闪烁。
第七个梦境，一栋栋房子燃烧的火焰熏灼夜空，尸体堆积成山，下方是一片血湖，伦内特身穿白袍，他的身边还站着同样身穿白袍的人，在一声声神秘而古老的颂唱中，干瘪的希尔德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拒绝参加任何教派的伦内特，最终加入了苍白教会……陈修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但那个复活的希尔德，像具干尸一样行动机械僵硬，看起来没有丝毫灵魂。
第八个梦境，广场上屹立起伦内特的巨大铜像，下方人头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栋很高的建筑上，他们一遍遍呼喊着“白色使徒伦内特”。
伦内特坐在阳台上，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陷入疯狂崇拜的蚂蚁搬的人群，身后，是被漆黑盔甲包裹仅露着猩红眼窝的战士。
他没有现身，而是在和希尔德玩一种抽积木的游戏，眼神空洞的希尔德总是以失败告终，不过此时的希尔德除了脸色苍白外，形体已经饱满了许多。
第九个梦境……昏暗但陈设繁华的房间，希尔德身上有了大片尸斑，她的脸颊腐烂以至于露出了牙齿，伦内特身上的白袍有了极为复杂的金色花纹。
房间内还有另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从兜帽中露出的金色头发和精致绝美的脸蛋，陈修一眼就认出来了。
格雷。
“XXXX已经陨落，祂的肉身砸出了足足有大半个雷米顿公国的巨坑，你该作出选择了。”她瞥了眼呆呆站在伦内特身后的希尔德，平静道：
“哪怕是为了你的女儿。”
伦内特毫不犹豫道：“我该怎么做。”
“吾主会联系你的……”
画面静止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面的对话很模糊，陈修只能听到莫名其妙的地名，所有牵扯到的名讳都只能看到嘴唇在动。
格雷一身混沌信徒打扮的模样，不难猜测，她在劝导伦内特背叛，而伦内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希尔德此时已经满脸泪水，她紧抿嘴唇，默不作声离开这里。
她的心很疼。
九个梦境，都是关于她的……
而那漫长、血腥、黑暗、痛苦的艰辛过程，伦内特从普通人变成令无数人膜拜的大人物，没有任何相关的梦境。
她明白，对伦内特而言，那些不值一提。
希尔德的记忆在慢慢恢复，她想起了好多好多事情，严肃刻板的伦内特竭尽全力的逗自己发笑，喜欢模仿的柯莉西总是笑声爽朗。
那是我的爸爸……还有妈妈……
她超第十个梦境飞去。
第十个梦境……由黑暗混沌构成的空间，伦内特满身鲜血，他的脸只剩下了一半，白色的长袍已经换成了黑色，但身躯像四处漏风的帆布令人触目惊心。
他趴在地面上，向着那巨大犹如深渊般旋转的瞳孔歇斯里地呼喊着什么。
陈修听不清，但随着那巨大的瞳孔中缓缓飘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体时，他看到伦内特仅剩的眼中那铺天盖地的惊喜。
像那场在暴风雪中的呼喊，不同的是充满了希望以及一种……解脱。
第十个一梦境……
正当陈修和希尔德准备进入时，整个空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第五十八章 终末
整个空间剧烈抖动起来。
一股庞大的力量席卷而来，陈修几乎立刻感到灵魂仿佛被撕碎。
犹如滔天巨浪中的小船，弱小而无助等待来自大海的愤怒。
他下意识拉住了希尔德冰凉的小手，力道立刻柔和了起来。
如同和风细雨。
二人被一股力量轻轻推了大门外。
格雷失败了？
陈修落在地上，虽然这里是由意识构成的地面，但那种踏实感令人稍稍心安。
希尔德蹲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哭声，她像只受伤的椋鸟，淡蓝色的裙摆摊在地上像一双翅膀。
“成功了吗，成功了没？”
梦魇滚动过来，尖细的声音透着期待以及一股兴奋劲。
“我嗅到了古老梦境的气息，快，快，让我吸吸。”
他滚的速度很快，一下跳上了陈修怀中。
陈修反映快，双手托住了梦魇，无奈道：
“你想吸为什么不进去。”
“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梦魇拟人化的鼻子一阵猛吸，一边道：
“到底成功了没？”
陈修看向希尔德，又收回目光，想了想道：“不知道，有股庞大的力量把我们推了出来，但伦内特的意识并没有出现。”
“话说回来，你这样吸有用？”
“当然有用，嘶嘶嘶~说了你也不懂，啊，这气息，嘶嘶嘶……”梦魇原本冷漠的眸子都快变成桃心了。
像个白痴一样……陈修摇了摇头，他来到希尔德身边，伸出的手短暂停留又收了回来。
“希尔德。”
他轻声呼唤，心中则是忧虑重重。
不知道格雷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伦内特如果能感应到希尔德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
如果格雷态度足够坚定的话，二人必然爆发一场真正的冲突。
陈修本就没指望一次成功，他在观察事态的发展。
回过神，发现希尔德并没有回应，陈修轻叹了口气道：
“希尔德，你还好吗……”
怎么可能好，这句话实在蹩脚。
希尔德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响起。
“我……我都想起来了……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了……”
“你……”
陈修刚开口，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的天使，我的希尔德。”
醇厚的声线中饱含深情，像是自亘古绵延愈加浓厚的思念。
希尔德一下跳起来，哭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旋即放声大哭的扑了过去。
同样跳起来的还有陈修，当他惊骇地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多个人时，一阵头皮发麻，差点跌坐在地上。
怀里的梦魇也不吸了，拟人的眼睛里写满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他是伦内特……
独臂，黑发黑瞳，棱角分明的面孔以及那副无框眼镜，不是伦内特是谁？
陈修看着父女团员的一幕，一点也感动不起来。
伦内特的出现，不仅意味着格雷失败了，他也失败了。
想想也是，一步步爬到神灵的代言人，怎可能被轻易战胜。
“爸爸……我收回……我收回……呜，我收回……我，我不恨你了……”希尔德泣不成声。
伦内特温柔的声音随即响起。
“我的天使，上一次苏醒，你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句话。”
“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任何事减少，哪怕时间磨灭了一切的痕迹，爱也不会消失。”
他的眸子撇了陈修一眼。
只是一眼，穿透灵魂，犹坠深渊。
陈修有种赤身裸体站在伦内特身前的感觉，他立刻明白。
伦内特要比更加格雷强大。
好在，他似乎不屑于对一只蚂蚁动手……陈修摸了摸梦魇光滑的球面，暗想道：“希望伦内特能保持下去，至少让我看到更多……”
“爸爸……”希尔德松开伦内特，她紧紧盯着伦内特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可我……”她又哭了，边抹眼泪边说道：
“我……不想复活了，对不起，爸爸……”
“对不起，爸爸，真的，我真的……”
“不要哭，我的天使。”伦内特轻轻擦掉了希尔德脸上的泪痕，他温柔滴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女。
“你总是那么善良。”
他感慨着，停顿了不到2秒钟又接着柔声说道：
“穿越者，我察觉到了你的计划。”
伦内特没有回头，但他这话明显是对陈修说的。
“所以我提前了计划。”
“抱歉，我的天使，我的希尔德……带着对我憎恨活下去吧。”
伦内特没有任何动作，希尔德一下失去了只觉，伦内特将她托住，轻轻放在地上。
完蛋了……
“特娘的……”梦魇说出了陈修的内心。
陈修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从格雷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循环开始，他就隐隐感受到不安。
随着伦内特的话，一切尘埃落地。
伦内特缓缓转身，盯着陈修语气略有玩味道：
“循环，对吗？”
“放心，你的同伴也已经晕了过去。”
陈修低头一看，梦魇的球面上两眼泛白，一动不动。
“所以……你一直在观察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个问题让陈修格外丧气。
“请相信我。”伦内特没有回答陈修，目光透过镜片微微反射，一字一句道：
“无论你再循环多少次，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陈修脸色一时阴晴难定。
伦内特的意思很明确，他能对每次循环作出实时反馈。
那还玩儿个屁啊。
同样都是神灵的代言人，格雷怎么就不如人家呢。
陈修沉默半响，语气生硬道：“呵，不试试怎么知道。”
伦内特嗤笑道：“年轻人，收起你的傲慢吧，在我漫长一生中已习惯了和阴谋相伴，你知道我学会最重要的道理是什么吗？”
没等陈修回答，他继续说道：“任何人，哪怕是神灵也有弱点，要我猜猜你的弱点吗？”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如果你死不了，还能循环吗？”
陈修长了张嘴，旋即眸子一闪，微笑道：“看来你做不到让我不死，否则也不会说出来了。”
“即便你可以复活，我也会一遍遍杀死你，那很容易，甚至在你刚刚苏醒的时候就杀死你，这对你有好处吗？”
伦内特耸了耸唯一的肩膀道：
“没有任何好处，对吧。”他目光在陈修脸上停留几秒，摇摇头道：“对我也没有好处，你瞧，我们是不是有了合作的基础。”
听着伦内特的话，陈修目光闪烁，一种惊人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以伦内特的实力，让自己欲死不能轻而易举，除非是连伦内特都无法阻止的死亡。
他惊讶道：“难道……你，你准备牺牲整个禁地？”
“我就是禁地。”
伦内特扫过陈修脸上的惊讶，平静道：
“严格来说，我的一部分成了禁地，另一部分则是丧失部分理智的伦内特，这与我曾经达成一笔交易有关。”
“我可以分享一部分情报，如果我们能达成交易的话。”
陈修还没回答，伦内特突然微笑道：
“对了，这个情报是免费的，另一个我和格雷的战斗结束了，就在刚刚，她胜利了，不过，她也快死了。”
第五十九章 真相和交易
听到伦内特的话，陈修微微低头，眸子中飞快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你看起来并不悲伤，甚至也不惊讶……看来格雷又走了老路，她总是容易倾注自己的全部。”
伦内特扭头看了眼昏迷的希尔德，平静道：
“为了给你争取时间，她又一次选择了放弃信仰，我很好奇，你和她之间说了什么才换取她的信任？你们之间又做了什么交易？毕竟……她的住所是我唯一的盲区。”
陈修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告诉她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她模糊察觉出了我拥有循环能力。”
“我利用了这一点，让她认为所有的对话都已经发生过，在我刻意制造的熟悉氛围中，她没有确认任何具体的交易内容和细节信息就相信了我，那些她以为这些已经发生过，许多都并没有发生。”
他顿了顿，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某种微妙的情绪，淡淡总结道：
“我甚至没有对她作出任何一个实质性的承诺，某种意义上，我骗取并利用了她的信任，而且……”
他紧紧盯着伦内特道：“你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对吧？格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放弃信仰。”
“我承认，你有着极为敏锐的探查力。”伦内特平静给予了回应。
他停顿几秒钟，醇厚的嗓音再次回响开来。
“虽然当格雷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时会无比绝望，但是……逼迫她放弃信仰，是我对她最后的尊重，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报答。”
“什么意思？”陈修问道。
“在漫长的时间中，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和格雷都变成了时间幻影，当时间恢复正常，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对，最初梦魇就说过类似的意思。
陈修眉头一挑，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在了解到格雷的意图后，他对此表示过怀疑。
如果都是幻影，那就不应该有对自身的认识。
就像人们永远无法确定自己是活在现实中还是虚拟世界一样。
但格雷、伦内特都有清晰的认识，这是违反常理的。
空荡而巨大的空间里，伦内特的声音继续回响。
“我背叛了苍白教会并完成了交易内容，从混沌之神那里拿到了希尔德的灵魂，但想要真正的复活希尔德远远不够，于是我又和拉蒙达成了交易。”
“我所说的拉蒙，是完全成熟体的拉蒙，强大到甚至可以吞噬神祗。”
陈修没有肉体，但依然清晰感觉到心跳在急剧增加。
“其中一项交易内容就是饲养拉蒙，你在墓园看到的拉蒙，是成年体蜕变后残留的幼体，拉蒙由混沌和黑暗诞生，他们并不属于任何时间和空间范畴。”
“因此，原本的虚无中有了一丝真实的存在，平衡由此打破，我的希尔德要活下去，依靠的就是这一丝真实性。”
陈修无法完全理解伦内特的话，但心中的震撼已无以复加。
这到底是需要多长时间？
伦内特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轻笑道：“除去中间的混沌期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共12万3000年，在这个过程中，我所保留的大部分意志变成了禁地的一部分。”
12万3000年。
只为了给希尔德一丝真实性……
这是是何等的毅力……
陈修沉默片刻，轻声问道：“格雷是怎么进来的？”
“她是饲料。”
卧槽……伦内特淡淡的声音飘入耳中，犹如晴空霹雳。
陈修整个人都蒙了。
“拉蒙依靠吞噬格雷的力量，逐步演化至成年体后就离开了这里，我利用残留的幼体，重新开启了循环，修改了格雷的记忆，她就这样像幽灵一样存活在这个世界中。”
在伦内特娓娓道来中，所有的一切，陈修都明白了。
“就这样，我不断重复先前的步骤，再次培育着拉蒙，不过这一次饲料变成了小镇居民，那一丝的真实性，也从微弱的火星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我没有过多干预格雷的生活，甚至给予了她充分的幻想，事实上，她的体内有一丝真实性。”
“原本那是留给我自己的，但是……”
伦内特嘴角勾勒起淡淡的笑容：
“我和你达成的交易必须有足够的束缚。”
看着陈修紧蹙的眉头，他只是轻笑一声，继续道：
“禁地的核心，火种，它含有我的唯一意志，它也是我们之间交易的有力束缚。”
陈修问道：“什么意思？”
“在漫长的轮回中，我遇见过几次像你一样的穿越者。”伦内特笑了笑道：
“拥有了禁地核心就意味着掌控禁地，所以……作为交易的报酬就是这里，你可以全完掌控这个禁地。”
完全掌控禁地，魅惑力十足……
陈修没想过能拥有自己的禁地，那实在有太多的好处了。
“我们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陈修摸索着梦魇光滑的球体，表面的凉意令他保持着镇定。
“让希尔德自由离开这里。”
不待陈修回答，伦内特补充道：“我知道，你担心她的离开会对你的世界造成严重影响，但我可以向你确保，重生后的希尔德仅仅是个普通人，字面意义上的普通人。”
“至于格雷，放弃信仰后连普通人也不如，不过她的生死由你决定，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陈修沉吟片刻道：“我怎么确定你不会骗我？”
“因为我是为了希尔德。”伦内特深邃的目光仿佛看穿了陈修的灵魂，淡淡道：
“尤其是对一个拥有循环能力的人撒谎，我绝不会冒险。”
“那你所说的火种，还有唯一意志，又怎么约束我？”
陈修不禁反问道，面对像伦内特这样的老奸巨猾，他必须仔细核对每一个细节。
“只要你履行了交易，我的唯一意志就会散去，你作为火种的主人能够清晰察觉。”
“当然，如果你违背了交易，就是一切重来，相信我，我对所有的可能性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伦内特的话……比较合理。
陈修接着问出心中的疑惑道：“按照你说的，希尔德是个普通人，她离开这里来到我们的世界。”
“一切都是陌生的环境，甚至语言也不通，她如何生存？她如何保护自己？你难道不应该确保这一点吗？”
伦内特闻言，沉默良久。
他睿智的目光变得迷茫，良久才摇摇头道：
“我不知道，但……我能为她的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第六十章 秩序的混乱
陈修默然。
他清晰感受到伦内特深深的无力。
从内心深处，陈修愿意相信伦内特。
仅仅是因为他为希尔德所付出的一切，陈修忽然想到，伦内特的梦境大概也是有意给自己看到。
这位神灵之下几乎最强的存在，将曾经痛苦展现在自己面前，仅仅是为了换取信任的基础。
伦内特为了希尔德做足了妥协，甚至某种意义上，显得卑微而可怜。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和蝼蚁做交易。
“我会让希尔德进行选择，她可以跟我一起离开，我会尽可能保证她的生活。”
伦内特目光中闪现一丝惊喜，他的声音有了明显起伏：
“如果可能，请让她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是的，我依然不希望她和任何超凡力量有接触，那不会有好的结果。”
“一旦获得力量，野心就会滋生，渴望更大的权利，更强的力量，这是人的本性，在自我陶醉中沉沦，陷落，腐朽，最终变成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但那时就没法回头了。”
“我宁愿希尔德不拥有任何超凡力量，请务必转达希尔德，让她幸福平淡的生活下去。”
“对了，我了解过你们的世界，如果可以，你可以帮忙给她找一份工作，至于语言不用担心，她有很强的学习能力。”
“在我们的世界里，为政府工作是一份收入稳定的职业，我当初就是在政府建立的学院任职，你知道的，工作很稳定，环境也比较舒适，你们的世界也是这样吗？如果可能，她也可以从事这样的工作，哦哦，柯莉西也是如此希望……”
“……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养只小狗，给她养一只狗吧，费用……呃……如果可以的话，请从她以后的工资里扣除。”
他像个喋喋不休的父亲，打开了话匣子一句句说个没完没了。
每一句期望，总是加上一句如果可以。
陈修自始至终都耐心听着，时不时回答一些伦内特的问题。
此时此刻，他并不是相信伦内特，而是相信伦内特对希尔德的爱。
……
“原来你们也有新年，如果可以，请邀请希尔德一起，她不是你的家人……呃，但我知道她很喜欢你说叫水饺的食物，总之，如果有美食相伴，她也许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
伦内特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道：“抱歉，我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会尽力做到你说的那些，坦白的说，除了在政府工作需要她的努力外……”
毕竟我也暂时也没有正式工作……他暗自付费一番，继续道：“绝大部分事情，我可以轻易完成。”
伦内特嘴唇蠕动，真诚道：“谢谢。”
空间内短暂的沉默，伦内特又轻声问道：“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
“什么问题？”
伦内特的小心翼翼依然让陈修有些不适，也有些心酸。
“格雷你会如何处置？”
听到伦内特的提问，陈修也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会变成饲料？”
伦内特有些惭愧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但简单说，我骗取并利用了她的信任。”
陈修：“……”
看似精明的格雷，不是在被骗就是再被骗的路上……
陈修叹了口气：“放格雷离开违背了我的初衷，不过……”
他顿了顿道：“如果她也变成了普通人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格雷体内仅有一丝微弱的真实性，再加上她放弃信仰的惩罚，这辈子她没有一丝可能在获得超凡力量，而且……”伦内特缓缓道：
“她身体会格外虚弱，也许活不了几年。”
陈修平静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其实，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可怜的格雷，总不能让她一直受骗。
“另外……”陈修沉吟道：“格雷和我提过，你们的力量似乎和我们不太一样。”
“即使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伦内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
“在我所处的时代中，超凡者的力量即是权柄。
权柄由所信奉神灵依据自身秩序所赐予，比如死神拥有死亡的权柄，相应的超凡者仅具备和死亡有关的超凡能力。”
“而你们不同，可以同时拥有数种权柄的超凡能力。我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件好事。”
超凡力量由神灵赐予，且只能拥有一种权柄。
果然区别很大……
他沉吟道：“但事实上，区别远不止此。”
接着陈修将配方、恩赐、纹徽以及超凡界的一些现状，和伦内特大致讲述了一遍。
伦内特听完也觉得新奇，在他看来卷轴以及恩赐，更像是某种取代神灵的手段。
因为在他的时代，超凡能力都有神灵赐予。
至于纹徽，伦内特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神灵陨落后，权柄撕成了碎片，这些碎片应该就是纹徽，所以你们的晋升方式应该就是找回碎片，重组权柄。”
伦内特一下就找到了其中的关键。
陈修趁热打铁道：“所以……死亡权柄应该由哪些纹徽组成？”
破碎的心脏，腐朽之躯……明显的死亡权柄。
在某次循环中梦魇倒是普及了下纹徽知识。
权柄不叫权柄，而叫体系。
死亡权柄贴近灵魂体系。
这就是与时俱进。
“我不知道。权柄没有任何形状，而纹徽却有实质化特点。”
伦内特又很快转折道：“但是相同的权柄会互相吸引，等阶越高吸引力越强，我认为这应该同样适用于纹徽。”
“相互吸引？”陈修重复问道。
“是的，那是因为神灵所赐予的权柄是不完整的，这也是我要说的权柄第二个特性，不完整性。
你能理解吧？如果将完整的权柄给你，你就成神了。”
陈修点点头，伦内特说的还是很通俗易懂。
“正是由于权柄不完整性造成了个体的差异，比如我和格雷擅长的能力就有所差别，通过掠夺具备相同权柄的超凡者让差异不断缩小，从而无限趋近于神灵，这就是我们的晋级方式。”
这不就是养蛊么……
陈修突然理解了伦内特不想让希尔德成为超凡者的原因。
第六十一章 两种思路，两种道路
伦内特继续说道：
“当然，神灵的使徒不一样，我想要掠夺格雷的特性，就必须获得混沌之神的同意，否则只有背叛信仰这一条路。”
相互吸引性和不完整性……
伦内特的晋升还有神灵约束，而有了配方和恩赐……
直接省略了中间商环节。
综合以上，陈修顺着伦内特的思路总结道：
“首先是相互吸引性，如果把权柄比作拼图，纹徽是构成拼图的碎片，相互吸引的特性随着纹徽增多，那么拼图也会越来越简单。”
“接着……由于权柄的不完整性，想要晋升就必须掠夺其他完成相同权柄拼图的超凡者。”
“最后，没有神灵的约束，那就是可以随便动手了，老天，我怎么感觉这比你们的世界更加残酷。”
“对弱者而言哪个世界都没有区别。”伦纳德耸耸肩道：
“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
“因为秩序的混乱，权柄也是混乱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修想了想，吞吞吐吐道：“比如……死亡权柄中夹杂生命权柄，这种情况？”
那场景，就像恶魔大喊哈利路亚一样。
实在荒诞。
“很切贴。”伦内特微微一笑道：“这是全新的晋升之路……唔，我猜测也许对你世界中的超凡者有不小帮助。”
帮助么……
告诉他们纹徽也是可以杂交的？
这个发现，将会对现有超凡界追求纹徽的纯粹性造成巨大冲击。
在梦魇的科普中，超凡者对纹徽的纯粹性追求就像chu女情结一样狂热。
正如梦魇自身的纹徽属于梦境体系，没有其他体系的纹徽，这就是纯粹性。
当然，这是经过验证的。
纯粹的体系可以诞生天赋，它让超凡者更加强大。
而伦内特的观点通俗地说，就是羊毛可以和鸡毛混在一起。
也许是担心陈修不理解，伦内特解释道：
”我论断的基础建立在你提到的纹徽可以替换，这点没错吧？”
陈修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据我了解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
“风险往往和收益成正比。”伦内特循循善诱道：
“根据你说的，配方打开前，无法确定是对应哪一种纹徽的恩赐，恩赐的有效期只有5分钟，这点也没错吧？”
“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通常许多超凡者聚在一起同时打开配方，彼此交换需要的恩赐，但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
“前提是知道需要的下一块纹徽是什么，绝大数人只能通过名字去赌，或者，花费高昂的代价购买信息，但是想要遇到自己需要的纹徽依然很难，有些超凡者等着等着自己就失控了。”
这些问题没有在EMB的培训中心提过，但陈修还有梦魇啊……
每次一点点小信息，凑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信息。
“我的观点就是可以省略这个环节。”
“首先要增加纹徽数量，数量越多相互吸引特性会越强，随后利用纹徽替换不断完善所谓的纯粹性。”
他顿了顿，睿智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兴奋道：“另外，我认为即便是不替换纹徽，它甚至可能拼凑出一条完全不同的权柄，秩序已经混乱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完全不同的权柄……
这点陈修倒是没想到，至于前面的话，在他想到到羊毛和鸡毛问题时，就已经想到了。
但是，EMB真没有想到吗……
超凡界通常认为9块纹徽能够拼成完整的体系，所以……超凡者的力量体系格外简单。
一拼、二拼、三拼……直到八拼，这名称简直像打麻将一样。
简单实用并……一目了然。
那些纹徽体系不纯粹的超凡者，在超凡界则戏称“路人”，譬如红三，虽然她有两块纹徽。
但因为不够纯粹，即便实力相当强悍，她依然只是个……路人。
按理说，纹徽的相互吸引力特性应该能被发现，追求纯粹性至少不会放在先置位置。
除非……
纹徽数量超过一定的阈值才能触发相互吸引的特性。
相互吸引意味着你不需要打开配方，冥冥的感觉会指引选择。
这才是真正的跟着感觉走。
另外，想要容纳更多的纹徽本来就很难。
而且，伦内特的推论，只是建立在理想的情况下，谁升级能跟喝水一样顺利？
对超凡者而言，几乎每一步都是在和失控搏斗。
但是……陈修暗暗沉思着。
伦内特最大的贡献是提供了一种思路，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权柄。
由纹徽杂交而成的全新权柄，如果得到验证，他将创造一条路走到黑的纯粹路人体系……
恶魔也可以召唤天使，想想就让人兴奋。
而另一种思路，则是对第一种思路的补充。
先凑数量再讲纯粹性，羊毛鸡毛一起薅，激发纹徽的相互吸引的特性，大大缩减超凡者等待的时间。
虽然会造成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以“路人”身份的存在。
但从长远来看，未必不是件好事。
伦内特所提供的两种思路，在超凡界公开，和百花齐放没什么区别。
毕竟我们的超凡领域也只发展了十多年而已，在伦内特这尊大神看来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稚嫩……
此时，伦内特安静地待在希尔德身边，静静打量着，仿佛想要把希尔德模样刻入骨髓。
陈修没有进一步思索，现在时间毕竟紧迫。
怀里的梦魇，外面垂死的格雷以及还不知道活下来多少的超凡者都在嗷嗷待哺。
身旁的伦内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的表情和举动已经很礼貌的表达了意思。
那就是……我说的已经够多了，拜托你别再问了……
陈修隐隐感觉，验证伦内特两种思路的最大困难就是性价比。
譬如红三，如果第三块纹徽不能完成二拼，按照现有的观点，几乎可以把“路人”标签印在脸上了。
有天赋和没天赋的超凡者，差距随着实力提升逐步扩大。
连看起来比较随性的红三，都想撕掉路人标签……
陈修愿意提供思路的，但让他自己走这条路，那还是算了吧……
脚踏实地的实践者还是让给别人吧……
而且不说EMB，世界各国政府都有十几年经验了吧。
也许极少碰到像伦内特这样的存在，但特殊禁地又不是只有一处，在时间的幻影中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如果说在这方面的思索为零，那是把国家这座庞大的机器当二百五。
伦内特的声音在空间内回响。
“我相信刚才的谈话已经对你有了足够的启发。”
瞧瞧，人家说话多么委婉。
无非在‘足够’两个字上加了点重音。
“我还有两个问题！”陈修硬着头皮，带着真诚的笑容的说道。
伦内特一怔，低头看了眼沉睡希尔德的侧脸，再次抬起头时，笑的格外慈祥。
第六十二章 希尔德的选择
陈修抚摸着梦魇，触手光滑微凉，但一点也不柔软。
“你最后两个梦境，是什么？”
伦内特平静道：“关于和拉蒙的交易，不要试图了解，神灵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尤其是活着的神灵。”
陈修哑然道：“拉蒙还活着？”
伦内特没有直接回答，轻笑道：“你不还是有一个问题吗？”
“好吧。”
也许是保护也许是不想说，陈修沉吟道：“那个……我很想了解关于第三纪元的历史，如果有些资料的话就好了。”
伦内特微微一笑，道：“不是有格雷吗？”
原来在这儿等我……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那姑娘一把年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他不在纠结这个问题，背后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陈闷声音。
它并不突兀，也不像滚雷那般轰鸣，像被刻意隐藏又或者隔着很远的距离。
陈修扭头，看到那扇通往伦内特梦境的大门已经关闭，自上而下开始消失。
等他回过头，伦内特的掌心已悬浮一小团金光。
仔细看过去，陈修清晰看到是一团跳跃的金色火焰。
“当我消散，眼前之人，就是禁地的主人。”
醇厚的嗓音悠悠回响着，那团火焰轻飘飘的来到了陈修面前。
陈修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它不会伤害你，接住它吧，感受它的存在。”
伦内特镜片闪烁着金光，平静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细微的遗憾。
到这一刻，他大概是可以真正感慨那些过眼云烟了。
整整12万3000年。
陈修没有从伦内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兴奋也有，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他伸出手，握住了种子——那团金色的火焰。
轻飘、温暖以及……陈修咂么着，找不出什么形容词，他的全身似有暖流涌过，眼前又似有梦幻的清明。
他看到了具体的画面，像水中的倒影。
某栋白墙黄顶的小屋，那是霍夫的房子。
这个屠夫没事儿就喜欢画画，尤其画一些带着梦幻色彩的花草，格雷的客厅就有一副。
从霍夫的房屋，视野飞快上升，直至俯瞰整座小镇，西北的墓园和洞穴，以及包围整座小镇的大片荒漠，周围则是黑色的视野。
陈修知道，这就是禁地的范围。
伦内特淡淡的笑容和逐渐消退的画面重叠，他就站在眼前。
带着期望看向希尔德，目光又落在陈修身上。
他交出了火种，以及以父亲身份的委托。
陈修总算明白那说不出的形容词——深沉的托付。
这一刻，他已知道如何操控禁地。
那种感觉很神奇，不是文字也没有任何描述。
在火种融入体内的一刻，知道，就是知道了。
伦内特也没有撒谎，火种包含他的一丝意志。
陈修向伦内特点点头。
他什么也不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伦内特微微颔首致意，轻声说道：“请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很快。”
随着他的话音，陈修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黑纱，视野再次清晰时，他已回到了那处禁地。
冰冷生硬的触感从脸部传来，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手指交错间皮肤的回弹。
一切都无比真实。
陈修缓缓爬起来，脸上和身上的鲜血已凝固，但肌肉平稳有力的活动都在说明一个事实。
伦内特治好了他的伤。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做到，这种神奇也像是一场梦。
他目光落在祭台上，那是伦内特的半个脑袋，摆在这里估计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这半个脑袋，梦魇还给予了非常详尽的描述。
梦魇……
“等等……梦魇呢？！”
他不会给留下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陈修倏地心一凉，好在扭头就看到了梦魇。
陈修松了口气。
梦魇还是颗球，拟人的小眼翻着白眼，一副昏迷模样。
旁边，希尔德背靠着一根石柱，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轻微抖动着，脸颊两侧泪痕清晰。
陈修弯腰捡起梦魇，耳边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一哆嗦差点把梦魇扔出去。
希尔德醒了。
不知道伦内特说了什么，但一定很简洁。
听着逐渐变得沙哑凄凉的哭声，陈修突然有些愧疚。
如果少和伦内特说几句话，也许能留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他将梦魇抱在怀里，乖乖闭嘴，注视着环抱膝盖的希尔德。
像躲避寒风蜷缩在角落的椋鸟，弱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希尔德没有把头埋下，而是高高扬起。
她大声哭着，通红的鼻子挂着粘液，泪水像开闸的洪水越发汹涌，眼睛却睁大死死看着洞顶。
陈修叹了口气。
拥有火种的他，禁地里发生的一切于意识深处呈现。
他似乎拥有了无数双眼睛。
外面正在发生某种惊人的变化。
小镇中，无数以肉眼可见的黑色絮状物，它们像逆转方向黑雨，自地面升上天空。
脏兮兮的格雷坐在枯萎变黄的血孢树下，6个满身血渍狼狈不堪的超凡者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支撑小镇的真实性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在化为虚无。
伦内特功成身退，祭台上的半个脑袋也开始出现和小镇内相同的变化。
陈修者猛然想起来，希尔德还能看伦内特最后一眼，虽然事物对照并不如意。
他指着已经消失一半的脑袋，冲着希尔德大声喊道。
“希尔德，你爸还在这！”
希尔德娇躯猛颤，泪光恍惚地看到了伦内特，她连滚带爬，几乎手脚并用扑到祭台前。
伦内特消失了，希尔德什么也没抓到。
“爸……呜呜呜……”
她越发悲痛，哭声却越发小了起来。
好累，好累……生命停止运转，才会轻松。
12万3000年。
希尔德只是想想，漫天的悲伤就已将她淹没，她一点也不想挣扎，就在这里陪着爸爸，也能和妈妈团聚。
她又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如果，如果真有一种可能，她加入了教会。
伦内特还需要漫长的12万3000年吗？还需要沾满累累罪恶吗？
或许，一家人早已在天堂团聚。
她突然憎恶起这样的假设，因为一切都没了，只有她活了下来。
“我的希尔德，好好活下去，幸福平淡的活下去……”
她耳边回响起伦内特的话，愤怒、不甘、悲伤、恐惧各种情绪涌入心头。
希尔德冲着那空荡荡的祭台，眼泪汹涌，声音嘶哑的大声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你所希望的强加在我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自私的，自私的！让我独自活下去！！”
陈修看了眼希尔德紧握的拳头，指甲掐入掌心溢出鲜血，她实体化的效果非常成功。
这种时候，按理说应该要耐心等待。
但陈修在一旁很心急。
“伦内特和我做了交易，你可以选择跟我离开，我会尽全力让你熟悉我们的世界，让你平淡幸福的生活下去，像伦内特所……”
他硬生生止住了后面的话，那不应该说，至少不是现在。
“像伦内特，我父亲希望的那样？”希尔德抬起头，笑容让人感到一股悲伤以及……愤怒。
然后，所有的情绪收敛。
她抽噎着站起身，看着陈修，语气和目光都归如平静。
“我……要独自离开这里。”
第六十三章 奖励
陈修深刻认识到，特殊禁地的特殊之处在于时间幻影，哪怕再真实终归也只是幻影。
纷纷消散的幻影中夹杂一种奇怪的力量。
陈修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足以抹除禁地里的一切存在——如果不在限定时间内离开。
撑死也就1个小时。
固执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听劝。
尊重希尔德的意志，一点也不难。
掌握火种后，禁地已紧密相连。
钥匙和门只是一个口令，随时可以被管理员更改或者删除，或者更换另一种出入方式。
陈修只要需要想着出口、离开之类的想法，直径约3米的蓝色旋涡就会凭空浮现。
那就是离开的出口。
希尔德不是穿越者，不能从哪来往哪回，她只能随机出现在世界某个角落。
陈修把这种危险性告诉了希尔德，这个倔强的丫头抿着嘴强调着内心的坚定。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活着！而不是选择活着！！”
她的话带着决绝的意志，真像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精灵，有着过完精彩一生的坚决。
陈修五味杂陈，该说的也都说了，既然希尔德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也该遵守承诺。
“我的电话，额，你不要弄明白什么是电话，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或者……你想找人聊聊，就打这个数字。”
希尔德点点头，默记下了陈修说的一串数字，扭头超那蓝色的旋涡走去。
“等等。”陈修叫住了希尔德。
“伦内特告诉我，他希望你能过着幸福平淡的生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及养一只狗，无论你怎么想的，我应该告诉你这些。”
希尔德低下头，略有凌乱的发丝遮住了通红的眼睛，她沉默站了十多秒，然后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她高瘦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
陈修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无比确定的是。
伦内特的唯一的意志，彻底消散了。
12万3000年啊……
陈修暗自叹了口气，旋即眸子中闪过一道亮光。
随着伦内特的意志消散，他拥有了对禁地的完全控制权。
在禁地深处，竟然还有一处隐秘的空间。
从结构看，它是独立于禁地空间的。
另一方面，禁地在他眼中完全变了模样，就像三维生物在二维平面的移动，仅仅只需要迈出一步就能到达指定地点。
这和格雷的能力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是禁地所赐予陈修的特权。
白蒙蒙的空间，看起来不到十平方米，里面只有一个类似白色阶梯的地方。
台阶上摆放着配方卷轴，陈修数了数，整整有九个配方！
他毫不客气将所有配方收入囊中。
最初猜测道具栏的空间收纳功能得到初步验证，至少配方是能进行收纳。
一个配方占据一个格子，加上原有的配方，陈修现在已经拥有了11个配方。
让陈修乐的龇牙咧嘴的是，它显示配方名字。
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地吗？
别人的配方，那都是标准盲盒！
以后可以提供代开配方的相关业务，需求一定……相当火爆。
EMB培训时也提到过禁地奖励，包括配方、材料、超凡物品、知识等各方面，这些大多数需要在禁地中探索获得。
另外，在禁地也可能存在一些隐秘的空间，通常很难被发现，甚至独立于禁地空间单独存在。
这需要很好的运气，或者像陈修这样完全掌控禁地。
这些配方中，感觉比较厉害的比如灵界契约纹徽、血魔纹徽、风暴纹徽。
剩余纹徽分别是锁链纹徽、誓约纹徽、沉睡之轮纹徽以及诅咒纹徽。
看到诅咒纹徽四个字时，陈修再次想到了林雨菲，一个并不好的开端和并不好的结局，一时颇为感慨。
第九个，陈修本来以为是配方，结果不是。
那个古老、材质类似羊皮的卷轴，在道具栏中赫然写着几个字。
“拉蒙饲养协议。”
陈修轻声将名字念了出来，心脏随着吐出的每个字猛烈跳动。
那可是不属于任何时间与空间的混沌生物，用通俗的话讲，是超脱六界的神仙生物。
当然，前提是至少要到成熟体，而且需要经过相当漫长的时间。
陈修对这种生物没什么念想，但嘴上说说和真摆在面前就是两码事情了。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梦魇眼皮在跳动，似乎就要醒了。
稍微纠结一下后，陈修暂时打消了查看的想法。
另一方面，禁地的幻影彻底消失后，就可以正常进入，但在这之前，他还有几件事要处理。
那些存活的超凡者，要感谢他。
不用感恩戴德，那就涌钱相报。
要是什么都没有，格雷第一个说不。
陈修都已经想好了。
一步踏出，他来到了那漫天黑絮和鹅毛大雪交织的世界。
这里是小镇的广场，许多房屋已经消失了一半。
格雷依然坐在那颗正颓败消散的血孢树下，她的视线中看到了熟悉的蓝色袍子，腰身上巨大的铜扣再熟悉不过了。
她紧绷的身体在那一刻突然放松，松开了紧攥住衣角的手，飞快抬起头，原本茫然的眸子中充盈笑意。
“我就知道你没骗我。”
陈修看着她狼狈不堪的脸，金色的头发和血迹黏成一缕一缕的，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我……我来带你离开这里，伦内特他……”
格雷点点头，打断陈修道：“我感应到了，也许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斗了太久，他消失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
恐怕是你想多了……事实上你被人家当养料用了太久……
陈修不会告诉格雷真相，他看了眼不远处瑟瑟发抖的超凡者们，旋即收回目光。
他拍了拍身上的长袍，随意坐在格雷身边。
也许因为距离过近，格雷的小手紧张地抓住了衣角。
“一会配合我一下。”陈修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做？”
格雷根本不敢动，配合就是演戏，这并不是她擅长的，至于演给谁看，她知道自然就是身后那群小绵羊似的穿越者。可她很担心露馅，只好僵硬着身体，同样很小声的询问。
第六十四章 门票
格雷听完陈修的话，小手攥的更紧了，略显苍白的嘴唇轻咬，声音很小很小道：
“可……我……我放弃了信仰，没有……没有力量了……”
“我知道。”
陈修笑了一下，格雷担心自己会抛下她，这种想法在和伦内特交谈后已经烟消云散。
“以后过你想过的生活就好。”
他声音很轻，落在格雷耳中，她全身颤抖一下，连忙抬手擦拭眼角，用笑容掩盖内心的惊慌和温暖。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
她狼狈沾染血渍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像断壁残垣中一朵惊艳的玫瑰，而她又再次将内心的勇气确认了一遍。
“是的，我不会看错人。”
她甚至没去想陈修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
我想过的生活……格雷发誓，这是她听到最美妙的词汇了。
所有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会我瞪谁，你就瞪谁。”陈修暗暗叹了口气，贴近格雷小声嘱咐道：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用做。”
格雷小鸡啄米般连忙点头。
消散依然在继续。
雪在半空就像泡沫般消散，根本落不到地面上。
陈修也不担心身后那群唯唯诺诺的超凡者会偷听，尽管他们刚对拉蒙们重拳出击。
格雷在这儿，身份自然就摆在这。
“你怀里抱着的是……你的同伴？”
格雷这时才发现陈修怀里着个黑球，她太紧张了，以至于那个不算小的东西也没发现。
球面上拟人化的五官说明了身份。
总之，格雷除了容易相信他人外，聪明以及敏锐反倒是成了普通人后的最大优点。
陈修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梦魇。
球面上没有睫毛，但肉眼可见眼皮快速抖动一阵后，梦魇睁开了眼。
“快让我吸吸……啊，这……”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梦境空间中。
那张拟人，带着习惯性冷淡色彩的眼睛，打量着周围，迅速充斥着惊讶。
“结束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赢了。”陈修简短地说道：“你也得救了。”
后知后觉的梦魇沉默了几秒，总算说出了习惯性感叹的台词：“特娘的……”
他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陈修的那句‘你得救了’所蕴含的意义。
“这你也知道了？”
陈修抿嘴笑道：“我的感觉向来准确，不过等出去以后再详谈，现在……”
他目光穿过黑絮和飞雪，轻笑道：“我们该收门票费用了。”
“梦魇组长，你有安全账号吧？”
随着陈修的话，梦魇早已陷入巨大的震惊中。
我特娘在做梦？他反复确认，最终花了好一会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陈修完全掌控了禁地。
只有这一种情况，才会蹦出‘门票’两个字。
所以……他情不自禁看向格雷，立刻瑟瑟发抖的收回目光，陈修归顺了这个大杀神？
一定是这样！
我特娘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啊……这可是特殊禁地啊啊啊啊！
而且还是他从未遇到的，最最最恐怖的特殊禁地。
在这里，别说是他了，EMB最顶尖的那几个家伙来，也得给人塞牙缝。
可这……
人家陈修不仅靠粗壮的大腿玩转了，还获得了丰厚的打赏……
他到底是怎么舔的啊……
我特娘也想学！
酸涩的感慨和混乱的想法充斥脑海，陈修的嗓音再次飘入耳中。
“你有安全账号吧？”
“啊……”梦魇反应过来，冷淡的声音有着明显起伏：“我有，安全账号代码GT506ME#2。”
陈修听出了梦魇的酸涩，人家毕竟做了10年女性，心态的反复可以理解。
此时，梦魇又在怀里一阵猛吸。
伦内特的梦境气息似乎对他有很大帮助，梦魇是个识时务的人，近在眼前的好处不拿就是浪费。
陈修点点头，抬手冲着其中一名身形瘦小的超凡者一指。
“你过来！”
那名超凡者瘦弱的身体一颤，她瞪大眼低头环顾一圈，发现其他人也在看她，这才终于确认。
她被点名了。
戴欣满是恐惧，胳膊腰胯也开始疼了，走路都发飘。
漫天的黑色絮状物穿过身体，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也没有风，但戴欣总是担心一不留神整个人就飘走了。
她隐隐感觉到生死在此一举了，临走前，她冲着那个披散咖色年轻人小声说道：
“谢谢你救了我。”
年轻人微微颔首，他的眼中也充满了担忧。
反抗？
开玩笑的嘛，亲手捻灭最后一丝希望？
在场的人都不瞎，别说那个趾高气昂的小矮子了，就是那个一身黑衣，即便狼狈不堪的少女都惹不起。
“你们都给我站远点，等着喊你再过来！”
陈修大声吩咐，剩余5个超凡者立刻扎堆像小型蚁群般后退。
黑色的絮状物，那是虚无。
陈修微微眯起眼，火种的直觉告诉他。
40分钟左右，所有幻影湮灭后，这里将再次重启。
“姓名，身份证号，工作是什么？家住哪？”
看着戴欣僵硬的举动，陈修也是有些无奈，这是看在她同胞以及生平处事足够低调的份上。
“我……我叫戴欣，身份证？”
她一怔，强忍着想要发问甚至吐槽的话语，瘦小的脸颊眼睛瞪得格外大，颤抖的声音透着清晰地紧张。
“我身份证号37XX，在一家媒体公司做……做视频剪辑，家住在木桐市长平街道北坛小区6……6号楼2单元301……”
她说的，和人物词条差不多。
词条解锁后，达到1600余次循环，人物解密已达到相当可观的程度。
眼前的一众超凡者，姓名、国际、身份、纹徽这些信息还是应有尽有的。
尽管，现在它的功能依然倾向于对现有信息的收集和归纳，比如像林雨菲、红三的词条那样。
但有一点，对真实姓名的显示，除了像格雷、伦内特那种超出常识的存在外，其他人都会显示这些。
这一点格外重要。
也是当初陈修能够从中找到希尔德的原因。
对于词条功能，陈修现在非常期待。
估计再进一步解锁，也许就能真正窥探个人隐秘了。
当然，目前的词条依然受到公开信息、实力等级的限制。
陈修点点头，认真问道：
“你说说，目前有多少存款？”
第六十五章 钱与命
“啊……”戴欣闻言张了张嘴，脸色微红，嗫嚅道：
“我……我还有21312块。”
这么穷，她是怎么成为超凡者的……
配方需要一定的材料解锁，以物换物也能理解。
另一个问题在于，超凡者怎么会这么穷……
陈修想到戴欣可能不会太有钱，但2万多存款让人破防。
她可是拥有两块纹徽的路人，理应不是新手。
陈修难以置信问道：“这是你所有的存款？”
我知道我很穷……戴欣想到这矮子问出这番话，就是在要买命钱了。
她瑟瑟发抖，犹如筛糠，眼中满是可怜和无助。
“我……我会努力赚钱的，请放我，放我离开吧。”
她想说的有很多，但内心所有的戏份因为紧张，根本无法说出来，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
“放……放我离开吧……”
“那就让她给你打工吧。”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戴欣耳边响起，犹若天籁。
她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说话的是个黑色的球。
虽然不起眼，但那矮子似乎对这个球颇为尊重。
就像狮子的同伴只能是狮子一样，她看向那颗球的眼神肃然起敬，以及带着一丝可怜巴巴地哀求。
“对对对，我，我可以打工偿还的。”
陈修想了想，似乎是笔不错的交易。
“好吧，我要提前说好，什么时候还清债务由我说的算，我也不会坑你，还清了就是还清了。”
“那……那是多少钱？”
陈修问道：“你觉得自己的命值多少钱？”
戴欣咬咬牙道：“100万！”
陈修道：“那我给你100万买你的命，你愿意吗？”
“不不不，那，那可不行。”戴欣连连摆手，她慌乱的都快掉眼泪了。
“那你，再重新说个数？”
“三、三、三百万？”戴欣瑟瑟发抖道。
“那我给你……”
戴欣咬牙道：“一千万！”
“那我给你……”
戴欣枯瘦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抽噎道：“我的命……无价……”
嗯……这符合我的期待……
听到戴欣的回答，陈修笑眯眯摊开手：“我就说不会坑你吧，所以才说什么时候还清债务由我说的算。”
他不是真的准备打算让戴欣背上无期债务，只是人心难料，或者说对陌生人的下马威也行。
人嘛，总得经历点考验才能叫同志。
梦魇在这里，变相也算是代表EMB的见证。
“你可以离开了，到时候会有人代表我联系你。”陈修说着，身前浮现出一道蓝色旋涡。
那正是离开的门。
活下来的开心和沉重债务的迷茫，让戴欣嘴角微微抽动，她很想冲那小矮子大喊一句：
“老娘不是你个脏东西的奴隶啊啊！！！”
话甚至没到嘴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容：
“谢谢，我会……我一定会努力的！”
“走吧~”
陈修态度祥和地招了招手，旋即突然叫住了刚转身的戴欣。
“对了，你把皮亚·克洛诺叫来。”
……
“800万多吗？！你说多吗？！”
梦魇吹鼻子瞪眼道：“别以为我对你们艾维卡组织不了解，你们一年就能赚这么多钱！”
听着梦魇的咆哮声，格雷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稍有质疑，梦魇立刻就拿出一副凶狠的架势。
“我告诉你，老老实实把新月秘钥交出来，否则，这位……”
梦魇顿了顿，他没有手，但顺着眼神皮亚自然而言看向了格雷。
格雷立刻冷哼一声。
皮亚那小眼神登时颤抖起来。
梦魇冷冷道：“呵呵，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我，我的秘钥是T678-GRU3-OUDG-M257，上，上面还有1000多万，确认交易口令是……Genitaisgrandesrabogrande”
“哼”
梦魇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陈修张了张嘴，对梦魇的积极表现很是欣慰，他微微一笑，安慰道：
“放心，完成转款后我会放你离开，现在需要你的耐心等待。”
“你去叫尤诺·卢卡，对了，离开这里前乖乖闭嘴，除了我让你说的外一句话也不要多说。”
皮亚麻木地点了点头。
……
尤诺·卢卡，625万。
接着，乔治妮·萨万，看在她有着良好的名声，陈修只要了200万。
瓦琳达·西尔维拉，这位来自西尔维拉家族的小姐，主动出价800万。
以上，都是美刀。
由此可见，像戴欣这样贫穷的超凡者是极少数。
至于最后的樱纪星，日国一流家族的三太子，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梦魇的咆哮声比较大，放在最后的樱纪星自然也知道拿钱买命。
他一上来就是先鞠躬，随后说道：
“我可以出价800万，希望获得离开这里的权利。”
陈修摇摇头道：“不，你的价格是3000万。”
樱纪星是几人中受伤最严重的，浑身血迹，一条手臂垂下，说话也有气无力。
然而，听到陈修的话，樱皱起眉头，音量微微抬高，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3000万？”
“是的。”陈修点点头：“因为你来自樱氏家族。”
不愧是堪比神灵的存在，果然能够看透一切……
樱发自心底地尊重强者，可绝不想因为钱而丧命。
但眼下的情况，让他颇为苦恼。
“很……很抱歉，我虽然来自樱氏家族，但并没有那么多钱，如果要凑齐3000万，需要给我一些时间处置一些资产。”
啥？
没待陈修说话，梦魇瞥了眼格雷，旋即冷声道：“那你就等死吧！”
陈修想了想道：“你先把新月秘钥和交易口令给我，我们需要进行确认。”
樱脸上浮现一抹尴尬：“我可以给你们，但上面只有……不到200万……”
“我……我在家族的处境并不好，尽管我正在努力改变现状，但那需要时间。”
那你还说800万？玩个卵蛋啊。
察觉到陈修的难看脸色，樱连忙说道：
“我，我一定会遵守承诺，请务必相信我，荣誉对我而言比性命还要重要，我宁愿丢了性命也不会玷污家族的荣誉。”
他90度鞠躬，这个动作令他一阵晕眩，口中涌出的鲜血差点呛在地上——如果不是硬生生吞下去。
陈修没好气道：“先把秘钥和交易口令给我。”
樱直起身，语气虚弱的说出了秘钥和交易口令，随后在陈修的要求下，虚弱又无奈地返回了队伍。
陈修确认梦魇现在的状态，他依然可以保持着分身状态。
于是，在一众超凡者的期待中，他打开了离开的门。
陈修、格雷、梦魇消失在蓝色漩涡中，蓝色旋涡也立刻消失。
一众超凡者面面相觑，旋即有人破口大骂，有人立刻跑过去检查，随后颓废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骗钱又骗命。
这个矮子简直坏透了！
樱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他的拳头紧紧攥起。
“妈妈……我……”
“很抱歉，又要让你伤心了……”
他抬头，黑絮穿过身体有若无形，大雪飘摇却无法落地。
这样的世界，大概就是终点了。
樱这般想着，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救下的那个瘦削女人。
结局……也不算太坏吧。
至少哪怕在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有背叛所坚守的道义。
第六十六章 拉蒙饲养协议
头顶是炽白的灯光。
现代化气息铺面而来，大厅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一片安静。
陈修从裤兜摸出来手机，22点38分。
和梦魇说的一样，特殊禁地的时间和现实时间流速为10比1。
他先看向格雷，这活久见的姑娘一副活久见的模样。
她和在禁地里一样，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梦魇的情况就糟糕许多了，他身躯上有大块大块的黑色，几乎占据了半边身体。
“我还能坚持一会。”
注意到陈修的目光，梦魇主动解释道：“刚才吸收了一些古老梦境的气息，我现在行动没有问题。”
“你还能操作那几个超凡者的账户吗？”
陈修担忧的是这个问题。
“没问题，只要你确定你记得账号和交易口令就行。”梦魇点点头，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很快进入了新月交易平台。
接着，在陈修的复述下，梦魇顺利将几个超凡者秘密账户的钱转走。
整整2425万美刀！整个过程不过5分钟。
陈修喉头一阵涌动，如果不是拥有了循环系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不，别说拥有了，都不可能亲眼见过这么多钱。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给父母买大房子和豪车，也该让老爸老妈过上不用为钱操心的日子了。
话说，这都半个多月了，王塘那1000万元也没到账，等回去一定要亲自询问一番。
除此以外，事实上，陈修有打造专属禁地的计划，光是建立完整的生态圈，就需要巨额投入。
随着特殊禁地中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一切必定是相当混乱，远比现在禁地中的情况还要混乱。
这也是陈修不用担心在外面5分钟，导致禁地里的一切已经灰飞烟灭的原因。
总之，现在禁地的时间流速已经失去了效应，在外面的5分钟，最多对应禁地里10分钟左右。
梦魇冷淡夹杂哀怨的声音将陈修拉回现实。
“那个……关于我的危机，你之前说……”
“对。”陈修一笑，将出来时就藏在背后的卷轴扔给梦魇。
那正是沉睡之轮纹徽。
“这就是你需要的。”
梦魇接过卷轴，错愕道：“你到底是怎么……我知道，你的感觉还是那么准确。”
他说着，低声感慨道：“我的运气总算好了一些，这是沾你的光。”
说着，他很认真道：“谢谢你陈修，我欠你一条命。”
真要说起来，我欠你何止一条命啊……陈修眼角的余光瞥到格雷，她像只突然闯入陌生环境的兔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又不敢乱动乱问。
“等我完成了第三块纹徽，第一时间就去把这笔钱处理干净，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一丝痕迹。”
梦魇因兴奋声音有些颤抖，至于陈修从哪里找到的这些纹徽，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多问。
先前为了确保‘纯粹性’，梦魇一直拖到现在，直到开始出现一些失控的前兆，他才意识到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下一块拼图了。
而最近，他甚至开始出现剧烈头疼、昏迷以及幻觉的情况。
在超凡领域，有一种叫做‘最后机会’的说法。
即处于失控边缘时，如果恰好遇到禁地征召，那么在禁地里必然存在你所需要的纹徽。
至于能不能在禁地活下来，能不能正确找到这个纹徽，那就要看运气了。
梦魇知道自己运气不好，在决定赌一把的时候，也打定了主意。
如果没有收获，下一块拼图就当路人算了。
万万没想到进入的是特殊禁地，又万万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堪比神灵存在的任务，更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成功了。
一想到这些，梦魇看向陈修的目光就更加灼热。
值得信赖的伙伴以及……福星啊！
“你等我！”
他坚定说道。
陈修笑着挥了挥手道：“梦魇组长，你赶紧收集材料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和格雷就好了。”
梦魇表面依然很平静，但轻盈欢快的步伐暴露了他内心的愉悦。
陈修目送他离开，这才对格雷说道：“等事情结束以后，你就算真正的来到这个世界了。”
格雷神情骤然一凛，湛蓝的眸子闪烁着无比的坚定，她握紧拳头道：“我一定会完成！”
“你先到禁地里，我会确保出口打开，除了那个叫樱纪星的人外，其他人都可以离开了。”
陈修盯着格雷，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以为格雷会纠结一下，没想到她很果断点了点头，十分认真道：
“没问题，谁不配合我就瞪谁！”
陈修哑然，旋即将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不担心我抛弃你么？”
“哼。”格雷鼓起腮帮子道：“我可不是傻瓜，如果你想抛弃我，就没必要带我过来。”
“我是说，现在的你可打不过他们任何人，万一露馅你就死了，我也一样，所以我才让你去。”
陈修十分坦诚道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如果可能，还是尽可能不要让格雷这家伙总是受骗。
“我不是傻瓜。”
格雷再一次强调道：“这也是我们的交易，包括我的性命！而且我还没有后悔呢。”
看来格雷是个明白人……陈修没再多说什么，眼角出现倒计时——3分钟。
看来……这一次事件，只能选择其中一方。
从时间上看，陈修完全可以继续跟进欧阳文亭，但是，没有循环能力的支撑，意味着他将没有任何试错的机会。
带着些许杂乱的想法，陈修环视一圈，再次确认周围没人也没有监控后，他利用火种，打开了进入禁地的门。
格雷来到旋涡前，她扭头看了陈修一眼，旋即回首，身影消失在旋涡中。
倒计时2分52秒。
他必须作出选择了，关于对樱纪星命运的选择。
2分48秒，陈修打定了主意。
‘拉蒙饲养协议’突然闯入脑海，他犹豫一下，从道具栏中取出了这份协议，并打开阅读起来。
【拉蒙饲养协议
以誓言和诅咒的保管者——玛拉卡斯之名，吾承诺此契绝无害于汝。
歃血盟契，汝与吾之子孙相为助，性命同共。
育我子孙者，必有吾全者。
子孙成神之日，汝亦将成神】
这是用某种语言写下的古老文字，但陈修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立刻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第六十七章 小拉
看着眼前这份协议，陈修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作为火种的完全掌控者，伦内特甚至本身就是禁地的一部分，他完全有能力直接将自己送出禁地。
可他没有那么做，原因是什么？
在陈修完全掌握火种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伦内特没有说实话。
仔细回忆的话……伦内特也没有说谎。
因为关键问题都含糊其辞给遮掩过去了。
这家伙……陈修目光闪烁，他想到另一种可能。
难道……伦内特不仅知道那处特殊空间，甚至可能里面的东西都是他放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陈修不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伦内特……
哪怕死了也不让人心安。
“虽然协议看起来对我没有什么坏处，但是……”陈修摇了摇头。
拉蒙饲养协议又不是非签不可，鬼知道里面有什么隐藏的套路。
另一方面，出于内心对伦内特不坦诚的抵触和防备，陈修更不可能草率和这恐怖玩意签订协议。
没准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陈修沉思时，眼角出现倒计时。
“呵呵，主动权依然在我手里~”
陈修笑了笑，暗想伦内特低估了他抵抗诱惑的能力。
正准备收起协议，手腕突然一抖，差点没把协议扔在地上。
骤然瞪大的瞳孔清晰映射着那古老卷轴上的文字，它像火焰灼烧般浮现出一行崭新的文字。
【签订人：陈修】
【契约成立】
等等！我特么没签啊！
【事件：选择完成，奖励已发放至道具栏，请在道具栏查收。】
【记录点已锁定，待新事件生成后解锁】
【词条更新中，词条更新完成】
【属性更新中，更新完成】
在一阵机械的提示音中，陈修呆立原地，他很想大声喊出心中的郁闷。
但是他不能，只能独自凌乱……
说好的歃血盟契呢……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应该就是把血滴在协议上……
可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除非……陈修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在禁地中自己的确流了不少血。
但是！！
那是阿列多罗的血，和我陈修何干？！
陈修两眼泛白，随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协议中，他已经能感受到体内多了一股莫名的躁动。
犹如孕育生命的奇特律动，冥冥中能感受到到若有若无的游走轨迹，还是雨露均沾的那种。
如果伦内特还活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肯定也会浮现阴谋得逞的笑容。
陈修恨得一阵咬牙切齿，而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飞快变得越发密切。
他甚至听到了源自幼小新生命的欢呼和雀跃。
梦魇也经历过这种感觉吗？他有经验吗……
陈修瘫坐在地上，想死的心很明确。
但他……也不能。
记录点锁定了……
死了可能就真死了，而且还没来得及花钱。
伦内特是如何确切掌握循环截止的时间？
陈修不相信伦内特有这个能力，目光落在这份协议上，只看了一眼。
协议特么也消失了。
他两手空空，意识中却传来另一道冰冷的触感。
不用说，那就是拉蒙了。
这道冰冷的触感，并没有表达任何意义，但陈修确能感觉到亲昵、善意、信赖、愉悦等情绪。
凭空生子……
也许是感受到陈修的沮丧，那道意识竟然也传达出一种沮丧的情绪，而在沮丧中，还夹杂着一丝安慰的感觉。
好像在说：“你不要沮丧了，我在安慰你呢~”
可爱的小家伙……
老天爷！我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陈修使劲摇摇头，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他是个男人！
墓地中那冒着气泡散发难闻气味的巢穴历历在目，他绝不想自己变成一坨粘液！
在协议消失的一刻，于灵魂深处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羁绊。
陈修知道，他的生命自此和体内这个拉蒙绑定在一起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那意识的触碰中，一切好像都没有任何遮挡。
这个小家伙的活跃情绪以及能力都在同步传递。
陈修不禁微簇眉头。
体内的小家伙，似乎和他所认识的拉蒙不太一样……
拉蒙巢穴本身只是个无情的生育机器，它并没有任何意识和情绪，这是陈修在禁地中了解到的知识。
但体内的这个小家伙，不仅具备巢穴所有的功能，还有自我意识，而且……
它似乎对我特别信赖……
那种源于灵魂的信赖毫无遮掩，犹如巨大的洪流横贯在陈修的意识中，甚至于哪怕让体内的小家伙去死，它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这当然只是个想法和感觉，陈修万万不会那么做。
因为他和这个小伙，是生命共同体！
陈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他伸出一只手，只见黑色的粘液从掌心钻出，飞快形成一个小小的尖塔。
随后，黑色的黏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变成了一把尖锐的漆黑匕首。
它可以自由变化，硬度……他轻轻敲了敲匕首。
“当当~”
清脆的类似金属的声音说明硬度并不低。
随着陈修的敲击，脑海中的小家伙发出欢快的声音，它似乎很喜欢和陈修的这种互动。
“如果它的数量再多一些，我甚至可以覆盖全身一层盔甲……”
“滋滋滋”
几乎跟随陈修心意变化的刹那，匕首仿佛融化了一般，变成黑色的黏液飞快消失在掌心。
“我……”
“真香……”
陈修舔了舔舌头，这份拉蒙的饲养协议，不仅对自己没有任何损害……
相反的，除生死与共外，体内的小家伙不仅不会吸收他的生命力，还会在他受伤时会消耗自身来反补。
这哪里是拉蒙饲养协议，还不如改名叫陈修饲养协议算了……陈修自嘲的擦了擦嘴角。
旋即，他沉默下来。
忽然明白了伦内特的用意。
站在伦内特的角度，其实格外简单……。
如果希尔德选择跟随陈修，假设陈修发现被伦内特坑了的话，那最终倒霉的只能是希尔德。
所以，这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伦内特要让陈修永远记住这点，想要偿还恩情的唯一对象就是——希尔德。
“伦内特是一位优秀的父亲以及……阴谋家……”
陈修轻轻叹息了一声，体内的小家伙试图安慰的意识立刻传来。
“哈哈，我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
陈修自言自语地笑起来，小家伙也立刻变得愉悦起来。
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轻声道：“哦，咱们去看看你的饲料吧。”
“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希望他还好好的。”
“对了，要给你起个名字。”
“拉蒙拉蒙，你是拉蒙，那就叫小拉好了。”
感受到小拉欢天喜地的情绪，陈修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第六十八章 饲料樱
黑色与白色交织的世界，一切都在消散。
淡蓝色的旋涡缓缓流转，给这抹残破的世界增添了一份异常的美感。
格雷站在旋涡前，两只手时而放在胸前，时而又在背后交叠，她那金色的眸子不时扫过不远处跪坐在地上的身影。
她时不时也看看周围，辨认着某栋残垣断壁的建筑曾经的主人，以此分散内心的紧张和害怕。
原本以为我已经没什么放不下的了，真走到这一步……她嘴角轻微捻动，似是自嘲的笑了笑。
我真的好想过那种生活……她杂乱地想起陈修提到的新世界，各种水果和糕点在她心中树立起牢固的支点。
再次瞥了眼那道身影，她两只手再次放到背后，贝齿轻轻咬住了嘴唇。
某一瞬间，大概是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至少，这家伙并没有做任何抵抗，那就也还有希望，包括我~
她目光落在旋涡中，所有的焦虑都随着旋涡旋转。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漩涡中清晰起来。
格雷瞬间欣喜的差点跳起来，她强忍着，嘴角已挂满笑容，等到那道身影显现时，所有笑容收敛，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那道身影正是陈修。
“其他人都离开了？”他看向格雷问道。
“对，老老实实的离开了。”格雷瞥向樱纪星：“他也很老实。”
有点可惜……
陈修咂了咂嘴，最适合当做饲料的应该是来自西尔维拉家族的瓦琳达，恢复体系的纹徽令她的生命力格外充沛。
穷鬼，果然没有选择的权利。
眼下，禁地即将重置，因为时间混乱的关系，估摸还有不到5分钟时间。
5分钟后，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陈修看向樱纪星，内心也没什么同情，他目光很平静，穿过这黑白分明的世界，冲着樱纪星很平淡的说道。
“你想活，还是想死？”
那声音经由空旷的空间放大，樱纪星低垂的头骤然抬起，他目光也同样平静。
眼前是个陌生的年轻人，是哪个矮子吗？
从那个实力恐怖的少女神态，樱纪星看出来了，那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对方到来之时，樱纪星就在等待对方提出条件。
他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就像不能选择自己的家族，不能选择父母，不能选择未来的路一样。
但只要活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满脸鲜血拼命保护自己的画面，浮现出父亲滚落在地上瞪大的眸子中充斥牵挂的画面，浮现出妹妹衣不蔽体却伸出瘦弱胳膊挡在身前的画面……
活着！如果有选择，那就要活着！
尊严么……他抿了抿嘴，跪在地上，拳头攥紧，声嘶力竭地回应道：
“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
这么激动吓我一跳……陈修不知道樱纪星内心的戏份，拥有强烈活下去的意志总归是件好事。
小拉蠢蠢欲动的意识传来，可惜它还太弱了，最多也只能制造一个分裂体。
分裂体是陈修起的名字，因为拉蒙总是被叫做拉蒙们就是基于其分裂的特性，所以陈修就干脆用这个称呼了。
他伸出手，一团黑色的黏液出现在掌心，它不断伸出长短不一的触手，活跃异常。
这分裂体虽然有实质，但因为混沌属性亦可化作无形，一旦完成寄生，以人类目前现有的手段绝对无法将其取出来。
“不要试图进行任何抵抗。”
陈修将分裂体弹向樱纪星，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分裂体自樱纪星的额头钻入皮肤中。
樱纪星闭着眼，异常冰冷的波动钻入了神经每个角落，他不禁全身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刺痛。
一根根无形的触手仿佛渗进了灵魂，冰冷的刺痛随机转变成撕裂般的痛楚。
他皱起眉头，咬紧牙关，苍白的脸色涌现出一股股的紫红色。
一种冥冥的感觉，只要抗拒，那无形的触手便会轻易被碾碎……
但是……在剧烈犹如被撕成两半的痛苦中，樱纪星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模糊的血肉稍微缓解了些许疼痛。
整个过程在樱纪星的意识中，似乎很漫长。
但在陈修看来，也不过20秒。
他很快就察觉到一种奇妙的联系，分裂体在缓慢的吸收着樱纪星生命力，并沿着虚无缥缈的途径，源源不断的输送回能量。
而只要一个念头，分裂体足以在短时间内将樱纪星吸成人干。
陈修总算松了口气。
万一被看出破绽，情况还是会比较棘手。
樱纪星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这也是陈修下定选择他的原因。
同样也没得选啊……其他人搏命的话，他可能真没什么反击的机会。
从分裂体回馈的感觉，樱纪星现在非常虚弱，所以他让分裂体再一次降低了吸收的速度。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陈修微微一笑，又补充道：“对了，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有事情我会联络你。”
樱纪星大口喘息了几秒钟，才虚弱支撑起身体。
“09078321111，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是安全的。”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从疼痛退去的那一刻，樱纪星就无比清晰感觉到了，自己的性命从此以后，掌握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中了。
“好的。”
陈修点点头，小拉虚弱又开心的情绪令他嘴角也挂起笑容，他轻轻拍了拍格雷。
随后，和格雷率先走入了旋涡之门。
樱纪星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走向那道蓝色旋涡中。
……
浴室中水流声哗啦啦响着。
陈修坐在沙发上，身体陷在柔软的垫子中，拿着手机刷着短视频。
格雷像个原始人穿越到现代，好在学东西还挺快，教了一遍就会使用花洒淋浴了。
她脏兮兮沾满血污的衣服用黑色塑料袋包好，仍在了垃圾桶中。
宿舍是一室一厅，有独立卫生间。
没一会，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格雷带着氤氲的水汽走了出来。
她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T恤和运动裤穿在身上显得很松垮，好在她身高也有168的样子，不至于像套个大布袋一样垮塌。
她小心翼翼来到陈修面前，洗浴露的香味随之飘来。
陈修放下手机上下打量格雷一番。
俏美的面孔，湛蓝色的眸子，白中透红的皮肤，衣物下显现出窈窕的身材轮廓，那种带着异域风情的绝美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第六十九章 安排
感受到陈修的目光，格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刻，格雷就意识到那目光并没有夹杂丝毫欲望，而仅是单纯的欣赏。
像……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
好吧……总比什么用都没有强……格雷在心底说服自己。
“唔，比那些什么网红之类的强多了，纯素颜就绝对碾压。”陈修感慨道。
“坐吧。”他指了指旁边的单独沙发。
“嗯……谢谢……”格雷坐到沙发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愉悦明显异常。
这里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天堂。
这张沙发，她发誓，可以坐在里面直到烂死。
看着格雷小心的模样，陈修不禁无奈道：“喂，你放轻松些，别搞得这么拘谨啊，想想，你是神灵的代言人。”
格雷沉默几秒钟，摇摇头：“我已经不是了。”
旋即，她脸上绽放出笑容道：“我也不想当什么神灵代言人，当然，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助你，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当然能帮我了……
陈修笑了笑道：“一会有人会带你去处理伤口，我想好了，接下来你待在这里，一边配合EMB……”
看到格雷脸上的困惑，他解释道：“额，你现在不用纠结这些名字，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让你留在这里也是去学习和适应这个世界。”
“另外，你作为从异世界……那个，土著吧，掌握着大量资料，这都是我们需要的，你放心，EMB会确保你的安全和所有需要。”
“那……”格雷犹豫一下：“你会和我一起吗？”
“不会。”陈修摇摇头，旋即道：
“我知道你担心会被囚禁之类的，这点你放宽心好，我想算上你适应生活的过程，最多也就1、2个月的时间，你可以过上自由的生活，他们会给你一个完整的身份。”
格雷脸上挤出笑容道：“谢谢。”
“不用谢。”陈修挥了挥手，仿若无心道：“对了，你那个……就是随手就能变出葡萄的，怎么做到的？还有没有其他好东西？”
“那……那是我的能力。”格雷眼中有些失落道：“随着我放弃信仰，储物空间也崩塌了，我甚至没来记得取出来任何东西……”
她低下头，带着歉意道：“抱歉……”
陈修听着一阵心疼，但比起来，格雷小心翼翼的模样更让他不适应。
我有这么邪恶么？
我有这么冷酷么？
唉……真是的……
陈修正想照照镜子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他起身开门，欧阳文亭带着耀眼的金发，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先前电话里，陈修已经和欧阳文亭大致说了一遍情况。
他的版本中，就是格雷耗尽全身力量和邪恶势力大战一番，最后拯救了他和梦魇。
等待的过程中，也和梦魇通了气，他那边已经收集好了材料，已经准备吸收下一块纹徽了。
要不是梦魇一副急不可耐的语气，陈修还真想多聊聊自己目前的财务状况。
“你知道么，老大知道消息后，激动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欧阳文亭开口第一句话，随后指了指门外：“现在外面站着一堆人呢。”
陈修翻了翻白眼：“那你还鬼鬼祟祟的干嘛？”
“哈哈，看着一堆人我就习惯性这样了。”欧阳文亭绕开陈修，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缩在沙发的格雷。
“就是她？”
“你还看到其他人了？”
“哈哈~”欧阳文亭笑了笑，旋即打招呼道：“你好啊，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格雷没有反映，陈修扭头一看，发现她正一脸困惑。
“你……”
话音未落，就听到格雷怯懦问道：
“那个人……在说什么？”
没有力量支撑，格雷只是个柔弱的少女，面对陌生的种种，她虽然欣喜却又充满担忧和紧张。
“她在说什么？”欧阳文亭也愣住了。
陈修立刻假装迷茫道：“我也听不懂啊……”
废话，如果说他能听懂，恐怕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要在翻译生涯中度过了。
他并没有注意，随着说完这句话，背后的格雷默默低垂下了头。
“好吧。”欧阳文亭冲着格雷，一边做手势，一边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跟，我，来~”
格雷仰起头，嘴角已经挂上淡淡笑容，看着欧阳文亭笨拙的手势，她点点头，旋即站起身。
欧阳文亭打开门。
格雷看到门外站着许多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或带着笑容，或是严肃或是期待或是……和她一样的拘谨。
她扭头看了眼陈修，对方冲她点了点头。
格雷露出一个笑容，她什么话也没说，看了陈修一眼后，一步步走出了房间。
欧阳文亭笑着和门外的人打了招呼，随后关上门，坐到陈修身边。
他瞥了眼陈修的手机屏幕，正在播放某个搞笑的短视频。
“你都喜欢这种视频？”
“还好吧。”陈修摸了摸鼻子：“偶尔看也觉得蛮有意思。”
欧阳文亭向后摸了把头发，半开玩笑似的笑道：“比看姑娘还有意思？哈哈，我怎么感觉那个小姑娘有点喜欢你？”
“喜欢？”陈修被欧阳文亭逗笑了，他说道：“格雷只是还不适应陌生环境，她需要安全感，我作为唯一她熟悉的人，成了她安全感的寄托，那是暂时的，和喜欢有毛关系。”
欧阳文亭乐道：“你的话，像个毫无乐趣的老头。”
旋即，他收敛笑容，认真道：“可你，只不过是个18岁的高中生。”
“是啊~”陈修靠回沙发，两手撑在脑后。
要是放在以往，像格雷这样绝美的少女待在身边，做梦都能笑醒。
但现在……哪怕对方就在旁边淋浴……就是很平静。
这……绝不是我特娘支棱不起来！
他眼中突然有一丝恼怒，单纯的喜欢以及这种情绪所带来的愉悦甜蜜，似乎随着叶筱一起死了。
这丝愤怒旋即平息下来，他冲着欧阳文亭表态道：
“那是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喜欢也是需要培养的，就像兴趣爱好一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符合你？”
“而且……”欧阳文亭困惑的看向陈修：
“你刚在故意表现出划清界限的样子，那个叫格雷的小姑娘，看起来挺难过的，为什么这么做？”
陈修认真看向欧阳文亭，他眉头微簇，语气也显得很认真。
“只要远离这一切，她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总是把你自己的感性加在别人身上，就像你不知道格雷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并不是生欧阳文亭的气，而是格雷曾描述过她所渴望的生活，所以陈修十分确定，他的所做作为恰恰是负责的表现。
要是格雷和希尔德互换身份，伦内特估计得跪谢天地。
欧阳文亭闻言一窒，叹了口气：“冷酷无情和自私自利往往是因为过于理智，算了算了。”
他摆了摆手道：“明天和我们一起出发？”
“嗯。”陈修点点头，接着听到欧阳文亭说道：
“对了，老大让我带你过去一趟，他要亲自见见你。”
陈修闻言，没好气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先讲重点，这习惯你得改改。”
“哈哈。”欧阳文亭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乐呵呵地拍了拍陈修的肩膀。
“走吧~”
第七十章 人类真正的敌人
“砰砰砰~”
陈修刚打开门，一阵关门声如鼓点般响起。
探头朝门外一看，几个男同学贼眉鼠眼的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啥情况？
愣神间，却见谭娜娜冲他大步走来，圆滚滚粉腮鼓起，一双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
“什么禁地征召？呵呵，原来梦魇组长带你做这种事！”
在陈修错愕的表情下，谭娜娜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后快步离开了。
所有参加培训的都集中住在宿舍区域，刚才的动静应该是引发了不少学生的围观。
只是……做这种事……
谭娜娜是什么意思？
“喂，你倒是说明白啊！”
陈修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用力的关门声。
“她……你看看她，有没有礼貌？这是几个意思？”
他扭头向欧阳文亭表达自己不满，欧阳文亭笑的跟朵花似的，却也不回答。
陈修愤懑地看向一边，隔壁身穿黑色睡意的顾西元伫立在门口，神情冷漠。
“谭娜娜是什么意思？你这幅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大家……还有大家为什么这么看我？”
他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哼。”顾西元抬了抬眼镜，冷冷看了陈修一眼，关上房门的一刻，宛若石雕般的冷漠瞬间炸裂。
有这种好事，竟然不叫我……
可恶……我长得不像……不像有钱人吗？！
他的手攥着门把手，嘴角微微抽动，几秒后，再次面无表情打开房门。
“以后能不能叫我一起？”
看到陈修错愕张开嘴以及缓缓凝聚的愤怒，他冷哼一声道：
“我只是好奇，多美妙的螺旋体才能构造出如此惊艳的女性。”
陈修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谭娜娜他们会如此反映。
我特娘的没有嫖！
他脸色刹那阴沉起来，冲着顾西元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顾西元一窒，脸上仿佛笼罩一层冰霜，冷哼一声关上门，旋即愣了几秒，才贴着墙缓缓瘫坐在地上。
竟然让我滚……
但……就算滚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啊……
满脑子浮现出那惊鸿一撇，他内心已是哀鸿遍野。
另一边的陈修，心中早已破口大骂。
这群EMB的工作人员，搞这么大动静是来搞笑的么，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了？
用局长的话说，一群狗东西。
一个个暗戳戳的，不是脑残就是一肚子坏水。
“特娘的。”陈修黑着脸骂了句，不过也怪自己，当时竟也没有觉得外面围着很多人有什么问题。
欧阳文亭笑着问道：“你在意这种事吗？”
“在意有用么？”
反正已经发生了……陈修有气说不出。
这种事儿拉人去掰扯，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带着一肚子闷气，他跟随欧阳文亭来到了一处空旷的会议室。
在中央，三维影像交织投射出一个身穿唐装的老者画面。
他看起来约60岁，虽是一头白发，但面容矍铄，炯炯有神的双目扫过来，立刻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陈修一时难以想象，红三这醉鬼吐这老头一身的场景。
欧阳文亭这货早就溜了，偌大的会议室只有头顶的摄像头闪烁红光，以及那个打量着他的虚拟投影。
“生气了？来，你告诉我，哪个狗东西惹你生气了，老子帮你锤死他。”
一口带着方言味的普通话在会议室中回响开来。
多平易近人。
陈修一听就打开了话匣子，冲着眼前这位老人抱怨道：
“一帮人就在宿舍区当众带走了格雷，大家都以为我嫖娼被抓现了，您给评评理，这都什么素质啊！”
威严的老头眼睛一瞪，怒骂道：“丁如兰那狗东西又是话听了一半，妈卖批，老子听过裹脚的，那狗东西我看是裹了小脑。”
老头狠骂一通后，陈修一下哑口无言，眼神颇为复杂。
虽然不认识那个叫丁如兰的，但又是狗东西，又是裹小脑的……
似乎……这老头比身为当事人的他还要生气……
陈修的闷气一下消了一半，又听到那老头继续说道：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老子会给你个说法。”
想到丁如兰被骂的狗血淋头，陈修竟有些于心不忍，主动劝道：
“算了吧，这种事也不至于……”
“不行！”
老头态度相当坚决。
“老子早就看不惯那婆娘了，整天研究这个研究那个，人事反倒一点不通。”
原来如此，倒是挺有趣……
陈修咧嘴一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老头长吸一口气，威严的目光落在陈修身上。
“我想听听你这个当事人聊聊，禁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修早已准备好说辞。
简单来说，就是格雷和伦内特的世纪大战。
当听到二人都是神灵代言人时，老头一脸震惊，接着听到伦内特为了拯救希尔德才落败时，老头也是长叹一口气。
“希尔德成功了吗？”
听到陈修讲完格雷险胜并打开了禁地之门时，老头也忍不住问道。
“伦内特拼死保护她逃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陈修略带遗憾，目光瞥向头顶，摄像头的红色亮点依然闪烁。
他心中升起某种冰冷的感觉，那应该是来自人工智能零的关注。
“好吧，显然我们的世界并不乐观。”
老头也回归于理性，缓缓说道：“禁地的原住居民正在尝试渗透我们的世界。”
“像希尔德、格雷这样保持人类形态的，我们可以接受同化他们，即便是心理扭曲，以人类自身的罪恶和残忍而言这并不算什么，但是……”
他停顿一下，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在厚重富有磁性的嗓音下，重重落在陈修耳畔。
“根据EMB和各国机构掌握的情况来看，更多的原著居民失去了人类形态，他们强大且残忍，冷酷而血腥，更糟糕的是，他们之中有的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和进步，这就是我们人类将要面对的真正敌人。”
陈修紧蹙眉头，沉吟道：“可是……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感受不到，我对此也感到奇怪，连普通人都感受不到的危机，还叫危机吗？”
第七十一章 秘密的沉默权
“原因很简单……”老头笑起来眼角的法令纹挤在一起，但即便在三维投影那相对薄弱的色彩感中，依然能看到他眸子中的光芒。
“因为普通人看不到。”
看不到，像幽灵一样的存在？
老头的声音有些沉重起来，他继续说道：
“禁地之门是如同反渗过滤膜的存在，通常情况下，绝大多数禁地生物的肉身无法通过这扇门，而通过这扇门的，你可以理解为精神、灵魂或者某种疯狂的意念，总之，因为它像阴影一样的形态，所以通通被叫做暗影。”
“暗影……”陈修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想到了格雷那群犹若木偶的暗影信徒，笨拙没有思考能力。
“被暗影影响的对象会遭到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心灵扭曲、行为失控、形体变异甚至做出异常疯狂的举动。”
陈修沉默下来，他联想到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些诡异的照片或视频。
这些照片或视频并没有被删除，它似乎被刻意保留下来，尽管没有人相信，但它依然以荒诞甚至玩笑的语气提醒着所有人。
那是我们的敌人！
陈修还记得有一次被数学老师看到，他还笑着说自己年轻那会也看过这些，如果是真的政府早就删除了之类的。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可控范围的警示呢，哪怕有一天会像叶公好龙般引发恐慌，但至少……
人们知道龙是什么模样！
这是一个道理。
老头没有打断陈修的思索，他等待了十多秒，听到这位年轻人平静的话语，心中微微一紧。
“局长，我好像看到了微小的波澜正在酝酿着巨大的风暴，每天都有天灾人祸，也许我们说话的这一刻，世界某个角落就有数百数千人死去，真正比起来，精神污染又算得了什么。”
陈修脑海中浮现出林雨菲失控后的可怕场景，恐怖强大而诡异，甚至完全的变异体就能轻易摧毁一栋楼。
但是，和现代化武器比起来。
又算得了什么？
单体再强大，终究还没有超越人类武器的极限。
他手指在桌上轻点，缓缓道：
“然而，我忽然明白你想表达的，人类的敌人，我们的敌人……他们也在进步，所以……如果有有一天，禁地之门失去了所谓的反渗膜，我们将面临一场……”
陈修的目光微微闪烁，最终道：“一场真正的战争。”
老头眼中毫不遮掩欣赏之色，他鼓掌道：“老子最初就看好你，没错，但是，我要说但是，现在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看到陈修困惑的目光，老头温和解释道：
“一个月前，克洛维地某处禁地突然涌出了了大量禁地生物，只是些初级人面蛛，好在发生在荒漠，数量也不多，被发现后也很快消灭了，虽然还没弄清原因，但这不是个好开端。”
陈修微微眯起眼，借着机会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局长，EMB不成文的潜规则，无特殊情况下，所有成员对涉及自身秘密享有沉默权，在这样一种规则下……”
“我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事都归于个人隐私，EMB如何保证自身的权威性？”
这个问题，并不是陈修多管闲事。
在这种规则下，EMB本身就存在诸多弊端，而最为明显的就是成员与成员之间，成员与机构之间的信任问题。
它不仅无法确保成员之间桥梁的建立，还有信息闭塞、人人自危、利益至上等诸多弊端。
同时，各大区的小组则形成圈子文化，而不是一个完整的机构。
这一系列的影响，必然对作为官方机构EMB自身权威性造成折损。
可以预见，如果按照老头的说法。
一旦危机真正爆发，现存的隐患将会彻底爆发。
正如陈修现在的感觉，虽然加入了EMB，也享受到了EMB这不成文规则所带来的福利，但他总有种游离在外的感觉。
说白了，EMB的管理机制存在问题。
陈修说出这番话，并不是试图改变什么，而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以及……EMB对个人容忍程度的极限。
老头看出了陈修试探的意图，他沉默几秒缓缓说道：
“EMB成立初期，曾遇到巨大的变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场变故，但那场变故……”
他仿佛陷入了恐怖的回忆，连声音都沉重起来。
“那场变故，EMB超过9成的人死亡……”
陈修同样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即便是老头没有描述，他也能想象出当时一定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老头深深看了陈修一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
“自那以后就有了这种不成文的规则……”
他平静的嗓音让陈修听出来说不清的复杂。
“我们是黑夜的守护者，同样也是一群疯子，远在常人标准下的红线下只是一根紧绷的弦，随时会断掉。”
直到这时，身穿唐装，神情肃然的老头才说出了这场他一开始就打算触及的话题。
“陈修，EMB需要一条真正的红线，这不仅是老……EMB，也是国家的需要……”
“陈修，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某种潜质。”
某种潜质……陈修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半开玩笑似的问道：
“难道是我太优秀了吗？”
老头闻言，嘴角牵动成弧形皱纹，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陈修。
这个少年，何止是有优秀……
那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布局能力，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睿智，以及恐怖的决断力……
方新看到陈修的第一眼就知道，那种眸子深处的冷漠即便隐藏再深，也无法瞒过他。
再加上近乎变态的精神力，要知道，在成为超凡者之前那几乎和毅力挂钩。
这种人，几乎就是……天生领袖，如果加以善意的引导，他必将带领EMB走向新的天地。
他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而是笑了笑话语一转道：
“你的档案已经完成了加密和脱密，新的档案会发送到你的安全邮箱中。”
陈修不由问道：“加密我倒是理解，但脱密是怎么回事？”
“唔，脱密是指储存在零的服务器中，能够被EMB委员会包括我在内的所看到的信息，总的来说，那是一项必要的安全流程。”
有一点方新没有说，陈修已经加入了‘EMB候选人计划’，因此所谓档案脱密仅是部分脱密，相关的核心数据由零直接管理，连方新自己都无法直接进行调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