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楚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少师大人，你没事吧？”
他腹部的伤口似乎很深，余苏心里一惊，收起剑，急忙走过去要搀扶他——
“余苏！”
小丫头瞳孔一缩，大声喊住了他，楚衍现在意识已经很混乱了，任何人靠近他都很危险……
可能是照顾小丫头也有一阵子了，余苏立刻就听出来扶冉声音里面的惊慌和紧张，他马上停下脚步，退到了王檀身边，警惕地看着楚衍。
血色的……眼睛？
少年似乎很痛苦，不知道在抑制一些什么，他捡起地上的那把剑，众人连忙退了几步，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楚衍身上的时候，受了伤的阴胜忽然从地上爬起，猛地撞向离他最近的尘风，尘风在刚刚激烈的搏斗之中也受了不轻的伤，被他这么突然一撞，“嘭”的一声撞在墙面上——
“咳咳！咳！”
他顿时眼冒金星，苍白的唇边缓缓溢出血来，刚刚被阴胜撞到的左肩膀后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针孔——
阴胜竟然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撞他的一瞬间将毒针刺入他的体内。
“尘风！”
扶冉就要冲过去将尘风扶起来，阴胜趁乱就飞上墙檐，正准备用轻功跑掉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剑从小丫头的脸庞划过，削断了她的一缕发丝，随后精准狠厉地刺向阴胜，一下就划破了他双脚上的脚筋。
“啊！！！！”
阴胜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痛苦地抱着腿翻滚，叫声惨烈。
小丫头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在原地愣了一下，缓缓转身看向那个赤红着眼睛的少年——
“阿衍……”
她能够感觉到，刚刚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的那把剑，真的离自己很近很近……
只要她再往前一步，一小步就够了，那把剑只怕是擦着自己脖子过去的……
可是少年依旧是一双赤红可怖的眸子，里面没有往日看她的柔情和宠溺。
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过去蹲下身将尘风扶起来——
“尘风，你没事吧？”
她看了一眼尘风慢慢变得紫青色的唇瓣，顿时慌了神：“爹爹！尘风中毒了！”
扶夜俊美的眉头紧紧蹙起，快步走到尘风身旁蹲下，飞快地点了几个穴脉，防止剧毒攻心。
“楚衍！！”
余苏大喝一声，看到楚衍从他身旁掠身而去，想要伸手抓住他却抓了个空——
太快了！
只见少年一个闪身就来到狼狈的阴胜旁边，随后像提个垃圾一样把阴胜抓了起来，足尖一点飞上墙檐，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之中。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
余苏被少年刚刚的速度惊得目瞪口呆——
刚刚那个……真的是楚衍吗？
他没看错吧？
一向病弱的少师大人，竟然是个绝世高手！就方才这个速度，他自己一个人用轻功都不敢这么快，何况还提了个人！？
“尘风，尘风你醒醒！”
小丫头只能望了一眼楚衍离去的背影，抿了抿薄唇，她忍住鼻间的酸涩，开始查探尘风的伤势。
“小郡主……”
尘风如今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他好困好困，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快要睁不开了……
可是他听到了他家小郡主的声音，他舍不得睡着，会吓到小丫头的——
“没事的，毒……没这么快……”
扶冉喉间梗塞，她替尘风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冲过去捡起刚刚她捅伤楚衍的那把匕首——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楚衍的血是特殊的，可能可以解尘风中的毒！
匕首上染了很多血，小丫头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指取了匕首上面的血送到尘风的嘴里——
“呜呜尘风，你快喝一点……”
给人喂血是多么奇怪的行为啊，可是扶夜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拦小丫头，他伸手擦了擦扶冉脸上的泪水——
“冉儿……”
她是他的女儿，他知道她在难过什么，难过到就连自己恢复记忆了她都无暇顾及……
扶冉拔出毒针，又把血涂在了那个伤口上，原本发黑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变得淡了许多，她红着鼻尖看向扶夜，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
“爹爹！你看，有效果！”
“嗯。”
扶夜温厚的大手摸了摸扶冉的头，似乎到了这一刻，刚刚抑制住的所有悲伤就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上来——
“爹爹！呜呜呜……”
她扑到扶夜的怀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一会儿就把扶夜的前襟浸透了——
“爹爹，冉儿……”
冉儿好难过……
好委屈……
好不知所措……
“乖，爹爹在……”
扶夜一下一下地拍着小丫头的肩膀，大手开始给小丫头顺气，他知道，怀里这个小丫头只要一哭，不一会儿就要开始打哭嗝，一抽一抽的，让人看了就心疼。
“小郡主……”
尘风的意识清明了几分，扶冉听到声音后松开了扶夜，抹了一把眼泪——
“尘风，你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但体内还有余毒……”
他苍白地笑了笑，实话实说。
扶冉皱了皱眉，看向匕首，匕首上面的血也差不多了……
可能是血的量不够，所以毒还没有全部清完，那她小时候……
她小时候抱着楚衍的手臂……他究竟喂了她多少的血……
“爹爹。”
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扶冉那双被清泉冲刷过一般的澄澈眸子认认真真地看着扶夜——
“爹爹，我要去找阿衍。”
“不行，他会……”
王檀捂着胸口走过来，楚衍现在的状况太奇怪了，他不能够让她去冒险。
“他不会的。”
小丫头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王檀，一字一句道——
“他不会……”
就算是会，她也没有怨言了，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只是想听他解释一下，只是想去看看他的伤口严不严重……
“爹爹，求求你……”
小丫头祈求地看着扶夜，她知道，很大可能爹爹是不会同意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爹爹。”
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扶冉那双被清泉冲刷过一般的澄澈眸子认认真真地看着扶夜——
“爹爹，我要去找阿衍。”
“不行，他会……”
王檀捂着胸口走过来，楚衍现在的状况太奇怪了，他不能够让她去冒险。
“他不会的。”
小丫头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王檀，一字一句道——
“他不会……”
就算是会，她也没有怨言了，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只是想听他解释一下，只是想去看看他的伤口严不严重……
还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自己不是故意要给他下毒让他晕过去，也不是故意要留他一个人在皇城的……
“爹爹，求求你……”
小丫头祈求地看着扶夜，她知道，很大可能爹爹是不会同意的，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要去找楚衍。
“冉儿……”
扶夜叹了口气，凤眸之中闪过几分无奈，但也只是问了一句——
“可以……不去吗？”
楚衍现在的状况他也看到了，如果是以前，他相信那个少年是不会对冉儿怎么样的，可是刚刚楚衍那副模样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爹爹，不可以。”
扶冉把手上沾到的血往自己身上擦了擦，随后主动地抱住扶夜——
“爹爹，冉儿会小心的，也会找阴胜把尘风的解药拿回来，你相信冉儿，相信阿衍好不好……”
沉默许久，一直到小丫头都觉得爹爹肯定不会答应，偷偷在心里计划怎么偷跑了的时候，扶夜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好，冉儿长大了……”
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得听爹爹的话的小团子了，如今要是再说把她丢去喂狗的威胁，只怕小丫头回去就会办一场狗肉盛宴。
他知道有危险，但是再怎么说，小丫头今年也十二了，总要自己吃些苦头，而且……
楚衍对扶冉的感情，即便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作为旁观者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爹爹！”
小丫头得到扶夜的允许，声音里都多了几分惊喜，她紧紧地搂了一下扶夜——
“爹爹，等冉儿回来，冉儿会回去漯河村和你们汇合的，冉儿带来的精兵也在漯河村，让王檀和余苏召过来便可。”
“嗯。”
扶夜看着小丫头絮絮叨叨的，眉眼间尽是温柔——
“去吧，爹爹等你。”
…………
……
*
宁泉县，天爻阁。
“啊！！！！！”
“楚……衍！”
阴胜被绑在断龙柱上，四肢都被绑住了，脖子上还套着粗粗的铁链，绕着他身后的那根柱子。
刚刚的惨叫声是因为楚衍挑断了他的手筋。
“楚衍，你个疯子！”
一阵锥心的疼痛过后，阴胜恶狠狠地瞪着楚衍，那个眼神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少年似乎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平静地看着旁边正在烧着热油的两个黑衣人。那两个人似乎察觉到了楚衍的目光，后背一凉，连忙又添了几把柴火进去——
“小，小阁主……马上好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天爻阁的小阁主，他们远在宁泉县，离皇城十万八千里，原本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传说中的阁主和他身旁的阴大人，自然也见不到那位小阁主……
却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阁主和阴大人就来了，随后阁主刚离开几天，小阁主就来了……
真是把他们几个给吓坏了，特别是今夜……
小阁主这个架势应该是要杀了阴大人，他们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号令，但是小阁主一进来就把不听话的人杀了……
下手果断狠厉得就连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都不由得遍体生寒。
反观身受重伤，毫无还手之力的阴大人，他们自然而然就选择了小阁主这一边。
反正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最后的责任也不是由他们来担。
不知道过了多久，热油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温度，开始咕噜噜地冒泡——
“小，小阁主……”
其中一位属下怯生生地走到少年身旁，低声提醒他：“油……油热好了。”
少年半卧在石椅上，脸色苍白如纸，眼尾那颗血痣鲜红欲滴，他静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略有些淡青的眼睑下落了一道阴影，黑衣人在旁边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少年惨白的唇色，忍不住回头给另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神——
这……
他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他身上都是血，腹部的伤口处还流着血，但他那眼神仿佛要杀人，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
“咳咳……唔！”
少年侧了个身，骨节分明的五指捂住薄唇，淤血从他苍白的指缝中渗出来，滴落在地上。
“小，小小阁主！您要不还是先……”
包，包扎一下伤口吧……
后半句话那名黑衣人没有说出口，他不敢说了，因为少年的血眸冷冷地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如置冰窟……
楚衍咳嗽两声，擦了擦唇瓣上的血，慢慢地站起身来——
“阴胜……”
少年在男人面前站定：“你我之间，就在今夜了断吧。”
阴胜紧咬着牙根，他嘴里发出癫狂的笑声出来——
“了断？哈哈哈了断……”
“楚衍，你就该去死，你就该和楚睦鸣一起去死！”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这眼前这个发了疯的男人，薄唇轻启：“为什么恨我？”
为什么从一开始，阴胜对他的态度就充满了恨意，他嘴里口口声声该死的楚府上下，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恨你？因为你是楚睦鸣的儿子，因为你姓楚！楚家欠我的，这是楚家欠我的！”
阴胜的手脚都被废了，他只能拼命的活动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看起来狰狞可怕——
“你爹就是伪君子，若不是他，我们阴府也不会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就剩下我！就剩下我！若不是天爻阁，若不是墨吾道，我也逃不过一死……”
他似乎一直都不曾有过悔意，一直都觉得是楚睦鸣的错：“你爹就是伪君子！你爹害得我家破人亡！与狗争食！”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爹该死，楚府上下都该死，你更该死！”
楚衍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不了解父亲究竟是为什么会让阴家被满门抄斩，但是他确信，父亲一定不会冤枉他人，必然是阴家犯了错在先。
只是，父亲可能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的廉政之举，竟然给楚府带来了灭门之灾……
少年克制着内心的烦躁，脸上依旧是喜怒不显，阴胜这样的人，只会把自己的过错归咎在别人身上，一点也没有再和他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他十几年前带人来灭了楚府，即便命令不是他下的，但他确实是刽子手，这样的灭门之仇，自己断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泼吧。”
他坐到石椅上，半垂着眸子。
“泼，泼泼什么？”
黑衣人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傻傻地问了一句，随后楚衍抬了抬眸子——
“你觉得呢？”
两个人立刻领会，当下就舀了一勺热油——
“楚衍！你敢！”
阴胜死死地瞪着他，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在拉：“你动我，你不想救相清府的百姓了吗？你就不怕天爻阁不给他们乱魂散的解药吗？！”
相清府？
就是那些恨不得他赶快死的那些人？
就是戳着他脊梁骨骂的那些人？
少年似乎觉得可笑一般，从石椅上站起来，接过了黑衣人手里那一勺热油——
“阴胜，你说对了，我已经疯了……”
少年薄唇一勾，血眸看着他——
“如你所愿了……”
“滋啦————”
“啊啊啊！！！！啊！”
热油从阴胜的头上淋了下去，男人的叫喊声顿时充斥着整个石殿，凄厉可怕。
场面太过血腥，两个黑衣人都忍不住别过头去，而少年则是低低地笑着，一勺接着一勺往阴胜头上淋——
“阴胜，好好体会一下被活生生烫死的感觉吧，这还远远不够……”
楚府灭门有多惨烈，他今天就必须死得有多惨！
“小，小阁主！有人来了！”
一名黑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起来，跪在楚衍面前。
“让她滚。”
“可可，可是……”
黑衣人支支吾吾地还没说完，少年就烦躁地一脚踹了过去，他几乎是用了所有理智才没有让自己那一脚使了内力——
“擅闯的，杀了。”
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那个人，黑袍下的双手因为抑制血蚕而在不停地颤抖。
黑衣人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好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一直等在殿外的小丫头手里拿着天爻令，这是她刚刚在巷子捡的，不知道是阴胜的还是阿衍的，但是……
她立刻就知道楚衍是到这里来了，她应该就是上次自己被阿弄绑架了以后，救了自己的那个天爻阁小阁主吧……
“大，大人！”
刚刚那名进去通风报信的人又跑了出来，神色有些为难：“您现在不能进去。”
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女不知道为何有着天爻令，他也不敢轻易就得罪了眼前这个人，可是也不敢违背小阁主的命令。
“为什么？认不得这个令牌了吗？”
扶冉抬了抬下巴，她必须装作自己是个大人物的样子。
“认得认得，可是……”
黑衣人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小阁主说了，擅闯的，杀无赦，所以您就……”
“杀无赦？”
小丫头重复了这三个字，她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星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不去见小阁主，但是，我有天爻令，让你替我做一件事没问题吧？”
黑衣人愣了愣，有这个金桐的天爻令，要他做几件事都没问题啊，这位大人怎么这么问呢……
虽然心里感觉到奇怪，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是。”
毕竟最近来宁泉县的大人物也太多了，他真是轻易不敢得罪人啊！
扶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兔子面具来，递给那名黑衣人，随后趴在他耳边细语了两句……
…………
……
“啊啊！！！”
一锅热油已经见底，阴胜此时的皮肉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皮肉红肿爆涨，外翻流脓，血肉模糊，整个人就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挂着几块碎肉……
进来报信的黑衣人吞了吞唾沫，随后还是壮着胆子走到楚衍身旁——
“小阁主，她硬要进来，已经听您的命令，格杀勿论！”
他双手奉上一个可爱的小兔子面具：“这是她的东西，说是给您的……”
少年一双血眸只是静静地盯着痛苦挣扎的阴胜，薄唇挂着一抹嗜血的残忍笑容，他一点也不在乎旁人说了什么，现在他就想看着阴胜一点一点生不如死。
黑衣人也不敢多说话，只能保持着那个姿势，心里暗暗为外面的那个小丫头感到惋惜——
多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啊，怎么就死心眼看上这个冷血残忍，铁石心肠的小阁主了呢！
楚衍转过身，从刑具台上拿起一把匕首，用手摸了摸刀锋，就这么几秒的时间，他的余光不经意扫到黑衣人手上的那个小兔子面具，顿时瞳孔剧震！
“你刚刚说什么？”
少年心头开始被恐惧弥漫，他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颤抖——
那个面具……
那个面具是小丫头的……
黑衣人：“说，说人已经杀了啊……”
已经杀了……
杀了……
少年周身腾起一股可怕的戾气，他血红色的眸子竟然流下两滴血泪，他苍白的唇瓣颤抖着，右掌就要向着地上那个男人拍去——
“噗……咳咳……”
狠厉的招式没有落在男人身上，少年一瞬间被极大的恐慌和悲痛笼罩，心好像被人一刀一刀地割着，他想杀了那个黑衣人，可是那双颤抖的手竟然连凝力都做不到，他想喊出小丫头的名字，但是一张口就吐出一大口血——
“咳……冉儿……”
不要，不要死……
不可以，不要……阿衍错了……
求你……
从死穴逃脱的黑衣人刚喘过气来，就看着他口中的冷血小阁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虚晃两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猜到楚衍肯定会出来的小丫头早早地就躲在石像后面——
“冉儿……”
“冉儿……你在哪……”
少年满身是血，他似乎站都站不稳，却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慌张失措的神色就好像一个被人抛下的小孩。
“阿衍！”
－－－－－－题外话－－－－－－
大家稍安勿躁，后面保甜，男女主情感一定不会破裂！穷穷觉得……不虐呀，玻璃糖不好吃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少年一瞬间被极大的恐慌和悲痛笼罩，心好像被人一刀一刀地割着，他想杀了那个黑衣人，可是那双颤抖的手竟然连凝力都做不到，他想喊出小丫头的名字，但是一张口就吐出一大口血——
“咳……冉儿……”
不要，不要死……
不可以，不要……阿衍错了……
求你……
从死穴逃脱的黑衣人刚喘过气来，就看着他口中的冷血小阁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虚晃两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猜到楚衍肯定会出来的小丫头早早地就躲在石像后面——
“冉儿……”
“冉儿……你在哪……”
少年满身是血，他似乎站都站不稳，却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慌张失措的神色就好像一个被人抛下的小孩。
“阿衍！”
扶冉看到他这幅样子，哪里忍心继续躲着，连忙走了出来。
少年看到小丫头的一瞬间怔住了，时间仿佛停在此刻，他的眼尾薄红，双手极力地握拳，直到五指深深地嵌入血肉之中，他才陡然地松开手……
楚衍苍白的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来，缓缓地转身准备走进去——
扶冉原本以为楚衍会冲上来抱住自己，没想到竟然是现在这种冷淡的态度，她抿了抿唇冲了上去，从身后搂住少年的腰——
“唔……”
少年隐忍的闷哼声传来，小丫头这才想起来，楚衍的腹部有伤，她慌张地松开手，随后抓住少年的手臂走到前面去拦住他——
“阿衍，阿衍你怎么了？”
少年不回答她，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薄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他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掰开小丫头的手，不由分说地将手臂抽了出来，随后淡漠地走进石殿。
小丫头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什么也不想，咬着下唇跟了上去。
“小阁主。”
三个黑衣人见他回来了，对着他恭敬地行礼。
少年点了点头，假装不在意一般拿起方才那把匕首，余光却悄悄地落在小丫头脸上，似乎想要看她吃惊的表情。
然而，并没有……
楚衍皱了皱眉，随后拿起匕首走向奄奄一息的阴胜，小丫头也走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个只剩下一身烂肉的男人吓得后退了两步，脚踝刚好碰上掉在地上的油锅——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油锅虽然里面已经没有热油了，但到底温度还没有那么快散去，此时还是很烫的，一下子就把小丫头的小腿后面烫红了。
扶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想要去找楚衍呼呼，突然想起少年此时还在生气，只好堪堪停下脚步，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楚衍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控制住自己不立刻冲过去，他闭眼呼出一口浊气，随后睁开眼——
一刀狠狠地剜下阴胜胸口的一块肉。
“啊啊啊！！！”
男人痛苦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石殿，小丫头的心都颤了颤，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看不下去就出去。”
少年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扶冉忍住眼中的酸涩，按捺住想吐的欲望，倔强地摇了摇头。
在那之后，阴胜惨烈的叫声始终没有断过，一刀一刀忍受着凌迟的痛苦——
“楚……衍……”
面目全非的男人那一双眸子却依旧凶狠，没有半点悔意——
“楚家……该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小丫头，血肉模糊的脸上出现一抹极其可怕的笑容——
“楚衍……你还敢面对她吗……哈哈哈……唔！”
阴胜陡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
扶冉握着楚衍的手，将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阴胜的心脏，男人在目眦欲裂中没了呼吸……
楚衍在听到阴胜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惨白，白得几乎快要透明，直到男人在他的刀下咽气，他就觉得忽然之间身上所有的气力都被抽走，迟迟没有处理的伤口开始剧烈地疼痛——
“阿衍……阿衍！”
小丫头看着楚衍瞳孔渐渐涣散，整个人就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虚弱地向后倒去……
好累
好疼……
为什么都要丢下我……
“阿衍，以后楚家就剩你了，你要好好的……”
是娘的声音……
娘，我不要，不要就剩阿衍一个人好不好？可不可以带阿衍一起，娘……
四岁的小楚衍扑了个空，他还是被丢下了……
“小司渊，你的名字真好听！”
这是谁的声音，好温柔……可是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姐姐要走啦……”
姐姐？
是姐姐……
不要……可不可以不走……
不想再一个人了，井底好黑，好冷……
可是，在井底的小楚衍依旧没能够抓住她的手……
又被抛下了，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阿衍，阿衍你怎么了！”
石椅上的少年额头上爬满汗水，忽然浑身都在颤抖，口中不停地溢出乌黑色的血，小丫头急得眼睛通红，手忙脚乱地擦着——
“阿衍，阿衍你不要吓冉儿……”
“咳！”
少年咳出最后一口郁结在胸腔中好多天了的淤血，缓缓地睁开眼睛——
“阿衍，阿衍我在……”
小丫头抚摸着他的脸，忍住喉底的哽咽，但滚烫的泪水还是忍不住落在楚衍的脸上，少年恢复黑色的眼眸渐渐聚焦，涣散的意识慢慢地回笼——
“不哭……”
他抬手擦掉扶冉的泪水，指尖冰凉。
“阿衍……冉儿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少年挣扎着坐起来，腹部的伤口一下子又渗出血来，扶冉想要摁住他不让他乱动，却在下一秒，少年的唇就贴了上来……
好凉……
还有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为什么
他的动作明明温柔又细致，却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和绝望——
阿衍他好像……
很难过……
他的心似乎千疮百孔，浑身是伤，那悲伤浓烈到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笨拙地捧住他的脸，慢慢加深这个吻……
阿衍，对不起……
这次冉儿真的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我们的全部，冉儿都想起来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小丫头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楚衍松开了她，深邃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良久——
“问吧……”
他抬手擦了擦扶冉的粉唇，指腹有些粗粝，随后别过头去。
小丫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抓住楚衍的手往自己的脸上带，随后白嫩的小脸蹭了蹭他的掌心——
“阿衍，看着我。”
少年没有听她的话，依旧是低着头，他的左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血蚕发作起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他自己也很清楚……
最难受的就是在自己清醒的时候却能够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失去理智之时所做的一切。
他差点杀了她……
他在她的面前，差点杀了王檀……
他知道小丫头想问什么，她肯定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凶暴，为什么会对王檀下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是天爻阁的小阁主，为什么会和阴胜有关系……
好多好多，他所深藏多年的一切，他偷偷藏起来的另一面，很快就要彻底展现在她面前了……
他怕……
怕扶冉的神色，即便她只是露出一瞬间的厌恶和失望，楚衍觉得自己都没办法承受……
扶冉看楚衍迟迟不愿意抬起头，心里也知道他在怕些什么，自己确确实实是很想知道那些事情，但是，比起那些，现在更重要的是楚衍。
“阿衍，是不是很疼？”
一想到自己竟然朝着楚衍的小腹捅了一刀，还那么深，她就心疼得不行，心疼又自责。
少年忐忑了这么久，似乎没有想到小丫头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他抬起那张苍白的小脸，愣愣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问你话也不会说了，臭阿衍，跑过来江南做什么！来挨刀子的吗？”
扶冉吸了吸鼻子，本来想忍住不哭，但是低头看到少年的小腹伤口又裂开渗血了，她竟然憋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伤口又流血了！谁让你一醒过来就亲我的，你怎么……你，你色狼！呜呜呜……”
楚衍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以后不亲你了。”
他只是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痛苦的梦，那种不断被抛弃，不断经历失去的悲痛和无奈太过于强烈，所以睁开眼以后看到的小丫头，几乎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亲？怎么又不亲了呜呜呜……”
楚衍：“…………”
那他下次到底是亲还是不亲啊……
“小阁主，没事吧？”
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哭声，下属连忙跑了进来，听这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阁主死了呢……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家小阁主温声细语地在哄那个小丫头，直到眼神落在他身上才冰冷起来——
“滚出去。”
“是！”
好憋屈，这就是不被爱的感觉吗QAQ
扶冉毫不客气地揪了楚衍的衣袍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少年纵容着她，被她这么一哭闹，好像回到了皇城的时候，心情似乎也没有刚刚醒过来那么忐忑不安了。
小丫头拉过少年的左臂，不由分说地把他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阿衍一直都是这种病态的苍白……
但是干净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一个疤，还有一处被绷带缠住的伤口，似乎也很深……
左手臂上的伤口，阿衍也有吗？
但是，那天晚上在万国寺抓她的那个人手臂上是没有小兔子疤痕的。
“好丑。”
扶冉实话实说，当时她还小，自然画得不好，只是没想到她的随手一画，竟然被楚衍一刀一刀刻了下来……
楚衍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道疤，眉目温柔了许多：“不丑……”
“当时太小了，画技拙劣，阿衍要是喜欢，冉儿现在每天给你画一只。”
少女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拆开手臂上的伤，看得出来这个伤口只是被很潦草地处理了一下。
“啊，别拽呀！”
楚衍忽然抓住扶冉的手，吓得小丫头惊呼出声——
“你拽我干嘛，伤口不疼吗？”
少年此时无暇顾及什么伤口了，他的琉璃眸子亮亮的，带着几分期许和小心翼翼——
“你刚刚说的是……当时太小了，所以画技拙劣，你的意思是……”
“是冉儿画的。”
扶冉轻轻地掰开少年的手，随后将手臂上的绷带拆完才认认真真地对上他的眼眸——
“冉儿都想起来了……”
她轻轻地搂住楚衍，谨慎不碰到他的伤口，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才稍微用了点力——
“阿衍是小时候被冉儿忘掉很多次的哥哥……”
“是总会偷偷替冉儿出头的小阿渊……”
“是清冷傲娇，悄悄给冉儿写课业的少师大人……”
“是在冉儿被人绑走后救下冉儿的天爻阁小阁主……”
“冉儿……”
楚衍的喉结上下颤了颤，口中干涩得不行，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什么小丫头会突然一下子就全都想起来了……
“阿衍，不要管冉儿怎么想起来的。”
小丫头从他怀里抽离，随后捧住他的脸迫使他和自己对视——
“就想告诉你，不管阿衍是谁，会变成什么样子，做了什么事情，冉儿都会喜欢阿衍，陪着阿衍，我不害怕，也不后悔……”
“所以，阿衍不要推开我，不要一个人去承受了好不好？”
楚衍抿唇不语，他引导着小丫头的手，让她的指尖触碰自己眼尾那颗泪痣——
小丫头记得，这颗痣昨晚的时候是血红色的……
“确定吗？即使我变成昨晚那副模样……”
他的声音竟然微微颤抖，像一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什么样子？妖孽邪魅的模样吗？”
小丫头挑逗着他，手不安分地滑落至少年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嗓音清甜调皮——
“除了凶了点，我都挺喜欢的~”
“好好好，冉儿不闹了！”
察觉到楚衍皱起的眉头，怕他生气，小丫头连忙收回罪恶的手，随后就竖起三根指头，郑重其事——
“不论阿衍是什么样子，冉儿此生都只心悦阿衍一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所以，阿衍不要推开我，不要一个人去承受了好不好？”
楚衍抿唇不语，他引导着小丫头的手，让她的指尖触碰自己眼尾那颗泪痣——
小丫头记得，这颗痣昨晚的时候是血红色的……
“确定吗？即使我变成昨晚那副模样……”
他的声音竟然微微颤抖，像一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什么样子？妖孽邪魅的模样吗？”
小丫头挑逗着他，手不安分地滑落至少年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嗓音清甜调皮——
“除了凶了点，我都挺喜欢的~”
“好好好，冉儿不闹了！”
察觉到楚衍皱起的眉头，怕他生气，小丫头连忙收回罪恶的手，随后就竖起三根指头，郑重其事——
“不论阿衍是什么样子，冉儿此生都只心悦阿衍一人！”
楚衍看着小丫头认认真真的模样，眼眸中星光闪烁，他缓缓地抚上那三根指头，轻轻地按了下来——
“不要轻易发誓……”
他会当真，会发了疯地想要得到她……
“为什么？”
小丫头不满地凑过去：“阿衍不相信冉儿吗？”
少年摇了摇头，柔声道：“一直相信冉儿……”
一直爱着冉儿，一直守护着冉儿，但其实，现在想想的话，守护扶冉的那个人不是他也可以……
有王檀，有宋瑾之，甚至是妙辞之，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比他更光明正大地守护着扶冉，比起他那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家仇国恨，一身病痛，他们更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而且，如今也晚了……
圣旨下了，没有办法扯回的，即便商清皇反悔，也是没有用的。
扶冉知道楚衍心里总是考虑太多，一直是这种别扭的性格，心里藏着一堆事情却都不愿意和别人说，但她今天非得问清楚了不可。
其实她脑海中的记忆还是有些零乱的，刚刚楚衍睡着了之后，系统还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梳理一下……
“阿衍，冉儿一直记得小时候，除了你和阴胜，还有一个人……”
她顿了顿，见楚衍没有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她才继续问道：“那个人是谁？”
“墨吾道。”
楚衍没有打算隐瞒她，这些事情只要小丫头想知道，他都会如实相告的。
“阿衍，你可以不可以……可不可以从头到尾和冉儿说一说？”
扶冉窝到少年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似乎已经打算听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小丫头这样倚靠着他，怀里温软，楚衍眉眼都舒展开来，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逗一逗这个小丫头，于是道——
“从哪里开始讲好呢……”
“还记得，我有一个青梅……”
扶冉立刻坐直了身子，柳眉倒竖：“我呸！”
“哪里来的青梅，哪里来的！阿衍你是不是找揍！”
看着小丫头在眼前暴跳如雷，像一只小奶喵一样张牙舞爪的，少年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起来，他淡笑着摸了摸扶冉的头——
“不许碰！”
小丫头气鼓鼓地躲开了，随后可能是越想越生气，一下子就变得委屈起来，粉唇一扁，泪眼汪汪地看着楚衍——
“阿衍又哪里来的小青梅呜呜……”
“覃失音不说，妙清夜也算了，怎么又来一个小青梅啊呜呜呜……”
“乖，不哭了冉儿。”
楚衍似乎没想到小丫头的反应这么大，他只好把人拉到怀里哄：“骗你的，从始至终只有冉儿一个人。”
扶冉一下子就被哄好了，她乖乖地趴在楚衍怀里，被少年好闻的悬铃木香包裹着，竟然有了一丝困意，但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听楚衍“坦白从宽”。
“墨吾道就是大国师，也是天爻阁的阁主，阴胜是他的心腹，十几年前，阴胜带人抄了楚府，百来口人，只剩下我……”
没想到记忆里那个人竟然就是大国师，是宁叔叔……
难怪他一见面就出手帮自己，连哄带骗地要自己去当他的什么圣女，原来是旧相识啊。
还有那个狗阴胜，原本以为他只是对楚衍有意见，所以欺负打压他就罢了，竟然还杀了楚衍的家人……
小丫头抱着楚衍的手又紧了一些，鼻尖有些酸涩：“阿衍，以后冉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
楚衍抚摸着她的脸颊，心里的郁结被驱散大半——
幸好遇见她了，也幸好她成了自己心里的执念，所以他才能够承受这些，才能活到现在……
“我是天爻阁的小阁主，这个冉儿已经知道了，墨吾道拿血蚕来控制我，血蚕发作起来……就像昨晚那样，失去理智，不受控制，心里的欲念和梦魇会被放大好几倍……”
“但，真正控制我的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冉儿还记得相清府吧，相清府中的北相旧民都需要天爻阁给的乱魂散解药来续命，若是我不替他做事，那解药……”
“阿衍，我知道。”
扶冉打断他，她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了，墨吾道就是最终的大反派，不管是出于任务还是出于私心，她都必须得采取行动了。
楚衍身上藏了太多太多，就像是他的伤疤一样，扶冉不忍心一道一道地揭开，与其让他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还不如自己问一些重要的东西就好了。
“阿衍，这次爹爹出事，是不是墨吾道和阴胜策划的？”
她现在最想知道这个，最想知道那个要害爹爹的人是谁。
“是……”
楚衍点了点头，继续道：“怀水县的疫病也是阴胜的手笔，但是……”
他眉眼不禁皱起：“方才我还没有拿解药……”
他控制不住想要杀掉阴胜的冲动，虽然最后是小丫头握着他的手杀了阴胜，但到底是他自己失去理智了……
“没关系，只要是毒，就一定会有解药的。”
扶冉拍了拍楚衍的肩膀，意思是让他不要有自责的心理，再说了……
人应该算是她杀的。
楚衍点了点头，苍白的薄唇抿了抿，似乎在斟酌这个消息要不要和小丫头说，斟酌到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冉儿，永宁公主的尸身一直在墨吾道那里。”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什么？！”
小丫头心里一惊，她的娘亲竟然不在皇陵里，为什么会在墨吾道那里？他把娘亲从皇陵里偷出来到底是什么居心？他和娘亲到底有什么渊源？
似乎察觉到小丫头的震惊和疑惑，楚衍抬手摸了摸她的肩膀：“我不知道墨吾道和永宁公主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尸身确实在他那边，具体的位置我不太清楚……”
“是不是，血潭里面的那个人……”
小丫头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人影，是在血潭之中，但是她又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如今听阿衍提起来，隐隐感觉她就是娘亲……
楚衍皱了皱眉，他也是一次偶然之中看到的，因为看到了小丫头娘亲的画像，所以才确定那个人是永宁公主，只不过他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当初是蒙着眼睛被带去的，暗无天日地关了两年……
“是石牢吗？石殿之中……”
他隐隐有些印象。
“石殿……”
扶冉喃喃道，她只记得当时的感受是有点冷，有点凉……
“对，是石殿，冉儿想起来了，好像还有个小女娃……”
楚衍眼神一凛，但是又很快就恢复正常——
那个小女娃，应该就是覃失音……
当初他们俩意外地都被墨吾道抓走了，因为相识一场，所以墨吾道以她的性命来威胁，这样即便楚衍想自杀了事都不能……
楚衍叹了口气，似乎不太想回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并且关于这些，就没必要让小丫头知道了，不然一会她又要哭鼻子。
“冉儿也不记得是什么地方了，到时候我们再和爹爹说，让爹爹派人去查。”
扶冉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起来，她对于自己怎么被墨吾道带走的经过毫无印象。
“我身体有些特殊，冉儿应该也感觉到了……”
楚衍忽然开口，打断了扶冉的思绪，小丫头知道他说的特殊是什么意思……
阿衍是药人，他的血很特殊，似乎可以解毒……
于是小丫头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正事：“对了阿衍，尘风中毒了，我们得快点回去了，虽然冉儿已经喂他喝下了阿衍的血，但是余毒还在体内。”
虽然余毒对于尘风的性命已经不造成威胁了，但是体内的毒要是不清除，很容易就留下一些什么病根……
“嗯，那我们走吧。”
如今也没有别的事情了，阴胜的死，墨吾道会算在扶夜的头上，所以不会对相清府的人动手，但是……
他必须得提醒扶夜最近要小心。
“小阁主！”
一名黑衣人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女娃——
“小阁主，那阴大人带来的这个小孩怎么处置？”
楚衍冰冷的眼神落在那个小孩身上，似乎对于阴胜有关的一切都感到厌恶。
“萍儿？”
扶冉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家伙躲在这里，这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就是有点费阿衍……
“阿衍，这个人欺负冉儿！”
楚衍此时还坐在石椅上，小丫头亲昵地抱住楚衍的胳膊，随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竟然有点祸国妖妃的样子了。
萍儿也没想到能够在这里碰上扶冉，更没有想到天爻阁的小阁主竟然跟她是一伙的……
“哪里有欺负你，你血口喷人！”
明明是她罚自己跪了整整两个多时辰，还让她吃了那么多的冰糖葫芦，差点没有反胃死，如今倒是说她欺负人！
扶冉见这个小孩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想来是她完全把自己陷害过爹爹并且冒充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呵呵，脸皮也是有够厚的。
“阿衍，他就是欺负我，我不管。”
扶冉故意不说萍儿做了什么，她就是想知道，现在这个场景看起来是自己在欺负一个四岁小孩，然后还倒打一耙，楚衍会怎么处置萍儿。
只见少年好看的眉眼蹙了起来，似乎没有想到自家小孩会去欺负一个四岁小女娃，也没有想到自家小孩会被一个四岁小女娃给欺负了……
他捏了捏少女的手以做安抚——
小丫头是第二次这副样子跟自己告状了，第一次已经是好几年前，他还是司渊的时候。
“她如何欺负你了？”
萍儿似乎没有想到少年竟然会开口问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窃喜：“她罚我跪，罚我吃了一堆糖葫芦！”
扶冉听到这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开心地甩开楚衍的手——
“不理你了，我自己回去！”
少年浅笑着手臂一捞，又重新把小丫头圈在怀里，随后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畔——
“我们冉儿做得真好……”
少年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充满着蛊惑，对于扶冉来说就像是罂粟花一样致命的吸引。
看到少女的耳尖通红，楚衍也不忍心再接着挑逗她了，恢复一贯清冷的神色，冷冷地看着萍儿——
“把她拖出去杀了吧。”
萍儿瞳孔瑟缩，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要杀了她……
这个人，残忍得就像个恶魔……
“阿衍。”
扶冉喊住他，似乎也是没有想到楚衍竟然轻易地就准备杀了萍儿，在他眼里，萍儿应该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而已……
“不用杀了她，带上她吧，她还有用。”
就算要杀她，也要把她带到扶夜面前去好好地认错赔罪！
“好。”
楚衍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方才也不过是吓吓小丫头罢了，自己倒也还没到对一个四岁小女娃下死手的地步。
…………
……
“尘风，你感觉怎么样了？”
扶冉小心翼翼地把白瓷瓶里的血给他喂下了，别的不说，就这一小瓶血，她都要心疼死了……
阿衍受伤那么严重，若不是阴胜死了讨不到解药，打死她也不舍得让楚衍再流一滴血……
“多谢小郡主，已经好多了，应该很快就恢复……”
尘风温润地笑了笑，对着一旁的少年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这血倒是管用。”
扶夜从门口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楚衍身上：“不如给王檀也喂下吧，毕竟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
“爹爹！”
小丫头连忙跑到楚衍身旁扶住他，随后便是一副护犊子的表情——
“阿衍也伤得很重，他已经失血过多，不可以再让他放血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尘风，你感觉怎么样了？”
扶冉小心翼翼地把白瓷瓶里的血给他喂下了，别的不说，就这一小瓶血，她都要心疼死了……
阿衍受伤那么严重，若不是阴胜死了讨不到解药，打死她也不舍得让楚衍再流一滴血……
“多谢小郡主，已经好多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
尘风温润地笑了笑，对着一旁的少年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这血倒是管用。”
扶夜从门口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楚衍身上：“不如给王檀也喂下吧，毕竟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
“爹爹！”
小丫头连忙跑到楚衍身旁扶住他，随后便是一副护犊子的表情——
“阿衍也伤得很重，他已经失血过多，不可以再让他放血了！”
楚衍身体里本来就有那个什么血蚕，昨晚又被她狠狠捅了一刀，现在简直是新伤叠旧伤，刚刚过来漯河村，都是自己扶着他走过来的……
小丫头看了一眼楚衍苍白的唇色，她搂住少年，紧紧捂着他的手，一副怎么样都不可能退让的表情。
“监国大人，我的伤没有大碍的，休养几天就好了。”
王檀一点都不想让小丫头为难，当下就笑着摆了摆手——
“在军营里更重的伤都受过，现在不过是伤了点皮毛而已，还不及我爹一顿抽的……”
听到王檀这样善解人意的一番话，小丫头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个举动多少有点伤王檀的心了……
“王檀，冉儿不是那个意思……”
小丫头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是，你和阿衍在冉儿心里都是特别重要的人，冉儿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她刚说到这里，就察觉到楚衍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小丫头立刻反应过来想要改口——
“冉儿意思是，王檀是冉儿很重要的朋友，阿衍是冉儿的心上人……”
楚衍的耳尖一红，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咳咳！”
站在一旁的扶夜冷冷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对小丫头后半句话感到不满——
十二岁的臭丫头懂什么叫心上人！
扶冉：“…………”
好了，这下她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向着谁都是个错！
她生无可恋地伸出细白小手，道：“要不你们放我的血吧？”
“哼。”
扶夜冷哼一声，也不再为难楚衍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血，只不过是想看看他的态度罢了，谁知道自家宝贝女儿胳膊往外拐这招倒是学得好。
“爹爹，你很早就恢复记忆了吗？”
扶冉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扶夜是很及时出现的，总不能是突然之间睡了一觉就想起来所有事情吧……
所以，他肯定是之前就在装！
“嗯。”
扶夜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没有对自己骗了小丫头有一点点愧疚。
“哦。”
扶冉不开心地应了一声，委委屈屈地窝到楚衍怀里——
爹爹真是太过分了，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他竟然还瞒着自己，害自己担惊受怕了半天，真的就以为扶夜忘记了，不要她了……
“对了，楚衍……”
王檀忽然想起来昨夜和楚衍交手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圣旨……
“你说的圣旨是什么？”
闻言，楚衍的目光顿了顿，看来王檀对于商清皇的赐婚毫不知情，那么这道圣旨应该是镇国大将军的手笔了……
少年抿了抿血色淡淡的薄唇，低声道：“圣旨……是皇上下旨，给你和小丫头赐婚了。”
扶冉：“！！？”
不只是小丫头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惊讶住了——
商清皇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给小丫头赐婚，而且还是在扶夜下落不明的情况下？
“扶冉，不是我……我没有和皇上说什么……”
王檀怕小丫头误会，连忙先她一步开始解释，随后沉思片刻：“应该是我爹……”
一定是爹爹知晓了他的心意，所以用什么条件来让商清皇给自己和小丫头赐婚了……
“阿衍……”
小丫头抓住楚衍的手，眉眼间尽是慌乱和心疼：“冉儿不知道……不知道竟然除了这样的事，冉儿回去就和皇舅舅说清楚……大不了……”
大不了就抗旨拒婚！
但是因为王檀在这里，所以小丫头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这件事不是王檀的错，她已经伤害他了，不想再让他难堪，可是……
她的阿衍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来到江南找她的……
只怕他醒过来以后知道自己偷跑来江南，并且连宋瑾之都没有带，只带了王檀，随后还有商清皇下的圣旨，他心里早就翻江倒海，满腹辛酸了……
“我知道。”
楚衍拍了拍小丫头的手，他现在已经知道是什么状况了，和小丫头王檀都没有关系。
“爹爹……”
小丫头遇到事情了，也顾不上和扶夜赌气了，她知道现在应该紧紧抱住谁的大腿事情才能够有回转的余地——
“冉儿不想嫁，你回去和皇舅舅说一声好不好……或者，你现在就给皇舅舅写一封信，反正也要报平安不是？”
小丫头抱着扶夜的小腿，俨然一副他要是不答应，她就绝对不放手的表情。
扶夜俯下身来，凤眸之中带了点笑意，柔声问道：“冉儿是不想嫁人？”
扶冉想了想，点了点头，“不想……爹爹帮帮冉儿吧~”
扶夜大手一捞，直接将小丫头抱了起来放到怀里，薄唇微勾：“那好，那我们冉儿就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在千鸾宫陪着爹爹。”
扶冉：“？？？”
“不是，爹爹，冉儿不是这个意思……”
小丫头连忙摆手，有些急切地看了楚衍一眼，少年面对扶夜也只能够紧抿薄唇，表面上虽然是不动声色，但是小丫头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爹爹，冉儿要嫁给楚衍！”
她索性摊牌了，反正她和楚衍两情相悦这件事情宫中已经人尽皆知了，她才不信扶夜会不知道。
“楚衍？”
扶夜的目光一冷，薄唇勾起的弧度缓缓消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行！我和阿衍都见过娘亲的了！我们两个是娘亲允许的！”
小丫头连忙挡在楚衍面前，生怕扶夜生气了真的对楚衍下手，如今她也顾不上别的了，话还没有经过大脑就直接说了出去。
但是，她也确确实实见过娘亲，楚衍也见过，所以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俩一起见过家长的了！
反正娘亲又没有像爹爹那样暴跳如雷，那就说明她是同意的了！
“你说你……你说你们见过谁了？阿宁她……”
听到小丫头的话，扶夜的指尖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他的阿宁……
于是小丫头又把方才楚衍跟她讲过的事情全部和扶夜复述了一遍，特别是关于自家娘亲的部分，因为她知道，扶夜一定特别想知道关于永宁公主的事情。
“墨吾道！”
扶夜一掌拍在床上，他的眼瞳泛起血丝，看着有些阴戾：“他竟然把阿宁的尸首挖了出来！那个混账！”
当初他是亲眼看着阿宁下葬的，他甚至与她一同躺在棺中，心如死灰的他若不是担心扶冉年纪尚小无人托付，当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跟着阿宁一起葬了……
生不能相守，至少死后能够同棺……
这对他而言，也已经足够了，能够曾经拥有那么好的女孩子，死后能够继续守着她，他没有遗憾……
所以，当时他不只是看着阿宁的棺椁被封入皇陵，借用职务之便，他还放了一具空棺材下去，就在阿宁身旁——
那是扶夜早早就为自己准备的……
当时他亲眼看着自己和阿宁的棺椁入皇陵的，在那以后，他还在皇陵门口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却没想到……
墨吾道竟然能够把阿宁的尸身挖了出来！竟然能够做出这样可恨的事情！
“爹爹，你先别动怒。”
扶冉连忙走过去给扶夜顺顺气，她知道扶夜现在恨不得立刻回宫杀了墨吾道，只是……
“爹爹，娘亲和大国师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把娘亲的尸首偷出来，而且还……”
那么可怕地把她泡在血潭之中，甚至像是一种奇怪的巫术……
扶夜凤眸冰冷，后背上是小丫头温热的小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他闭上眼睛缓了几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墨吾道是阿宁的弟弟。”
弟弟？！
难道大国师竟然也是她的皇舅舅？！
这么说的话……
小丫头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楚衍，如果墨吾道是娘亲的弟弟，那么不论他的人如何，到底都是自己的舅舅，可是他又和阴胜是一伙的，杀害了楚衍的家人……
如果这么算来，她和楚衍岂不是隔着真正的家仇国恨了……
察觉到小丫头的视线，楚衍和她对视两秒，温柔一笑，做了个口型——
“别怕。”
他知道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无非是害怕墨吾道要是真的成了她的皇舅舅，自己和她是不是就成了真正的仇人，两人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但是，即便墨吾道真的和小丫头有血缘关系，那他的仇也算不到小丫头头上。
她是自己守护了十几年的小孩，她在他心里是最干净的，和世间的一切污秽无关。
“墨吾道并非是阿宁的血缘至亲，是阿宁救下他，两人才有了交集。”
扶夜捏了捏眉心，他知道的其实也太多，商宁向来不会什么事情都跟他说，更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解决了所有，安排好了所有，最后才给他一个不冷不淡的通知……
她一直都是这么任性，任性到最后，他都不明白她的心是否有一刻在自己身上停留过……
不是亲弟弟就好！
小丫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墨吾道和娘亲并非亲生姐弟，那墨吾道对娘亲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是偏执的占有，病态的喜欢，这绝对超过了一个弟弟对于姐姐的喜欢！
否则，他不会诱导自己喊他“爹爹”，不会把自己拐到他身边去，不会宁愿扰了娘亲的安宁也要把她从皇陵之中带出来，不会把一具尸体放在身旁多年……
他喜欢娘亲，所以他恨爹爹，想要取代爹爹，但是因为自己身上还流着娘亲的血，自己是娘亲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念想，所以他才多次没有对自己下手，甚至当初碎玉轩一事，他还出手帮了自己……
如果代入了这样一层关系，那么很多事情都说的通了……
墨吾道，就是娘亲信里所说的那个人！
但他作为商清国的大国师，更是天爻阁的阁主，然而天爻阁的势力遍布范围不仅仅是商清，所以她要是想扳倒墨吾道，把娘亲救出来，还需要和爹爹从长计议。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怀水县的疫病，如果是中毒的话，那就需要找到对应的解药了，只有把怀水县的疫病解决了，他们才能够返回皇城。只有回到皇城，她才能够和皇舅舅说清楚关于赐婚的事情，才能够从长计议。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怀水县？”
仅仅通过桑子一个人，他们很难找到对应的解药，而且桑子虽说误食了后面那片竹林中有用的草药，但是他却不记得是哪一种了……
后山的草药又那么多，他们不可能再一种一种去尝试了。
如今从桑子一个人的身上是没有办法看出到底中毒的特征是什么，他们还是需要进入怀水县一探究竟。
更重要的是，怀水县已经断联断粮多日，里面的情况只怕已经很糟糕了。
“怀水县……”
扶夜喃喃，但迟迟说不出话来，他此时心绪大乱，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没能够保护好阿宁，甚至连她死后的尸身都没能够守住……
“小郡主。”
尘风从床榻上下来，走到小丫头的身旁，轻声道：“我们先出去吧……”
他朝着王檀，楚衍和余苏使了使眼神，几人心中了然，小丫头虽然担心，但是也听从了尘风的建议——
给爹爹一点时间，让他缓一下……
几人走出屋子，正好看到被绑在院子里的萍儿——
“她怎么还在这？”
余苏皱着眉头，如今看这个丫头是越看越不顺眼。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几人走出屋子，正好看到被绑在院子里的萍儿——
“她怎么还在这里？”
余苏皱着眉头，如今看这个丫头是越看越不顺眼。
“我带来的，她躲在天爻阁里，跟阴胜是一伙儿的。”
扶冉睥了萍儿一眼，随后偏过头看楚衍：“阿衍，可以自己站稳吗？”
少年捏了捏她搀扶着自己的手，毫无血色的唇弯了弯——
“无碍。”
小丫头松开他的手，走到萍儿旁边，她蹲下来，一刀划开绑着萍儿的绳索——
“等会进去和我爹爹道歉，至于爹爹最后要怎么处置你，这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萍儿皱着眉看着自己被勒红了的双手，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情愿，小丫头眉头一挑，霸道地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用力——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最好诚恳一点让我满意，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身后那几个人里扫了一下，小丫头松开手，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别看了，他们不会救你的，要是我想杀人，他们只会帮着我一块儿放火。”
“那你就动手吧，废什么话？”
萍儿冷哼一声，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她如今计划败露，扶夜也不可能再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了，而阴胜也已经死了，她的杀父之仇也算是借着扶冉的手报了。
她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了，与其顶着这样一副身体生活，还不如给自己一个了断……
“我记得，你的娘还在怀水县。”
尘风看着萍儿，似乎不明白她这样一副没有牵挂的表情是为何。
“没有。”
萍儿冷冷地否认了。
她没有娘亲，她只有爹爹。
从那个女人嫌弃她，对自己不好开始，她就不再是她的母亲了。
她所谓的娘，说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怀的她妹妹，可是后来自从有了另一个女儿，另一个完全健康的女儿……萍儿就彻彻底底变成那个家里格格不入的人，三泗大多数时候不在家，他不知道萍儿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潜移默化之中早就不是那副天真的模样了。
如今，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冉儿。”
身后传来扶夜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
“准备动身吧。”
扶冉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走到王檀身边：“你伤还没好，不要太多走动了，把令牌给冉儿，我去将士兵们叫过来。”
王檀摆了摆手：“没关系，伤不碍事，我去就行了。”
“慢着。”
扶夜走过来，在楚衍身旁站定，只是淡淡地看了少年一眼，随后才道：“不要大张旗鼓过去，怀水县如今都在营程的掌控之中。”
尘风点了点头：“对，如今和营程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他已经知道了监国大人和我都还活着，所以肯定在怀水县布下陷阱了，只怕宁泉县那里也已经去了人。”
小丫头皱了皱眉：“宁泉县？你们见过他了？”
尘风点了点头，回想起昨天的事情，道：“对，昨夜和阴胜交手之时，他忽然出现了，似乎跟阴胜是一伙的，若不是监国大人及时赶到，只怕尘风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扶冉恍然大悟，难怪尘风武功那么好还会受伤，原来是阴胜那家伙不讲武德了。
“那我们偷偷进去，可是要怎么进……我们人这么多，但不带人又不行……”
毕竟怀水县到底有多少敌人还不确定，而且百姓可能已经开始暴乱，必须得有人能够控制住他们。
扶夜冷冷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小丫头：“怎么进去，这不如问问你那重要的心上人？”
扶冉：“…………”
爹爹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就这么酸呢，多大的人了还和阿衍争风吃醋啊……
“阿衍，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小丫头连忙跑向楚衍，用身体隔开了扶夜和少年，随后搀着少年的胳膊——
阿衍的脸色很差，真害怕他一会就晕了过去。
“嗯，我这有张图。”
楚衍眉眼清冷，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扶夜——
这是他从天爻阁拿的，天爻阁有的任务是需要背地里进行的，所以阁中对于周边郡县的地形和守备十分清楚，全部都有记录在册。
这是他……
替墨吾道杀人的时候知道的。
扶夜似乎看穿了一切，但他什么都没说，静静地接过那张图纸——
“监国大人……”
一直在旁边的萍儿忽然开口，众人的目光都向着她看去。
“其实，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不会被发现的。”
她没有骗人，她对于怀水县的地形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
扶夜凤眸深邃，他不过是静静地看了她三秒，薄唇轻启：“不必。”
闻言，萍儿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其实，她没有想过要害扶夜的，毕竟，扶夜是除了三泗以外唯一对她好的人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难道她明知道那里危险，自己也不过只是一具四岁的身体，怎么可能会自己跑到河水旁嬉戏，又怎么会掉进河里碰巧被扶夜救了上来……
无非是她的娘，她所谓的娘亲，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累赘了，丢人了，她希望自己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
所以，她把她推了下去，这才有后来她和扶夜的第一次遇见。
若不是阴胜以她爹爹的性命所迫，她怎么会想欺骗扶夜，欺骗这个在绝望之时救了自己的人。若不是想卧薪尝胆，找机会杀了阴胜，替自己爹爹报仇，她也不会引扶夜涉险……
她其实，真的没有想过伤害扶夜……
如果她真的想伤害扶夜，就不会自从到了漯河村就没有联系过阴胜，因为扶夜身上有伤，她怕阴胜来了便会直取他的性命，她不想扶夜死……
但是，不得不承认，冒认是扶夜的女儿是出于她的私心……
她真的很想体会一下扶冉那样的生活，想要知道被那么多人宠爱是什么感觉，想要知道有一个时常陪在身边又疼爱自己的爹爹是什么感觉，想要谁都没有办法欺负她。
第二百五十章
她想要利用扶夜给三泗报仇，想要成为扶夜的女儿，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所以，跟扶夜在漯河村的时候，她甚至都想过，要不就不要复仇了，不要让扶夜想起来了，只有她跟他两个人，就一直一直这么平平淡淡又安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会做很多事情，她也会对扶夜很好很好，扶冉能做的她也可以做，她可以成为扶夜真正的女儿……
可是，这一切从尘风的到来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秘密被人知晓，她的不堪又一次在旁人面前揭穿，但奇怪的是，尘风并没有把她冒充的事情说出去，他们三个人甚至一如既往地和谐平静……
就在她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平静美好地过下去的时候，扶冉来了……
扶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找到了这里，她明明嚣张跋扈，却能够散金济贫，她明明任性妄为，却总是能够替他人着想，她那么美好，那么灵动，和这样的自己格格不入……
可是，为什么她享尽荣华富贵，受尽万千宠爱，但还是要过来抢走她仅剩的最后一点美好？！
扶冉拥有那么多，可是她只有扶夜！！
萍儿眸中凶光毕露，她悄悄地握紧暗袖之中簪子，随后提起一个歉意的笑容来——
“小郡主……”
萍儿朝着扶冉走去，扶夜似乎对于她十分反感，当下就转过身走开了。
“怎么了？”
扶冉看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萍儿，似乎不明白她突然喊自己是要做什么。
“其实，萍儿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你，萍儿不该……”
距离刚好，她握紧手中的匕首，凶态尽显：“我不该让你活着！！你应该被阴胜杀死！！”
事发突然，一把呈亮的匕首对着小丫头的腹部捅去，在扶冉脑子里响起系统的警示音的时候，腹部已经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唔……”
“冉儿！！”
她看到爹爹和王檀都朝着她跑过来，也不知道力气怎么会流失得这么快，她已经站不住了，身体向后倒入，原以为会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却不料倒入了一个有些凉薄的怀抱，那个人有好闻的悬铃木香，那个人眼尾有一颗好看的泪痣，那个人身体已经虚弱得搂不住她，只能把自己垫在她身后……
“混账！”
余苏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萍儿的胸口上，后者飞出去好几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他还想冲过去打人，却被尘风按住了肩膀，他愤怒地抬眸——
“我来。”
尘风的眼眸之中满是杀气，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杀过一个人！
“冉儿……冉儿，爹爹在这……”
扶夜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扶起小丫头，腹部的匕首没有拔出来，伤口火辣辣地疼，那种刺痛和焦灼使得小丫头很快要散去的意识又聚拢回来——
扶冉扯了扯唇角——
身体真是太差了，不过是被捅了一刀就这样受不了……
可是，好疼呀，她捅阿衍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么疼……
只是一刀便如此难以忍受，那她的阿衍呢……他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冉儿……”
楚衍从地上爬起来，他那双澄澈的琉璃眸中满是惊慌失措，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一瞬间就褪去所有的血色，他剧烈地颤抖着，就连唇瓣都在颤抖……
“阿衍……”
扶冉握住少年的手，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的无助和恐慌，只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这下……好了……是，情侣伤口了……”
“王檀，去把刘婆叫过来！”
扶夜将小丫头打横抱起，径直走进屋里，楚衍躬身痛苦地跪在地上，他体内的血蚕竟然又开始发作了！
“我扶你进去。”
余苏想要伸手扶他，却被楚衍反过来紧紧抓住——
少年的眼眸开始泛起血色：“把我绑起来！”
血蚕越来越凶猛，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不知道发作起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了。
余苏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好，你再忍忍。”
他很快找来一条粗绳，一圈又一圈地绕过楚衍的身体，最后在他身后打了一个死结。
刘婆婆来得很快，是被王檀一路背着跑过来的——
王檀看着树下血眸可怖的楚衍，皱了皱眉，他先让刘婆婆进入屋里给小丫头看伤口，随后走了出来——
“我带你进去里面吧。”
楚衍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他还是不太想让小丫头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我觉得……她需要你陪。”
因为即便是在刚才，他和扶夜都围着小丫头的时候，她开口依旧是喊楚衍的名字……
屋里的气压很低——
刘婆婆在心惊胆战地拔匕首，床上是小脸苍白的小丫头，旁边是阴戾烦躁的扶夜，地上还跪着一个痛苦狠戾的血眸少年……
刘婆婆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第一次害怕没有把人医好自己就得丧命。
扶冉：“系统，我听说别的系统都会给宿主开免疼痛模式……”
系统：【很遗憾，统统没有。】
扶冉此时也没有骂它的心思了，她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年，下唇硬生生被他自己咬出血，那双血眸紧紧地盯着她，隐藏着隐忍，挣扎，躁郁，更多的是心疼……
“婆婆，快拔吧……”
小丫头的声音微弱，她的催促给刘婆婆定了定心神。
她想快点处理好伤口，快点把阿衍抱在怀里，楚衍刚才离自己是最近的，只怕现在他心里肯定充满了自责……
扶冉还是太高估自己这具身体了，匕首拔出来的那一刻，即便她控制住自己没有痛呼出声，那样强烈的撕裂感让她意识溃散，彻底晕了过去……
…………
……
*
“商煜，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怀水县？”
妙清夜凑到商煜身旁，虽然她看不懂地图，但是还是很好奇地跟着探头探脑。
“最多三日。”
商煜收起图纸，看了一眼妙清夜碗里满满当当的饭菜，眉头皱了皱：“不合胃口吗？”
“啊，不是……”
妙清夜摇了摇头，咬着筷子：“想等你一起吃。”
商煜眉眼舒展开，他温润地笑了笑：“好。”
第二百五十一章
“商煜，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怀水县？”
妙清夜凑到商煜身旁，虽然她看不懂地图，但是还是很好奇地跟着探头探脑。
“最多三日。”
商煜收起图纸，看了一眼妙清夜碗里满满当当的饭菜，眉头皱了皱：“不合胃口吗？”
“啊，不是……”
妙清夜摇了摇头，咬着筷子：“想等你一起吃。”
商煜眉眼舒展开，他温润地笑了笑：“好。”
“你说楚衍去哪儿了啊？”
妙清夜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说话含糊不清的，下巴都沾上了一粒米饭。
商煜放下筷子，下意识要伸手帮她擦掉，指尖堪堪停留在半空中，随后蜷了回来：“沾到了。”
他指了指妙清夜的下巴。
“啊？哦……”
妙清夜无所谓地用手背擦了两下，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她的吃相向来是这样，所以看起来和温文尔雅的商煜有些格格不入。
“大抵，也去怀水县了。”
商煜过了很久才回答，以至于妙清夜差点就忘记自己问了些什么，她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关心楚衍，只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少年感到有些好奇罢了。
商煜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依旧慢条斯理地吃饭，他们原本明日就可以到达怀水县了，但是后来在路上等了两天的粮车和赈灾银，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次去怀水县的路上，他不仅要保护好妙清夜，也要守好这批赈灾银两。
可能是因为太子殿下亲自监工的原因，守备的士兵们显得更加上心，一刻也不敢松懈。
再过三日，他就可以见到小丫头了，到时候非得好好地说说她，怎么能够瞒着他一个人跑了这么远……
哎，她若是和他闹一闹，他估摸着也就带她来了，总比她自己一个人偷跑来得好。
…………
……
*
小丫头自然不会想到商煜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就商煜很快就会来到漯河村，她现在正小脸苍白躺在床榻上，已经晕了整整一天半了……
她睡了很久很久，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好像在井底碰到了一个小孩……
可是奇怪的是，那个小孩儿竟然说他自己叫“司渊”，她竟然还能够听到小孩儿叫她不要走，好奇怪……
小丫头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破旧的天花板错愕了两秒，随后才转头看着趴在一旁熟睡的少年——
应该真的是梦吧，是她太想阿衍了吧……
可是，如果两个人真的那么早就相遇的话，那她是不是从这具身体孕育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有灵魂的碎片藏在这具身体里了……
也许，她并不算是贸然闯到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也不会那么突兀地完成任务以后就消失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就好了，那样阿衍和爹爹他们就不会难过了。
不过，如果她真的消失，系统也会抹掉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吧……
小丫头正在心里百转千回，而少年已经慢慢睁开眼——
“冉儿，你醒了！”
楚衍的瞳孔瑟缩了一下，连忙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太好了。
“还有何处不舒服吗？”
少年想起身给她倒杯水，却还是俯下身来关心地问了两句。
“没有……”
小丫头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因为一天都没有喝水的原因，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听死了。
楚衍倒来一杯水，放在嘴边吹了吹，随后将小丫头扶了起来——
“爹爹呢？”
按理说她醒来了，爹爹应该会赶紧过来看她才对，而且阿衍似乎也没有要出去叫人的意思……
“先将水喝了。”
楚衍把杯子抵在她唇边，才道：“监国大人确认你没事了以后先带着尘风和王檀去怀水县了，余苏现在正守在门外。”
小丫头偏过头，避开了杯子：“爹爹自己行动了吗？可是怀水县……”
“冉儿，别担心，你带来的那些士兵都在城外隐蔽好了，若是情况有变会立刻破城门的。”
楚衍皱了皱眉，再次用左手把水递过去：“一天没喝水了，先将这杯水喝了。”
听到楚衍方才说的那番话，扶冉才放下心来，她看了一眼少年的左手，随后楚衍的脸色，有些苍白得过分了——
他的左手不是还有伤吗……
“这两天你是不是……”
她正准备问出口，却想到楚衍估计也不会对自己说实话，不知为何，她仿佛有预感一般拉过少年的右手，挽起了他的袖子——
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刀伤触目惊心，深深浅浅……
“楚衍！”
扶冉噙着泪水，带着怒气的美目看着他：“你做什么了？要是不想要这双手了大可废掉它！”
似乎是没想到伤口会这么快被小丫头发现，少年的脸上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飞快地收回手，把袖子拉了下来。
楚衍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扶冉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我要喝水。”
扶冉看着少年苍白的侧脸，心里的怒火也只能一点一点消散，明明很生气，却舍不得骂他，这才是最无奈的。
“好。”
少年自知理亏，只能低着头乖乖递过去。
“不要这么喝，要你喂。”
小丫头开始发难。
楚衍的眉头皱了皱，似乎不太明白喝水要怎么喂，于是尝试着把杯子递到她唇边，可是扶冉却不开口。
“不是这样。”
楚衍：“…………”
少年想了想，准备起身去拿一柄勺子过来，结果却被小丫头拉住了——
“你坐下，把水喝了。”
扶冉很少用这样有点带命令的口吻和楚衍说话，少年立刻听出来她话里隐藏的不悦和怒气，所以即便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他喝水，但他还是照做了。
他仰头把杯中的水尽数倒入，随后“哐当”一声，杯子滚落在地，扶冉扯过他的衣襟，薄唇贴了上来，一下就卸下了他的防卫，清润的温水入喉……
她看着楚衍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被水浸润过的琉璃眸子，把他的惊慌失措和茫然若失悉数看在眼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郡主，你醒了！？身体有没有……”
好，一，点……
好吧，看来是有的……
余苏欢快的声音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很快就又消失了，他识趣地退出了这个他不应该呆着的地方——
他果然就该乖乖地守在门口，毕竟那才是单身狗应该呆的地方。
…………
……
不知过了多久，扶冉狠狠地咬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缓缓抽离。
她方才一直这样……
咬，咬疼了再哄，哄完了又咬……
惩罚他，反正他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小丫头为了惩罚他咬得那么用力，就连楚衍这种向来特别能够隐忍的人也不禁蹙了蹙眉。
“又不是第一次吻你，为什么你总是会被吓到？”
扶冉和他鼻尖相碰，少年的气息悉数扑在她的脸上。
“没，没有……”
楚衍否认。
“吓到就罢了，那你为何每次吓到了也不推开我？”
扶冉不揭穿他，只是伸手捏了捏他通红的耳垂，一些尽在不言中了。
就在扶冉准备收手不挑逗他了，少年闷闷的声音却触不及防地传了过来——
“不推……”
他伸手覆上扶冉的手背，“因为是你，所以拒绝不了……”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拒绝不了你……
“阿衍……”
小丫头鼻尖一酸，葱白小手轻轻地擦掉他唇瓣上的血：“弄疼你了……”
楚衍笑了笑，碰了一下她鼻尖的淡痣——
“不疼，冉儿还想喝水的话，可以继续……”
“阿衍……”
扶冉似乎有些惊讶这样一句话竟然能够从楚衍的嘴巴里说出来：“你竟然……”
“阿衍，你是不是被我带坏了？”
现在竟然也会反过来调侃她了，这样以后岂不是要被他给拿捏了？
“不是，我只对你坏。”
楚衍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也只对你好。”
少女一下就窝到他怀里去，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随后又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不忘了借机欺负他——
“阿衍，你可以喊我一声姐姐吗？”
楚衍愣了愣，似乎不明白扶冉怎么会突然提这个要求……
“你今年十二，我大你五岁。”
喊姐姐多羞耻啊，他只能变相提醒着小丫头自己的年龄。
“呜呜呜……阿衍，肚子疼，伤口疼……”
某人开始耍无赖，眼泪也是说来就来：“你不喊我姐姐，我就好不了了呜呜……”
明知道她是在故意装病，可是楚衍的心就是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开始不争气地疼……
少年只好抿了抿唇，随后十分艰难地开了开薄唇——
“姐……姐姐……”
话音刚落，他的脖颈一路到耳尖都是潮红，羞愧得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
扶冉占了便宜以后欢天喜地地抱住楚衍的脖颈，仿佛嫌事情不够大一般往他锁骨处亲了一口——
“阿衍，冉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楚衍红着脸：“什，什么……”
“梦到……在你很小的时候，冉儿在井底就遇见你了。”
刚说出口，许久都没有等到楚衍的回应，扶冉只好自顾自地开始回忆她这两天做的梦——
“梦到你和我说你叫司渊……”
“而且小楚衍还喊我姐姐呢……”
“那个梦好真实，最后还是我抱着你睡觉的……”
“冉儿。”
楚衍忽然出声打断她，扶冉愣了愣：“怎么了？”
“没什么……”
少年掩去了神色，随后露出笑容来，轻声道：“也许是冉儿受了伤也在想我，所以才梦到了……”
“嗯，冉儿也是这么想的！”
扶冉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少年那转瞬即逝的笑容。
楚衍知道，小丫头做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只是，为什么小丫头会梦到，为什么她还能够梦得这么准确，知道那么多的细节，就好像……
她就是当初那个人一样……
但是，不可能。
当时他才四岁，遇到的那个姐姐的时候，她明明就已经是少女的模样了，而且看起来比现在的冉儿还要大了不少……
如果，冉儿真的是她的话……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而且，如果冉儿真的是她，是不是会和她一样，忽然之间就消失了……
然后他莫名忘记了她，就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一样，即便后来想起来了，也只会发现不知道如何才能够重新见面，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
……
*
怀水县，营府。
“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鬼话？”
营程一脚踹飞上来报信的侍卫，怒目圆睁：“本官是少了你们一口吃的了吗？竟然连几个暴民都看不住？！说什么情势危急，无法控制？！怀水县如今还好好的，小小疫病又能够怎么样？！”
开城门？
求助？
不可能！
有他在，怀水县的任何人都别想出去，官府的任何粮食都别想进来。
他已经收来了怀水县里所有的粮食，全部都放在营府了，反正他饿不死，也不会染上疫病，至于外面那些人怎么样他才不管……
没用的人嘛，当然是死的越多越好了，他再拖一拖时间，等人死的差不多了，他就可以回天爻阁找阁主复命了！
到时候，阁主的大计估计已经开始实施，若是计划成功，那么自己也就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了……
王爷？
将军？
他会有很多很多的荣华富贵，想要什么就能够有什么，只是……
那天晚上竟然没能够和阴胜联手杀了扶夜，如今也是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相信扶夜肯定很快就会行动的……
只是怀水县如今的状况在外面看来不太明朗，所以，他应该是不会一下子就大张旗鼓带着人过来……
不过，即便是他想要大张旗鼓带人过来，只怕也很困难了……
江南这一带，天高皇帝远，官员早就不知道腐败成什么样子了，只怕想要调动那些贪官，只是扶夜一个人还是很有难度的，就连赈灾银两和粮草，想要一轮一轮到怀水县来，只怕也所剩无几了……
“谁？”
房顶忽然有瓦块挪动的声音，营程冷喝一声，提上剑冲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谁？”
房顶忽然有瓦块挪动的声音，营程冷喝一声，提上剑冲了出去——
“是谁？出来！”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屋顶，但是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听错，刚刚一定是有人在房檐。
可是他环顾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只好皱着眉头进门了——
“嘭——”的一声，门被用力关上，随后屋里的烛火立刻被熄灭了，营程凭借着多年的警惕，下意识就提起剑挡在胸口——
又是“嘭”的一声，黑暗中有人一脚用力地踹在他的胸口，逼得他退了两步狠狠撞在门上。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外面有侍卫赶来的声音，几个侍卫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愣了愣，但也不敢贸然上前——
营大人的心情喜怒无常，他们可不想被那个人骂的狗血淋头……
“我没事！赶紧滚！”
屋里传来熟悉的冷喝，几名侍卫面面相觑，只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走吧走吧……”
也不知道那位大人又在抽什么风……
听到侍卫渐渐远去的脚步，营程才低头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
“人已经走了，可以把刀放下了吧？”
“这儿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份吗？”
王檀手上的刀又迫近了他几分，营程的脖颈处开始缓缓地渗出血来。
“呵……哈哈哈哈……扶夜，你当真是来了这怀水县？我以为，你不敢来呢……”
扶夜此时已经换回了他喜欢穿的红袍，神态淡然地坐在太师椅上，眼尾轻佻，露出两分嘲讽：“不来怎么样……不来的话，谁能取你狗命呢？”
营程看着眼前这个妖孽的男人，忽然想到了另一个男人，他若有所思地开口——
“你和他，倒是有几分相像呀……”
“难怪，永宁公主会在你们二人之间犹豫不决……”
“闭嘴！你个混账！”
王檀狠狠地揪住他的领子往门上一摔，他有从自家爹爹的嘴里听说过扶夜和永宁公主的事情，只觉得是一对虐恋鸳鸯，但也明白他们两个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轻易提及的，眼前的这个人更是不配。
扶夜聪太师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靠近营程，他冷笑一声：“他？你说的他是谁？”
营程只觉得鱼儿上钩了，他装作无辜地模样耸了耸肩：“不知道呀，也许是我记错了呢……”
“记错了？”
扶夜薄唇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随后一把弯刀准确无误地插去营程的脖颈，见血封喉。
“既然记错了，那就下地狱去好好回想吧。”
鲜血喷了王檀一脸，王檀狼狈地擦了擦，只能随便往身上抹了抹——
说实话，即便是他在军营呆了这么几年，还是没办法做到像扶夜这样在只言片语之间就杀了一个人……
难怪他爹爹对扶夜这个人评价会是亦正亦邪……
他似乎谁都不在乎，但是又好像谁都在乎，似乎对于人命没有共情之心，但偏偏又能够心系百姓……
难道……
他是想守护好永宁公主所喜爱和在乎的一切吗？
“走吧，动手了。”
扶夜的一句命令打断了王檀的思绪，男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这还是扶夜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你长大了不少，很快能够独当一面了。”
王檀愣了愣，他似乎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够从一向凉薄的监国大人的嘴里听到这种普通长辈会对晚辈说的话……
一时之间，他有点受宠若惊，随后又冷静了下来，开始担心——
扶夜是不是想要说关于皇上赐婚他和冉儿的事情了……
“别走神了，先办正事。”
扶夜带着尘风一脚踹开了门，王檀心中了然，但还是按捺住内心的不安跟着出去了。
营府里面的下人其实大多数都看营程十分不顺眼，因为自从怀水县爆发了疫病以后，营程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那个和蔼可亲，清廉爱民的县令大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不顾百姓生死，自私自利的家伙！
他收来了所有百姓的存粮，对府外的百姓的生死漠视，即便他们这些下人因为是生活在营府，所以暂时是安全的，也能够吃饱饭，但是屋外也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孩子，他们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屋外的亲人生死相隔。
要是有人想要出去，可以，但是带不走一粒米，一分钱，就连身上那套营府的奴才°都得被扒光了再扔出去。
要是有人想要偷跑，肯定会被守备森严的侍卫给抓住，随后带到营程面前，营程便会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杀了那个要逃跑的人——
杀鸡儆猴。
这样一来二去，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多说些什么，也不敢有逃跑的念头，只能把苦楚，愤怒，统统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想要策反这样一群心中早就已经愤愤不平的人，实在是太过于容易了。
扶夜，王檀和尘风三个人，一下子就掌控了整个营府，那些不听话的，愚忠的下人已经被他们全部解决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早就已经看营程不顺眼的人了。
如他们所见，整个怀水县的兵力除了那些守在城门的，现在，就只剩下守在营府的这些人了。人数不多，只怕后续暴民的数量还会外继续增加，他们必须拿了营程的令牌，尽快从营府离开，一路上避开那些百姓到城门口开门——
八十精兵就在城门口，那都是一些能够以一敌十的人。
怀水县的士兵负责阻拦开了城门以后，想要逃出城的百姓，王檀就负责迅速带领八十精兵进来怀水县就可以了。
至于小丫头……
扶夜早就已经跟楚衍交代好了，朝廷那边必然会有赈灾粮食和银两过来，小丫头的伤还没有好，怀水县的疫病还不确定到底是通过什么来传播的，所以他不能够让小丫头此刻来怀水县冒险……
在他的眼里，即便是死了一城的人，都抵不上扶冉的安危……
因此，小丫头和楚衍只要在漯河村好好养病就行，有余苏会保护好他们两个，等到朝廷那边的救兵到了，跟着他们一起过来就可以了，时间上应当是差不多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皇城，皇宫。
金碧大殿，三尺穹顶，商清皇正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皇上，大国师求见。”
掌事的大太监俯身在他耳旁提醒，商冕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让他进来吧。”
“是。”
太监很快就下去了，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墨吾道那一身星罗黑袍——
“见过皇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嗓音竟然和闭关之间一模一样，就连相貌也都如出一辙，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
在商冕的印象中，也就扶夜那妖孽的长相才能够做到八年多了，一点变化也没。就连他自己，烦心事多了都觉得自己苍老了不少……
“国师免礼，听闻昨日国师出关了，朕昨日正好身体抱恙，因此没能够去迎接国师，实在是有失礼数。”
商清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他昨日确确实实是病了，身体感觉疲惫得不行。
“皇上，近日可有按时服药？”
墨吾道理了理长袍，走上前去给商清皇把了把脉——
“脉象有些微弱，皇上还需继续服药才行。”
商冕：“朕知道，近日不只是喝了太医院那边熬过来的药，也吃了国师送来的丹药，如今双管齐下，相信很快就会好了。”
墨吾道只是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皇上信任我便好，就怕皇上也认为吾道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道士，不肯听我的……”
商清皇摆了摆手：“国师哪里的话，国师闭关之中还能破例给朕送来丹药，朕怎么舍得浪费了？”
“皇上的身体要紧，闭关不过是小事罢了。”
墨吾道看了一眼疲惫的商冕，心中了然，他贴心地行了个礼：“既然皇上身体不适，那吾道就先退下了，皇上好好休息，再过几日便好了。”
“嗯，去吧。”
商冕摆了摆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两日格外地累，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不断地抽取他的气力一般……
墨吾道缓缓从殿内走出来，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商冕啊商冕……
再过两日，你就会像北相国那个蠢货一样，对我唯命是从了……
…………
……
*
“阿衍……阿衍呀——”
楚衍才到门口，就听到小丫头拖着调子在喊他了，少年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脚上的步子又快了一点——
“阿衍，冉儿等你好久了！”
才刚进屋，就听见少女的娇嗔，楚衍的琉璃眸中又多了几分宠溺，他无奈地笑了笑——
“好，是阿衍的错，冉儿久等了……”
楚衍在她床边坐下，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热乎乎的油饼，掰下一瓣喂到少女嘴里——
“唔……好好吃！冉儿馋了很久了！”
扶冉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她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嘶……”
竟然忘记肚子上面还有伤口了……
“胡闹，再不安分，下次就不带油饼回来了。”
楚衍抓住她的手，忍不住皱了皱眉，掀开被子一边查探着她的伤口——
“冒冒失失的，一会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油饼这种东西本来是不该让你吃的，若不是你非要……”
“好了阿衍！”
扶冉连忙打断少年的絮絮叨叨，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耳朵，无辜又可怜：“阿衍……你怎么谈起恋爱来，就像个啰哩巴嗦的小老头呢……”
真的是和原来那个清冷话少的少师大人完全沾不上边啊！
“恋爱是什么？”
楚衍确认了扶冉的伤口没有裂开，他才放下心来看她。
“恋爱……就是……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就变了一副模样。”
扶冉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这个解释没有问题，阿衍此时就是陷入爱河的标准模样。
楚衍闻言皱了皱眉，再次掰下一块油饼递到她唇边：“你说的不太对……”
小丫头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不对了？我说的都对！”
少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打算屈服于小丫头的淫威，他一板一眼道：“冉儿说的是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就会发生变化……”
“可是，从四岁开始，我就……”
楚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连忙止住了话匣，低着头不再往下说了。
“四岁就怎么样？阿衍，你怎么能吊着我胃口呢！”
小丫头来了兴致，开始她最擅长的死缠烂打：“快说嘛快说嘛，你就怎么样呀？”
楚衍被逼的急了，也只能闷闷地委屈一句：“明知故问。”
“噗嗤……”
扶冉笑着往嘴里又塞了一块油饼，她当然知道楚衍接下去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
他从以前就开始喜欢自己了，可是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一直这么喜欢，从没有改变过……
她又不是傻子，她都懂，只不过楚衍一逗就会脸红，一脸红就会变得特别可爱，扶冉总是忍不住想要挑逗他。
“阿衍，为什么你的伤口总是好得那么快啊？”
这才几天啊，楚衍都能够下地走动了，自己还躺在床上当个废物呢。
“也许……是因为墨吾道吧，从小我的伤口就好得快。”
虽然小时候被墨吾道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现在这具身体，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
例如百毒不侵，又或者伤口恢复得快……
不过，说起百毒不侵，楚衍才想起来，小丫头上次对他用的那根银针上面的毒竟然能够影响到他，只不过……
他也不打算再问小丫头那件事了，以免小丫头想起来又觉得愧疚。
“阿衍，冉儿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总是忘了跟你说。”
楚衍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耐心地坐在旁边：“喝了水慢慢说。”
“嗯。”
小丫头一饮而尽：“就是之前在万国寺的时候，冉儿有一天晚上被人抓走了，就是第二天被你发现冉儿晕倒的那一次。”
“抓走了？有没有伤到你？”
一听到小丫头竟然在他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被别人带走，楚衍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扶冉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有，那人踢我……”
她软软糯糯地趴到楚衍的怀里，像极了被人欺负以后就找哥哥告状的小孩——
“踢小肚子，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