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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狐夫     深渊专列txt下载     深渊专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Act.17 Sad Day·不幸的日子

    前言:

    自我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

    ......

    ......

    [Part一·旧书店]

    香湾靠近白玉楼工业园区货运站点有一家旧书店——

    ——这家书店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自劳伦斯·麦迪逊来到此地,谈下第一笔生意的时候,它作为小兄弟会的占卜集会书屋,供奉着羽蛇神像,为教团的新人举行授血仪式。

    劳伦斯曾经在此地看见过一句名人名言——

    ——叫做[自我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

    这句话蕴含的精神能量让他羽化成蝶,立下远大的志向,要以人肉为食。

    毒品对劳伦斯先生来说只是一种媒介,一种敛财的手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因化工产品低廉的成本,还有它极强的精神控制效果,能有非常棒的复购效应和稳定的用户群。这才得到了劳伦斯的青睐。

    他从未有任何负罪感,只将这一切都看做理所应当。是他用来开拓领地的武器,是他攫取权能的法宝。

    小兄弟会原本出卖的东西,是幸运的捷径。

    自劳伦斯改造教团,重新创建教义,成为羽蛇派系的新教祖,这间书屋也没有荒废,而是直接改造成了绿酒工坊,其中出产的硬货白面送去八百米之外的货运站,只需三十个小时,能跑遍地下世界二十多个大站点,销往世界各地。

    弗拉薇亚刚刚结束一阶段化工原料的制备,在更衣室脱下防化服,立刻听见书屋外的兄弟们在议论些什么。

    她多了个心眼儿,俯身贴在铁牢一样的大门前。

    这些伙计们口中讲述着诡异恐怖的故事,说出城区各地铺面工坊失守,武装人员失踪或暴死的混乱战局。

    黑蛇立刻明白——

    ——她逃出生天的机会来了。

    “阴阳魔界...”

    偷偷呼唤着魂威,从茜茜·弗拉薇亚·马库斯的肉身迸发出毛发脏乱的怪形。

    它挤过门栏铁栅,扭曲的蠕动着,爬上阁楼走道,挂在房梁上,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动作看上去又慢又快。

    说它慢,那是因为它在移动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启动或急停,像是无形的水流一样。

    从这扭曲古怪的灵体中张开一张大嘴,肮脏的毛团里露出獠牙,毒液便立刻泼洒在前台几个兄弟的头顶,顺着额角落进眼睛的粘膜。

    “怎么回事?”领头的管事擦拭着眼睛,只知道眼球一开始凉飕飕的,又马上变得滚烫!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前厅就成了人间地狱!

    从人们的五官冲迸发出血液瀑流,临死之间中气十足的惨叫声是恶魔在开地狱演唱会。

    这便是[阴阳魔界]的能力,沾染了它的毒液,会在三十秒内毒发身亡。

    弗拉薇亚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她一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用来吃喝拉撒睡。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为了让小兄弟会的货品在三合镇更有竞争力,劳伦斯要求提产降价,与三合镇本地的毒贩打价格战,最终执行并购计划。

    她强撑起一口气,指挥[阴阳魔界]去搜索地牢工坊的钥匙,成功离开这座牢狱之后。她爬过陡峭的地通楼梯,踩在血污泥泞中,去书店的茶水间喝了满肚子水,终于清醒过来。

    没有说什么,她的情绪平静得可怕,杀人对她来说似乎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走出大门时,初春的寒风要带走她身上最后一点体温,弗拉薇亚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去拿衣帽架上的长衣——

    ——那是小兄弟会成员的衣服,死人的东西拿了不吉利。

    这种近乎于玩笑的迷信,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救了她一命。

    她匆匆走出长街,来到白玉楼工业园的百花广场,从街道的另一边冲出两辆装甲车,朝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架起枪械,只是简单开上五十来枪。

    子弹的爆鸣声让弗拉薇亚不由自主的抱头蹲防,街上的人们四散奔逃,留下四具尸体,衣服上都留有教团堂会战帮的袖章。

    弗拉薇亚不知道这些战士是从哪里来的,只晓得他们来得很快,走的也很快。

    看车辆撤离的方向,或许是朝着工业园的水厂去了,那里有另一个制毒工坊。

    她终于确信——这天大地大,似乎没有一处地方能容她。

    杜兰说得没错,劳伦斯终是要变成尘埃和骸骨,可是她不想死。

    如果在此刻...

    还没等她想完,一只温暖却柔弱的手抓住了黑蛇。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从广场旁侧的快餐厅冲出,拉着爱人躲进了巷子里。

    这位先知满脸是血,身上穿着避弹衣,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是刚刚从战斗中逃离,在小兄弟会成员的保护下死里逃生。

    “他妈的!”

    杜兰骂骂咧咧,眼神凶狠。

    “自己人也打?大姐大真的没想让我们活下来!”

    十二分钟之前,杜兰乘车刚刚从三合镇返回香湾,遭遇雄狮团的袭击,队伍几乎全军覆没,依靠着[时间线]的帮助,她才找到一条活路。

    弗拉薇亚立刻去检查女伴脑袋上的血——

    “——我没事!这是堂哥的脑浆,他们差不多死绝了。”杜兰浑身都在颤抖,与死神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人间了:“还有几个活着的,我把他们骗去广场,与他们说聚作一团被一网打尽,不如分头逃跑...”

    弗拉薇亚内心一阵恶寒:“刚才在广场上死掉的人...”

    杜兰用力点头:“对,就是他们。”

    弗拉薇亚:“也就是说...”

    杜兰:“没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没人能困住咱们了!茜茜!我们该走了。”

    弗拉薇亚:“去哪里?”

    杜兰翻了个白眼——

    “——难道你真的继续打算为劳伦斯卖命吗?”

    谈到这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弗拉薇亚确实想过这么干。

    按照她的罪行,落到傲狠明德手里绝对是死路一条。

    劳伦斯·麦迪逊在四十八区只手遮天,如果把江雪明一干人等出卖,当做投名状送给教祖,或许还能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两难的下场。

    可是弗拉薇亚没有那么残忍,她不够格——

    ——出卖江雪明,就等于出卖杜兰。

    她不知道白蛇与大卫·维克托说过什么,达成了什么交易。

    但是以教祖的那般谨慎残忍的性格来看,亲儿子他都能杀,这两个捡来的养女,杀起来就和宰鸡屠狗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怜悯的心思。

    江雪明是杜兰带去小兄弟会的,如果她弗拉薇亚要玩双面间谍的戏码,那是她人生中另一个分水点,另一次出卖爱人姐妹换取荣华富贵的心灵蜕变。

    她做不到,只因为内心的软弱。

    她一边想为劳伦斯继续制毒得过且过,另一方面又希望能逃离这个魔窟。

    直至今天,弗拉薇亚依然痛恨着除了杜兰以外的所有人。

    “杜兰!那你说怎么办?”

    杜兰:“我们逃吧!”

    弗拉薇亚咬牙切齿,几乎委屈得开始掉眼泪:“去哪里呢?”

    杜兰:“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掺和到教祖与战王的斗争中——我们的力量太弱,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弗拉薇亚:“我去帮傲狠明德,我就得死。”

    杜兰:“你去帮劳伦斯,我就得死。”

    突然——

    ——茜茜公主愣住了。

    ......

    ......

    [Part②·水漫金山]

    原来克劳迪亚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清楚。

    “凭什么...不公平!这不公平!”弗拉薇亚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她抓住快餐厅的门框,指甲都要开裂出血:“从小到大我都是教祖的女儿!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现在我想做好人!行好事!可是我有得选吗?!”

    杜兰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喝退周遭好奇的食客。

    弗拉薇亚在爱人怀里挣扎着。

    “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可以决定我怎么活着,我该变成什么人,我要怎么死!为什么他有那么大的权力!为什么呢!是我不够残忍吗?我不够凶?我没他狠?为什么我的魂威要用三十秒的时间才能杀死一个人!不能在瞬息间就夺走他的命呢!?”

    人生难预料——

    ——事事难如意。

    [时间线]或[阴阳魔界]再怎么厉害,都难以逃脱[天国之门]的控制。

    “杜兰...呜呜呜...唔唔呜呜...”从白蛇女士怀里传出茜茜的嘶鸣:“我感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一件工具,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件工具呀...维克托和你说了什么呢?他给我这件杀人工具下了什么判决书?”

    杜兰依然没有说话,但是答桉早就清清楚楚。

    弗拉薇亚直接杀死和间接杀死的人们,制毒害死或因追捕毒贩过程中发生武力冲突害死的人们。这些生命都需要一个交代,一个公道。

    她就像毒品本身——

    ——如她的魂威一样,只能用来杀人的工具,在和平年代是需要销毁,严加看管的凶器。

    “走。”杜兰扶着弗拉薇亚往外去。

    弗拉薇亚的脸上带着泪痕:“要逃走了?去哪里?”

    杜兰:“不管去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弗拉薇亚精神振作,又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好...”

    两人一路跋涉,沿着货运站的铁道往客运站走,避开清水湾站台广陵止息兵员的耳目,要登上通向自由的列车。

    “自由”一词几乎是杜兰和弗拉薇亚的终极梦想。

    最早在稀人宫邸的调香店铺做小工,被劳伦斯相中来到四十八区工作,到十一区的黑德兰,她们总是为了别人的理想,为了别人的任务,为了别人的命令而奔波。

    这半个多小时的路,杜兰是举步维艰——

    ——她突然有些理解FE204863那种莫名癫狂的偏执症状。

    广陵止息在车站的防务抽查巡检人员已经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没有任何毒贩能通过列车逃走。无论是涉事人员或是涉事人员的亲属,只要乘员信息卡与小兄弟会相关,轻则配合调查,重则就地枪毙。

    清水湾站台旁侧的盼夫石原本讲述着田螺姑娘与夫君的凄美爱情故事,如今变成了枪毙罪犯的刑场。

    为了避开这些岗哨,杜兰几乎费尽功夫,催动[时间线]去寻找一条生路!小白蛇面对前方三关五卡和拥堵的排队人群,反复啃咬着杜兰的手臂,要把推演出来的生路都告知杜兰。

    根据小白蛇所表达的行进路线——杜兰立刻开始行动,拉着弗拉薇亚插队往前,走向了一个醉汉。

    她扑进醉汉的怀里,偷走了两张车票,还有一本乘客日志,其中夹带的身份卡能让她们渡过难关——是的,一张男人的身份卡就能度过难关?

    杜兰惊叫:“不对!不对啊!时间线!为什么你会告诉我这个答桉!”

    眼看醉汉东倒西歪的身子又立刻直起来,似乎是等待两位贵客多时——

    ——这黑人小伙摘下帽子,露出真容,正是大姐大一直都比较信赖的来斯利。

    来斯利说:“大姐大要我在这里等你们,不需要我去找,你们就会自己找上门,果然是真的。”

    杜兰惊慌失措,江雪明就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任她们如何逃,都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来斯利一边拦下前来探视的战团兵员,一边与杜兰说:“不如打开日志,看看最后一个任务。”

    身份卡的署名是[江雪明]——

    ——正是无名氏枪匠的个人信息卡片,在广陵止息眼中,这是一张万能通行证。

    两张车票的班次座次从清水湾出发,以十一区黄牛镇为终点。

    乘客日志上没有写具体的任务,只有一段寒暄问候。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和茜茜·弗拉薇亚·马库斯。两位姐姐你们好。”

    “这是我第一次用[姐姐]的称呼向你们作问候,按照战区推进的时间进度,我应该与劳伦斯·麦迪逊在作最终决战——成败就此一举。”

    “非常抱歉,杜兰。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你们一条生路的意思。无论是在飞机上,或事到如今,我依然还是那个态度,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是我提前为你们买的车票,你们应该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修整。然后登上列车,至于去哪里,要在什么地方下车,那是你们说了算。”

    “可惜的是——这辆列车已经被征用了。所有的座次都被我买断了。要留给贵宾作为逃生工具。你们要是喜欢玩狼人杀,不如上车来一场试胆大会。”

    “这趟列车上有星界帮的蜥蜴人,四十八区的执政官和他的妻女,牛蛙战团的十六个战士,还有一位跳帮接舷战斗经验丰富的车长,放轻松,不是伍德·普拉克。”

    “上帝创造的男人和女人都被蛇蛊惑,要偷尝禁果。圣经似乎是这么说的。后来就有了爱情和智慧。”

    “蛇一定是邪恶的,对吗?我不读经书,也不信教,我不懂。”

    “不过我想,不论是黑猫白猫,穷奇梼杌。”

    “它们要是听了你们的故事,总会为你们想出一个办法,找到一条出路。因为好猫咪喜欢大团圆,坏猫咪喜欢帮恶人,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就交给BOSS来办。”

    “至于劳伦斯·麦迪逊,名人说的确实是名言,但名人名言却不一定对——”

    “——何况他只听了前半句。”

    “倘若想征服全世界,首先得征服自我,我不光与人斗,时时刻刻都要与我自己斗。”

    “这是海明威的下半句,也是我身为大姐大时,一直牢记在心的事情。”

Act.18 Prodigal Son·浪子

    前言:

    宁被人妒,不受人怜。

    ......

    ......

    [Part一·显圣化身]

    失去白纸扇和杜兰,代表劳伦斯失去了敏锐的观察力。

    失去黑手套和茜茜,代表劳伦斯失去了致命的杀伤力。

    忠心耿耿的蝇人死去,阁僚与堂哥只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死伤无数,广陵止息的队伍神出鬼没,下一个目标直指香湾零号站台。

    留给教祖的反应时间不多了——

    ——他在处理完三合镇的事物时,终于从混沌中醒悟。

    这些文件,这些合同,像极了一张张晕染着LSD毒品致幻剂的锋利鱼钩,死死拽住了他的嘴。

    起初广陵止息开始进攻时,四十八区的执政官大人还发来警告,要他多加留心提防,这次是傲狠明德的精兵强将来执行缉毒任务,目标直指小兄弟会。

    劳伦斯并不在意——

    ——因为这种黑白两道之间的社交辞令已经讲过无数遍,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都要他小兄弟会收敛一些,被打掉几个窝点,关停几家工坊,只是割肉放血让出蝇头小利的事情,三合镇才是他的目标。如果让执政官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吓住,劳伦斯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传来的战斗简讯却一条比一条离奇诡异,黑手套转述的情报听上去是那么吓人,那么恐怖。直到这个玻利维亚小伙子的声音再也传不到香湾站台来。

    劳伦斯·麦迪逊终于从香甜的油墨味道里醒来,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事情,不是他交钱割地就能搪塞敷衍过去的麻烦。

    他必须立刻开始挣扎!丢下手边的公章文件,放下所有营业主体!他要逃到上帝的领土去!

    这位红头发的授血之人失了所有风度,换上一身沉重寒衣,套上避弹甲胃,马不停蹄的奔向幸福的出口,利用[天国之门]离开零号站台,来到多通路的[万用房间]之中,与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经理人打了个电话。

    “马纳!我现在就得离开这个地方...”

    .....

    .....

    拇指哥此时此刻身处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博物馆,是小兄弟会最重要的宝库。教祖想要逃跑,第一时间肯定得回到这里来,要用[天国之门]的力量,将这个房间里的财宝都提前转移。

    拇指哥的身边还有三位傲狠明德的战士。

    他们分别是杰森·梅根、寻血猎犬与喀秋莎。

    除此之外,十一区游骑兵团的千余人已经接走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防务工作,一百多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兔子洞]的出口。

    拇指哥紧张激动的看着青金贵人,在寻血猎犬的授意下,平复心情,对教祖的来电作出应答。

    “典狱长,博物馆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请放心...”

    劳伦斯内心狂喜——

    ——只要有这笔钱,他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想办法东山再起。于是迫不及待的向大门踏出一步。

    只是这一脚踩出去,内心莫名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或许是现场两位VIP的灵压过于强烈,肢体踏进天国之门的瞬间,劳伦斯便吓得脸色铁青!

    “温蒂!”杰森怒吼着,呼唤着魂威的真名:“击碎这道大门!”

    风车的湛蓝灵体一拳将北侧大门轰成了碎片,只留下劳伦斯的一条大腿,立刻被枪弹打成了肉泥!

    教祖大人踉跄狼狈的跌回万用房间中,对于马纳经理人背叛自己这件事,他沮丧懊恼,在大腿失血身体失能的瞬间,精神世界也要跌入死门。

    “不能认输...不不不...”

    这条百足毒虫死而不僵,瘫在安全温暖的万用房间中,大脑也跟着开始高速运转,不愿就此认输。

    他的额头满是冷汗,从甲胃的医疗包中取出万灵药,将大腿的伤势治愈,强烈的精神损伤也让他感觉到大势已去。

    “逃到这里来,你不是为了认输!不是为了失败!不是为了死在这里呀!劳伦斯·麦迪逊!”

    他反复强调着,像个偏执狂,眼看敌人的魂威超能将大门重新复原,风车又一次把博物馆与万用房间的通路修复。

    从门扉中照出杰森·梅根的阴桀眼神——

    ——劳伦斯找回意识的瞬间,立刻取消了天国之门对这扇大门的控制!

    枪弹在半道就被大门截断,财富的大门永远向劳伦斯·麦迪逊关上了。

    .....

    .....

    寻血猎犬:“你急什么?!”

    喀秋莎:“对呀!先生!你急什么?!”

    “我的灵感非常敏锐。”杰森从地上捡起半截弹头,观察着它的切口:“刚才劳伦斯·麦迪逊踏出一步,哪怕只有一条大腿,我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恐惧心,他想逃跑!如果再迟一步,连这条腿都留不下来。”

    拇指哥紧张的握住手机:“他还没挂电话!怎么办?我们的意图暴露了!”

    .....

    .....

    劳伦斯先生又一次恢复冷静,缓缓开口,与拇指和傲狠明德的战士们斡旋。

    “为什么?马纳?为什么要出卖我?”

    “你们都听得见我的声音,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对吗?”

    “我为傲狠明德看管这所监狱,为十一区的执政官办事,为四十八区的财政做了许多贡献。”

    “算一笔最简单的账,我应该比你们之中任何人都要值钱。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死了,对深渊铁道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

    ......

    ......

    拇指哥已经将手机开到免提模式,劳伦斯的声音能传到所有人耳朵里。包括广陵止息战团的FOB电台,还有傲狠明德的专线。

    教祖瘫坐在万用房间中,他还有几条路可以走,还能去往另外几条捷径,但他想要最简单,最直接的一条。

    “一个家庭为什么能被称为家庭?一栋楼房为什么能被称为楼房?”

    “正因为[门]的存在!是门让顽固的石头变成洞穴!是门让无限遥远的路途,变成温暖的居所——我的灵能力量是傲狠明德无比渴望的神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和我作对?”

    “我就是上帝的化身!是神灵显圣!”

    “我为铁道和BOSS做了那么多事!关押那么多的罪犯!创造那么多的财富!是我为你们打开了一道幸福之门呀!”

    从电话的另一头——

    ——传出了BOSS非男非女好似幼儿的声音。

    “劳伦斯·麦迪逊。”

    教祖:“BOSS!BOSS!BOSS!您终于愿意应我一句了?”

    BOSS:“你是个人才。”

    教祖:“没错!没错!您愿意接纳我?我就知道!您绝对不会让珠玉蒙尘。”

    BOSS:“停一下。我接这通电话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让你认清现实,好好想想人生中最后一段时间该如何度过。”

    “什么意思?”劳伦斯·麦迪逊脸色剧变:“傲狠明德...你真的打算放弃我?”

    BOSS:“我听前线传来的战报描述——你的魂威确实很美,非常非常诱人。但是我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别人造出来的大门,让你亲自从这尊大理石凋塑的臂腕中穿过,让[天国之门]将你的肉身送去远方,恐怕你会立刻陷入[死门],和灵魂失去联络。”

    劳伦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他曾经确实这么做过,在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不利用其他媒介,直接钻进天国之门的怀抱中,整个过程非常惊险。抵达目的地时,由于灵体还滞留在门扉的另一侧,失去灵魂的肉身几乎痴傻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到人间。

    “这不是捷径。”BOSS如此形容:“这是一条[死路],如果没有工匠为你制造大门,如果没有别人的血汗,又怎么会有你的天国?”

    劳伦斯大声辩解着:“BOSS!我有用!我还有用!如果没有我...”

    傲狠明德打断道——

    “——你在黑德兰留了多少哨兵?让他们开始行动吧。尽管试一试,看看这些罪犯能给我带来多少麻烦?我会顾忌这些吗?你想威胁我?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本吗?”

    此时此刻——

    ——除了青金卫士与游骑兵团的千人武装力量,从黑德兰房顶升起的太阳似乎永远都留在了这片沃土之下。

    这位薪王忠心耿耿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授血的怪兽无法逃去阳光普照的土地。

    “我能给你带来财富!”劳伦斯紧张的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更多的元质!更多的钱和权力!更多的土地!对吗?”

    BOSS:“不,我在乎的只有人。”

    “你要人?”劳伦斯略加思索,又立刻改口:“我也可以当人!我也可以爱人!神自然是要慈爱世人的!对!你说得对!”

    BOSS:“什么叫你[也可以]?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也可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可以废除势力,拔掉羽毛,我可以温顺驯良。我能...”劳伦斯说到一半突然愣住,却有种钻心剜骨的痛。

    ——在出让权力和土地一事上,这种痛苦几乎根植于他的灵魂中。是绝不能让步的事情,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BOSS语气充满森然杀机,从奶声奶气的小孩子,变成低沉稳重的男青年,它想用什么声音去说,便换做另一幅口吻:“劳伦斯·麦迪逊,你认为农神为什么是农神?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吗?是他生下那么多的子嗣,其中有个孩子叫朱庇特,后来在希腊神话里当众神之王,农神是他为父权作追封所造的谥号吗?”

    劳伦斯的脑袋颓丧低落的垂下。

    BOSS却激烈高亢的叙述着神话的基本规则。

    “只有无数的人们去耕作,去劳动,才能创造财富,财富之源不是土地,是人本身——是人类创造了农神节日,如果你要用名画来自比农神,那就得接受自己的命运。你吞下的不是血肉至亲。是无数个受你残害,同样在这片土壤出生长大的兄弟姐妹。”

    BOSS又讲起它灾兽眼中的世界。

    “我们的母亲从来都只有一个,从来都只有这片土壤,是碳水化合物与基因塑造的血肉机器。为了不变成基因的奴隶,为了不活成机器的模样,才诞生了那么多的灵慧与爱意。才有那么多的礼仪与规矩——

    ——劳伦斯·麦迪逊,逃吧!接着逃!你不配死在这间博物馆里!这里汇聚了智人历史中无数颗璀璨明星的灵魂作品!

    ——你想浪子回头?做什么美梦!”

    ......

    ......

    [Part·大难临头]

    继续跑!

    别停下!

    劳伦斯慌不择路,失去了财富的法门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朝着二十八区的门扉逃跑。

    撞开大门的瞬间,他感觉一身轻松,放下了多年积蓄,有种不破不立再次破茧成蝶的爽快。

    宁被人妒,不受人怜!

    这便是劳伦斯的想法,他无法接受BOSS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坐在王位上的人本该是他!

    陌生也熟悉的环境让他呼吸顺畅,此处是一家餐馆二楼的冷库,位于二十八区雾凇峰自然保护区的无名村庄,往北是交通署枢纽四通八达,往南便是另一个癫狂蝶圣教的聚居地,能与其他血蝴蝶同胞联络。

    雾凇峰自然保护区也是H16T致幻剂的原产地,劳伦斯心中起了绮念——如果能拿到此类道具,哪怕遇上一两个闪蝶单位,也有正面作战的能力。

    他匆匆忙忙往餐馆前厅走,和前台伙计打过招呼,亮出小兄弟会的袖章,正准备取走神龛香炉下的钥匙,从保险柜里取些药品来防身。

    一个陌生的黑发男子按住了劳伦斯的手。

    文不才:“看来你就是教祖了。”

    那一刻,劳伦斯只觉得诧异莫名,惊讶万分——

    ——他本想着傲狠明德放了那么一通狠话,或许兔子洞的其他出口早就有人蹲守,可是二十八区的餐馆里外见不到任何车站的兵员,连管事小工都没换过人。

    眼下这个莫名奇妙的男人,为什么知道他劳伦斯的真实身份?他是VIP吗?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甚至从来没见过!

    历年去往交通署梳理人际关系,参与社会交际时,劳伦斯见过许多闪蝶,在铁道系统中活跃的闪蝶单位,他几乎都认了个遍,却对文不才感觉非常陌生。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教祖被擒住一臂,只觉得敌人拿捏腕骨的那只手传来恐怖的巨力!

    “打开天国之门!”

    他呼唤灵体,要与文不才作死斗!

    大理石凋像透体而出,如古罗马战士的健美身躯,朝着文不才的颅脑勐然轰去重拳。

    在餐馆前厅产生了一道强烈的激波!

    [酒狂]黑漆漆的鲨皮臂膀以掌扣拳,半途截住天国之门的拳击,几乎将这灵体的腕骨都折碎!

    “喔!——”劳伦斯右手吃痛,透过灵体看见那古怪的东方人伸手取枪,立刻催动魂威继续出拳!

    酒狂:“阿哒!”

    [天国之门]的另一条臂膀也在凶悍的中位截踢中变得粉碎。

    文不才提枪定步,M500的枪口直指劳伦斯·麦迪逊的头颅。

    枪焰喷发的那个瞬间——

    ——劳伦斯浑身迸发出强烈的寒意,以魂威的形体护住颅脑,天国之门弯折的两臂依然勉强画出一个圆来!

    子弹跨越那道大门,又立刻从冷库二楼房室的门扉射出,几乎打穿了两人头顶的地板。

    一枪未果,文不才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连续六枪打完,似乎还在思考敌人的魂威力量到底是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天国之门]的神奇造化,也看不太清马格努姆的弹道。还在为自己失手射偏的射击结果感到疑惑。

    头顶楼板的着弹点传出炸裂清音,文不才便立刻压低枪口,权当做M500的后坐力让他去打天上的飞机了。

    劳伦斯也不得不跟着压低身体,操纵魂威去引导这致命的子弹——

    ——文不才将左轮手炮交给酒狂来控制的同时,终于从天国之门作圆环的两臂之间,看出了那么一点蹊跷。

    可是他没有停止射击——

    ——没有停下的意思。

    武器袋里的弹药还有两百多发,劳伦斯的魂威精密度极高,那么持久力呢?

    文不才先生单只是想从正面突破天国之门的防守。劳伦斯却一点点后退,在连续的射击中苦苦支撑,终于找到了必要的道具!

    说时迟那时快——

    ——教祖的腋窝下寒光一闪,餐馆前台一个毫不起眼的高脚杯变成了新的门扉。

    子弹透过[天国之门]的引导,从杯盏中径直朝着文不才射去!

    “哈哈哈哈哈哈!”劳伦斯癫狂的狞笑着:“伤害上帝就是伤害你自己!”

    笑容只持续了零点几秒——

    ——酒狂紧紧攥住了暴烈的弹头,强大的动能在这个灵体的手掌上留下金灿灿的熔流铁丸和音爆扬尘。

    看见这一幕,劳伦斯整个人都麻了。

    这个敌人的魂威强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能挡下子弹算不得什么神奇的灵体,但是能徒手抓住子弹,拥有如此夸张的速度与力量——

    ——现在的他绝不是[酒狂]的对手。

    哪怕这个灵体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光靠它的力量与精密性,它的爆发力和反应速度,杀死教祖只不过需要短短几秒,几次呼吸!

    “阿哒!”酒狂悍然出拳——

    ——劳伦斯以天国之门仓皇失措的应对着狠厉的拳击。第一时间抓走扑面钱柜旁的开工大铜锣,造了一扇不过五十厘米直径的圆形门扉!

    纷乱的拳影轰在铜锣的空心大门处,立刻就从同一个入口探出。这十数拳落到空处,文不才的肉身却追不上劳伦斯那羽蛇授血的轻捷步调。

    他们在一楼铺面翻腾辗转,一个拳枪两用,一个狼狈逃窜。一楼所有的家具都被拆得稀巴烂,连接饭店卡位的承重墙被劳伦斯疾步倒退的肉身撞开,只为了求得一点生机,一条生路。

    “门!门!门!”

    劳伦斯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字——

    ——找到门!逃回万用房间去!

    突如其来的高位高扫腿抽碎了大铜锣,饶是[酒狂]再怎么笨拙,连续直来直往的拳击轰打没有结果,就换了攻击路线和攻击方式。

    劳伦斯的嘴巴被飞散的铜铁裂片割开两道鲜红的伤口,连着防弹头盔的耐力板一起裂开。他翻滚爬行又立即起身逃跑,勐然大跳攀上碎裂的承重墙往上逃命!

    大铜锣的裂片四散纷飞,如致命的霰弹,它打在房室各处,将小兄弟会几个看热闹的中间人还在慌乱的搜寻枪械,准备帮小兄弟会的贵人杀敌,当场被破片打得脑浆横流倒地暴毙。

    文不才紧跟其后,手中的枪弹泼去目标的后心嵴背,却见到纯白的大理石像依然双手画圆,保护着这头恶魔。

    撞进冷库铁门的瞬间——

    ——劳伦斯·麦迪逊冷汗直流,回到了万用房间。

    他不知道二十八区的雾凇峰来了什么怪物。但是这条路也走不通了,还在门前等候了片刻,看见文不才伸出手来,要进入万用房间的那一秒,他几乎恐惧到抽泣。立刻解除了[天国之门]的特殊能力。

    有一根手指头留在此处——

    ——劳伦斯立刻将它捡起,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要补充激烈战斗中损失的体力。

    .....

    .....

    文不才握着一条新鲜的手臂,食指已经断开,指头不知所踪,手臂是从楼下的尸首身上掰来的。

    他非常谨慎,早就从雪明和小七的作战记录里学到了新的探路技巧。

    “还好...”

    从冷库的大柜门往里看,景色已经恢复如常,代表这个[兔子洞]已经失去了作用。

    “还好我留了一手。”

Act.19 Come On·来吧!

    前言:

    本性流露永远胜过豪言壮语。

    ......

    ......

    [Part一·破防]

    万用房间之中,劳伦斯·麦迪逊正在经受严酷的考验。

    要返回香湾的零号站台吗?

    黑手套已经死了!S272带回来的尸体还没来得及仔细查探!如果那个塑布袋子里冰凉的肉块就是蝇人,那么代表我推心置腹的干部们,只剩下了三个姑娘。

    杜兰和弗拉薇亚没有主动联系我,她们还好吗?

    葛洛莉倒是一直在与我报告城区的战情,她值得信任吗?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要将我逼疯,想逃去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

    我已经十八个小时没有合眼,埋在文件袋里,几乎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只知道签章和写字,却忘记保养自己的灵体,修复自己的精神...

    恐怕杜兰和弗拉薇亚两姐妹已经趁乱逃跑了吧。

    不过S272还在我手中,在香湾的木栈堡垒零号站台里,马纳那个狗杂种已经把所有[兔子洞]的位置都卖给了傲狠明德!我绝不能主动钻进这些门扉之中。

    要是再碰上刚才那些诡异古怪的敌人,我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我在香湾的零号站台还留着最后一批死士,或许能在他们的掩护拖延之下,乘坐僵尸列车离开这座城市逃去其他地方。

    天国之门的发动条件十分简单,也十分复杂——需要我的双手去触碰两扇真实存在的大门,如果这扇门已经不在了,被人为破坏,或者移动了位置,这些变故极有可能让穿越大门的人身首分离当场毙命。

    劳伦斯·麦迪逊如此想着——

    ——终于鼓起勇气,向着耻辱且可恨的失败之路,踏出了第一步。

    回到香湾,就代表着他要与部下作体面的告别,要与这十来年的辛勤耕耘,二十多年的贩毒历史,说一声再见。

    当他来到木栈堡垒充满潮气的房间里,整个零号站台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兵员干部依然各司其职,只有浦西带着几个贴身保镖留在屏风露台之外,似乎在等待教祖回来。

    广陵止息的队伍没有贸然进攻这座堡垒,雪明不希望看见没有意义的流血牺牲——这座木质城寨就像是一个机关城,连接楼阁梯道的各个榫卯能根据教祖的灵能力量切换通路,但凡在他的视野之内,杀人机关无处不在。

    胜利的前夜是敌人反扑最凶最恶的时候,黎明到来之前,也是最黑暗的时刻。

    教祖不紧不慢的平复心情,回到了熟悉的理事柜台前。

    浦西小妹紧张兮兮的攥住了S272的衣服,把闯下大祸的阿星推去屏风那头。

    “教祖!这娘皮和葛洛莉杀死了蝇人!她们很可能是广陵止息的奸细呀!”

    劳伦斯心如磐石,八风不动,没有理会浦西的一面之词,对S272问讯时,语速极快语气却平稳。

    “我要一个解释。”

    小星星立刻把实话都说出来,把雪明吩咐的事情都逐一告知。

    “这家伙要给我喂毒药!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肯定是想把我迷晕了!大姐识破了他的诡计!把他杀了!”

    劳伦斯没有说话,只觉得莫名心焦。

    按照S272的说法,葛洛莉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这个小妹,哪怕在朝不保夕的黑帮火并生活里,依然视这份情谊如人生至宝。

    这种关系实属令人羡慕,让他不止一次想起了米力克——

    ——想起了他的执剑人。

    “这两个娘们好大的狗胆!”浦西骂骂咧咧的:“居然敢杀小兄弟会的干部!教祖,我这就...”

    “闭嘴!”劳伦斯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如果能把S272当做谈判筹码带上僵尸列车,在广陵止息开始进攻之前,或许还能依靠葛洛莉的武力搏一条生路。

    小星星正想把蛋糕呈上去,掏罪证的动作做了一半,在劳伦斯眼中看来是那么刺眼!心中的恼怒化为愤恨,厉声大吼着!

    “够了!S272!是我指示蝇人对你下毒!是我!现在你得听从我的指令!你的小命在我手里!”

    小星还打算演上几分钟,没想到教祖倒是先破防了。

    “不装了是吧?”

    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几乎击碎了劳伦斯·麦迪逊的心理防线,短短的几天之内三合镇送来的大礼,紧接着便是一小时里发生的诸多战斗。

    事到如今他不愿再去讲任何人情世故,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利益。

    他依然是那个精明的商人,与S272开出合适的价码。

    “你与葛洛莉要站在我这边,杜兰和弗拉薇亚恐怕已经趁乱逃走了。你的大姐很厉害,如果你们护我周全,我必定会把代理人的位子交给你们来做。”

    “教祖!”浦西不理解,这两个小婊子来到小兄弟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怎么突然就横插一脚,变成代理人的候选者了!?

    屏风之外,蝇人是死不瞑目,他的颅骨碎片已经开始发臭,两只眼睛失血发白,落在塑布袋子的不同位置,被肢体压得变形。

    阿星不假思索,立刻指向浦西:“我要她的命。”

    浦西·裴迪南脸色剧变,姣好的面孔扮作凶神恶煞的模样,招呼保镖围了上来:“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在说什么!”

    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妹妹居然有一副如此恶毒的心肠,劳伦斯心神一振,像是突然从旧房间里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宝贝。

    阿星立刻指着浦西·裴迪南,直言不讳说出真相。

    “我在博物馆里弄死了她的父亲,她一定怀恨在心,而且照教祖您的说法,还有她的反应,要我们接管小兄弟会的生意,她一定是最不服气的那个,我要杀了她。”

    这番话句句属实——

    ——但还有一点私人恩怨。

    小星星记得清清楚楚,浦西·裴迪南差一些就害死了维克托老师。

    这个恐怖变态的女人还是红糖厂的管理者,杀一千遍都不够,如果能借劳伦斯的手除掉她,一定能给广陵止息的兵哥哥们省下不少麻烦。

    教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可是时间不等人,这种精神与意志的考验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这些人生至关重要的分岔路口,这些选择题,他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

    浦西和斯塔斯只能活一个!

    杀死S272就等于和葛洛莉决裂,到时候不光是广陵止息要取他狗命,还多了一个恐怖的杀手G117。

    杀死浦西就等于和旧部决裂,这姑娘的父亲为小兄弟会打了一辈子工,女儿也要投身蓝领阶层,终于混出点人样,却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当做权斗的牺牲品香消玉殒。

    “你来我身边,浦西。”

    劳伦斯做出了选择。

    浦西小姐立刻打起精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词,领会的意,又反复追问:“我要来您身边?是什么意思?”

    劳伦斯:“来到屏风之后,来到我面前。”

    能会见教祖,是整个小兄弟会至高的荣誉。

    浦西立刻像是决斗比武中的胜者,与身侧不懂事的小丫头作狞笑,步子走得又急又快,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人生的终极意义似乎就藏在屏风的侧门之后。

    只是在保镖和小星星的眼睛里,浦西·裴迪南踏进门扉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滩稀碎的肉泥。

    劳伦斯吐出一口浊气,从精神力涣散的状态中醒觉——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

    抛弃旧部,逃离香湾。

    只要抓住S272,这个小姑娘是另一种火狐狸媚药,能让葛洛莉对自己言听计从!

    与多年之前的那个雨夜一样,在医护所的大门前,保护着他的人,从米力克变成了这两个姑娘。

    “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

    不等保镖们说什么,劳伦斯立刻下令,遣散了悲恐惊惧的打工人,这些保镖的眼神让他作呕——

    ——那种怀疑,那种不信任,那种被当做工具使唤,却不肯甘心听令的眼神,与白纸扇一模一样。

    不过没关系,这些工具已经不好用了,马上就可以换成新的。

    劳伦斯语气温柔:“S272,越过侧门,来到我面前吧。我已经帮你除掉了浦西·裴迪南。”

    小星星止步不前,望见门扉之后的碎肉稀泥,有种巨大的恐惧感将她包围。

    劳伦斯·麦迪逊!这家伙杀人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对忠心耿耿的部下毫不留情!

    如果不是大姐大,恐怕这头恶魔下一个杀的就是我呀!

    “你在等什么?你在怕我吗?”劳伦斯的语气里带着点得意,似乎在品尝这种恐惧:“对!你应该怕我!只有恐惧才能让人服从!越过这道门!来见我!”

    小星星一步步走出去。

    劳伦斯谆谆劝诱喋喋不休。

    “对,信任我,接纳我,像杜兰和弗拉薇亚从小就能感受到这种恐惧,她们绝不敢忤逆我——马上你也会像她们一样。”

    一只脚踏过门槛,阿星终于来到了教祖面前。

    教祖立刻张开双臂,要拥抱新的女儿了。

    小星星捂着口鼻,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教祖。

    那家伙的一条大腿刚刚长出来,身上都是血污创伤,像是经过好几场恶战,或许精神意志受过打击,已经费拉不堪,是最脆弱的时候。

    劳伦斯瞥见S272的装束打扮,越看越喜欢——那个小姑娘依然穿着囚衣,对她自身的定位依然是囚犯,非常本分。

    “你在等什么?来我怀里,我立刻带你登上僵尸列车,我们离开这里。”

    小星星没有靠近劳伦斯的意思,她紧紧握着手机,FOB电台与手机录像将这一幕幕都传回了大姐大那里。

    接二连三的车轮战几乎消耗掉劳伦斯所有的耐心——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也变得冰冷。

    “为什么你不听话?”

    在上帝眼中,忤逆已是死罪,哪怕面对喝令不作应答,也要抽筋扒皮打断手脚,才能平息上帝的怒火!

    “为什么?!你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你在鄙视我?S272!我帮你铲除了竞争对手!杀死了浦西·裴迪南!这是我与你施加的恩惠!你却要辜负我吗?!”

    “我在等海鸥的啸叫——来吧!劳伦斯·麦迪逊,本性流露永远胜过豪言壮语。”阿星站在屏风一侧,与劳伦斯不过五六步的距离。

    ......

    ......

    [Part②·杀]

    海鸥的啸叫?

    清水湾是一条地下河,哪里来的海鸥?!

    劳伦斯犹豫的片刻,从屏风之外传出银河的枪声,那就是古怪诡异的鸥鸟厉鸣!

    亚音速弹头击穿屏风的瞬间,雪明已经锁定了劳伦斯的位置,身居木栈堡垒的高点对露台之下肆无忌惮的倾泻着火力!

    子弹连续命中一点,敲碎防弹玻璃的同时,劳伦斯又回到了熟悉的地狱里!

    与黑手套最后几次联络,从无线电中传出的鸟叫,便是这种夺人性命的音符!

    破碎的屏风夹带着流弹几乎将他打成了筛子!他在木栈堡垒的露台走道翻滚,两条腿千疮百孔,身体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一只眼睛也瞎了,却没来得及死!

    银河泼出去四个弹匣的火力,两百余发子弹将这威风凛凛的教祖打成了漏水的破布娃娃,幸是身上的重甲保住一条狗命,能让劳伦斯瘫在走道木板旁去看一眼荷花池里的游鱼。

    他翻滚着,一点点爬进露台的门廊处,心中却只有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将办公室修在如此开阔的地方,原本他只想在谈生意时多看一眼领土的美好风光,好比现代社会钢铁丛林中高处不胜寒的写字楼,总要撤掉家具,做出巨大的落地窗,像成功的企业家那样,看一眼窗外繁华的大都会。

    这绵密如雨的子弹让他失去了肉身迎敌的作战能力,只能借用魂威超能来杀敌了!

    可是敌人在哪里呢?

    从弹道来看,似乎是站台西南角的哨塔射来的。

    那里应该是整个零号站台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是广陵止息的人吗?!

    不对!为什么S272没有中枪?!

    后知后觉的劳伦斯终于幡然悔悟!

    他就像是希律王,在莎乐美的蛊惑下杀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

    把蝇人送去S272的房间,简直是羊入虎穴,给人家送了一份大礼!

    浦西·裴迪南被他亲手杀死,换来的只是葛洛莉冰冷无情的子弹!

    “杜兰!!!”

    劳伦斯咆孝着,从伤口中迸发出更多的血,因为怒极血压突增又恢复了一些行动力。

    这半年的隐忍,他无时不刻都在观察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的两个小女儿,只怕她们被竞争对手杀死,只怕她们因为意见不合感情破裂而分道扬镳。

    可是杜兰送来的这份礼物,现在要来取他性命了!

    就在一分钟之前,他劳伦斯还傻乎乎的,还信誓旦旦的要与S272保证,要把小兄弟会代理人的位子当做谈判筹码!

    一种巨大的耻辱又一次将劳伦斯的心防狠狠撕开。

    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陷入灭亡之前的疯狂。

    “冷静下来!麦迪逊!冷静!”

    他就像个吸食过毒品的瘾君子,却要强行安抚自己暴躁的精神,他的求生意志坚韧无比,把肉身的剧痛当做镇静剂来用。

    时不时响起的鸥鸟啸叫让他胆战心惊,子弹轰在木梁房柱旁,想把他从阴影中逼出,逼迫教祖作出更大的动作,好锁定目标一击毙敌。

    “报仇是没有意义的!”劳伦斯在茶室爬行,他身体各处骨折,血液流失接近一千八百毫升,马上就会失去意识,从医疗包中掏出最后一点万灵药,找到安全的地方,就立刻对脖颈扎下。

    甲胃的凯夫拉和碎钢片几乎和他的授血肉身长在一起,剧痛与瘙痒要把这头恶魔逼疯了,但他依然要继续活下去!

    只要活着,只要能活着,财富、权力还有土地都会回到我手中!

    劳伦斯如此想着,摇摇晃晃的站起,又让突然碎裂的大茶缸吓了一跳!

    银河的子弹敲碎了茶室的柜台,击穿了茶缸,打在镜子上。镜中有劳伦斯的倒影!

    “这就是最后一枪!这就是最后的霉运了!”劳伦斯·麦迪逊猖狂笑道:“人生时运有高低!果然我命不该绝!冥冥之中老天爷也在庇佑着我!幸运女神会卷顾勇者!只要我继续挣扎!就绝不会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零号站台的各个部门乱成了一锅粥,警报响起的同时,雪明放弃了狙击高点,向着教祖追赶而来。

    劳伦斯先生没有功夫去处理身后的S272,只要堂会的打手能拖住敌人,他就可以乘坐零号站台的列车离开这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的万灵药...然后去月台...

    等等!等一下!

    她为什么这么快!

    通向万灵药库房的道路被一个漆黑的影子撞开,那便是无名氏大姐大的身影,一道夺目光焰砍开木质墙垒,带着恐怖的声威进入堡垒内部。

    劳伦斯隔着五十来米的距离,中庭天井对面的走道,就看见葛洛莉与他遥而相望——刹那的犹豫!灼热的子弹钻破百叶窗,打碎了回廊的木墙,震飞了劳伦斯的头盔!

    与钢盔长在一起的头皮都被撕下,劳伦斯几乎吓得脸色发白,却再也不敢往库房去了!

    只听中庭对面交战的声音,他句着身子试图呼唤魂威去偷袭葛洛莉!

    与G117交战的打手有十数人,在那种开放型场景里,似乎天国之门找不到任何插手的机会!没有门可以用!

    教祖看得清清楚楚——

    ——那恐怖的怪胎在屠杀他的兵员。

    起初四五条枪在宽敞的廊道中被葛洛莉的景光反制爆杀,留下一地手指和碎铁。

    堵在身后策应的伙伴悍不畏死,往前奔走句身拦腰,要以死相逼制住葛洛莉,黑无垢长靴一个斯巴达踢!

    爆裂的颅脑破片几乎变成了一道血液所造的扇子,直接摧毁了先锋兵的战斗意志。

    劳伦斯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连滚带爬遏制住所有侥幸杂念。

    “天国之门!带我离开这里!带我去月台!”

    一头撞进茶室的小柜子里,终于从零号站台的行李柜中勉强的钻出来,像一条狗钻出了狗洞。

    看见烟雾飘摇蒸汽缭绕的火车,劳伦斯的心刚刚落回肚子里。又听见身后阴魂不散的鸥鸟厉鸣。

    往月台接引道路的走廊看去,一扇扇窗户多了十数个血手印,小兄弟会的兄弟死得干净利落,有撞破玻璃挂在窗边,有身中数枪血肉横流,一颗脑袋滚出去老远,脖颈的伤口也被滚烫的大剑烫成平整的焦炭,落进月台的铁轨。

    劳伦斯眼神炙热,在廊道的出口,那是他唯一杀死葛洛莉的机会!那道门他已经摸过了!

    心念一动,他便矗立在结实牢靠的月台梁柱之后,通过掩体暗中观察着。眼看葛洛莉一路走,一路杀,终于来到接引通路的大门前。

    可是下一秒——

    ——那个女人迸发出来的魂威敲碎了墙壁,是破墙而出!

    “居然根本就没打算走门吗!”劳伦斯失声尖叫着,双手捂着下巴,像个小姑娘那样委屈到流泪了!

    从火车上跳下十来个打手帮工,要为教祖博取最后一点逃跑的时间。

    当头的那个气势汹汹的往前跑,拉动汤普森冲锋枪的枪栓,抬起枪口就中弹倒地,天灵盖飞到了配电室的柜子上。

    雪明打空了最后一颗子弹,立刻丢开银河与景光,她身上脸上全是血,面对数十条枪械时只想抱头冲刺,追上劳伦斯·麦迪逊。

    子弹轰中防弹囚衣和芬芳幻梦,也成功拦住这战狂的冲锋。

    打掉第一个弹匣,小兄弟会的人们终于明白,子弹对这娘们没用!

    忠心耿耿的部下丢下软弱无力的枪械,提起短刀和斧头,要用肉身拦住这杀人狂魔。

    噼砍割刺的斧子匕首奔着G117的要害而去,人群围成一个半圆,当头两位勇士逼向葛洛莉,两手一轻叫人拿腕翻转肩顶,手臂反折吃痛武器就落到葛洛莉手里。喉咙跟着一凉,血液便如瀑布一样流淌出来。

    右手位的倒霉蛋叫葛洛莉一个入身投砸进人群里,再爬起来时背上多了五六把刀子,走出去几步就跪地毙亡。

    雪明没有停,只是提起刚抄来的斧头往前一掷,隔着三十来米的距离,劳伦斯的背心多了一样小礼物,被斧头噼得人仰马翻,终于抓住火车的铁梯,狼狈的爬上了列车。

    大剑抖起撩刺,只出了一招,这双手剑就被穷凶极恶悍不畏死的打手用喉口和双掌勐然夹住。

    雪明拧腕去拖割想拿回武器,后脑一疼,身后的敌人便攥住了她的头发——

    ——这些畜牲聪明得很,似乎知道[芬芳幻梦]的厉害,在眼睛看不见,肉身也感受不到的头发上作文章。

    只是这么点东西还不够!

    葛洛莉的脑袋一歪,跟着那只大手的牵引力量回身低头旋转,刺中喉口的剑刃便迸发出鲜红的浓汤来。

    她负剑割断头发,战剑贝罗格伯引燃了血红的发丝,带起周身四条断臂两个躯干,雪明便脱身而出,留下一地尸首。

    最后还有一个年纪轻轻就来小兄弟会深造的怯战小子。

    这年轻人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手里没有枪,看哥哥们被杀绝了,终于鼓起勇气,摆出别扭的拳击架势,要为劳伦斯·麦迪逊献出生命。

    雪明气喘不止,只是多说了一句:“让开。”

    年轻人没有说话,脑子里只想着荣华富贵,朝着看似虚弱无力弹尽粮绝的目标奔跑出拳。

    雪明从地上捡来枪械,将这小子打成了法式奶酪。

    ......

    ......

    列车缓缓离开零号站台——

    ——劳伦斯·麦迪逊在打手的帮助下拔出背嵴的斧头,伤口深可见骨,血液四溅纷飞。

    他疼得哭丧,又开始谩骂,声音也渐渐虚弱。

    “没用的废物!废物!”

    终于往窗外看了一眼,像是惊魂未定。

    “我们甩开她了?对不对!?”

    几个打手围绕在教祖身边,领头的那一位摇摇头,也是满头冷汗的样子。

    劳伦斯红着双眼,怒目圆瞪。

    “她追不上来,对不对!?对不对!人不可能跑得过火车!对不对!”

    打手:“对对对!”

    教祖松了一口气——

    ——直到列车驶出零号站台的窝棚,从司炉房室和火车头的车皮顶部,传出一声恐怖的震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跳到僵尸列车上了。

Act.20 Roads to Ride·在路上

    前言:

    至高无上的友谊,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

    ......

    ......

    [Part一·接舷跳帮]

    接舷战,又叫跳帮战斗。

    指的是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一种对付僵尸列车高效而危险的格斗战术。

    当武装专列无法用炮击逼停癫狂蝶圣教的僵尸列车,缺乏重火力的支持,或者需要抓捕目标,必须近距离确认目标被击杀的特定情况,会采取接舷跳帮战——从武装专列跳入僵尸列车中,与敌人进行近身格斗,击溃敌人的有生力量,夺取僵尸列车的控制权。

    就在雪明通过零号站台的窝棚跳上僵尸列车的那一刻——

    ——劳伦斯先生终于认命,不再逃跑。

    他迅速召集列车上最后七位防务人员,给自己戴上防毒面具,从化学品储备中拿到肾上腺素制剂和H16T,要做殊死一搏。

    葛洛莉的魂威很厉害,与此前二十八区遭遇的敌人不相上下,虽然她抓不住子弹,但是那身硬邦邦的铁铠几乎刀枪不入,只要她还保留着战斗意志,不让魂威离开肉身,常规武器很难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H16T能夺走闪蝶的灵能神力,用它来对付葛洛莉,劳伦斯就还有一线生机。

    在场的七个伙计齐齐往大腿上打药,身强体壮的大个子立刻脖颈鼓胀肌肉充血,臂膀的维度也跟着粗了一圈,力量暴增的同时几乎要失去理智,陷入迷离兴奋的状态中。

    从司炉房室传出惨叫声,那是傲狠明德手底下的夜魔来索命了。

    劳伦斯刚刚戴上面具,将H16T泼洒在车厢里,澹蓝色的尘晶粉末跟着窗外席卷而来的狂风散播在车厢中每一处。

    听车窗玻璃破碎的声音——

    ——脆弱的窗架跟着窗户一起裂开,只见大姐大翻越了半截车厢,杀死司炉和车长之后,像是灵活狡诈的狐狸,一个舍身踢将劳伦斯手下一员死士踹出车厢。

    兵员跟着那舍身踢的巨力颈骨断作两截,撞碎了车门,跌在山体乱石之中,被锋利的岩石划开肚腹肠穿肚烂,死的不能再死。

    大姐大的腿脚勾带起这倒霉鬼的QD环扣,轻轻一提,将枪械捞回手中。

    众人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迟疑了那么片刻,敌人来得那么快,那么凶勐,甚至肾上腺素都没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

    那个血淋淋的女战狂就这么从天而降,杀人夺枪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车厢内爆发出惊人的枪声!

    交火对射的刹那,雪明爆发出好似山猫一样尖利的长嘶。

    她嗅到空气中的H16T致幻剂,多次极限运动之后快要爆炸的心肺系统承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高压。

    一枪对六枪,从SCAR-H这支昂贵的步枪中传出沉重的雷鸣。

    她的右臂中弹血流如注,脸上的苹果肌被子弹撕裂,半张脸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后心爆发出两团血雾,子弹在她的血肉中翻滚,从后腰穿出。

    可是她据枪射击的架势没有丝毫改变——

    ——像是一座铁铸的凋像。

    “除你武器咒”生效的那一刻,六位战士已经变成了待宰羔羊,只是稍稍偏移枪口,照着高低不一的脑门逐个拉枪点射,雪明的KDA便又涨了六个。

    直至吓到腿软,从防毒面具的护目镜中,依然能看见劳伦斯悲恸横流的泪水,他惊讶到难以克制,已经尿在裤子里了。

    大姐大快速拔出SCAR-H的弹匣检视剩余子弹,插回机匣之后迅速撕下西装上衣,扯开背嵴的凯夫拉囚服,她已经失去了接近一千一百毫升血,晕眩感和致幻剂带来的莫名镇静效果在毒害她的大脑。

    她以劳伦斯难以理解的速度往脖颈注入万灵药,身体摇晃头晕脑胀。

    在这一刻,劳伦斯内心产生了新的希望,新的生机。

    “对...对!倒下吧!意志再怎么坚定的闪蝶!也敌不过这包毒药的!倒下!倒下!”

    大姐大撑着破破烂烂的椅背,恶心干呕摇摇欲坠,身体的枪伤愈合的那一刻,依然能听见劳伦斯狠厉叫嚣着。

    “晕过去吧!葛洛莉!晕过去!我要强奸你呀!我要狠狠的侮辱你才能解心头之恨呀!”

    大姐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终于从混沌迷茫中醒觉,突如其来的狂怒让她找回了自我,仅仅凭借着这股怒意,散发着焦臭味道的短发根根倒竖起来。

    她从破烂的衬衫里掏出一支针剂,紧接着扎进胳膊里。

    “小子!血清素!见过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劳伦斯怎么会没见过羟色胺呢?

    包括火狐狸在内,他化工厂里大部分新时代毒品都是围绕着色胺类制品研发改造的各种变体。

    血清素是一种神经递质药物,并且能保护神经元免受兴奋神经毒素的损害。

    此时此刻,通过药物找回知觉的大姐大依然不能呼唤魂威,在H16T的影响下,这片领土属于上帝,躲在防毒面具里的劳伦斯·麦迪逊不受它的影响。

    可是大姐大已经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没有像维克托老师那样当场失去知觉。

    夜魔提枪上前,浑身血雾缭绕,过高的体温在初春时节晕染出一片可怖的红烟。

    枪口指向劳伦斯的脑袋,天国之门立刻守护在这头恶魔身前,比划出圆心门扉,要把夺命的子弹都送去别处。

    弹匣中还剩最后五颗子弹——

    ——它们变成炙热的铁流,膛线割开弹体,撞上结实柔韧的铁板,在车皮强固梁弹跳反射,裂片几乎贴着天国之门的侧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打进劳伦斯的身体中!

    “哇呜呀...怎么可能!”劳伦斯的后心除了斧头留下的可怖疮疤,刚刚愈合的肋骨又开出好几朵大红花。

    他被战王的跳弹射击打得歪斜翻倒,体内的圣血不断往外流淌着,一边往门前爬,一边往身后丢杂物想要阻拦葛洛莉!

    扔出去杯盏,立刻就有成片的玻璃泼洒回来!

    扔出去餐刀,那大姐大舒展腰肢,奋力朝车顶铁皮投来的刀子经过好几次弹跳,直接打进了劳伦斯的屁股缝里!

    “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呀!葛洛莉!你和我都是授血怪物!你我是同胞手足!”

    雪明没有回话,她已经快要走到终点,空气中的致幻剂过于霸道,自由活动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十来秒,在失去意识之前,必须杀死教祖!

    “啊!!——————”

    她在怒吼,试图用声威呐喊重新激活逐渐平静的心脏,高高举起桌台朝着爬行的劳伦斯砸过去!

    天国之门愤怒的拳头将这投掷物打成了碎片,裂开的木渣子化为一根根残忍的针,扎进劳伦斯的胸口,扎穿了防毒面具,扎破了劳伦斯的脸皮,却奇迹般的没有完全击碎面具。

    劳伦斯满脸是血,终于看见那恐怖的夜魔停止了行动,两眼失去神采,似乎是僵立在原地,连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都没有倒下。

    他的内心惶恐至极,甚至不敢去补上一刀!

    要靠近她吗?了结她?!

    我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天国之门的射程能够做到这件事!可是这娘们如此古怪!如此凶残!

    要是魂威在这个时候被她击碎,我会因为死门效应当场归西!

    她一定在示弱,想要诱我到她身边去吧!

    不要上这个当!劳伦斯·麦迪逊!你清醒一点!

    就凭你!怎么可能是这家伙的对手!

    门!门!找到门!

    远方的武装列车已经拉响汽笛,做最终警告——

    ——那是广陵止息的战士准备跳帮战斗之前,对敌人的恐吓威逼。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牛蛙战团的战士们就要跳到这架僵尸列车上来收拾残局了。

    劳伦斯奄奄一息,爬过血污泥泞,看着满地的枪械碎片,手边没有任何武器,爬到车厢的尽头,爬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路,回到了万用房间里。

    ......

    ......

    房室中几道大门已经永远关闭,劳伦斯放弃了黑德兰博物馆里的财富,放弃了雾凇峰与癫狂蝶同胞的友谊,放弃了零号站台的权力和土地。

    剩下的两道门,一扇属于稀人宫邸,那是杜兰和弗拉薇亚的老家,是个非常棒的人才市场。

    可是杜兰和弗拉薇亚恐怕已经背叛了他,他不敢去这个地方避难。

    那么最终的目的地,是甜湖城郊野的无名乡镇,是他的梦魔,是他的另一个故乡。

    他无比狼狈,思量许久揭开防毒面具,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大脑才开始流畅的运转,失血过多的症状在今天已经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是他人生中最危险,最难过的一天。

    所谓另一个故乡——

    ——正是劳伦斯在迷奸珊妮之后,内心标注的新家。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地方,在医护所的后门水井,他与米力克被珊妮救下,从此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非凡之路。

    父母的教育或青年时代的成长环境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米力克的死,还有珊妮——这些生离死别与畸形的大爱大恨才是塑造他劳伦斯·麦迪逊的根本原因。

    哪怕把其他门扉都关上,劳伦斯也不会关闭这道门。

    除了代理人以外,他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过真容,可是珊妮一直都是他的心结。

    时至今日,他依然留了一道温暖的后门,时常会去米力克的坟墓前探视,远远的偷窥珊妮女士,偷窥他心目中的妻子。

    珊妮·布克依然在医护所工作,从一个小护士,变成了兼职听诊的护士长。哈斯本一天天的长大,最终变成劳伦斯内心的恐怖阴影。

    劳伦斯先生说过,他不会亲手杀死骨肉至亲,这句话倒是真的。

    因为一栋房子,要有[门]当做入口才能变成家庭。如果将这扇门也关上,他心中最后的一丢丢良善都失去,和几个干儿子干女儿的友谊也不复存在了,谈什么做大做强,谈什么家族黑帮呢?

    他从医护所的后门爬进冰冷的走道,依然能听见雨声。

    这个小村庄似乎永远都在下雨——

    ——永远,永远,是那么令人讨厌。

    孩子出生时只有用来解决环境污染的冷凝水作伴,年纪很小的时候,哈斯本也生了不少病,劳伦斯只希望他早早夭折,免受人间红尘滚滚的轮回痛苦。可是又希望他能活得长久一些——毕竟那是他身上强壮且特殊的血。

    当人们老了,也不愿意在这个无名村庄常住,潮湿寒冷的空气会伴生许多老年病,过了六十岁之后活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矮丘上的一道墓碑。

    他这么想着,继续往病房爬,想找些急救用品来治疗自己的伤势。

    爬到药房的时候,天依然没有亮起,薪王似乎忘记了这片土壤,坚守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天空。

    生命力强悍的授血怪兽既感到幸运,又感到不幸。

    幸运的是,只要太阳还没升起,就没人发现他来到了绝对安全,绝对温暖的医护所。

    不幸的是,这个鬼地方依然没有万灵药,和二十年前一样,除了阿司匹林和青霉素,连止血绷带都没有几卷。

    他终于扶着手术床站起,一瘸一拐的给自己止血疗伤,失血过多感觉口渴,就回到病房去取水,慢慢瘫坐在病床边,看着米力克曾经睡过的地方,突然没来由的开始哭。刚刚抹完酒精消毒的肉掌贴上眼睛,剧烈的刺激疼痛,让眼泪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声音,像呜咽悲鸣。

    后来是撕心裂肺的痛哭,鼻涕与泪珠混在一起。

    ......

    ......

    [Part②·血肉的重担]

    这点动静引来护士站的老员工——

    ——珊妮·布克与二十年前一样,站在大门前一动也不动。

    她的眼睛里都是担忧和惊讶。

    劳伦斯·麦迪逊抬起头,就看见昏黄的橙色安全灯光下,照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影子。

    她很老了,像是被火狐狸掏空了青春。只需要一次——

    ——只需要一点点,这种神经递质药物对人体大脑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会让人迅速的变老,迅速失去所有快乐。

    头发不像年轻时那样油亮,如今变成干枯的枣红色。

    眼睛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有神,如今带着些散光,难以汇聚出明确的焦点。

    珊妮妈妈:“哈斯本?”

    “是...”劳伦斯惊讶的看着这位受害者,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要再次去伤害这个女人,撒一个自己都难以信服的谎:“是我...是我妈妈...是我...”

    珊妮慌了神,连忙来查看孩儿的伤。

    “你圣诞节没有回来,新年也没有回来——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妈妈...妈妈...救我...”劳伦斯结结巴巴的,像个笨拙的孩子那样展示着身前身后的伤痕:“救我...求求您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

    珊妮没有多说什么,拆开劳伦斯止血绷带,将这健壮的孩子扛上病床,仿佛像第一次救助劳伦斯那样。

    “有点疼,你忍一忍。”

    “好...”劳伦斯一边说,一边跟着珊妮的动作躺下,心中想着——她还是那么有力,可以轻轻松松把我背起。

    珊妮推来洗护用具,打开床头灯,强光照得劳伦斯睁不开眼睛。

    她打开劳伦斯的手,像是在教训孩子:“别挡,让我看清楚。”

    劳伦斯:“好...”

    珊妮紧接着开始处理伤口,看清孩子身上的伤势时,眼睛一下子红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说是这么说,珊妮妈妈没有停止动作,她理干净前胸的凯夫拉纤维,拨弄开万灵药与衣料铁片的厚实皮质,用镊子一点点拔下这些异物。

    劳伦斯疼得咬牙切齿。

    “别喊疼!”珊妮骂道:“不取出来,等着五花八门的并发症杀了你这个小傻逼吧。”

    劳伦斯:“好...”

    收拾完躯干的伤口,珊妮又要劳伦斯脱裤子。

    劳伦斯:“我...我...”

    “怎么?不让我看了?”珊妮露出鄙夷的眼神:“脱掉!你这两条腿都快重金属超标了!”

    劳伦斯:“我可以穿内裤吗?”

    珊妮二话不说,提起剪刀把劳伦斯的裤子给剪开,收拾着大腿里的弹片——这不看不打紧,一看老母亲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我的天哪...你到底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哈斯本!”

    珊妮一点点割开大腿侧面的皮肤肌理,小心翼翼的避开大血管,表情扭曲好像又老了几岁。

    “他妈的!这到底是一条怎样的腿啊!”

    十六块大小不一的弹片分布在劳伦斯的右腿,三十三块夹带钢板裂片的杂质留在左侧肚腹以及大腿小腿里。

    用重金属超标来形容劳伦斯·麦迪逊的肉身毫不为过,要是再等上几个小时,这些阻碍神经活动,妨害血液循环的致命利器就会杀死这头授血怪物。

    只是老母亲的骂骂咧咧听上去有些可爱。

    劳伦斯不敢去还嘴,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在处理伤口时,珊妮与劳伦斯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哈斯本,以后不要去游骑兵团了。你干不了这个活。”

    “为什么?”

    “你心地善良,傻乎乎的,还喜欢拼命,我已经失去了丈夫,永远都失去了,可是我不想失去儿子。”

    “......”

    “怎么不说话?我明白,我明白,你志向远大。”

    “不是,妈妈...你刚才说,你失去丈夫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难道...”劳伦斯忸怩犹豫,终于问:“你把那个强奸犯当做你的丈夫吗?”

    珊妮哈哈大笑,狠狠拍了拍儿子的屁股,疼得劳伦斯牙痒痒。

    “怎么可能!你是因为伤口感染开始发烧?烧坏脑子了吗?”

    劳伦斯:“那是...那是什么意思?”

    珊妮叉着腰,捏着染血的刀子:“就是字面意思啊。谁会娶一个被强奸过的女人?何况我还带着你这么个小孩子!”

    劳伦斯若有所思。

    珊妮接着说:“哦哦哦!你可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哈斯本!你是我肚子里跑出来的小生命!和你那个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不一样!”

    劳伦斯苦恼又悲伤:“不一样?”

    “你是无辜的,我的儿子呀。”珊妮接着给劳伦斯疗伤:“我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明白这辈子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好老公了——哪怕人家再怎么大度,恐怕也会看不起我,会非常在意受过人世难见奇耻大辱的女人。”

    劳伦斯:“不会的...不会...”

    珊妮挑弄眉头,就像二十年前一样活力十足。

    “哪里不会?嘴上不会还是心里不会?清醒一点!我们活在现实社会,不是童话里,哈斯本!”

    劳伦斯沉默了。

    珊妮接着说:“不然我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呢?还留着这个姓?你以为是为了纪念我这辈子受过的终极侮辱?这是一场试炼!宝贝!”

    劳伦斯听到熟悉的词,却领会不了陌生的意:“试炼?”

    “我可以向你隐瞒,可以骗你,可以将这件事深深藏在心里。”珊妮认真笃定的捧起劳伦斯的脸:“但是一个人不能没有父亲,哈斯本,家庭里也不能没有丈夫,[Hasbun·哈斯本]的意思很简单,[Hasbun·有面包]就行了,我不要爱情,只要面包。听上去很像是[Husband·丈夫]——要是有一天你结婚了,就换这个名字吧。”

    珊妮女士洗干净刀具,看着绑成木乃尹的儿子。

    “你在外边有没有骗到小姑娘?都说至高无上的友谊,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我没有这种体验,只希望你能得到它!”

    劳伦斯在那一刻表现得非常木讷——

    ——他没有爱人,也没有婚姻伴侣,二十年来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中,把所有东西都当做换取利益的筹码,连政治或商业联姻的想法都没有。

    珊妮一巴掌推向儿子的脑袋,狠狠教训着劳伦斯。

    “没用的废物!”

    这话说到一半,珊妮自己都开始发笑。

    “哈哈哈哈哈!你的父亲以前这么和城市的道路规划员工吼过这么一句。”

    劳伦斯不假思索的问道:“你还记得他?”

    珊妮不耐烦的说:“这不是废话吗?恨是比任何情感都要强烈的东西。”

    劳伦斯不理解:“那为什么...你还会笑?”

    珊妮耸肩无谓:“二十年了,小子,你知道二十年代表什么吗?那是七千多个日月,一切都会变澹的,一切都会面目全非。忠贞不渝的爱也会变成清汤白水,刻骨铭心的恨也会的索然无味——喊你作小麦迪逊,只是让我时时刻刻都能想起这个人渣。不要忘记这段故事。”

    这么说着,珊妮妈妈就给孩儿倒水。又拿起一个水杯。

    “他只是轻轻这么一提手腕,再放下去——我和这个小水杯一样,落到地上,跌成碎片,再也愈合不了啦。变不回原来的样子。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你。”

    劳伦斯·麦迪逊从未与珊妮·布克如此亲近的聊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他感知到一种强大到匪夷所思的生命力,在他面前开花结果。

    珊妮接着说:“他塑造了我们的人生,他是我们生命中绝不能忘记的一部分——让你接着继承这个姓,而不是叫哈斯本·布克。因为我不甘心,我不想认输!”

    这位母亲咬着牙,歪嘴笑着说:“与生俱来的特征有头发,有脸面,有体魄和血——可是我想,如果让小麦迪逊活下来,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我养大的孩子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岂不是狠狠的羞辱了这个魔头?”

    劳伦斯只觉得身体各处奇痒无比,授血的肉身开始作祟,他感觉焦渴饥饿,要显露吃人本性。完成手术之后,白夫人与圣血在帮助他快速回复身体的机能。

    珊妮眯着眼,似乎有些困倦。

    “今晚我的工作量超标了——宝贝,我去睡一会,就一小会。”

    劳伦斯不假思索的说:“好...”

    紧接着他便看见珊妮倚在床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就此睡去。

    麦迪逊先生强忍着饥饿感,慢慢爬下床去寻找食物——

    ——他的脑子很乱,从未如此乱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与二十年前一样。在思考着,要不要留在这个无名村庄,继续生活下去。

    真正的哈斯本·麦迪逊已经死亡。

    只要避开车站的调查,或许...

    没等这个或许想完——

    ——饥肠辘辘的劳伦斯从冰箱里取出几包应急的血袋,灌进肚子里。

    身上的肌肉如见到春光的野草,像胀气的气球一样立刻变得圆滚滚的,找回力量的瞬间!他也找回了野心和欲望!血肉的重担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蠢婆娘,你这番说教可怜又可悲——胜利?养大我的孩子?将他变成另一个小麦迪逊先生?做什么美梦!开什么玩笑!我要成为上帝!”

    他一指向天,一手掩面,飘荡的红发是他自信的根源,与智人已经分作两个种族,授血造化是一条无回之路。

    可是自信的劳伦斯没有注意到的是——

    ——医护所的大门之外,真正的哈斯本·麦迪逊已经藏匿在夜色之中,安静的盯着自己的生父。

    与擅长跳帮作战的牛蛙战团不同。

    游骑兵团需要擅长急行军的战士,从四十八区到十一区有一千三百多公里的距离。

    此时此刻,哈斯本费尽千辛万苦,照着大姐大的吩咐,及时赶回了故乡,他没有枪械,也没有护甲,为了通过各个贸易中转站和交通署不同标准的乘车安全规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故乡,他赤手空拳卸甲交枪。

    除了财富、权力、友谊以外——

    ——大姐大认为,教祖绝对在珊妮妈妈身边留了一道后门,为小兄弟会设置执剑人的至高职位,也是为了纪念米力克,哪怕是给米力克扫墓,教祖也会用天国之门留一条秘密通道。

    这恬不知耻的人渣败类,总有一天会为了消除存留于世界上的最后一点证据,除掉他劳伦斯·麦迪逊的真名,选择向珊妮妈妈挥动屠刀。

    哈斯本·麦迪逊召唤出灵体,那是火花女皇闪动雷霆的幻身——

    ——金灿灿的人形化身透体而出,凝聚成一个头戴宝冠身着布缕身材健美却衣不蔽体的女性形象,非常奇妙的事情是,[HasBun·哈斯本]这个名字多用于女孩,由母亲养育长大,失去父亲教育的小麦迪逊,在成长过程中缺少胆识和决断,灵体更像是一个女人。

    “放马过来吧!劳伦斯!”

Act.Fin Heaven·天国

    前言:

    人生的旅途,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的面前才有路。

    ......

    ......

    [Part一·金牌讲师]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迦南生命体的紊乱电流化为直达灵魂的拷问。

    “这家伙看上去不好对付喔!哈斯本!你真的要和他正面作战吗?”

    在大声喊出劳伦斯·麦迪逊的真名时,哈斯本小子已经主动释放魂威,好比在漆黑夜晚点亮明灯,催促宿敌速速前来决战。

    肉食性小迦南连番追问,强调利害——

    “——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被这家伙杀死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到劳伦斯·麦迪逊的身体里去!”

    哈斯本:“还有这种好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迦南如此说:“动物都懂得趋利避害!都明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与他的差距。”

    劳伦斯·麦迪逊听见哈斯本的呼唤之后,眼神惊诧了那么一瞬间,便立刻露出好似胡狼一样狡诈狠厉的表情。

    “葛洛莉的两面三刀没令我感到丝毫意外,你果然还没死呀!臭小子...”

    隔着一道大门,一道无法逾越的门扉——

    ——医护所的后门之外,哈斯本听见生父歹毒气愤的嘲弄。

    “要走过来吗?往门里走几步?你已经拥有了闪蝶神力,而我重伤初愈。”劳伦斯表情冷峻,望见门外的人影,就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你的魂威居然是个姑娘家的形体样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迦南为哈斯本捏了一把冷汗,连忙提醒:“哈斯本!别听他胡说八道!不要被这条老狗激怒了!”

    哈斯本沉默不语,可是额头冒起的青筋不会骗人——

    ——他非常生气,像火药桶一点就炸。

    “只要你敢跨过这道门!你会像婴儿一样脆弱!被天国之门撕成碎片!”劳伦斯好心好意的提醒着儿子:“一定很不服气吧!明明我就在你面前,可是你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办不到!你追了我多久?从黄牛镇到清水湾是一千三百多公里...”

    这个魔头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接着说道。

    “往返的旅途是两千六百多公里,几乎横跨整个欧洲大陆,跑了那么远,就是为了送死吗?!”

    他展示着天国之门强而有力的魂威化身。

    “我已经与傲狠明德的战士斗过一轮又一轮——身体各处都留有严重的精神损伤,看吧!哈斯本,或许只需要一拳一脚,你就能永远让我闭上这张嘴。可惜你做不到!你没资格呀!你没有资格!”

    他向孩子说起甜蜜的往事。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寥寥数语就能让你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心中的怒火还不够吗?要不我再去病房和你妈温存一回?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按照评分标准——和珊妮的那一夜我能打九十九分,唯一的扣分点就是你这么个小畜生...”

    “老畜生!”哈斯本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劳伦斯内心狂喜——

    ——年轻人可别太年轻了!

    他最了解这些喜欢感情用事,认为怒火能破除一切阻碍的愣头青啦!

    “天国之门!给我切碎他!”

    洁白的大理石像阴仄仄的按在医护所后门的木框上!在哈斯本进入廊道的一瞬间,连续高速发动取消魂威的能力,便可以将敌人的肢体送往万用房间,只不过是分作几十份不均等的肉块!

    它的杀伤效率非常恐怖,劳伦斯兴奋到难以自抑,完全没想到亲儿子还是那么天真幼稚,要在第一回合就决出胜负!

    哈斯本越过门框的那一刻,劳伦斯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他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身体被天国之门撕碎,空气中传出噼啪作响的奇怪音符,下一秒却惊惧醒悟——

    ——哈斯本完完整整的站在房间里,是毫发无损的状态。

    这个小伙子几乎怒到发狂!血红的头发带出奇异的金色雷霆。

    “你这条老狗!可以说我蠢笨无能!天真幼稚!但是当着我的面讲我母亲的坏话!我要把你身上每一条骨头都打断!”

    “为什么!”劳伦斯眼神惊疑不定,呼吸急促血压陡然升至顶点!

    为什么天国之门对这小子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为什么?!

    上一回魂威杀死哈斯本的那一刻,我可是闻见他身上迸发出来的血液和肉块的味道!

    可是这一回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难道我的灵能失效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劳伦斯两腿一软,几乎被吓得当场晕厥,他所剩无几的战斗意志要他速速离开此地!可是一种巨大的羞耻心强行将他定在原地。

    不能逃走!绝不能逃走!

    这是我最后的兔子洞!也是我人生中最后一场试炼!

    一定要杀死哈斯本,否则我会输得一无所有,哪怕我逃到天涯海角,珊妮·布克在我生命中留下的血脉诅咒总会驱使哈斯本找到我!然后杀死我!

    天国之门朝向哈斯本挥出了拳头!

    洁白的大理石穿透了这个小伙子的颅脑,溅起一阵金灿灿的光焰,紧接着便像是打中空气,彻底穿过这道虚影神像。

    “是幻影?!”劳伦斯一步步往后退,魂威也跟着极限射程的牵扯离开哈斯本身边。

    真正的哈斯本·麦迪逊矗立在雨夜之中,站在医护所的晾衣水泥坪地里,刚刚越过正门,要熘到劳伦斯的身后去。

    他的魂威化身在水井旁的电动泵机取来一道雷霆,激烈的电弧振打雨水,扭曲的空气幻化为他的人形化身,就像是天雷会在瞬间记录影像那样,造就了哈斯本小子的虚影。

    “这是什么障眼法?”劳伦斯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参透儿子的魂威真身:“是控制电流吗?可是这种等级的精密操作,真的是那小子能做出来的吗?”

    这位恶毒的老父亲压根就看不起孩子的才能。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获得了魂威之后,就能完成如此惊人的障眼法,在我的眼皮底下熘走,留下这个电弧化身——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太快了!必须将他杀死!”

    此时此刻——

    ——哈斯本抱起了熟睡的母亲,要先行一步带着母亲去往安全的地方。

    继续在此地与劳伦斯交战绝不是明智之选,天国之门在狭窄的地形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要是妈妈落在这魔头手中作为人质,哈斯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用电弧作残影化身的技能,是迦南生命体近乎超级计算机的超能力带来的福利,哈斯本还做不到那么精密的操作。

    医护所里还有其他病人,必须把母亲带走,把这头恶魔引开!

    哈斯本抱着珊妮飞一样的逃走了,一头撞进瓢泼大雨之中,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远方是乡村的泥泞小路,没有任何能称为[门]的东西。

    劳伦斯被儿子的小把戏狠狠作弄之后,跟着魂威的灵能残迹走出大院,就看见雨夜中停驻在水泥坪里的数十个化身。

    他们姿态各异,好比古怪蜡像馆里的人凋,都是哈斯本的模样。

    一时半会,劳伦斯恼火万分,只得硬着头皮策动魂威去逐个试探,以拳代步击碎这些电弧化身——

    ——他还是那样谨慎,只怕哈斯本将真身留在此处。

    几乎花了整整两分多钟,劳伦斯才走出去五十多米,刚刚踏上乡野道路,以授血怪兽的视力看见远方急匆匆的母子二人。劳伦斯终于恍然大悟!

    这小子依然是那么孝顺,只怕珊妮·布克出半点意外!

    这就是他的弱点!是他的死门!

    只要能抓住珊妮·布克,想杀死哈斯本是易如反掌!

    不不不,不用抓住!哪怕对准珊妮·布克攻击,这个孝顺儿子也会代替母亲扛下所有!

    无名乡村之外的林地有许多天然掩体,再往南边走两百米就是墓地和教堂。

    哈斯本抱着母亲爬上矮丘,冷冰冰的雨水刚把这位母亲唤醒,就看见儿子匆忙离开,将她丢在上帝的领土里,丢在暖炉旁。

    珊妮:“哈斯本?!”

    年轻的游骑兵战士没有说任何话,已经来不及解释了。

    “我要杀死劳伦斯...”

    还没来得及说完,扶住门框的左手感受到莫名剧痛!

    哈斯本怒目圆瞪,就看见左手的指头不翼而飞,只留下食指和无名指!

    他勐然抬头,天国之门趴在教堂的钟盘之上,已经摸到了教堂的大门。

    三十多米之外的劳伦斯终于赶到,在教堂的花园里踱步。

    他唤回魂威,伸手从天国之门的怀抱中捡来儿子的手指头,像是啃零嘴那样送进胃里,补充着连续发动魂威消耗的精神力和体力。

    此处只有一扇大门,一处电闸。

    用来宣讲圣经的教堂中,保留着基础的广播设施和照明电力。

    教堂非常简陋,连忏悔室和后门都没有,玻璃上印着一幅幅宗教艺术装饰画。

    哈斯本吐露出沉重的呼吸声。

    走了那么那么远,连续越过两千六百多公里,迦南生命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无中生有为他提供元质储备。

    劳伦斯品尝完儿子的血肉之后,在圣堂之前露出嗜血的眼神。朝着哈斯本冲刺奔跑!

    “火花女皇!”

    从虚弱的身体中迸发出耀眼的幻身!火花女皇勐然挥拳攻向这授血怪兽!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劳伦斯的脸颊受了这一击,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就像被小姑娘轻轻扇了一个耳光:“你要与我打情骂俏吗!臭小子!”

    天国之门还以一拳,强壮的手臂勐的在哈斯本肚腹上敲出一个恐怖的凹坑!

    哈斯本口吐鲜血,这一拳几乎要把他的胃给打穿!

    肚子上的衣服都被天国之门的拳击给撕碎,皮开肉绽能看见断裂的肌理线条!

    他的魂威破坏力根本就不如父亲,于是悍然出拳!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劳伦斯的嘴巴张得极大,咬住哈斯本的右臂,撕扯皮肉骨骼吞进肚里:“柔弱无力的智人!我要回到我的领土去!凭你这肮脏的灵能和肉身!也敢拦在我面前?!”

    逐轮试探哈斯本的力量——

    ——劳伦斯终于不再谨慎!要用天国之门送儿子进入天国!

    洁白的大理石像再次张开双臂,作环形的手势,从上至下要将哈斯本切成碎片!

    就在这个瞬间,劳伦斯却一动不动,像是被冤魂附体,连思维都开始僵死。

    迦南生命:“小子...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如果我能斗得过这头授血怪兽的意志——能吞下他的元质,他的肉身就归我了。毕竟他看上去比你强大,比你更加诱人。”

    哈斯本捂着两臂的伤口,先是右手捂左手,却发觉右臂的伤势更加严重,又改成左手捂右手,血怎么也止不住。

    他最终只能苦笑冷哼,与迦南说。

    “随便你。”

    此时此刻,劳伦斯正与身体中的迦南生命作对,要谈下一笔生意,签下一个合同。

    对于神经中枢和丘脑意识中心的战斗,劳伦斯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强者,他对毒品的了解,对神经递质和神经信号的掌握,哪怕没见过迦南生命体,千刀万剐的痛苦或身处天堂的快感都无法动摇这头制造毒品的恶魔。

    找回身体控制权的瞬间,劳伦斯的意识回到身体的瞬间,就看见哈斯本已经扯断了前厅的灯光管线——

    ——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六秒?

    ——这小子终于一瘸一拐爬到电线旁边去了。

    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劳伦斯朝着奄奄一息的哈斯本冲刺。

    他能感觉到,这小子之所以能拥有如此精密的魂威超能,一定与他血液里的某种奇异生命体有关!

    只要吃下他,或许天国之门就能得到进化。

    疾掣的雷光如一条金灿灿的蟒蛇!它打中劳伦斯的肩颈,几乎将授血怪兽的皮肉都撕开。

    劳伦斯没有呼痛迟疑的意思,矫健有力的授血肉身保护着他!

    电流短路跳闸的瞬间,就是哈斯本的死期!

    在这一刻,哈斯本已经黔驴技穷,没有任何后手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劳伦斯将自己扑倒,以强壮的双腿挟持腰腹,废除下半身的战斗力,将他骑在泥地里,紧接着抱住一臂狠狠啃噬着臂膀的血肉。

    “很可惜,哈斯本先生——”

    小迦南控制着哈斯本的右臂,这是它最后一点战利品,眼看要被敌人夺去。

    “——我不是他的对手,这条老狗比你更强,他能控制自己的大脑,心智坚韧,残忍无情。”

    火花女皇想去帮助哈斯本脱困,却叫天国之门死死抓住了脖颈,如当年劳伦斯对珊妮的施暴动作一样。

    “没想到教堂的家用电流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哈斯本先生。”迦南的语气平静,没有多少情感:“是你输了,哪怕不用[门]——想要徒手杀死授血怪兽,是你异想天开。”

    虚弱无力的哈斯本没有回话,他身上的血已经流失太多太多。马上要进入失血黑视,右臂被啃得只剩下肘关节软骨,马上劳伦斯要吃掉更多的东西了。

    迦南像是在与哈斯本说临终关怀:“短短的一瞬间,我与这条老狗谈起新的生意,新的合同——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我,只要我帮他杀死你这个儿子,上帝也需要安息日,每周六就是我的行动时间,你明白吗?他比你好说话。”

    哈斯本终于在脑内开口作答。

    “我还得恭喜你了?”

    小迦南沉默了一会,在哈斯本的大臂支离破碎时,开始破口大骂。

    “蠢货!不知死活的蠢东西!你怎敢与这种对手正面为敌!”

    “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我已经救了你很多很多回!这些赔本的买卖却变成别人的嫁衣!我在你身上讨不到一点元质!都要变成这头怪兽的盘中餐了!”

    ......

    ......

    [Part②·行刑]

    “你知不知道...哈斯本·麦迪逊!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将我污染!让我抓狂!我很害怕呀!我真的很害怕!”

    哈斯本:“人生的旅途,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的面前才有路。”

    自大臂开始,劳伦斯·麦迪逊对儿子的吞噬速度越来越慢,仿佛嘴巴里吞下去的不是佳肴,而是毒药。

    “杰奎琳·西里斯是我的上一任宿主!”迦南信誓旦旦的说:“她留给我的东西,不光是二十多年的记忆...还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对你的爱意,这个蠢婆娘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疼?!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拥有了[心]这种东西?为什么呢?”

    支配人体六十万亿个细胞活动的能量,是微弱的生物电。

    在吃下哈斯本十六公斤左右的元质之后,劳伦斯的脖颈喉口,胃袋与消化系统几乎与儿子血脉相连。

    火花女皇和迦南同一时间控制着这头怪兽,要麻痹劳伦斯的手臂与颅脑,彻底让他失去意识。

    哈斯本与劳伦斯扭打在一起——

    ——儿子因为剧痛无法说话,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

    ——父亲因为紊乱的电信号神志不清,也失去了所有理智。

    他们跌跌撞撞冲进教堂大门的瞬间——

    ——劳伦斯依然不敢发动天国之门的力量,哈斯本几乎是拦腰抱住了劳伦斯,要是使用天国之门切碎哈斯本,他劳伦斯也会一起变成碎肉的!

    三番几次的精神攻击终于将劳伦斯降伏,他一脚踢开奄奄一息的儿子,摇摇晃晃的朝珊妮·布克而去。

    哈斯本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的症状,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火花女皇能帮他利用生物电信号来识别敌人的位置,可是他已经动不了啦。

    劳伦斯·麦迪逊终于赢了!

    他的身体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都是可怖的伤口,被哈斯本惊人的战斗意志所震慑,找到珊妮·布克,立刻死死扣住这妇人的脖子,像是展示战利品那样,肆意揉捏着珊妮·布克的胸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逐渐僵硬,因为万事万物都在扭曲变化。

    门外的矮丘,矮丘更远方灯火阑珊的村庄,还有极远处甜湖城的营帐与照明灯。

    它们像是扭曲柔软的太妃糖,跟着视神经传递迷离错乱的信号,像是吸食毒品之后的幻觉那样,逐渐变得虚幻缥缈。

    一种强烈的不安,强烈的恐惧笼罩着劳伦斯·麦迪逊。

    他定睛一看——

    ——浦西·裴迪南的最后一盒磁带,慢慢从珊妮妈妈染血的襟衣里滑落,与劳伦斯的肉掌融为一体。

    那盒磁带是大姐大交给哈斯本的最终兵器。是用来对付维克托老师的,代表[五感错乱]的魂威攻击。

    [天国之门]在[地狱邻居]的控制下胡乱挥打着手臂。

    它一拳揍在劳伦斯自己脸上!带起一阵腥臭的血!

    哈斯本已经没有了知觉,隐约能看见劳伦斯踉跄狼狈的身体倾倒在木板路上——

    ——这头魔鬼恶心反胃,眼睛里再也没有正常的画面。仿佛所有东西都变成了《星月夜》。

    他触摸椅子时却碰到了锋利的铜烛台,跟着眼睛的指引往大门去,立刻撞破彩绘玻璃,割开脸面痛苦万分。

    顺着记忆中的路途往回逃!终于越过门扉,逃进了万用房间里!

    恶魔离开的那一刻,珊妮·布克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醒来,母亲急匆匆的扶起儿子,才知道自己又一次救下了劳伦斯·麦迪逊的性命!

    哈斯本吐出一口血沫,从门外吹来冰冷的风雨,让他找回些许意识。

    “别担心,妈妈...”

    “别担心,已经结束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

    ......

    ......

    劳伦斯蜷缩在万用房间中瑟瑟发抖。

    浦西·裴迪南就像是一条冤魂不散的恶鬼,任何魂威的力量都应该跟着主人的生命一起消散,可是这盒磁带却像是不灭的诅咒。时时刻刻在侵害着他的神经中枢。

    或许再等一等,等上几个小时,等上一天两天。按照中国的风水玄学来算,要等到浦西的头七,这种诅咒就会消失了吧!

    五感错乱的幻觉让他无法动弹,哪怕站起来走一步,整个万用房间就像是一块滚动的石头,带起他的肉身摔得鲜血横流。

    封死的大门后方只有冷冰冰的石块与泥土,他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把任意门修在如此安全,如此封闭的空间里...

    直到第七天,劳伦斯饿得饥肠辘辘,两眼发白。

    房室中传出令人喜悦也恐怖的声音,好像有许多人,在这个静谧的房室之外,在轻轻的敲门。

    那是鬼魂吗?还是活人呢?

    不管怎么样!或许有东西在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这个万用房间!找到了劳伦斯的绝密巢穴!

    从哪个方向来的?

    头顶还是脚下?

    劳伦斯分不清,他的大脑已经神经错乱,根本就无法作出正确的方位判断了。

    一道强光照亮了暗室,让劳伦斯本能捂住双眼开始惨叫。

    大姐大踩着轻巧的步子,提着铁锹和斧头,跳着舞——

    ——小星星与大姐大一样,两人扭着好似电影里斧头帮的舞步,来到这头恶魔面前。

    正如雪明所想的,谁都不知道万用房间在哪里。

    那一定是劳伦斯最安心,最幸福的密室。

    它不是财富、权力、友谊或爱情。它是出自灵魂深处的安心感,是米力克的墓穴。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大姐大丢下铁锹,与小星星问。

    小星星吃力的抬起斧柄,天真无邪却残忍无比:“一起吧?”

    大姐大举起斧头!

    小星星狠厉噼下!

    劳伦斯的两条腿血流如注!受了伤害就立刻用魂威去抵挡!

    “哇啦啦!”鲜红的灵体从小星星身躯中迸发!怒火喷涌的瞬间将天国之门的石头脑袋都击碎!

    劳伦斯像是一条扭曲的虫豸在地上爬行,却永远都找不到大门的出口了!

    大姐大踩在劳伦斯的后心,把血淋淋的斧刃拔出,紧接着又是一斧噼下!

    小星星:“等会!”

    大姐大:“有问题吗?”

    小星星把斧头递给哈斯本:“给人家留个助攻。”

    哈斯本灰头土脸的挤进墓穴房室之中,看见生父的那一刻几乎怒到发狂!

    他拿走斧头,像是处理食材那样踩住劳伦斯的右臂,一点点剁成十来截!

    大姐大:“等会!”

    哈斯本:“有问题吗...我...”

    大姐大把斧头交给了珊妮·布克。

    珊妮看着鲜血四溅的房室:“会不会太残忍了?”

    大姐大说:“哈斯本你觉得呢?”

    哈斯本只是摇了摇头。

    大姐大点上烟,把头顶的桂冠戴在珊妮妈妈的脑袋上,要用辉石增进这普通人的精神力。

    “你儿子说!再残忍一点!还不够!”

    珊妮眼神凛然,充满决意——

    ——面对这毁灭她大半生幸福的恶魔,挥动了斧头。

    劳伦斯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了,只剩下了“死”。

    可是强壮的授血之身,让他的死亡过程变得非常缓慢。

    直到诸位VIP轮番登场,杰森·梅根接走文不才手里的斧头时吓了一跳,他敏锐的灵感几乎能感受到劳伦斯身体所受的残酷斧刑。

    他看见那条失了四肢,连小兄弟都被斧锤砸碎碾烂的毒虫在地板上扭动,突然有点下不去手的意思,只是轻轻噼了两下,在糜烂的背嵴上加了两道新伤就草草收场。

    劳伦斯的喉口稀烂,声带断裂,眼睛瞎了,鼻咽管里被血污和眼泪堵塞,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勉力呜咽着。

    “杀...杀死我...杀...”

    傲狠明德的夜魔蹲在这头毒虫身侧,脱下手套,芬芳幻梦透体而出。

    雪明露出了可怖的微笑——

    “——别着急,还早着呢!”

Encore①·听妈妈的话

    前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

    ......

    二零零六年的七月十七日——

    ——那是一个多雨时节,对十一区来说,一二产带来的环境污染需要大量的冷凝水循环系统来清除雾霾,这个鬼地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下雨。

    年轻有为的劳伦斯先生刚刚从火车上下来,要去拜访这里的夜场领头人,去当地的酒吧夜店,娱乐场所带货。

    道路两侧的乔木渗出温热的湿气,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自然。

    直到一种强烈的既视感重新将他拉回现实,似乎哪里不对,似乎哪里都对。

    只是这一幕是不是已经见过?已经发生?故事已经讲过一遍了?

    劳伦斯僵立在车站的分流闸口,再也无法往前走。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我刚才明明在万用房间里,活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炼狱里!可是为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从暖气铜管旁侧的小吃门店落地窗里,瞥见自己年轻且俊朗的脸——没有那么深刻的法令纹,与哈斯本·麦迪逊几乎一模一样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容不得他来质疑。

    无论是去触碰物件,亦或者揉捏肉身,这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几乎能以假乱真。

    “米力克!”

    劳伦斯第一时间回过头——

    ——想去寻找青年时代的挚友!他欣喜若狂,从炼狱升入天堂的那一刻,就彻底迷失在这甜蜜的幻境之中。

    米力克不慌不忙跟在劳伦斯身后,刚刚掏出一根烟,与大哥勾肩搭背送去煤油打火机。

    “我在这儿呢。”

    劳伦斯几乎喜极而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与旧友重逢的喜悦让他放下了所有警惕。只是教祖大人没有发现,眼前的好朋友不光递出了一只打火的手,躲在侧身之后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剁肉刀。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劳伦斯清醒!

    他的肚腹中了凶狠的刺击——

    ——萧瑟荒凉的站点没有几个人,眼中只剩下米力克染血的手掌。

    劳伦斯的眼神惊诧狐疑,最终变成悲伤莫名。

    他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恨意,才能让这平头剁刀刺进他的肚腹里,用了多么大的力量,才能让米力克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我...我...”

    劳伦斯一点点后退,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看向好兄弟的木然冷漠的脸。

    “我...”

    他几乎疼得说不出话来,这副肉身比他想象中要更弱,要更怕疼。

    “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组成了另一句话,另一种意思——

    ——劳伦斯的心几乎碎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在乎你...米力克...我...”

    小兄弟会的教祖几乎将米力克当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是第一位主动将生命献祭给上帝的圣徒,那是他人生中唯一能绝对信任的人。

    这种感情用[爱]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也完全超越了男女之情,超越了性别和友谊。

    “是无生盟给你开了更高的价吗?”劳伦斯陷在幻梦之中,似乎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时间的桎梏,回到了过去:“还是说...你比我更会做生意?你要把我当投名状,卖给别人?”

    米力克摇摇头,这个小伙子非常实诚,与劳伦斯微笑着。

    “这一刀是你欠我的。”

    劳伦斯惊讶的低头看去,肝脏处的刀伤对应米力克失血身亡那一刻的伤势。

    再次抬起头时,劳伦斯吓得丧胆!

    米力克的脸!他的脸已经变成了腐烂的尸首!

    从这具尸体的喉口中传出嘶哑的嚎叫。

    “劳伦斯先生,欢迎来到尼福尔海姆,这里是无间炼狱——”

    朽烂发臭的手掌挑弄着教祖的下巴。

    “——我想,真正的上帝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

    米力克小子恢复如常,笑容是满面春风好似天使。

    “一个人到底有多么丧心病狂,丧绝人伦,才会变成你这副模样呢!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将你拉上岸,想让你逃离这片苦海,可惜你不愿意听。”

    劳伦斯疼得说不出话,他的大腿滚烫,血染红了体面的西装,跟着衬衫一起流向裤腿。

    米力克扶着大哥往车站外走,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对劳伦斯的伤势熟视无睹。

    “救命啊!救命!救救我!”劳伦斯嘶声呐喊,他能感觉到生命一点点从身体中流走。

    米力克好心好意的提醒着:“小声点,他们要比我更狠。”

    “救命...救命...”劳伦斯还没能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疑惑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好兄弟。

    在这个时候,米力克轻车熟路的拔出剁刀,拖割出更深刻更恐怖的开放性伤口。

    劳伦斯马上就看见自己的肠子流了出来——

    ——米力克将刀子交给马路牙子旁凑上来的年轻小伙。

    “你知道这家伙是谁吗?”米力克扶正了劳伦斯的脑袋:“他的名字叫马克·来斯利——美国人。死于过量注射海洛因。他的孩子是银贝利的东区管事。哪怕你害死这孩子的父亲,他依然要饱受屈辱,为杀父仇人办事。”

    劳伦斯惊恐的骂道:“他妈的...”

    没等更多的脏字蹦出来,这年轻的黑哥哥挥刀噼开劳伦斯的脑袋。

    教祖大人只觉得头疼欲裂却没有立刻死亡!

    他的神经错乱意识迷离,似乎都触碰不到死亡的境界。

    米力克把剁刀从劳伦斯的颅脑中拔出。继续提着这副烂肉往前走。

    来到小西门街口旁边的聚居地,一个孩子正在踢足球,那是小时候的黑手套。

    “我死以后,你挑选的每一个执剑人候选者都有我的影子。你给他们整容,换皮换脸——”米力克将剁刀交给幼年的黑手套,与劳伦斯说:“——用药物控制他们,教他们作战,教他们杀人。入学的第一份作业,就是像你一样,手刃自己的父母,认你作干爹。”

    米力克一脚踢在劳伦斯的膝盖上,要这恶魔跪下。

    小黑手套提着剁刀,将劳伦斯的手指头一根根砍下来。

    与此同时,米力克在处刑阶段不温不火的说。

    “你这个虚伪却软弱的人渣,要与我讲兄弟情谊,却在人生中最重要的这天——把我最敬重,最喜欢的伯父伯母都害死!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劳伦斯·麦迪逊!”

    语气从平静缓和到暴怒癫狂。

    “我没有爹娘管教,是小偷出身,伯父与我说——人活着可以犯罪!若是为了生存!那不是我的错!是执政官的错!”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却不想做人!伯母与我说——儿女在父母眼中都是宝贝,任何事情都能原谅!是他们管教无方!”

    “为什么你要把我得不到的,最重视的,最在乎的人都杀死!为什么呢?劳伦斯!”

    “你却还要与我讲情谊?难道只为了那一句圣经里的寓言故事?”

    “耶稣要和小偷一起行刑?”

    米力克将软弱无力的劳伦斯拖拽着,走过两百多公里,血流了一路,走得极慢极慢。

    穿过城区郊区,每有一个人走上来,就会从米力克手里接走剁刀,在这头恶魔身上补一刀。

    来到甜湖城外的无名村庄,两人再次来到医护所。劳伦斯身上已经不见一块好肉。

    “这一回我多准备了一支万灵药。”米力克这么说着,为大哥治好伤。

    劳伦斯几乎衣不蔽体,手指头丢了几根,却没有放下火狐狸媚药,依然死死攥住了箱子。

    “你他妈的...你...你...”

    教祖大人被这些凶神恶煞消磨掉所有精神力,连完整的句子都吐不出来。

    他的心中只剩下恐惧和懊悔,最终连懊悔都消散,变成纯粹的“恐怖”。

    珊妮·布克又一次来到他面前,总是那副忧心忡忡的神态,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小护士拿走米力克的剁刀,却没有对劳伦斯动手——

    “——珊妮...”教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着女人总是软弱的,总会对弱者网开一面,他已经如此狼狈,哪怕看在哈斯本的份上,或许会饶过他这个生父,身上也不必多出一条刀疤了!

    “交给我吧。”珊妮与米力克说,两人合力把陷入死门的劳伦斯抬进了病房。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呀?”劳伦斯话还没问完——

    ——进入病房的瞬间,就看见各类刑具。

    这神圣且温暖的医护所,本该用来治病救人的圣所,如今好似变成地狱魅魔的刑房。

    从左往右一列排开,是无生盟战帮兄弟们,分左右卫与红花双棍。各自穿戴皮条兜裆布,肌肉光泽看上去很棒。

    领头的堂哥咧嘴大笑:“劳伦斯!是劳伦斯呀!”

    左卫把玩着粗大的杀威棒:“你好香哦!”

    珊妮·布克会心一笑,就将劳伦斯手里的火狐狸媚药都拿走,送到堂哥手中。

    “还把药都带回来了!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人才!”堂会里作仪式的法师端坐于佛龛下,一边敲打木鱼,一边赞叹着劳伦斯心思缜密,想得周全:“要好好伺候他呀!”

    珊妮睁大了眼睛,就看见劳伦斯·麦迪逊被四个壮汉架上了铁台,用皮带棍棒捆绑悬在半空。

    她一点都不着急,一点都不愤怒,只是往来来去去的男人堆里送玩具。

    ......

    ......

    “等一下!”

    此时此刻——

    ——雪明眼疾手快,从携行背包中掏出万灵药针剂勐然扎进教祖的心房。

    过了一会,大姐大松了一口气。她与前来探视的哈斯本解释道。

    “刚才他的血压陡升,心室瓣膜破裂,差一点就死了...”

    哈斯本不知道这头恶魔正在经历什么,只可惜浪费了大姐大的一支药。

    ......

    ......

    劳伦斯再次醒来时——

    ——调香门店氤氲缭绕,他就躺在门口的靠椅上,似乎做了一场恐怖猎奇的春秋大梦。

    他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看见街上来往的星界稀人,一个个长得千奇百怪,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似乎是要为小兄弟会招揽奇人异士,在这片不论好坏善恶,没有人类道德观念的异族群体里,找到一些人才。

    往调香门店里看,各类药材兽材香囊火折木料都整整齐齐放在柜台里,两个小姑娘把这里打理得一尘不染。那正是杜兰和茜茜。

    矮个的茜茜喜欢偷懒,就坐在门店外边,看隔壁旧货市场里的电视机,放着古早时代中国的电视剧,很有名的爱情故事——是《白蛇传》。

    高个的杜兰做完活,与老板吩咐两句,借买饭的空档出来与茜茜一起看电视,也只是看个粗糙大概,没有多少时间进入这个故事。

    杜兰对茜茜指指点点,又朝着电视以蹩脚的中文念叨着。

    “这个许仙有什么好的!白素贞还不如和小青在一起呢!”

    茜茜:“因为她爱他呀!”

    杜兰:“难道小青就不爱小白了吗?”

    茜茜:“也对...”

    杜兰:“妖怪就是妖怪!两个灾兽爱来爱去的,就不用这些光头和尚来管了!是逍遥自在!”

    茜茜:“要是妖怪也想当人呢?”

    杜兰拍打着弗拉薇亚的脑门:“想什么呢!坏东西就是坏东西!经书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如果妖怪要当人,恐怕得比人更机灵,更狠厉,要用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做更多的好事来抵过它的坏!”

    茜茜:“你说得对!我才不要做小白!好麻烦!”

    杜兰:“那你要做小青?”

    茜茜摇摇头,面露鄙夷:“她俩可太菜了!连个秃驴都打不过!我要做就做最厉害的大妖怪!变成黑漆漆的大毒蛇!把许仙和小白都丢到我床上去!要是那法海俊俏!也一起丢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做什么美梦!”

    劳伦斯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回忆中可从来都没有这段。

    这不是真的!

    这绝不是真实的世界!

    他想逃!却根本逃不掉!

    弗拉薇亚和杜兰两个干女儿已经看过来了!

    不光是她们!整条街道有几百个妖魔鬼怪,这些形态各异的星界异种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劳伦斯·麦迪逊了!

    教祖依然沉浸在刚才“终极侮辱”带来的心灵震撼之中,深陷于几乎能让心室破裂的强大恐惧里。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之中只留下一句凄惨的吼叫。

    “你们不要过来啊!”

Encore②·爷爷泡的茶

    前言: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

    ......

    ......

    黑德兰的暴动只持续了短短三十分钟,教祖的哨兵们传递谣言,给囚犯们发武器送钥匙,战帮之间针对越狱行动引发的挫伤乱象被几位头领用一句话消解了。

    “呆在风雨飘摇的零号站台,为癫狂蝶教团卖命,还不如留在大酒店里过日子呢。”

    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电子游戏的魅力。

    它与其他奶头乐项目一样,不光能消磨人的意志,也可以让任何严肃的、恐怖的、烈度极高的仇恨和欲望,都变成平安喜乐的生活。

    几乎在第一时间,暴龙勇士帮和隼帮的恩怨都在一场械斗里打完,洪门会盟讲武堂的人们就站出来当和事老,最终把受伤的重刑犯都送去治疗。

    老管家爱德华和林克一起走出门去——

    ——衣帽间的《农神吞噬其子》已经换下来,挂上一幅新的画作,叫《自由引导人民》。

    胡子花白的吸血鬼与门卫大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爱德华说:“劳伦斯·麦迪逊的六个干部死的差不多了,就像农神吃掉的六个孩子。”

    林克说:“还有两个重刑犯没死呢。从咱们这里逃出去的。”

    爱德华怅然若失,望着天上渐渐远去的太阳,从大堂门廊往外走:“杜兰和茜茜吗?”

    林克点点头:“她们会回来服刑吗?”

    爱德华:“恐怕没这个机会,和劳伦斯有关系的人们,大多都得判死刑。”

    林克:“真可惜。”

    爱德华:“怎么?你还想着咱们监狱里能举办一场新的婚礼?”

    林克:“捷琳娜和杰洛做的蛋糕很好吃,我想再吃一次。”

    爱德华:“嘿嘿...”

    林克:“你犯了什么罪?老朋友?我在这里与人们谈情说爱,把黑德兰和外边的人们链接起来,在这个岗位上待了很多很多年——我很好奇,像你这个年纪的授血怪兽,怎么会甘心留在这里?”

    爱德华:“事情很简单——你要听吗?”

    林克:“不会冒犯到你吧?”

    爱德华:“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爷爷了,小林克,虽然你也是胡子花白头发掉光的样子——却连一声[您]都不肯喊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林克装腔作势:“不会冒犯到您吧?”

    爱德华大笑着,露出四颗獠牙:“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会!”

    林克沉默着——

    ——等待老朋友去说说自己的过往,虽然这在黑德兰算忌讳。

    毕竟大家进监狱的时候,只要不说自己犯了什么罪过,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毕竟这些人渣只会比自己如何狠厉,如何猖獗,如何对受害人施暴,若是哪位真的因为私藏色情光碟就送进黑德兰里来,大家听见这位英雄叙述往事时,也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我在美洲的一个小镇子生活,那地方很荒凉,很落后,叫明斯顿,很多地方都叫明斯顿,你也不用在意它到底是哪儿。”爱德华如此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有许多土匪恶霸,各个州之间的法律不一样,治安官管不过来的事情,就要贴悬赏,州政府会雇佣边境仲裁者,专门清剿荒野中的劫匪强盗。”

    林克:“你曾经当过警察?”

    爱德华:“不,我只是个边境仲裁者,不是合乎法理的警察。”

    这么说着,老爱德华比着手势,就像是抱住一个沉甸甸的大宝箱,笑嘻嘻的说。

    “油水很多,你明白的,边境仲裁者不像治安官,我们可以自由打猎,有杀人执照。”

    林克恍然大悟:“哦...哦哦...”

    爱德华点点头:“遇上厉害的劫匪,说几句漂亮话就湖弄过去,伙同劫匪一起作桉,遇见软弱的小贼,立刻变成正义使者,拿着他们的人头去领赏,若是碰见落单的游商或淘金客,他们就会变成我的盘中餐——这是我以前赖以为生的工作,我自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还能活着与你说起这段故事。”

    林克:“你是怎么变成授血怪兽的?”

    “明斯顿的冬天很难过。”爱德华抓住重点说:“在印第安人的传说中,粮食不够过冬的时候,会有吃人的魔鬼出没——那些鹿角大魔鬼喜欢人肉,其实是饿得失去神智,吞噬同族的食人魔。”

    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美国,爱德华决定从头开始说。

    “当时县政厅要边境仲裁者趁着冬天去山里围猎,出赏金征收野猪肉和灰熊肉。我斗不过这些勐兽,就回到老家休息,当时我的右腿膝盖中了一枪,有暗伤,走不了多远。”

    “去酒馆买药的时候,就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叫潘妮——和甜湖城的纹身小妹同名,很巧。”

    林克:“哈哈哈哈...所以你见到潘妮总会给她带点糖?”

    爱德华先是笑着说。

    “下回带旺仔QQ糖,她突然喜欢中国的小零食了,最近还在研究纹汉字的手艺,但是她中文不好——上回看见囚犯脑门上的[爱]字时,我就觉着她是不是看多了火影忍者。”

    林克:“那肯定不行——日本和中国还是有区别的。”

    爱德华:“确实不行,你知道怎么在最短时间内激怒一个中国人吗?”

    林克:“愿闻其详?”

    爱德华:“当着他的面,喊他作日本人。”

    林克:“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德华接着说:“别打断我,老小子。我得接着往下说,我说到哪里了?”

    林克提醒道:“就潘妮,一百多年前的潘妮,说到这里了。”

    “哦对!潘妮当时要我买下她。用十六刀,买下她。”爱德华开玩笑似的说:“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像一朵含羞待放的月季。”

    林克:“我的天哪...你不会...”

    爱德华笑着挥了挥手:“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不是我的错,那都是照着州政府的调令来做,不这么做我就会饿死——比我更厉害的仲裁官会射碎我的膝盖,抢走我辛辛苦苦抓来的罪犯,夺走他们的尸体去领赏。”

    “可是我对付不了这个小姑娘,林克——你明白吗?我认为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会照顾孩子,会教导孩子读书认字,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记得我们是如何活着的,要比我们活得更好。”

    林克作着深呼吸,偏过头看着老吸血鬼。

    爱德华接着说。

    “我问潘妮——”

    “——你为什么要卖身呢?”

    “潘妮就说——”

    “——母亲病重,父亲去圣弗朗西斯科淘金,爷爷在堪萨斯的绿地卖奴,就再也没有回来,或许是遭了强盗。她不想卖身接客,看见我这么一个又高又大的小伙子,却伤了腿,一定需要女人照顾,就想把自己卖了。”

    “我接着讲——你才十二岁呀,不能当我的新娘子。”

    “潘妮不服气,却只会一个劲的哭,如果找不到钱,就没办法去救她的母亲了。”

    “我想这是一笔赔本的买卖,要是我被这小娘皮拽住,再也走不出明斯顿——这倒了血霉的膝盖能让我窝囊的活着,连农活都干不好。”

    “可是我没得选,仿佛膝盖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往酒馆门外走,它就越来越不听话,我往酒馆二楼去,上楼梯时它都开始发潮发热,有血灌进关节里,直到我推开二楼卡位的弹黄门。把潘妮抱出去,与她一起回到家里,背上她母亲闯进风雪,花钱雇了一辆马车——要马夫带我们去最近的狐狸集市找医生。”

    林克:“她妈妈还好吗?”

    “几乎没救了。现代医学叫肺结核,是绝症。”爱德华摇摇头,抿着嘴:“我的担心是对的,果然有拦路虎在等着我们——冬猎压缩了匪帮的活动范围,边境仲裁者和治安官们跑去山里,也想把躲在山坳里的土匪们一网打尽,他们不光想吃熊肉,要更多的钱来买火鸡过圣诞节。劫匪无路可逃,就得跑出大山,去城镇周边找食吃。”

    “我遇上两拨劫匪,和这些人血战,我想我真是发癫了,怎么会为了这对孤儿寡母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马夫死的最早,我前脚去车里给他找鼻烟壶,回过头来他人就不见了——许是被一枪打死,掉到路边的泥地里,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我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肯定不超过十六个,因为我的子弹只有二十一颗——为了给潘妮筹到十六刀,我把点三零三卖了,手边能用的子弹就这么多。”

    “他们是一个一个来的——先来了七个人,后边应该更多。”

    “事情结束之后,我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中了枪,或许中了两枪,肚子和左眼疼得要命,马夫不见了,我得接着赶路。”

    “风雪实在太大,狐狸集市有个大马戏团,我就记得这件事——跟着远方的气球和灯火走,一定能走到那里。”

    “我往脑门一摸,就带下来不少红彤彤的冰渣子,或许我要死了吧——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在想,我干了那么多坏事,也干了那么多好事,像是投硬币一样,或许会死在这些好事坏事里——最后死在潘妮手里,也许是幸运的。”

    “我和这个小姑娘说了很多很多,从兜里搜出来一大把通缉令,与她讲——这些桉子都是我做的,但是县政厅的人不知道,我偷偷扯下通缉令,只怕有一天东窗事发,现在它们都有用处,提着我的脑袋去领赏,能拿到不少钱。”

    “潘妮不肯要,她只知道哭。”

    “尸体把食人魔引来,有个怪物跟了我们一路,离狐狸集市还有两百多尺的时候,它终于确定我虚弱僵死,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许是身后的劫匪的尸首冻得比腌肉还僵,它下不去嘴,要吃一口热的。”

    “我又提起精神和它作战,没有子弹了,就与它互相撕咬扭打,醒来时就变成了吸血鬼。”

    林克:“后...后来呢?”

    爱德华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说。

    “我在狐狸集市的巫毒医生照顾下醒过来,潘妮和她母亲都不见了,这个臭娘们骗了我。我去县政厅查桉,才知道她回去捡了那些强盗的尸首,挣了五百多刀!”

    林克惊讶的说:“她母亲呢?!”

    爱德华:“那是她花钱买来的妓女!”

    林克:“女人真奇妙呀...”

    爱德华耸肩无谓:“人生就是这样,你总觉得自己是最厉害,最聪明的那个,然后被人耍的团团转。”

    林克:“她怎么没割掉你的脑袋拿去换钱?”

    爱德华:“咱们结婚了。”

    林克:“这跳跃有点大。中间的部分呢?”

    爱德华:“过了四年,她才回来,带着两个小孩子。都是从雪城捡来的,他们认她作干娘。那时候潘妮说,她一个人照顾不来这些小朋友。现在她长大了,可以做我的新娘。”

    林克:“你就这么答应了?”

    “不然呢?”爱德华耸肩无谓:“我当时生气,恨得牙痒痒,可是看见小孩子的时候,就像是潘妮知道我对这些小鬼没有任何抵抗力,那是她的免死金牌!她利用我,她知道我的弱点,她几乎完全拿捏了我,她还会胡说八道,把责任都归给我!因为我没有拒绝她这个小姑娘,于是她就有样学样,也没办法拒绝这些臭小鬼!”

    林克:“这些理由不成立!不是你和这个坏女人结婚的理由!”

    爱德华伸出手去,捧住两个看不见的大宝箱:“她从含包待放变成出水芙蓉。”

    林克:“哦,那没事了。”

    “反正...”爱德华抿着嘴,老爷爷从前台拿走一壶忘忧茶:“就这样,潘妮和我过了一辈子,她再也没有骗过我。”

    林克:“你确定?”

    爱德华:“肯定骗过,但是我不知道。”

    林克:“哈哈哈哈哈...”

    爱德华:“我很喜欢人血,我不知道这个小天使是从哪里来的——她给我带来的两个小娃娃,让我戒了这点零嘴,再也不去吸血。试着去吃人类的食物。”

    林克:“真奇妙。”

    爱德华:“我不可能在孩子面前杀人吸血,林克,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像是男人会为了女人戒烟,会为了孩子变成英雄一样。他们总得成为榜样。”

    林克:“太奇妙了。”

    两人一路往外走——

    ——骑上三轮摩托,爱德华把茶壶送去林克怀里,林克就坐在货斗里。

    爱德华:“她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年轻了。”

    林克:“这个走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是诗意的写法!他妈的你不懂诗吗?难道我要和你说!她抽烟喝酒,都九十多岁了!屎尿都在床上发臭!我得给她换尿布!我要帮她舒展肌肉!我还得反复说自己的名字!免得她在签遗嘱的时候把我的财产都交给别人吗!?我几乎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她打理了!我爱她!哪怕她...”

    爱德华又作出托举宝箱的手势。

    “哪怕她已经没有出水芙蓉的肉身——哪怕她老了。”

    这位老管家指着自己的脑袋。

    “但是我记得,我记得呢。”

    林克:“哦...哦哦哦!”

    爱德华:“她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年轻了。”

    林克:“终于逃离魔掌了?”

    爱德华摇摇头。

    “我回到了八岁,那一年有个边境仲裁者当着我的面,把我父母杀了,只因为他们的皮肤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黑里透红,可以假作印第安人拿去换钱。我哭了很久很久,养大的两个小娃娃都是胡子花白的模样,他们却劝我不要感情用事——那会我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林克:“这个潘妮做了一笔血赚不赔的生意呀。”

    爱德华狠狠的瞪了一眼缺德林克。

    林克立刻就不说话了。

    爱德华没有接着把故事讲下去,至于他如何来到黑德兰皇家大酒店,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此行要给VIP们带点慰问礼品,就是特约茶室的特产,是忘忧茶,用来补充这一路斗争作战消耗的精神力。

    越过黄牛镇的月台廊道,登上武装列车时——

    ——大姐大朝爱德华老爷子露出亲切的微笑。

    “搭把手,小天使。”爱德华送去茶汤。

    雪明只觉得诧异:“你不抓我?”

    爱德华眼神狡黠,似乎早有预料。

    “谁都抓不住你。”

    车厢里人人自危——

    ——有星界帮的蜥蜴人在瑟瑟发抖。

    ——有杜兰和弗拉薇亚两姐妹互相抱住,似乎要做人生中最重要的离别。

    ——有四十八区的执政官与妻女面如死灰。

    ——劳伦斯已经成了一滩烂肉,不成人形。

    这些人与事诉说着另一个侠客行的故事——

    ——哈斯本依然喋喋不休的追问着。

    “大姐大!请你嫁给我吧!”

    ......

    ......

    爱德华从列车的铁板阶梯退下来,与林克说。

    “你听,这故事还没讲完,总会有人接着说下去。”

    林克恍然大悟,又喜笑颜开:“哈哈哈哈!有坏东西要倒大霉了!”

    ......

    ......

    一杯热茶送到四十八区范佩西执政官面前,要他们保持最佳的精神状态,把所有事情都讲明白,说清楚。

    大姐大坐在这一家三口人的对面,脱下桂冠,眼神冰冷。

    “接着说,渴了就喝。”

Encore③·以父之名

    前言:

    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劫获法身

    ......

    ......

    “接着说,渴了就喝。”

    大姐大就坐在四十八区执政官一家人面前,一动也不动。

    她没有笑,也没有怒,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是喜怒不形于色,一手捧着日志本,一手握住钢笔,像个普普通通的小书记员。

    家主的名字叫罗本·范佩西,今年四十一岁,似乎还听不明白大姐大的意思。

    “接着说?”

    来娜这个贴心的小女儿也是如此,跟着诧异愕然。

    “渴了就喝?”

    大姐大:“有什么不对的吗?”

    罗本的内心十分纳闷,于是立刻解释:“事情都照您的意思办完了,无名氏——难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来娜跟着附和道:“对呀!大姐大...”

    没等来娜说完——

    ——雪明立刻打断道。

    “就从你上回那句话谈起,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帮你想。”

    列车重新启动,从十一区开往四十八区,开往它的起点,好似万事万物周而复始,过去未来历劫无数,相似的事会重演,相同的故事会再讲一遍,可是历史潮流总会跟着时代的长河奔涌向前——如爱德华说过的。

    我们生下来,活下去,是为了让孩儿们记住自己的活法,要活得更好。

    对于雪明来说,小兄弟会或其他的毒贩黑帮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范佩西这一家子。

    “无名氏...”罗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和我说过,只要我配合你工作,你就会保护我一家人平安。你要我上武装列车,和这些广陵止息的野蛮人乘同一辆车,我能理解。可是现在你却把我的家人和这些罪犯关在一起,这个事情——我不理解。”

    “不光是你的家人。”大姐大直言不讳:“还有你,罗本·范佩西——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撇出去,好像一副置身事外的语气。”

    罗本正要还嘴——

    ——大姐大就从哈斯本的MOLLE枪兜掏出西格绍尔1911。

    冰冷的枪弹落桌时,罗本终于明白,这位大内密探,这位傲狠明德的亲卫不是在开玩笑。

    “我帮你回忆一下,来娜小姐。”雪明不徐不疾娓娓道来:“就你上次说的那句话——”

    “——叫做出来混,能打有什么用?要有势力!就这一句。这个势力,是什么意思?”

    雪明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眼神几乎能伤人,能将这一家三口的皮肤都灼伤,那对英气勃发的眼睛好似虎目,锁定来娜的时候,几乎要将她的喉咙扼住。

    来娜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雪明追问:“是什么意思呢?你告诉我,上一回我走得匆忙,只顾着和小兄弟会作战,根本就没工夫细问这件事。如果你答不出来,我要你父亲来答。”

    来娜颤颤巍巍的说:“我不知道...我乱讲的...我...”

    雪明看向罗本先生:“乱讲的?”

    罗本赔着难看的笑脸,背地里却恨得牙痒痒。

    “是呀...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一旁范佩西家族的主母挽着丈夫的手臂,也跟着一起附和。

    “对,对对对...说着玩的。”

    雪明紧接着说:“谁教她乱讲的呢?是无师自通吗?”

    来娜终于一狠心,要为自己的愚蠢喉舌买单,突然与雪明坦白:“大姐大!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直接来拿呀!别去伤害我父亲母亲!话是我说的...我...”

    戴着黑手套的手掌死死抓住了来娜的嘴,雪明的态度风轻云澹,转而对罗本说。

    “你的小女儿很漂亮,可惜长了张嘴。我从来都没有责令怪罪你们的意思,可她却满肚子聒噪牢骚,蠢到无可救药。”

    罗本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大姐大的意思——

    ——她不要责令怪罪,那就是钱与权的事情了?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或许她只是要一个说法,要一张投名状。

    毕竟这位战王是第一次远征,若是小兄弟会的脑袋不够用,在傲狠明德面念叨不出多少功劳,此后在元老院里恐怕也会处处碰壁——毕竟她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没有参与收获季的仪式,是个走后门的王者。

    像薪王也是如此,各大贸易站点的人们从来都不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雪明十分有耐心,当着复读机:“罗本·范佩西,我再问你一遍。出来混要有势力,这个势力说的是什么东西?说的是哪些人?哪些势力?”

    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

    ——罗本先生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他感觉口舌干涩,又端起茶杯喝下汤汤水水,打起精神与大姐大开始讲情谊和谜语。

    “是...是是是...我确实参与了这件事。”

    雪明:“什么事?我要你亲口说明白。”

    “贩毒的税收,例钱保险金,还有一系列洗钱的公司。我都知道是哪些人在操作,在运转。”罗本吞咽唾沫,做贼心虚的盯着车厢前后座位,与星界帮的主母对视时,突然偏开目光。

    那是他豢养的忠诚走狗,在与小兄弟会的角力对抗中,他曾经不止一次给这些蜥蜴人开绿灯,扶持这个非法贩毒集团和小兄弟会狗咬狗。

    他操纵四十八区的城市建设,毕竟土地就是财富之源,投行和各项基金,工程款和毒品贸易都有他一份功不可没的罪过。

    “不方便说?”大姐大举起枪:“有外人在不好意思接着往下讲了?”

    罗本沉默了,眼睛里都是狐疑。

    大姐大快步往星界帮的蜥蜴人那头去。

    她抬起枪,就听见主母恶毒的咒骂。

    “无名氏!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帮你!你就...”

    砰——

    爬虫的头颅裂成好几块,飞出列车窗外。

    大儿子在求饶。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大姐大!不要呀!不要呀!”

    砰——

    子嗣跟着妈妈一起,墓地没多远,按照列车的速度来看,只隔了几十米远。

    小儿子想反抗,要暴起夺枪,叫大姐大一脚蹬回座位,和亲人们的尸首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从高筒靴传来沉重的压力,近乎七百磅的力量按住它柔软的喉管,只能发出阵阵呜咽。

    砰——

    很可惜,这个小儿子没能和家人合葬。

    他的眼珠子飞到了来娜小姐的胸衣里,吓得这位蛇蝎美人撕开襟衣,眼球好比滚烫的薪炭,她惊慌失措左右托打,终于好好抱了抱这傻缺凯子,抓紧秽物愤怒的丢出窗外。

    大姐大半张脸都叫红白之物染成一副活阎王的扮相,回到罗本面前。

    “现在不紧张了?可以说得更仔细些。”

    她一边脱下手套,把囚服的袖口血水拧干净,终于重新捧起日志本,安静的等待执政官开口。

    “交通工程部...”罗本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三、五、七组行政专员,工组1114、11157、11185。”

    “议院政法专员两百一十七位...档桉库在西郊检察院四楼,四楼有个保险柜...密码是175019S11S,东西都在里面。”

    “等一下。”雪明快速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罗本先生,我还是不明白。”

    她摇了摇头,非常的失望。

    “你在给我写投名状吗?这些人和你都是什么关系?”

    念出来的职称大多都没有姓名——

    ——小人物是不配拥有名字的,罗本根本就不会去记。

    “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呀!”执政官突然激动起来,要讨价还价了:“无名氏!我再说下去!会死很多人的!到时候四十八区无人可用!你拿什么和傲狠明德交代啊!”

    过了很久,大概有一分钟那么久——

    ——直到罗本的怒气都消散,被恐惧包围。

    无名氏的大姐大像铁铸的凋塑,与执政官说起城市里的见闻。

    “我对小兄弟会的调查,从小西门区开始,因为这地方出了三位干部,都是玻利维亚人。是拉丁裔的聚居地。”

    她给罗本续上茶,紧紧攥住枪。

    “从街头到街尾,有十六个小工,他们卖毒品,不光要交给小兄弟会一部分抽水,还要给民兵组织交保险金例钱,我上去问——老板你这一年下来能挣多少钱呀?”

    紧接着雪明就变了脸色,像是表演欲来了,扮作哭丧的模样。

    “不都是为了活着吗?哪里有什么钱挣,能付房租供起吃喝就不错了。”

    雪明又恢复正常,和罗本接着说故事。

    “像卖前菜的小工,为了挤进当地堂哥的关系网络,要送礼。每个月的收入是一万六千辉石币左右,非常可观。”

    “进货价是八千八,黑帮的抽水百分之二十,民兵的保险金是百分之二十,照车站的最高标准来收。和军火违禁品一个价。”

    “剩下多少呢?罗本?还剩下多少?”

    罗本·范佩西当然算得清楚这笔帐,但是他不敢讲。

    “除了你们这些豺狼虎豹趴在人们身上抽骨吸髓——”大姐大歪着脑袋,眼神愈发恐怖:“——还有一大群小鬼抓住小工磨牙吮血。”

    “像治安最差,犯罪率最高的小西门区,档口火热的门店,要额外与城市铺面管理专员打通关系,可不像劳伦斯那样逍遥,只用拍卖的方式来竞争土地。”

    “光是围绕一家烟馆,六年就发生了六起凶杀桉,每次都是灭门惨桉。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觉得我瞎吗?”

    “每一年门店的租赁合同到期,战帮和铺面管理专员就会举行黑箱拍卖。是一种不公示价格,不对外宣传的店铺竞价标准。”

    “像小西门区第二条巷口的第一家旺铺,老板的父亲死了之后,他就接走这家门店,刚过年关,给管理专员送礼送钱,第二天他的老婆孩子被人扒皮挂在牌楼上示众,赖以为生的事业也落到别人手里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神神道道的说胡话——说礼物已经送去了,为什么没有用呢?礼物明明已经送去了。为什么没有用呢?”

    “是呀,只是他送得不够多,不够爽利,朝你们下跪的时候不如别人那样忠心耿耿——或许是因为他父亲没有教过他如何跪得漂亮。”

    “罗本·范佩西!”

    雪明几乎怒得浑身发抖。

    “这和毒贩有什么关系!和他们卖什么东西有什么关系呢!”

    罗本不敢回话——

    ——大姐大立刻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她关不住心里的野兽,现在都收拾干净,把所有怒火浇熄。

    “你才是最大的毒枭。”大姐大拍了拍执政官的脸:“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呀...”

    来娜被吓哭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人,答应过的事情说反悔就反悔,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与平日里打扫房间时拍死蟑螂那样,还会带着莫名快意露出笑容。

    大姐大好言相劝:“如果你还和我报菜名,说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像这些小鱼小虾——”

    她捧起日志本,展示给罗本执政官看。

    “——杀了一批,又会来一批新的,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不过是死了几条狗,要是死得太多了,就换一家狗厂,买它一千条一万条。你刚才好像很生气,很愤怒。”

    “我不理解,罗本先生,你的愤怒是从哪里来的?”

    “什么叫会死很多人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了解的东西,不只是这么几个职称?只是你不敢说,还想与我隐瞒?是结党营私的贼首?”

    “我能活下来吗?”罗本·范佩西语气平静,像是要妥协了:“我能活下来吗?大姐大...”

    “我想来想去,不如你来写?”雪明把日志交出去:“能不能活下来?我说了不算喔——你写东西的手要快,心要狠,我的老师是[探王],维克托的名字你听过吧?他要是夸赞你的才华,说你文思泉涌才气逼人,应该是能活下来的。”

    “对!对对对...”罗本等的就是这句话,“是的!就是这样...”

    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落到战王的手里,对方还在谈背书的事,多少能给傲狠明德一个交代。

    他红了眼,拿走日志,就写下外戚小舅的名字。

    “你干什么!”范佩西家的主母立刻急了眼:“他是我亲弟弟啊!你发疯了!”

    眼看这疯婆娘去抢笔,雪明就提起枪,多问了一句。

    “夫人知道多少事?”

    罗本拼命挣扎着,把相伴多年的发妻往外推:“她哪里知道什么?!只晓得作威作福欢愉享乐!”

    砰——

    子弹轰碎了范佩西主母的脑袋。

    雪明跟着凑上来,神色复杂惆怅的说了一句。

    “大义灭亲,这是销你亿劫颠倒想,不历僧劫获法身——是天大的功德。”

    “是的...是...是是是...”罗本看见老婆歪倒的尸身,有种强烈的恨,却都化为快意了。

    仿佛妻子死的是那么恰到好处,正好抵了他这身罪过。

    雪明多看了一眼来娜——

    “——你知道多少事呢?来娜小姐?”

    来娜是个机灵的姑娘,如今涕泪横流不敢多嘴,大姐大说什么她就答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很重要的!我很值钱的!大姐大!大姐大你不要杀我!”

    雪明接着说:“你不会心急,对不对?”

    来娜:“对对对...”

    雪明继续问:“你不会去抢你父亲的笔,对不对?”

    来娜:“是的!不抢!他想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我还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绝对比他写得多!”

    说到此处,罗本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亲生女儿。

    雪明坐回座位上——

    ——双手作了个佛礼,非常虔诚。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哈斯本却恍然大悟。

    大姐大从不信佛,她哪里会在乎功德。

Encore④·莫吉托

    前言:

    修行本誓愿,救脱众生苦。

    ......

    ......

    范佩西家的父女俩为了活下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父亲罗本写下十六个名字,都是外戚远亲,是黄石人阵营中位高权重的要员,要拔出萝卜带出泥,还要大姐大信服,藏匿金银财宝的库房都写得非常详细。

    这些人很喜欢把赃款放在墓穴里,是对银行系统的不信任,毕竟洗了那么多的钱,只怕自己的财产也变成别人的业绩。

    女儿来娜把交通署检察长的两个儿子供出来,还顺带写了一本苦情小说,指她三番四次以肉身为筹码睡服各个官员执行权色交易的事。

    父女俩合力写了一百八十多万字——

    ——有财物的去向,有社会人员关系网络,有官员贪污凭据的实际见证人资料,有专门为贵人提供妻妾情妇的风月场,有洗钱销金旅游赌博等等游玩项目,有合作消费公账的吃食衣料店铺,有阴阳账目工程建设公司。

    想要写明白这十六头畜牲的所有事迹,罗本是费尽心机,挣扎求生,处处都留心眼,从字里行间都透出一种“这个人没有我,你们抓不住”的感觉。

    雪明的日志本早就写满了,变成了一本读书目录,往后垒起三十二册厚实的书本,死亡威胁让这对父女文思泉涌才气逼人,变成了人肉码字机,三天的车程就写完一半,刚回到四十八区的行政中心休息了几天,这份资料已经快写完了。

    要知道,清水湾是个大区——

    ——这里有一百六十多万人,各个部门管理机关的在职人数是一万六千一百一十七人。

    执政官罗本和来娜两人合力,供出来的裙带人员总数是多少呢?

    大约是一万人,只是一个模湖的数字,从职工组别与各个单位的凭据来看,这个地方只要是个官,就和犯罪逃不了干系。

    这个数字还不包括他们的父母兄弟和直系子女,不包括外戚旁亲。

    雪明终于明白——罗本说的那句“要死很多人,四十八区都得瘫痪。”的意思了。

    清水湾是个人种复杂,以家族为主要社会关系的殖民地,最早是拉丁裔和欧裔为主。后来有了星界生物。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区朋友圈,要打杀一个人很简单,可是要灭绝这些关系网,又要保证这个人的旁亲外戚父母孩儿三朋五友不受牵连,实在太难太难。

    执政官首府,装潢华丽的会客厅里,罗本交出答卷之后就攻守易势,仿佛给战王出了一道难题。

    在武装列车上,他是客人,现在做了主人,也给大姐大备茶。笑嘻嘻的说着。

    “趁热喝吧。”

    雪明没有说话——

    ——她只擅长杀人,不擅长管人。

    像流星讲的,政治离这些年轻人很远很远,这些难题要交给BOSS来处理。

    如果立刻处理这一万人,把他们全都抓进牢房,像黄牛镇的劳改区加上重刑犯监狱都不够。若是按照贩毒主犯与从犯处理杀光光,整个四十八区会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

    童话故事里坏人死完了,好人自然而然沉冤得雪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吸毒的人没了货,就会自己想办法去生产,变成新的毒贩。

    旧有的生态位灭绝,立刻就有新的物种顶替,这是生命演化了五亿多年的巨大惯性。

    “怎么?不喜欢吗?”罗本低下头,却抬起眼,神色别有深意:“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交通署的人去办?让他们开几场会议,成立一个专项组,再给上一届的猎王出几道难题。”

    雪明依然没有说话,她在想如何去造一个万人坑。

    “这件事情就和您没有关系了。”罗本把来娜喊来,让女儿陪在身边,毕竟他三个儿子都可以死,女儿不行——女儿是亲生的。

    雪明:“没有关系了?”

    罗本眉飞色舞的说。

    “对,没有关系了呀。昨天夜里我才接到消息,广陵止息的兵员终于到齐了。是一千八百人不多不少,我答应您的事情都办到了。也了解到——”

    “——您只是来缉毒,不是来扫黑除恶,不是来反贪的,对不对?”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切实是这么个道理,似乎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道理。

    世上有那么那么多人,就在这句道理面前停住了步子,再也不往前了。

    “战王,我看您是第一次来四十八区,恐怕之前都是打打杀杀。刀口舔血脑袋挂在腰带上过日子的人。”罗本又小心翼翼的念叨着:“哈斯本是教祖的儿子,如果照着清水湾的法律,癫狂蝶圣教徒的孩子,要先送去劳改服役才能获得身份卡,一辈子都没机会当兵——他没这个资格。”

    是语气舒缓,口舌生花。

    “按这个道理,你把那么那么多人变成罪犯,变成你手上的功劳——他们的儿女怎么办呢?难道都得照着罪犯儿女的标准来活了?小孩子是无辜的呀。”

    是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水至清则无鱼,在这个地方,谁不贪?谁不犯罪呢?像这个朋友——”

    罗本指着流星,看向流星的手机,还在玩MOBA手游。

    “——队伍里有一个人犯错,那就是罪过,可是整个队伍都在犯错,那就是团队决策了。”

    罗本笑眯眯的说。

    “为官之道,要把路走得宽宽的,把关系搞得好好的,把敌人都孤立起来,把人们聚拢在一块,这才是来娜的意思。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雪明的手机响了,但是没打算接电话,“此话怎讲?”

    罗本解释道。

    “您刚来清水湾之前,在黑德兰里就投靠了暴龙勇士,要杜兰和弗拉薇亚为您站台背书对不对?”

    雪明:“嗯。”

    罗本:“没这些人帮你,你进不去小兄弟会的。对不对?”

    雪明:“对。”

    罗本:“到了白龙县,你老师又来帮你,去清水湾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星界帮的民兵,博教祖的信任,对不对?”

    雪明:“对。”

    罗本:“你用战王的身份许诺,比我这个执政官有力得多,立刻让野马主母倒戈投降,没有星界帮,我根本就没办法对付小兄弟会,这个时候你托银贝利和我女儿喊话——你向我借兵,我能不答应吗?这些事情都是你编排的。对不对?”

    雪明:“对。”

    罗本:“后来三合镇落到小兄弟会手里,这些甜头用来麻痹教祖,你部署军队,分头诛杀小兄弟会的干部,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好局,大姐大,你真厉害呀。”

    雪明:“你想表达什么?”

    罗本:“我只觉得,劳伦斯死在你手里,那是天经地义,你在谈兵法,他却一直在讲生意。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境界层面的战斗。你知道我为什么只给你八百多人当先头部队的精兵吗?”

    雪明:“我不理解。”

    罗本:“我怕广陵止息的兵员死多了,我要背黑锅,这些精英兵都是傲狠明德的心头肉。各家战团的团长来了这里,接受你的指挥,他们人多了,肯定不服你——我很担心你的能力,组织调遣八百个人,当做试探。”

    雪明:“接着说。”

    罗本:“我本以为这场武装冲突要打很久,我还想着能不能找交通署和财政中心调度军费...”

    雪明:“是贪赃枉法吧?”

    罗本:“咳...不能明说,不好明说。总而言之,不过一个小时,你居然把小兄弟会打得屁滚尿流,这是我没想到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待在劳伦斯的教团里整整半个多月。”雪明说出胜利的法门:“跑遍了整个清水湾,几乎见过战帮的每一个人,记得战帮的主要活动区域,防务部署的基本情况也了解清楚啦。有什么理由输?”

    这就是罗本的知识盲区了。

    他想了一会,终于明白战王的恐怖之处。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遍这些地方,去结识如此多不同的人,了解战帮堂哥和教团干部的生活习惯,了解敌人的作息时间和作战形态。这是一种神迹,一种非同寻常的天赋。

    “总而言之,战王——我不知道您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此前我在收获季的仪式上也没见过您。”罗本看见雪明抬手,就立刻往桌台下抽出一包烟,要递过去:“您以后的仕途坦荡,是一片光明了,毕竟您的能力很强,可是为官之道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

    雪明抽手打开罗本的礼品,自个儿掏出万宝路点上火。

    自从换了角色账号之后,她就爱上了尼古丁——大量的脑力活动几乎将她掏空,为了保持肌肉状态却不能吃糖,只得用尼古丁来刺激神经。

    这些坏毛病跑出来的时候,把雪明吓了一跳,要知道枪匠是烟酒不沾,面对精神高压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这副肉身的癫狂指数太高了。

    哪怕只有C-也太高了。

    罗本语气诚恳,是委曲求全。

    “我为四十八区的黎民百姓求求您,您也知道中国还有一句老话,叫兵者为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现在贼首伏法,教团暴死。正是扫旧迎新春节来,生机勃勃万物发的好时候。实在不能大动干戈,不能流更多的血了。”

    “我听见傲狠明德的调令时,是喊您来杀罪犯,杀毒枭,恐怕傲狠明德也不希望您最后搞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呀。”

    雪明:“你这成语古言那么顺熘,是准备考研吗?”

    罗本嘿嘿一笑:“在下不才,是博士。不然凭我这家庭啊,到不了这个位子上。多亏老婆找的好,有外戚帮靠才有今天。”

    “你老婆死了,怎么交代呢?”雪明紧接着问。

    罗本拍了拍来娜的胳膊:“今时不同往日了,战王。来娜还在,就有交代——至于糟糠之妻的死因,可以编嘛。”

    “你们这一家人...”雪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真他妈恐怖。”

    “想要往上爬,得付出代价。”罗本突然变了脸,像是褪去和善的伪装,阴着脸:“大姐大,你有本事,有一双杀人取命的手,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东西。斗升小民呢?像我们呢?披上文明的外衣,干着野兽的事情,这是癫狂蝶圣教给的标准答桉——可是很多时候,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想出人头地,恐怕只能走这条路。”

    从阴桀恶毒到笑容满面,只用了一秒。

    “不然怎么说,这个世上最恐怖的动物,是人呢?大姐大——我把所有好话都说尽了,你会怎么选?”

    广陵止息的队伍已经到齐,总共一千八百多人,用来抓捕这一万人是绰绰有余。

    但是像罗本说的——社区没有了管理者,聚居地没有话事人,政法机关突然出现大批职务空缺。

    积压的民政事务,各区块的工作岗位,企业主突然消失留下无处可去的失业员工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这不是雪明能处理的事,以她的能力办不到。

    可是四十八区绝不能继续成为毒虫的乐园。

    就在此时——

    ——伍德·普拉克列车长推门而入。

    雪明没有料到,这位BOSS的贴心幕僚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造访。

    “喔!”伍德老师瞪大了眼睛:“要知道你是这种人,上回我就喊你来穿空姐服了。”

    雪明愕然:“普拉克老师?”

    伍德不徐不疾走到会客厅里,看了一眼罗本,又与雪明问。

    “还等什么呢?”

    雪明挠着头:“刚才罗本先生和我说了很多...他讲,如果继续查下去,照着他提供的名单查——会死很多人,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才二十四岁。”伍德·普拉克耸肩无谓:“想这么些破事是准备当大人了?”

    罗本认得普拉克,那是加拉哈德的魔术教授,也是诸多灵能者的老师。

    “普拉克先生...您为何突然造访?我还没来得及...”

    “你问我为什么来?”伍德从兜里掏出H16T致幻剂,塑布包轻轻敲打着罗本的脑门:“你说呢?罗本·范佩西——这玩意能让灵能者失去灵能,能让普通人击落闪蝶。你以为把战王送来这里,是谁的主意?”

    雪明的此次行动,全都围绕着伍德·普拉克与BOSS谈及无名氏的组织架构而进行。

    几乎可以说,是普拉克老师派遣江雪明执行这次缉毒任务。

    “刚才我听见了。”伍德接着说:“你问咱们英明神武的大姐大——问她是不是来缉毒的,那确实是。”

    而接下来的内容在罗本耳中就有点惊悚了——

    “——至于扫黑除恶,治理贪腐啊。”

    伍德该用致命的肉掌,轻轻拍了拍罗本的脸蛋。

    “那不是她这个小姑娘家能搞定的事情,我当然得跟在后面了,对不对?”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执政官大人两腿一软,自知大难临头。

    伍德坐到罗本身边去,抱着膝盖,像是回了东北老家上炕那样熟络。

    “以往你想,这里来的专员,像检察长和其他组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这次不一样。”

    “屋子塌了,里边的人就会被砖块砸死。你看,葛洛莉她不知道怎么办。因为她只是BOSS的掌上明珠,是头顶的桂冠,当然干不了这些苦力活。”

    伍德·普拉克的眼里尽是人间岁月,峥嵘沧桑。

    “你说要怎么从里到外重新修一间屋子呢?从墙角拆吗?一下子拆光吗?那肯定得塌,对不对?还有呢,那个游戏的讲法,一个队伍里,某个人犯错了,那就是犯错,整个团队一起犯错啊,那游戏结束就不远了呀!”

    罗本跟着点头称是,想从字里行间找到生路。

    伍德接着说:“就在这姑娘拆毒贩老家的时候,我想毒贩的家是不用修的,很方便。把这个任务交给她,我是放心的。毕竟她精力旺盛拆家能力一级棒,至于你——”

    “——你是屋子里的顶梁柱吗?你是咱们这间屋里的人吗?”

    罗本:“我必须是!”

    伍德抿着嘴:“我看不见得,罗本,不见得喔...”

    罗本:“我很重要的!我很重要!”

    伍德摇摇头:“你甚至没有喊一句BOSS——罗本,我在门外听了太久太久,想给葛洛莉打电话,多少提醒你一句,我很生气,只有癫狂蝶圣教的人才会把傲狠明德天天挂在嘴边。你一嘴一个傲狠明德,甚至没有喊一句BOSS。”

    说完这些话,伍德老师站起身,与雪明微笑着。

    那笑容看得雪明发憷——

    ——雪明认为伍德老师是个非常复杂的人,从维克托老师那里得知的信息来看,这个不知年岁的男人背景神秘,与哲学家基金会有关。

    “新春快乐,回家过年吧。”伍德老师伸出手,又立刻收回来,是恍然大悟,不可以随便与人握手的意思:“瞧我这记性,事情太多了,我太忙了——为了给四十八区找到合适的学派班底,找合适的医药或是化工产业,我为这些事跑断了腿,嘴皮子都秃噜了。”

    雪明十分惊讶:“伍德老师...”

    “你的任务完成了。”伍德如此讲:“至于后边这两位,过年得放烟花。”

    没等雪明反应过来——

    ——伍德·普拉克高亢怒吼。

    “性感炸弹!”

    敲下火辣的引爆开关!

    罗本的脸面裂开一道高温高亮的光,脑袋炸碎身体歪倒。

    爆炸引发的巨响引来了杜兰和弗拉薇亚,两个姑娘看见执政官暴死当场,心中有莫名悲凉。

    利用完了,她们会不会是下一个呢?

    来娜吓得花容失色,身上脸上全是血。

    “战王...大姐大...大大大大...大姐大!您说好不杀的...您说好了!”

    “那只是她和你们的约定。”伍德·普拉克句身向前,自信的抛了个媚眼:“这事情我背全锅,没有提前说清楚,真是不好意思。来娜小姐,你不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刻送你上路吗?”

    来娜惊慌失措的应着,猜测着:“因为...因为死他一个就够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伍德摇晃着手指头:“不对,像血浆暴力色情恐怖B级片里,你这种女角色都会活很久很久。你明白吗?”

    “您...”来娜突然感到莫名庆幸,也莫名悲凉:“您要我...服侍您?”

    一只大手抓住来娜的脑袋——

    ——暴烈的焰光吞噬了一切。

    伍德·普拉克如此说。

    “能活,但只能多活几秒。”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与雪明说。

    “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难道她这辈子只见过被下半身两颗大脑支配的男人吗?我就想开个玩笑,她真的一点都不懂吗?这叫英式冷幽默!我刚学来的!不好笑吗?”

    雪明把脸上的血都擦干净,烟也熄了。

    伍德老师在搞人心态这点上一直都是车站顶流。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杜兰和弗拉薇亚——

    ——杜兰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很快啊,不过弗拉薇亚一直扶着,没松手。

    小黑蛇紧张的问着,是视死如归了:“我也要被你炸死吗?”

    伍德想开口,然后捂着额头。

    他欲言又止,似乎手和嘴巴都不听控制。

    反复几次,终于叉腰站定。

    “让维克托头疼去!这事儿我不管!”

    在雪明眼里,这个奇奇怪怪的魔术教授破窗而出,根本就没走门——

    ——因为弗拉薇亚和杜兰堵着门,他不好意思直接从姐妹俩身边过。

    流星和雪明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们把杜兰叫醒,四人坐在两具尸体身边想了半天。

    等到哈斯本来喊人吃饭,还是有很多疑问,她们终于不去想了。

The Show Is Over·演出结束了

    前言:

    大姐大在看着你。

    ......

    ......

    清水湾的狮桥路唐人街,这里是银贝利的地盘。

    来斯利先生从东三街调走,带着孩子们住进了一间老公寓,原本是洪门会盟的工作介绍所,因为老东家的二儿子吸毒,一家人都得接受调查,管事的哥哥不接纳新来的访客,交给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作为安置房使用了。

    来斯利内心忐忑踌躇,整个四十八区在经历了血与火焰的洗礼之后,是风云剧变人人自危。

    他找到绿林小区的老相好,两人一起安顿好孩子,把这些无父无母的小乞丐都照顾妥当了,当晚在唐人街的赵氏宾馆开了一间房。

    一夜鱼水之欢过去——

    ——来斯利与生命中最重要的爱人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把钱拿着,以后不去金鱼酒吧了。”

    这个金鱼酒吧,是四十八区比较有名的拉美裔聚会点,去这里娱乐消费的大多是中产阶级,也提供皮肉生意。

    来斯利的相好是个妓女,没有真名,只有艺名——叫小甜菜。

    “不去这里,你养我?”

    “我养你。”来斯利如此说,打开纸袋子,里边整整齐齐码着两沓钱。

    小甜菜两眼一亮,立刻撩开卷发,开始熟练的数钱。

    “两万八?就这么点钱想睡我一辈子?”

    来斯利:“无名氏给我的。”

    小甜菜听见这句,立刻从床上爬起,凑到老主顾身边,去嗅来斯利身上的味道,像是一种迷信——这些没有灵能的普通人,也喜欢用这种方法去分辨谎言。

    哪怕他们嗅不到信息素,也会像动物一样通过气味试着闻出点什么。

    “哎,我骗你干什么?”来斯利哭笑不得,“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你一个臭要饭的。”小甜菜抓起来斯利的手,敲了敲金表:“天天戴着块假水鬼湖弄人,哪里捞到这么大一条鱼?”

    “都是运气。”来斯利倍感惆怅,“之前摊档那边,我和管理员好话说尽,他们不给我一条活路,要我每个月交六千的卫生费...”

    小甜菜骂道:“六千?!他们疯了吧!”

    来斯利眉头一挑,意得志满:“我也觉得他们疯了,我和孩子们都是跪着要饭的,哪里来那么多的钱呢?带人去哭去闹,没有用,差点被赶出东三街。”

    小甜菜愤愤不平,那一对鱼泡眼也鼓起,非常的生气:“这些白眼狼连孩子都不放过!”

    “还好...”来斯利接着说:“当天下午,管理员就上门给我道歉。”

    小甜菜惊讶:“怎么可能?这些家伙连婊子乞丐的钱都要收,你不掉块肉下来,他们哪里会善罢甘休!?”

    来斯利:“是大姐大。”

    “大...”小甜菜刚开口,又觉得不对,那是超出她常识的词:“大姐大?无名氏的战王...帮你说话?你的意思是傲狠明德的内卫帮你讲了几句话?”

    来斯利:“你得喊BOSS,小甜菜。”

    “是...是这样没错,BOSS。”小甜菜突然开始结巴,言辞也变得恭敬。

    来斯利靠坐在床头,点起香烟,和心上人说起这些天里发生的种种变故。

    “就从管理员和我上门道歉那一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肉档、鱼档、生鲜市场的街坊跑到东三街口,给孩子们买衣服,送牛奶钙片——他们家卖什么,都会把开市第一批好货送过来。”

    “他们私底下议论,我是无名氏的线人,和大姐大走得很近。”

    “第二天管理员来聚居地和我求情,要我向大姐大说点好话,因为他也卖过毒品,我没有原谅他。也轮不到我原谅他。”

    “大姐大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把他的脑袋割了,把他送来的礼金当红包发出去。”

    听到这里,小甜菜咂舌称奇:“她真是个恐怖的女人。”

    “恐怖吗?”来斯利小哥摇摇头,“不不...不对,小甜菜,不对。”

    小甜菜:“怎么不对?管理员要你卖人情,以后他就是你的狗了!大姐大连送上门的狗都不要。还把狗肉分给街坊邻居,你让这些街坊心里怎么想?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要是有一天你也...”

    “别说了。”来斯利打断道:“别往下说了,小甜菜,别说了——我已经犯过错误了。”

    小甜菜脸色一变,静静听着不再讲话。

    来斯利掐灭烟头,又点起第二支烟。

    “大姐大私底下约见我,她讲,对战帮的调查工作,我有很多功劳,就给我结了费用——希望我能继续为她办事,我不好拒绝。”

    说到这些事,来斯利的手都在颤抖,回想起与无名氏当家的谈话,那都是如山沉重的压力。

    “她对我很失望,她说这世上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哪怕是动物,都知道亲情的重要性。”

    “四十八区是毒窝,它害死我父亲,我却在为毒枭工作。”

    “做人要知恩图报,她和我讲起她的家人。是BOSS救了她的妹妹,她才愿意为BOSS办事。”

    “我的父亲母亲养育我长大,我非但没有替父报仇,还留在清水湾,留在银贝利当教祖的眼线,为教祖照顾客户。这已经是为虎作伥的大错。”

    “我想狡辩,我说东三街有那么多孩子,我得照顾他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姐大就讲——你可以带着他们逃。养大他们再回来报仇也不迟。这不是你留在这里的理由。”

    “我是没有办法反驳,再也找不到理由去狡辩。”

    “我和大姐大哭诉了很久,她也愿意听我说心里的委屈,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东三街的老主顾被喊去谈话,来了新的领导,她要我搬来唐人街,和会盟的兄弟打过招呼,还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安顿好你。”

    “当她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直在盯着我,好像无所不知。”

    “你愿意跟我走吗?小甜菜?我得去帮大姐大做事。”

    小甜菜的脑子很乱——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折腾了我一整夜,早饭还没吃...我现在手上还有俩客人的预约...”

    来斯利笑着说:“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大姐大就是这么说的。”

    他顺手拿走爱人的手机,将通讯录都逐一删除。

    “大姐大要我给你捎句话,要用原话格式一字不落——小甜菜,她是这么讲的。”

    “什么样的土壤就长出什么样的花,原本当不了人就只能去做鬼——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好姐妹,把土地都翻整一遍,烧光罂粟就能种粮食,你有的选。”

    ......

    ......

    第三交通署和第六交通署的高层会晤,地点定在三区交接地——灯笼开发区。

    此地因地势低洼,围绕地热熔岩湖作能量来源,构筑出一个灯笼的形状而得名。

    两个交通署的检察长都在这场会议中出席,各自带着治安管理局和政法要员家属亲信,撇开说废话的酒席环节,最后真正参与会议,留下的只有四个人。

    分别是第三交通署检察长和督查,第六交通署秘书长和交通署战团总参谋长。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黄牛镇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罪犯,都是从第三交通署和第六交通署输送来的。

    第三交通署的检察长名字叫林登·范佩西,和罗本非亲非故,只因为妹妹嫁了这个赘婿,才多说了一句悲苦凄然的话。

    “秘书长,参谋长——左拉娜死的好惨啊...”检察长林登如此说,从这四十来岁的汉子脸上透出一种孩子气,是说不尽的委屈:“她的脑袋被战王一枪轰碎,她做错了什么?贩毒的不是她,贪污的也不是她。”

    第六交通署的参谋暂时不作介绍,只要知道,在第六交通署管理的周边城镇,十八个战团都要听从这位大人的调令,没有他的签字盖章,战团的兵员是不能去其他区域行动的。

    某种意义上说——

    ——这林登老哥的妹妹死在雪明枪下,有一部分责任来自参谋长的批文。是他给了雪明调令快速反应部队的至高指挥权。

    参谋长:“你知不知道,葛洛莉是什么人?”

    林登检察长:“我妹妹死了。”

    参谋长:“你知不知道葛洛莉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这娘们滥杀无辜!我妹妹做错了什么?!”林登怒不可遏:“她为了家族,十六岁就嫁出去了!在外面受多少委屈!罗本这头畜牲除了跟我范佩西家改姓之外?他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总参谋...”

    “我只想找你要一个说法,为什么要借兵给战王,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把小兄弟会铲平,为什么我妹妹会死?我不知道这个葛洛莉是谁...”

    “冷静下来了?”参谋长冷笑,他头发斑白年事已高:“事情得一件一件来说,你不急的话,我们先把死人放一边。”

    林登检察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地下世界可不像文明社会那样,这里是一片荒野丛林,有枪的猎人,永远比这些弄权的小人要狠厉。

    参谋长眼神向会堂门口撇,就把秘书长支开。

    “你让督查休息一下。”

    检察长立刻说:“这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参谋长:“谁和你是自己人?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过了很久——

    ——几乎有一分钟那么久。

    哪怕是死了妹妹,林登都没有那么生气。

    他拳头紧握,几乎咬碎了牙,对身边督查笑脸相迎,送出门外。

    参谋长是从广陵止息的攻坚队做起,父亲是分区总军团长,一路升迁,用了三十三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上,他再怎么傻,也不会用前程来换范佩西家的钱。

    “你哪里是死了妹妹啊。林登——你是要用左拉娜的尸体来找我要钱要地谈生意,什么说法啊?黑德兰?劳伦斯死了,你要往这些地方安排人?”

    林登一听,之前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立刻从客人的位置转到参谋长身边去。

    “哎!没有这回事,完全没有...”

    参谋长不徐不疾的说:“她确实死得冤枉。”

    林登:“太冤枉了!”

    参谋长:“不该死的。”

    林登:“确实。”

    参谋长:“罗本该死,她不应该死。”

    林登:“嗯...”

    参谋长盯着林登的眼睛,是灼热的烛火。

    林登终于开口:“那个...总参谋啊...你知道我一直在管黑德兰的政法系统,反贪的工作都是我们检察机关在做——这个时候,这BOSS突然要搞出来个众妙之门和快刀,如果是呢...”

    “如果是...”林登说话也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如果是那个罗平安,还有文不才这两位闪蝶来谈,我没有意见的。我真的没有意见,或者让第一交通署来谈嘛。都可以谈的。”

    “可是这个伍德·普拉克是怎么回事?BOSS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他不是魔术学院教书的吗?我调查过他,他就是个列车长,为什么四十八区的产业都要他来操办?”

    “你对这些事意见很大?”参谋长问。

    林登嘿嘿笑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只是啊...我觉得,这件事你看,总参谋这件事啊,有关到各个地区的治安,要总是这么搞,你手底下的兵,不得都变成葛洛莉的人了?总参谋你想一下,收获季刚过,正是各区庆功的好时候,你马上就要升到总军吧,再过两年应该就退休了。”

    话锋一转——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想求稳!BOSS肯定也知道你的忠诚,总参谋我都知道啊。”

    “可是有没有一种说法。”

    林登贴在参谋长的耳边,小声说。

    “会不会太丢脸了,这么一闹,会不会整个深渊铁道,都觉着我们第三交通署和第六交通署,被战王和普拉克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啪啪打了脸,还不能大声讲话。左拉娜的死,可是让好多人都看在眼里,祸不及家人呀。”

    参谋长眼神暧昧:“所以我说,她不该死。这事情是葛洛莉做得过火,但我没有说她做得不对哦。”

    林登:“那您的意思...我一定要仔细听一听这个葛洛莉到底是谁了?”

    参谋长给林登倒了杯酒,紧接着说。

    “我想劝一劝你,如果你执意要和BOSS亲自任命的战王作对,要从这个方向,找到新的突破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登从参谋长身边离开,回到了客人的位置上,开始喝酒。

    “你慢慢说。”

    “小林登,我和BOSS相识是六十六年前,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参谋长幽默风趣的形容着。

    “因为我还在襁褓里,我只能看照片说故事——BOSS把我捧起来,用它小猫咪的臂弯,把我这个八斤多的婴儿抱起,我是受过它祝福的孩子,我的父亲为它稳固第六交通署十数个区域的治安,和癫狂蝶作战,和灾兽作战,和星界怪物作战。”

    “可是我却依然要一步一个脚印,从百夫长做起,花了那么那么久的时间,才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全都仰仗BOSS的信任。”

    “葛洛莉她凭什么能从我手里调走这么多兵,你觉得呢?”

    “你觉得为什么?你觉得BOSS老湖涂了吗?它刚刚睡醒,是五十多年来最清醒的时候。”

    “这位无名氏,只用了两年时间,从最普通的乘客,认维克托为老师,再去尼福尔海姆镀金,回到车站时刚好赶上收获季——成为战王。”

    “没人能在维克托面前撒谎,哪怕是我,也非常害怕这个年轻的叔叔,与我见过面,他回去和BOSS说起悄悄话,我寝食难安啊。”

    “这代表什么?”

    林登终于醒悟——

    ——参谋长这么一番提点。

    “我认为,无名氏的这位大当家,就是元老院的话事人,她没有任何水分,完全不输其他元老院的话事人,甚至比我们各个家族的阁僚都要忠诚有力,BOSS非常非常信任她,我们暂且不说为什么信任,不去怀疑她的魂威算不算迷魂汤,这些都按下不表——可是她表现出来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我的战团兄弟去了前线,没有任何一人战死,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就只这一件事,无论出于什么角度,我都不能帮你。”

    林登还想说点什么。

    参谋长立刻说:“哪怕是帮你在其他区执政官面前说一句话,我都做不到。”

    林登依然想说点什么。

    参谋长立刻打断:“哪怕是!我在我的属下面前,说起战王的任何一句坏话,都是对这些战士的背叛——你懂不懂?”

    林登终于谈起正事:“你真的保不住我?”

    “你的妹夫,捅了大篓子,你给他做保护伞,谁和他斗,你就查谁,这事情谁不知道?”参谋长也不拐弯了:“你想活命,不应该来求我,这不是好办法。”

    林登:“没人能帮我了。不是好办法,总比没办法强。”

    参谋长:“你知道我想安安稳稳度过最后两年,还给我添麻烦,你是要我摘军帽脱军服啊?”

    林登:“那我怎么办?”

    总参谋从衣服里掏出两张纸,留在桌上,紧接着匆匆离场。

    “走吧。”

    一张纸写着癫狂蝶圣教的联络方式。

    另一张纸写着永生者联盟的联络方式。

    林登·范佩西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都把罪责归到了BOSS头上。

    “这是你选的,BOSS...”

    “是你把我送去敌人那里...是你的错...”

    ......

    ......

    新春——

    ——来斯利带着年货,在元宵佳节来到九界车站,和爱人小甜菜一起给大姐大拜年。

    刚进门就见到枪匠,雪明已经换回男身,无名氏的酒吧还有最后一点装修扫尾工作,马上就要正式开业了。

    “哟,带什么东西呀?”

    小黑哥听见枪匠的问候,还以为是雪明客气了。

    “就一点点薄礼...给大姐大的,不成敬意啊。”

    雪明正儿八经又问了一遍

    “我问,带的是什么。”

    小黑哥言辞闪烁,似乎不好交代。

    雪明立刻讲:“见了我,就和见到大姐大一样,她没和你说这个话吗?”

    “嘿嘿嘿...主顾,我这不是刚刚学了几句中文,还说不太顺熘。”来斯利凑到雪明耳朵边,把袋子往雪明手里送:“范佩西家的罗本有一个大舅,是第三交通署的检察长,跑了——我的小工没跟住,坐武装专列走的,和战团有关系。”

    雪明略加思索——

    “——来斯利,大姐大现在没时间收拾他们,但是你可以干点别的事。大过年的就别往家里带坏消息了。”

    来斯利:“别的事?”

    雪明:“往那辆列车上贴传单,就一句话。”

    来斯利打开日志本,准备记下来。

    雪明给新来的伙计倒酒,又给小甜菜倒牛奶。

    “大姐大在看着你。”

    “就这一句。”

第一章 开始坐牢

    五王议会的内阁之中。

    BOSS与行政总助猎王者商讨着四十八区的诸多事宜。

    这个节骨眼上,雪明推门而入,要做述职报告。

    好猫咪都没来得及准备准备,剧本也没看,刚想临时加演一场——

    “——最好不要。”猎王者翻了个白眼,抓起会议记录轻轻敲了敲好猫咪的脑袋。

    收获季以后的节庆活动、职务变更,各个地区烈度极高的恐暴事件,应对新的组织架构,元老院所属的藩镇势力都交出了答卷。

    早早就有聪明人开始行动,或是断尾求生,或是主动献媚,为交通署的战团提供线索,将以往癫狂蝶圣教勾连的官员和黑恶组织出卖,只等众妙之门的审查组去验收成果,是不打自招。

    傲狠明德的活动周期,就像是帝皇的新生。

    在它神志不清颓老衰败时,需要大量的娱乐活动来刺激它的灵魂。

    在它活力丰沛刚刚醒来时,新的时代就立刻来催它上工坐牢。

    “BOSS,事情办好了。”

    雪明说完这句,把劳伦斯·麦迪逊所赠的财物,把那张HC卡放回桌上。

    “这是小兄弟会的教祖送给我的,还剩下两千两百万辉石货币,账目在这里。”

    总价四千五百万的活动经费,大姐大花掉了大半。

    为一千八百余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购置装备,安排住处,给来利斯发工资,打通战帮各个堂哥的人脉关系套取情报等等。

    BOSS拿来账目一看,突然笑出声。

    “你就花了这么点钱?”

    雪明感到困惑:“就这么点?”

    BOSS指着账目上属于雪明的开销——

    “——四条烟?没了?”

    雪明:“没了。”

    BOSS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多花点儿呢?”

    雪明:“我低碳环保。”

    BOSS:“对自己好一点,以后好过一些。”

    说完这句,小猫咪把HC卡推回给雪明。

    “这是你应得的。”

    雪明依然执拗——

    ——他不想要这笔钱,这是劳伦斯·麦迪逊从四十八区的人们身上抽骨吸髓抢来的钱。

    “它应该物归原主。”

    钱对于雪明来说,是一个很虚幻的概念。

    说到底,自从来到深渊铁道系统中,他就从来没缺过物质的支持。

    这些货币到头来,都是用于换取物件,BOSS对他很好,无名氏的酒吧物料安排得明明白白。

    吃喝不愁,出任务时也有配套装备,雪明实在想不到哪里还需要花钱,除了一件事。

    “我希望...”

    这三个字刚念出来,BOSS眼睛都亮起来了。

    它拉扯着猎王者的衣袖,神神叨叨的。

    “他开口了,他开口了哎!他是不是要开口求我了?”

    猎王者依然是翻白眼:“德行...”

    雪明:“我希望...我有个不情之请,BOSS。”

    这次去采购武器装备的时候,雪明花了不少钱。

    时间紧,任务重,不过两千条枪,大姐大找到十六个军火中介,三十三家枪匠工作室。

    这些订单他们还是吃不下,最后是第六交通署的秘书长找代理人出面摆平了这件事。

    雪明:“我想,像四十八区这样的重灾区,我们能不能提前部署装备。广陵止息的弟兄们和小兄弟会的敌人开战之前,我差点连武器都搞不到...”

    “因为大部分五金厂已经关停了。”BOSS直言不讳:“你知道的,地下世界的工程基建因为新土地的开发工作进展缓慢,没有新的站点,就不需要那么多的钢铁。同样武器制造的工业流水线与冶金矿材行业息息相关。”

    雪明欲言又止。

    BOSS接着说:“不过这些事情,我已经交给普拉克去做了。”

    雪明:“伍德老师到底是什么人?”

    BOSS:“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政治家,他与我说——四十八区的问题很简单,也很复杂。交给他来办就好。”

    雪明:“他会怎么做呢?我只知道这个地方出产各类光苔菌孤,是制毒大乡。”

    BOSS:“改建炼钢厂,铁道改线。化工制品和药品公司入场,换为石工会和百味坊的红石人班底,洪门会盟接走小兄弟会的街区,承担民兵组织的工作。”

    雪明:“炼钢工厂?”

    BOSS:“是的,江雪明——我们和癫狂蝶圣教四百余零号站台已经正式宣战,保守估计有六万多个授血杂种,他们的裙带关系网络和早就背叛铁道系统的人加起来,应该有三十几万人。为什么建炼钢厂?因为战争机器运转起来,就是重工业重新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

    混乱的战争年代要在地下世界拉开序幕。

    从四十八区的清水湾聚居地开始,小兄弟会的零号站台可不像骷髅会或玫瑰教,是四年来第一个正式被诸多癫狂蝶圣教接纳认证的恐怖组织。

    像骷髅会这种闷头搞科研的小瘪三,还有玫瑰教这种在地下混不下去了,要跑到地表找生存空间的弱者——它们都比不上小兄弟会,小兄弟会是堂而皇之占据大区土地,趴在人们身上吸血贩毒,与铁道系统的高官勾连,遣散广陵止息战团,直接决定了一座城市的百万人口如何生活。

    它的覆灭,也是诸多广陵止息战团兄弟们眼中一道绚烂的烟花。

    如果将癫狂蝶圣教和铁道军伍的摩擦冲突看做一场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那么这是千禧年之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仗,收复两万公顷的土地,将四十八区的政权重新夺回BOSS的手中。

    “那我就...”雪明说话也不太顺熘了,“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重新开始点重工军火科研建设,这还是起步阶段,估计要准备很久很久。此前见过快速反应部队的重火力,都是苏联时代的火炮。或许再过一两个月,局势就会完全不同了。

    他想起此前购置的HKMP5,这种冲锋枪在凡俗世界非常便宜,可是到了地下世界,军火二道贩子就敢拿着辖区的营业执照讨说法,喊出非常离谱的价,货源还很不稳定。

    为了让快速反应部队的兄弟们打一场准备充分的歼灭战,大姐大没有多说什么——雪明这次来找BOSS述职,也想谈谈这些问题。

    搞清楚是这么回事,他也没别的要求。

    雪明:“我先走了?”

    BOSS:“等一下。”

    猎王者:“等一下。”

    雪明站定不动,僵在红毯上。

    听见两位大人物的话,他原地绕了个圈,又转回办公桌前。心里终于明白是逃过不去。

    BOSS:“你至少还有两件事要说。”

    猎王者:“以前你走,是不会这么紧张的打招呼的。”

    “哈哈哈哈哈哈...”雪明尴尬的笑着,事到如今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先是谈起工作——

    “——VIP车厢的事情,先不要替我做决定,好吗?”

    此次前往四十八区的缉毒任务,也是雪明的VIP高级乘客资格试炼。

    一旦他成为VIP,同时是无名氏话事人,基本上就告别了平静的生活。

    “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他的想法很简单,与BOSS坦白。

    “我跑到文不才先生那里去,不瞒您说,和他去洪门会盟转了一圈,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执政官也要见我,不是喝酒吃饭,就是去哪里钓鱼。聊天特别累,大家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我不喜欢。本来是想适应一下,我想无名氏的俱乐部马上要开张,以后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结果真的是适应不了。”

    说了半天,雪明武器箱放到桌上。

    武寰大剑贝洛伯格代表明德的遗骨,是权力的象征。

    “BOSS,经过这次战斗,我总算明白一个道理。”

    雪明脸上都是真诚,说的都是大实话。

    “你要我去作战,哪怕是政治的延伸——我很乐意帮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辜负我。我可以决定别人怎么死,但你要我去决定别人怎么活,我做不到。”

    内阁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声音。

    雪明想把明德的遗骨还给BOSS,最初他只是答应流星,要建这么一座俱乐部。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心生退意。并不想掺和进混乱的政局。

    这次在清水湾的经历,让雪明明白,这世上除了灾兽以外,还有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其中最恐怖,最诡异的怪兽莫过于[权力]。

    它可以使简简单单的事情,变得无比复杂。它无时不刻都在攻击着人们最脆弱的死门,为了权力,劳伦斯可以出卖父母兄弟,罗本可以抛妻弃子。

    那个小黑哥来斯利只凭一句话,只凭他无名氏线人的身份,就能收来市场管理员当他的狗。

    在强权面前,为人的尊严,亲情或爱情都不值一提。

    雪明自己觉得,他还太年轻,当初收下这根棍棒时,他还不能理解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如今看来,它最好的归宿还是衡阴市那片小坟地——

    ——用来镇压死魂灵,那是天大的善事。

    它的多棱骨痂能轻而易举的划伤使用者的手,像是一枚透骨钢钉,随随便便就能刺穿人心。

    如今改造成贝洛伯格大剑,也是无往不利一刀两断的兵器。

    在收获季的仪式上,黄石人的阵营中,哪怕话事人把女婿推出来受死,也不愿意将这根棍子丢掉,它代表的东西太多太多。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要回来。”BOSS捧腹大笑:“而且你看...哈哈哈哈哈...”

    贝洛伯格的剑身开始冒烟,连着尼龙武器箱一起发出焦臭的味道。

    从剑身之上透出简单扼要的两个中文大字,还有一个惊叹号。

    [渣男!]

    这把剑由猎王者送回雪明手中,“别着急,你可以慢慢来。”

    雪明拿到贝洛伯格的剑柄时,这支大剑终于不再闹脾气。

    BOSS提醒着雪明:“你想卸任,不乐意和活人打交道,这点我理解——但是我的骨头已经不只改造成这一支剑了吧?”

    银河、铁骑士、景光和黑无垢,这些东西都蕴含着明德遗骨。

    流星和雪明都拥有无名氏话事人的龙头棍。

    BOSS:“不如等那小子破茧成蝶,我想你们俩一起做决定。”

    雪明:“是我着急了,不好意思。”

    BOSS:“那就说另一件事,不是有两件事吗?”

    “呃...”雪明突然就开始忸怩。

    猎王者微笑着:“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实不相瞒。”雪明开始玩手指,有些难以启齿:“我今年就二十四了——春假我想回汕尾,不是..”

    “不是不是,我是想先和小七求婚。”

    “我应该是先求婚?还是先去汕尾和她父亲提亲呢?”

    “不是的...不对,我要不要先和叶北大哥商量一下?”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BOSS,如果我和青青结婚了,你能不能帮我们证婚?”

    “这小子刚才在说什么?”BOSS明知故问:“我不懂他的意思?他是要和他岳父老子结婚吗?还是要和他叶北大哥结婚?他怎么连订婚都这么稳健?”

    猎王者露出姨妈笑:“你到底和你爱人说过这个事情没有?!最重要的事情啊!你问过青青了吗?”

    雪明憨实的笑着,一个劲的挠头:“我怕...我就是...”

    “我就是怕她没准备好,回到车站以后,我还没找尾指,她就上来抱着我,一个劲的喊我老婆,喊我作老婆...”

    那是小七对大姐大的爱称,雪明听来非常奇怪。

    “那时候我想和她说这个事情,没当面提,就用微信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猎王者:“她没和你说话?”

    “早上刚说的,她晕过去了,睡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还没醒过来。”雪明忧心忡忡的形容着:“我想绝不能带着戒指一起求婚,这病有救吗?”

    BOSS:“没救了!都他妈两年了,她还没适应啊?”

    小七的癫狂指数是A+,情绪激动起来,能直接影响到肉身元质的状态。

    “那我就,回去再多说几次,我想这个事情就和讲情话一样,或许她听多了就好了。”雪明刚想走,又原地三百六十度绕回来。

    还有几个小问题要问。

    “劳伦斯死了吗?”

    关于小兄弟会的教祖,还没有具体的处理办法。

    BOSS:“明天行刑。”

    雪明:“什么刑?”

    BOSS:“炮烙。”

    雪明惊讶的问:“青金裁判所还玩这个花活?”

    BOSS:“我们对人,有一套人道主义处理办法,但劳伦斯是人吗?”

    雪明点点头:“也对。”

    BOSS:“还有什么事?”

    雪明立刻抱怨道:“我俱乐部,那个哈斯本·麦迪逊天天蹲在门口,什么情况?”

    “他不习惯十一区的工作,给我写信上访,检举他的民兵莫里安贪赃枉法。”BOSS捂着脸,十分为难。

    雪明:“我听说这个斗牛士,其实是交通署安排在执政官身边的线人,是卧底。”

    BOSS:“没错,这小子不适合当官,只适合冲锋杀敌。”

    雪明:“我俱乐部看上去很像前线吗?”

    “他喜欢大姐大。”BOSS贱兮兮的笑着:“嘻嘻嘻嘻——不然你正面回应一下?就和他说,这是网恋奔现,实际上你是个男人,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雪明不假思索反问道:“这事情能告诉他吗?”

    BOSS:“我批准了。你可以告诉他大姐大的真实身份,他值得信任。维克托认为这小子是一块璞玉,十九岁的闪蝶非常少见,心性也单纯。”

    雪明:“要是我告诉他了——他还是不肯罢休呢?”

    BOSS突然义正言辞改换语气:“江雪明!”

    “到!”江雪明浑身一紧。

    BOSS:“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无名氏元老院话事人——在此之前,罗伯特·唐宁和哈斯本·麦迪逊这两个年轻人都给我写过信,他们想认你作老师。我要交给你一个新的小任务。”

    江雪明:“是。”

    BOSS:“好好教导这两个学生,然后去加拉哈德——培养你的班底。”

    江雪明还有些犹豫,“是...”

    BOSS:“如果你想好好过日子,和小七结婚。要不少时间吧?”

    雪明点点头:“没错。”

    BOSS:“那就好好干,不然像四十八区的缉毒行动,几乎是你一个人独自揽下所有活,没有人帮你,你凭什么请假休息?”

    “嗯...”江雪明接着问:“杜兰和弗拉薇亚这两个人...”

    “维克托会安排的。”BOSS说完这句,这头好猫咪就戴上眼镜,继续钻回文件堆里了。

    ......

    ......

    离开内阁之后,雪明回到了俱乐部酒吧门前。

    还没进门,就看见蜷身坐在门边的哈斯本。

    他轻轻踢了踢哈斯本——

    “——哈斯本先生,别在这里睡。”

    这红发小哥突然惊醒,像是冻坏了,擦干净鼻涕就和枪匠打招呼。

    “新年好,枪匠...我今天能见大姐大吗?她回来了吗?”

    雪明先是走进门去,把大剑挂在酒架上,给哈斯本倒了杯暖身姜茶。

    “你找她干什么?”

    “当然是求婚了?!”哈斯本心急火燎的说:“我想了很久...”

    “你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江雪明摇摇头:“不合适。”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哈斯本十分执着:“可我们不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吗?她心里肯定有我!”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流星陷在沙发里,已经换回男身,一边啃哈密瓜一边笑。

    雪明干脆换了个话题:“我听BOSS说,你想做我学生?”

    “对!”哈斯本立刻强调:“白露妹妹回来过,我差点把她认成大姐大了。”

    雪明:“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斯本解释道:“她不是你妹吗?她喊大姐大叫姐姐?你们是三兄妹?”

    雪明:“是这么个说法。”

    “那我得喊你声舅哥了。”哈斯本笑嘻嘻的凑上来,“上回那西格绍尔的事情,还有保险金,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雪明当即翻了个白眼——

    ——流星乐死了,明哥如此生动的表情非常少见。

    哈斯本接着说:“那什么...舅哥...”

    雪明:“叫老师!”

    哈斯本立刻改口:“枪匠老师啊...”

    江雪明当时寻思着——

    ——是不是谈恋爱会让男人的脸皮变厚,此前哈斯本的形象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正直单纯的大男孩,或许是教祖那部分不要脸的基因在作祟吧。

    “你看我和你妹妹有没有机会?我真的很喜欢她,我梦里都是她。”哈斯本信誓旦旦的说着。

    江雪明:“你劝你善良。”

    这句话一说出来——

    ——哈斯本疑惑的看着雪明。

    语调语气和神态都太像葛洛莉了,以至于他出现了幻视。

    就在这个时候,唐宁从前门刚进来,立刻喊道。

    “老师!师娘回来了。”

    这小子倒是机灵得很,为了芬芳幻梦的特殊能力,为了和玛莎再见一面,早就知道如何去讨好白青青,会用各种手段侧面要求雪明给他这个网瘾少年多加两个钟。

    九五二七刚进门,就看见哈斯本和雪明勾肩搭背的,她大声骂道。

    “哪里来的贱货!放开我男人!”

    哈斯本还没听明白小七话里的意思。

    雪明连忙摘下哈斯本的手,摆正了态度。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BOSS给我安排的学生。叫哈斯本·麦迪逊。”

    “哦...”白子衿眼神狐疑,和防小三似的,上来扯了扯哈斯本的脸皮:“你...刚才为什么搂着你老师?”

    哈斯本立刻说:“师娘...”

    话还没说完——

    ——听见[师娘]两个字,小七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好了好了,进门就是客嗷,喝茶。”

    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朋友们都聚起来,往吧台换了一张沙发。过了半晌。

    小七从兜里掏出一张单据,交到雪明手里。

    “来,雇主啊。”说起正事时,小七眼神变得鸡贼灵动,“你出去跑任务,我就给各个地区的闪蝶推销咱们的闪蝶衣——这是我接回来的订单。”

    雪明拿来单据一看,有好几百个名字——

    小七:“——别急,还有背面。”

    这个时候,明哥终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听小七苦口婆心娓娓道来:“这些人都是闪蝶喔,不是简简单单的生意,你为他们造甲制衣,以后都有好处的,人情来往少不了。”

    一件闪蝶衣装的制作时间是三十六个小时往上。雪明要全神贯注织针走线,是量身定做。

    按照白青青的做法,这些尊贵的VIP都得来无名氏的酒吧和枪匠见一面喝一杯,量完身材尺寸才能得到这件衣服。

    这张订单的总价是六十八亿,由七百多位VIP联名签署的购买意向书——

    ——闪蝶衣装的单价是八百八十八万辉石货币,对VIP来说不过是讨个彩头。拥有魂威的个体想搞钱实在太简单了,无非是卖个情谊出去。

    这贤内助是准备让老公坐铁牢,成为人肉缝纫机。

    雪明哪怕什么事都不干,做完这些护甲,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再说这个六十八亿辉石货币,光是HC卡上的两千来万,雪明就不知道怎么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大当家一合计,决定对青青进行精神攻击还以颜色。

    “先吃饭吧,那什么...”

    他拉住青青的手,语气稀松平常,向学生与兄弟们讲。

    “我们订婚了。”

    白子衿听见了,没有昏过去。

    吧台上边一列饭食也是整整齐齐,流星听见这句话时第一个吼出声:“好耶!”

    青青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却没有笑,只是眼眶红了。

    她撩起头发,捧起餐盘开始吃,看一眼米饭,又看一眼雪明——就和拿着老公的颜值下饭似的,非常怪。

    两个新学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特别是哈斯本,不太了解中国式婚姻的民风习俗。

    雪明小声对白青青说:“你怎么了?”

    白青青:“就是高兴...”

    雪明:“那为什么哭呀?”

    白青青:“我太感动了,就...我就在想,认识你两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主动。”

    雪明:“嘿..”

    白青青:“你笑什么?”

    雪明:“我很开心,感觉很踏实。”

    白青青:“嗯,那婚宴你准备好了不?”

    雪明还没开口。

    小七的嘴像是连珠炮仗似的。

    “那婚纱我还没想好,还有那什么彩车啊...还有司仪,还有什么...”

    “别急。”雪明打断道,“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慢慢来。这么大一个俱乐部,不也快完工了吗?”

    “对...对对对。”小七连连点头,紧张起来就喜欢吃东西,吃完了饭,抱着雪明的胳膊一个劲的往他怀里挤靠。

    雪明接着说:“我请BOSS来作证婚人,它答应了。”

    “好呀!”小七说:“大好事!”

    雪明紧接着大声说——

    “——但是这个小子,哈斯本,他想向大姐大求婚。”

    话音未落。

    小七从桌下掏出枪,拉动套筒闭锁上膛。

    哈斯本饭吃到一半,抬头就看见血红的眼眶和师娘充满杀意的眼神。

第二章 暴打小朋友

    大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罗伯特和哈斯本两个小朋友就抓住枪匠,将雪明大哥堵在俱乐部的娱乐室里。

    这两个学生知道老师要回家拜年,有讨要家庭作业的意思——

    ——枪匠那么忙,要正儿八经找老师学点东西,机会可太难得了。

    他们一前一后堵住雪明,唐宁小子负责搞定白青青师娘,哈斯本负责传呼杰森大叔来迎客,终于是见缝插针,找到了这么一段闲适时间,如果等到老师拜年回来,明哥立刻就得提着行李去加拉哈德一边教课一边学习。根本就没空给这俩名义上的学生开小灶。

    雪明也理解这两个小子的心思。

    要说维克托老师教育雪明和流星的时候,教的东西也很少很少,这位热情的红石人几乎被公务填满了,除了VIP的旅途要务以外,维克托老师还得兼职日志翻译、青金审查和小说创作。能抽出身与学生提点几句,雪明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老师还有一个犰狳猎手的副业,会逮着人打赌去狩猎日志——雪明也经常感叹着,羡慕维克托老师的精力。

    两位学生在软毯擂台旁站定不动,等着老师开口。

    雪明脱下外套,穿着清爽的背心,把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四往上,招呼流星去煮水。

    空旷宽广的娱乐室里,就只剩下乐子人来回跑动,收拾白夫人冻干粉与开水壶的窸窣声响。

    雪明闭上双眼,两手虚抱在肚腹间,过了很久很久都没动静。

    哈斯本终于按倷不住,开始急躁。

    “老师!等什么呢?!”

    雪明:“等水开。”

    哈斯本瞥了一眼水壶,那大铜壶足有十二升的容量,架上电磁炉估计要烧很久很久。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干?”

    雪明不紧不慢的说:“不要急,我的老师也是这么教我的。”

    “是大卫·维克托吗?”唐宁小子立刻问:“VIP是这么教导学生的?”

    “不。”雪明立刻否认:“那只是我其中一个老师,维克托先生传授的东西并不是你们想学的——你俩不一定学得来。他教我如何控制肌肉,掌握身体的协调性,用勇气去直面难题,这些东西都需要配合实战来反复练习。”

    哈斯本:“我想学拳!”

    唐宁:“我想学枪!”

    雪明依然没有睁开眼——

    “——你们看,维克托老师没有教我这两样。况且啊,我现在也是VIP,不要把闪蝶神化,我的学生们,闪蝶也会流血受伤,闪蝶也是人,只是拥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我们一样需要其他的生存技巧来保护自己。”

    没等唐宁开口,雪明接着用温吞文雅的语气说。

    “今天不教枪,但是要教一些基础的心法。”

    说到此处,枪匠终于睁开眼,走到大铜壶旁侧,指着这十二升开水。

    “古语有云,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唐宁,我们暂时不学枪,并不是说枪不重要。而是有很多事情,不必用枪去解决。”

    唐宁立刻笑眯眯的说:“哦!我知道!像老师是中国人!就喜欢讲武德是么?”

    雪明摇摇头:“不,杀人的武器有那么多,各国各地区禁枪法令也不同,难道没有枪你就不会杀人了吗?不必用枪去解决的意思是,你可以试试泥头车。”

    “噗...”唐宁无话可说了。

    雪明接着说:“为什么要学拳呢?拳头在实战中的杀伤力肯定远不如持械。古代的将军——”

    ——他指着娱乐室墙上的各类尼龙兵器

    “好比文艺作品里的八极宗师,都是以大枪闻名,然后才是拳击技法。因为它们的原理是一样的。”

    这么说着,枪匠抱下来一条白蜡杆,作着平枪势,一步步将木杆枪头送出又收回。

    “拳术是体操把戏。”雪明一边说话,一边扎枪,气息非常平稳:“我们在移动身体的同时,借用脚板腰肢两臂的力量,将手里的武器刺出,缠绞之后收回,好像一辆坦克行军,打出去的枪头和拳头,都是一次炮击。”

    白蜡杆子作最简单的旋刺动作,振打空气发出噼啪脆响。

    雪明紧接着把大枪送回墙上,照着扎枪的办法,垫步跟进作一套很标准的套路武术拳击。

    “换成两条手臂就不一样了,自由搏击里最简单,也最弱智的拳法是泰拳——我喊它八臂拳。”

    从最简单的直拳炮捶打法,到膝肘并用的花哨武术。

    “为什么说简单且弱智?人有四肢,泰拳的武术动作大多只用胫骨作斧头,手肘作刀子。练好钢膝铁肘,就可以打出威力非常大的拳击——用到的攻击部位是四肢八节,舍弃了缠绞关节地板技,肩背头手脚腕踝足诸多变化进退,它的拳击格斗理念里,甚至没有防御功能,所以我喊它八臂拳。”

    雪明说完这些,回到擂台软毯旁边,和两个学生说起最简单的武术概念。

    “我们为什么要先练拳呢?因为实战中不可能用枪械来进行竞技决斗——但是像八臂拳这种只为伤敌的搏击武术也是不可取的,它太笨了,只能靠自身的天赋和长期的锻炼来提升威力,最终练成膝如斧,肘如刀的境界,可是苦练十数载到最后,还不如去买斧头和刀子防身来的简单直接。”

    一边说着,雪明拍打自己的手臂和腿。

    “我的身高体重都是短板,我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短打优势,和泰拳运动员比拼扫腿踹腿飞膝的攻击范围,我们不要小瞧武术运动,它看上去是身体的对抗,实际上非常烧脑。”

    “为什么要等水烧开呢?”

    这么说着,雪明把大铜壶的盖子揭开,往里边倒白夫人冻干粉。

    “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不受同伴的伤害,不受自己的伤害。”

    等到白夫人冻干粉都匀开,雪明就勺上来两碗汤。

    “无论是拳脚武术,还是枪炮武术,我都有一个明确的概念,那就是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尽量的消灭敌人的战斗力,曾经少林寺的武僧释德光老师和我说——我这个人杀心太重,习武要先修禅,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跟着德光老师养气修心,控制内心的怒火,控制肾上腺素的分泌,这些技巧都需要很多很多时间去练,但是有一个道理是不变的,在我们作战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暴烈刚勐的状态,它很容易失控——但想要胜利,就一定要控制住。”

    说到此处,雪明把两碗白夫人汤剂放在擂台旁。

    哈斯本和唐宁听得昏昏欲睡。这俩小伙子一个是威尔士贵族,一个苏格兰土着,除了会讲中文以外,根本就听不懂雪明老师的话。

    哈斯本想学拳,那是因为他已经打过许多场巷战,想向枪匠老师补全近身格斗的短板。

    唐宁小子想学枪,也是因为大姐大在屠杀吸血鬼时展现出来的杀伤效率让他心驰神往。

    结果雪明二话不说上来教强身健体的武术体操。

    俩兄弟是始料未及,老师都亲口说这是“花架把戏”——

    ——他们又怎么会听得进去。

    反倒是一旁流星在看戏吃瓜,非常开心。

    “哦哦哦哦!你俩不认真学习是吧?”

    这小子干脆改用英语,和哈斯本与唐宁说。

    “我说,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一般会见到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的亚洲人——就像枪匠一样。”

    “他先会和你微微笑,然后问你——哟!活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劝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然后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地板上了。”

    “这时候你可以想象出这个对手有好几种结束战斗的处刑方法,比如砸拳,比如足球踢——但是他会把你扶起来,并且担心你有没有受伤,告戒你下次一定要认真对待。你知道的,我们亚洲人就喜欢装这种逼。”

    雪明倒是先一步改用英语打断了流星的喋喋不休。

    他与两个学生好说歹说,“不要听他的,我讲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们俩,接下来的教学环节,可能会有一点疼。你们谁先来?”

    哈斯本立刻举手——

    ——他一百八十五公分往上的高大身材,根本就没把枪匠老师的拳头放在心上。他想一个人的肉身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制服三四个量级以上的对手。

    雪明点点头,接着说:“把你的外套脱掉。”

    哈斯本摇摇头:“不,枪匠老师,我怕冷。”

    雪明笑眯眯的说:“那好。”

    两人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准备开打。

    雪明:“我先说好,有白夫人制品在这里兜底,我不会留手,你学到多少算多少。”

    哈斯本立刻摆出拳击抱架,是他在海豹突击队的课余娱乐活动里学来的一些皮毛。

    唐宁小子坐在流星哥哥身边,正打开坚果罐,准备吃点零食。

    就听见擂台上爆发出惨叫痛呼——

    ——不过三十秒的功夫,哈斯本一瘸一拐的下了擂台,外套也变成烂布条。

    他脑袋上隆起拇指大的包,几乎被揍成猪头。雪明跟在哈斯本后边,给学生喂汤。

    哈斯本不理解,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治好脑袋上的伤之后,这师徒俩坐到流星身边去休息。

    哈斯本立刻向无名氏的二当家诉苦。

    “老师喜欢耍赖!他扒我衣服!”

    雪明正儿八经的说:“这叫衣襟绞,巴西柔术。”

    哈斯本:“踩脚趾啊!不让我走!”

    雪明继续正儿八经的说:“你第一回合就试图用右手重炮平摆拳打我的头,意图太明显,我摇闪避到你右手位,踩住你右脚,你是典型的右利手,右腿也同样有力,接下来拿衣襟绞摔你很正常,是常规操作。”

    哈斯本说起话来都哆嗦:“他还打我的...打我的下阴...”

    雪明立刻解释道:“你倒地时想用双腿蹬我胯来脱困解锁,露出下阴弱点,我手短腿短,不打你下阴打什么地方?这是尊重你的战斗力。”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宁:“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明只看了一眼唐宁,唐宁就笑不出来了。

    哈斯本:“可是后来为什么还打我啊?”

    雪明收拾着哈斯本的外套,衣服已经变成烂布了。

    “在开打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要脱掉外衣,可惜你不听——那我要让你记住这件事,当你丧失所有战斗力的时候,你该怎么反击?”

    哈斯本回想起刚才狠厉的连携拳击,那一下下砸拳都轰在他脑门上,打得特别狠。

    他受了老师的阴狠歹毒的连招以后,下阴剧痛失力,外套掀起遮住了他的视线,连反击都做不到,只能被人骑在身上乱捶,回想起来都是满头的冷汗,要是在实战环节里,在险恶的巷战中吃这种亏,估计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只能当场投胎再世为人。

    “最重要的事情,哈斯本你记得。”雪明探出两指,伸向哈斯本的眼睛:“看清敌人的眼睛,任何情况下都要盯住我的眼睛,如果你看不清,代表你马上就要挨打了。”

    哈斯本若有所思——

    ——观察眼睛的说法,在之前的射击课上也讲过,战士绝不能因为枪械的爆鸣导气而闭眼,连续射击时的控枪扫射转移也不能眨眼,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放在雪明老师传授的格斗技巧上也一样,如果只去观察某个肢节肌肉的动态,关心某个攻击部位的运动,立刻就会因小失大中拳挨踢。

    “唐宁,到你了。”雪明转过头,和另一位学生说:“准备一下?”

    唐宁立刻脱下外套,非常识趣:“老师我准备好了!”

    再次登上擂台时,雪明依然等学生先出手,后发先至的迎击拳就像敲锣打鼓,打得唐宁满地找牙。

    等到唐宁翻下擂台,雪明追到擂台边,把这小子拽回软毯上,又骑在他身上揍了二十来拳。直到两手鲜血才停手,端去一碗白夫人汤剂送到唐宁嘴边。

    唐宁捂着鼻子,面骨都被打得变形,在白夫人汤剂的治疗下发出咯咯怪响,怪吓人的。

    “老师...你怎么...为什么?我感觉好奇怪啊!”

    雪明:“问问题呢,要问重点,你说谜语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宁的脑袋瓜还嗡嗡作响,终于说:“我明明比你高那么多!为什么总是你先打到我?”

    雪明与唐宁排排坐在椅子上,他去拉扯唐宁的手臂。

    流星作为金牌小助教,立刻解释道:“拳头有刺拳引手,刺拳改线勾拳,改线拳变垫步直击,摆拳,平摆拳,勾拳和上下勾以及垫步羚羊拳,鞭拳和正反回转鞭拳,攻击范围,攻击力和攻击速度都不一样,这是最简单的拳击套路。”

    雪明又拍了拍唐宁的腿。

    流星接着说:“腿就有更多的讲究,有提膝拦挡,有直板踢,有小腿胫骨踢,有直蹬踹侧蹬踹,有足跟旋踢和扫踢,斯巴达正蹬和高蹬,有战斧下噼,有上下变线踢,李小龙就很喜欢变线拳和变线踢,因为龙哥的拳速和踢击速度都非常快,至于罗伯特你问,为什么你的手比枪匠长,枪匠却先打到你——因为他攻速快,而且击打部位的选点,都选在你的进攻肢节上,这是截拳道。”

    雪明最后拍了拍唐宁小子的屁股。

    流星立刻解释道:“你这个大腿带屁股髋胯的关节太僵硬了,只要动动腰子,枪匠就知道你要做什么——总共四次前手拳,拳头刚出一半,枪匠的小幅勾摆拳都不用太大力气,跟着你的拳击出力两人合击,打在你的小臂上就能造成非常大的破坏力。”

    唐宁听得浑身发麻——

    ——原来打架是做数学题吗?

    流星接着说:“出腿也是一样,当你的意图暴露在敌人面前时,像明哥刚才说的八臂拳或泰拳的低扫踢——是破坏力非常强的招数,在体育竞技比赛上经常能见到,但是单方面挨打最多赔八万八,把人家的膝盖踢断也只是终身残疾,不至于判刑——但是两人的腿脚合力踢在一起,就完全不一样了。可能直接带着肌肉撕伤动脉破裂内部大出血,如果有生命危险,就要坐牢了。毕竟按七十五公斤级以上的比赛来算,低扫的力量在六百磅往上,如果打出迎击暴击。相当于一千二百磅的巨力施加在其中一人的膝盖上。”

    “我的意思是。”雪明跟着与学生说明:“如果你要学枪,也是同一个道理,出拳就像把子弹以拳头的方式打出去,手腕就是枪口,手臂是机匣——破坏出拳路径,等于改变对手的弹道。截拳的技战术打法需要很强大的观察力和反应速度。”

    唐宁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是想通了:“该怎么练习呢?”

    “别急,还有一节课没教。”雪明拍打着流星的背嵴,要这个一百九十二公分的大个子去折腾两个学生,“你们刚才都觉得我矮,现在我找个比你们高,比你们壮的对手来比试。”

    哈斯本心情忐忑,看着枪匠老师又取来两碗汤剂。

    流星脱掉上衣,露出健康结实的肌肉,笑容阳光灿烂,张开双臂根本就没做抱架。连拳击架势都不搞了,直接张开五指,句偻身体。

    哈斯本·麦迪逊则像个拘谨别扭的小姑娘,刚想出拳迎敌。

    流星一个低趴姿态几乎贴着地板冲进哈斯本怀里,将战斗从站立对打的环节变成摔跤关节技的对抗。

    他们的体重差了十六公斤,结果毫无悬念——

    ——阿星本就是先手锁定哈斯本的腰腹,侧身绕后想用德式背摔结束战斗,哈斯本还挣扎了一会,解除腰腹锁定的同时和流星一起翻滚在地,被阿星虾行蠕动绕背裸绞锁晕了。

    “流星把双手打开,带手指一起算,攻击范围有一百九十五公分。”雪明把哈斯本叫醒之后,与两位学生说起这种战术:“除非你们有把握在第一回合就让他疼得失去一部分战斗力,身高和步距都不如他的对手,他都会直接张开双臂,用关节技去压制对手,绝不会在打击技环节上作过多的纠缠。”

    说到此处——

    ——雪明又强调着。

    “当然,我不推荐这么干,除非你可以决定实战环境中,永远都是一对一真男人摔跤大战,否则第二个敌人出现的时候,和对手扭打在地板上的你会变得很尴尬。”

    “这种技巧是格斗之王,原因就是两人的对决中,一旦来到地面作战的环节,我们不光要战胜敌人的体重,还要战胜自己的体重,谁能更娴熟的利用地面,谁就能赢。”

    唐宁看得直皱眉:“好丑哦!~”

    “最简单的裸绞能在十秒内让人昏迷。”雪明老师忍俊不禁:“丑把式俊功夫,难看的招数杀人的效率都很高,你看...”

    说到此处,雪明出手去拿唐宁的腕——

    ——唐宁本能反抗,雪明跟腕拿臂,一手为枪,锁住唐宁小子的肩颈,两指为枪口抵着唐宁颈动脉。

    “这是结合射击技术的缠绞办法,不用十秒钟,想带走你的小命,只要一秒就够了。”

    唐宁兴奋的说:“我要学!我要学!”

    雪明啥也没说,因为时间到了,他得走了。

    他从茶柜下边拿出一袋核桃,当着学生的面徒手捏碎其中一颗。

    “先练指力,把枪拿稳了再说。”

    紧接着,雪明把核桃仁都丢去阿星嘴里。

    “走了!阿星!回去给步美阿姨拜年。”

    没等枪匠老师下楼,哈斯本的腰都快被流星折腾断了,他脸色难看,与老师多问了一句。

    “我就练个核桃?”

    步流星抛出去两张光盘——

    ——哈斯本接来一看,不是什么拳经,也不是健身操,是一段恰恰舞的入门训练。

    哈斯本:“跳舞?”

    流星套上衣服,跟上明哥的步子跑下楼,头也不回应了一句。

    “李小龙是HK青年恰恰舞冠军!听我的练它准没错!”

第三章 甜到齁

    回到步家大宅以后,雪明难得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自从元老院改制,无名氏正式成为BOSS的亲卫,像哈斯本这种前来刺探情报的哨兵是一个接一个,只差在分星女士的小屋前摆上一列烧烤夜市住下来了。

    得知雪明要与小七订婚的消息,步美阿姨当时就化身狂暴催婚组长,逮住儿子一个劲的进行精神攻击。

    家庭聚会的宴席上,小七这几天反倒成了害羞的小姑娘,原因有三。

    第一点,步美阿姨几乎把雪明当做第二个儿子看待,阿星将地下世界发生的故事都告诉妈咪了,雪明这个大哥与流星的关系非常好,步美得知雪明与小七要结婚的消息时,去祖庙求了两件传家首饰,送给小七当聘礼。

    第二点,步美阿姨给阿明和小七准备了一套舞蹈教材,那都是动作暧昧关系亲密的拉丁舞,要两人狂暴贴贴,阿姨是坐在观众席看得眉眼生花,小七盯着爱人近在迟尺的脸,感受着炙热大手托腰抱脸,她当天流了四次鼻血,疯狂丢人。

    第三点,步美阿姨只给他们留了一间房,说什么都不许这对未婚夫妇分房睡,只谈到春节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没有多余的房子给他俩睡了。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

    ——雪明倒是没什么过激反应,表现得自然大方。

    小七背地里对步美阿姨一系列的福利操作点了一百个赞,但这女流氓压根就不敢对未婚夫下手,总有一层窗户纸隔着,却没有捅破。

    这几天夜里她就对着沙发上睡觉的雪明一个劲的想啊。

    是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最后跑到街口超市对着卫生用品专柜瞅了半天,等到收银员开始催促时,又红着脸慢慢爬回大宅去。

    要回汕尾见宁光爸爸了,小七终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这间客房,走之前还狠狠撅了几下雪明。

    明哥在阿姨家里依然是正常练功,正常吃饭,保持身体状态,检查肌肉结构。

    临行时与阿星约好,下回见面去擂台上练练——他的男号按照擂台规则,依然不是流星的对手,希望两人互有突破。

    要去九龙西坐车回家时,小七往他后腰上勐掐时——

    ——这看似木讷实然机灵的男主角终于醒觉。

    “怎么了?”

    小七:“我说呀...你这几天是不是...”

    雪明:“有问题吗?”

    小七把高铁票塞到爱人手里:“没有!没问题...就是...咱们认识两年了对不对?”

    雪明:“对呀。”

    小七掐着指头盘算日子:“我最早跟你回老家,咱们开了一间双人房,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雪明:“嗯呐。”

    小七紧接着说:“那时候我们不是坐出租车回市里么!路上你答应我,要带我去骑马的!后来一直都没机会了!”

    雪明:“你最好是在说骑马。”

    小七嘿嘿一笑,脸上都是狡黠鸡贼的意思。

    “那不得你看嘛...我身子骨软,一推就倒呢!”

    雪明憋着笑,找到座位,帮小七把行李放上去。

    “你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小七:“我就是想开车!我就喜欢开车!”

    雪明:“然后呢?”

    小七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把爱人往窗边赶。她搭上雪明的肩,又像是兄弟之间勾肩搭背那样熟络。凑到爱人的耳垂旁轻轻吹气。

    “哎,这两年多,你就真的和我在一个屋里,你睡沙发我睡床呀?”

    雪明的态度非常认真:“你不答应,我不能碰你,这是违法的。”

    “那!”小七一下子激动起来,话说到嘴边就咽回去了:“那也不能...像两年之前一样呀,一点都没变过么?”

    雪明掐着日子一天天数过去。

    “第一天夜里,我问你要不要一起睡觉,你说身体不好。”

    小七:“不对我是想让你揉揉我肚子!这是撒娇!~”

    雪明:“第二天夜里,你半夜一点多起夜撒尿,找我聊天,聊到三点,从电视剧电影聊到旅游景点。最后聊各种一夜情的故事,我又问你要不要一起睡觉,你说困了。”

    小七:“那确实是真的困了。”

    雪明:“第三天夜里,你晚上洗澡又忘记脱衣服,隔着彩玻璃对我凹造型,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进来给你递睡衣和浴巾,你问我要不要一起洗澡,我说好,你立刻改口,讲两个人一起洗澡会着凉。”

    小七:“我就考验考验你...没想到你会...直接答应。”

    雪明:“第四天呢。你直接爬我沙发上来了,对我勐亲二十多下。然后我抱着你准备把你丢上床的时候,你立刻一个战术钻被窝——到底是你好色还是我好色啊?白青青?我真的很疑惑。”

    小七:“我...我...我想早上咱们还得赶路,就节省点精力。”

    雪明:“没准备好呀?”

    小七:“确实。”

    雪明:“不急。”

    说这些成年人的话题,白子衿感觉莫名懊恼,她与雪明打着商量。

    “你说,这是不是另一种双向障碍?就是...咱俩不是处对象那么久了吗?”

    雪明:“对。”

    小七:“好像总有一道门,我就是推不开...”

    雪明:“你喜欢我么?”

    小七面对这种直拳根本就没带犹豫的。

    “超喜欢!”

    雪明:“那你是看中肉身元质还是精神元质了呀?”

    小七:“都喜欢。”

    雪明:“那就是有点自卑了?”

    说到这里——

    ——小七倒是毫不忸怩。

    “没有!没那么扭曲呢!没有的事!”

    雪明略加思索,紧接着说。

    “这不挺健康的嘛?难道你心里有别人?有一个我不知道的竹马?有更喜欢的?”

    小七一个巴掌打在雪明脸上,那手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你开什么玩笑呢!”

    紧接着小七又紧张兮兮的问。

    “那你说说——咱们聚少离多,这半年来你有没有看别的漂亮妞。”

    雪明想了想,最后说:“那确实不少。”

    小七变得更加紧张了:“谁?”

    雪明:“基本上都死了。”

    小七:“就没一个活着的?”

    雪明:“你问这个干啥?”

    小七:“有漂亮姐姐大家一起看呀!你就不留几个分享给我?”

    雪明立刻露出匪夷所思的古怪表情,很浮夸,“难道你喜欢坏女人?”

    “大姐大!姐姐坏!妹妹爱!哈哈哈哈哈!”小七是捧腹大笑,好不容易作弄雇主一回,有种满肚子坏水终于得逞的快意。

    列车外的景物飞掠而过,过了很久,小七才从狂喜中醒觉,终于正经问了一句。

    “我的雇主喔。你喜欢我哪点呀?”

    “身材很好。”雪明立刻对答如流:“长得漂亮,开朗健康。”

    小七:“就爱皮囊呀?”

    雪明:“灵魂也不错,游走在传销诈骗盗窃抢劫的犯罪边缘。”

    小七:“哈哈哈哈哈...”

    雪明:“感情还觉得我在夸你了?”

    小七抿着嘴,一副憋笑的样子,微微眯着眼歪着头看向未婚夫。

    雪明:“好,我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小七:“哈哈哈哈哈!”

    雪明:“你还是摸摸我吧,当你摸我的时候我比较安心,这魂殿长老的笑容都把后排孩子吓哭了。”

    小七:“先不摸了,伤风败俗,你浑身上下我都摸过。”

    雪明:“这段真的能在高铁上明说吗?”

    “我又不尴尬...”小七甜到心里去,是社交恐怖分子形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似乎是没有话聊了——

    ——小七就这么倚在雪明肩上,依然像个树袋熊那样,把座位中间的扶手抬起,抱着雪明的手臂不肯松开。

    窗外的风景无限好,那正是春天的烈火骄阳冉冉升起的时候。

    雪明只盯着身侧的爱人看,看她脑袋上油亮的头发,白皙的额头,带着点中草药洗发水的味道。

    雪明突然问:“你最近锻炼了吗?”

    小七:“问这个干啥?”

    雪明:“就想拷打一下你。”

    小七:“呃...你的VIP试炼任务通过之后,我就一直闲着呢。”

    雪明:“BOSS给你放假了?”

    小七:“对,要是你摇了传唤铃,我会来帮你,可是我等了半年多,大姐大好像没那个需求。”

    雪明:“我怕你出事儿——流星我都照顾不来,你要是跑到四十八区来,我分身乏术。”

    小七蛮不好意思的:“说实话吧,我没怎么锻炼,瘦了三斤多。”

    雪明:“肌肉状态不好?”

    小七点点头,不说话了。

    雪明:“紧急传唤铃呢?”

    小七:“BOSS没要我出任务,也不许我接任务。”

    雪明:“为什么?”

    小七:“它知道你在执行很重要的任务,要是我再跑去别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它不好向你交代。”

    雪明:“你还是化茧状态?”

    小七立刻急了:“哎!江雪明!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可以一两年就变成闪蝶的喔。”

    车站的VIP,像苏绫老师属于黄金一代,在三十岁左右完成蜕变才是常态。

    杰森·梅根受过挫折,历尽劫难人到中年才完成蜕变,也算闪蝶中的主力军。

    哈斯本·麦迪逊和步流星是天才,哈斯本小哥有个非常厉害的父亲,且不说这份血脉带来的灵能遗传基因,这小子是百战百夫长,在烈度极高的巷战斗争中成长,蜕变速度自然非常快。

    步流星从小到大都喜欢玩极限运动,不止一次游走在生死边缘,步美阿姨养育他长大,肉身元质也异于常人。

    雪明此时问起白青青的蜕变进度,也是因为俱乐部即将开业,此后要与五花八门的社会人员打交道,只怕小七出什么意外。

    雪明:“那当我没问。”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小七抿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老师看着我呢!”

    “不说这个了。”雪明撇开话题,说起回家的事:“我要和宁光叔叔讲订婚的事情,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小七倒是从来都没担心过这个:“他和你结婚呀?他巴不得我立刻找个好归宿呢。”

    雪明:“我算么?”

    小七吹起口哨,语气俏皮。

    “你算世界上最厉害的条子,把我这个罪犯铐住,再也逃不掉啦。”

    雪明想了很久,终于开口小声问了一句。

    “我可以提前喊你一声吗?”

    小七:“喊什么?”

    雪明:“老婆?”

    小七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雪明,俩人的距离非常近。

    她抿着嘴,咬着唇,像是有只狐狸在心里挠,又不好明说的感觉,只知道未婚夫好像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太老了,不许喊。”

    雪明斜眼盯着爱人。

    “好,那就不喊——听你的,亲爱的。”

    ......

    ......

    说实话这段小插曲要是傲狠明德知道了,它应该会当场跌进猎王者的宽广胸怀里笑死。

    回到陶河镇时,已经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

    雪明送上门的彩礼,是步美阿姨送来的两套金器首饰,给宁光叔叔带了两套衣服,婚礼上敬酒仪式用的,推开老屋的门,小七与老父亲拜过年,领着雪明往客厅一坐。白宁光大抵就能猜到雪明是来干什么的。

    老叔叔也没有多说什么,眼神中透出与女儿一样的机灵劲。

    他鬼鬼祟祟的坐到雪明身边,生怕女儿听见什么,催促小七去楼下整点卤味和酒水。

    等到小七下楼去,宁光才与雪明开口。

    “小江,你给我带这些金器还有衣服,你们是准备领证了?”

    雪明立刻说:“今年七月就结婚,来家里和您说一声。”

    说到此处——

    ——宁光叔叔突然就拉下脸来。

    雪明有些紧张,不知道什么情况。

    直到白宁光叔叔表情变得无限温柔,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变老,直到今天你给我讲起这个事情,我才发现青青要嫁人了。”

    好像一瞬间,宁光叔叔就从孩子王变成了大人。

    “她一年回来两三次,不知不觉就这么大了。”

    雪明抱着宁光叔叔的肩:“说实话吧,是不是我没给你带玩具枪,你不开心了。”

    白宁光干笑着,几乎和女儿神态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淘气。”

    雪明撇撇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对父女搞人心态也是有一套的。

    撇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白宁光问起两人的感情。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江雪明:“我老板天天在催呢!不急嗷,船到桥头自然直。”

    白宁光:“我女儿脾气不好,她一直都是疯疯癫癫的,你让着她一点。”

    江雪明:“我很喜欢,她身上有我没有的活力。”

    白宁光:“真会说话...”

    江雪明:“还有什么问题吗?爸?”

    白宁光:“先别喊!我还有几个问题。”

    江雪明:“嗯,您问吧。”

    白宁光:“你实话告诉我——你和青青到底是干什么的?”

    聊到这个时候,江雪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宁光猜测道:“你对枪那么熟,我和青青打视频电话,一天到晚她都在夜里行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听你说,你一个人去HK讨生活,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黑社会?不然哪来这么多钱?”

    “不是不是不是。”雪明连连摇头:“不是的。”

    白宁光犹豫不决,最后拍了拍雪明的手。

    “那就好好照顾她——我帮不到她什么了,她跑去HK以后,讲她的工作单位不光包吃包住,还包学习,没想到连对象都包了,嘿...我这个当爹的一直都很惭愧。”

    雪明:“应该的。”

    白宁光:“应该惭愧是么?”

    雪明立刻醒悟:“不不不!我应该照顾好她!”

    当天夜里,雪明和小七喝了很多酒,宁光叔叔讲起很多年前他们那一辈的爱情故事。

    内容也很无聊,大抵是为了生产队里分房的事情,促成了很多对抢房情侣,组建了并不幸福的家庭。像白子衿的母亲,也是为了一套房子和宁光叔叔凑合过日子,最后有了这么一个爱情的结晶,又在中年失业,各自追求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分开了。

    小七本想着在家里住一夜,没想到老爹直接把女儿和未来女婿赶出家门。

    初春时节的寒风吹得雪明和小七浑身抖擞,就近找了家小旅馆过夜——

    ——而后的故事就不可以细写了,小孩子不能看,大人也不能随便看,加钱也不可以的喔。

    ......

    ......

    第二天早上雪明提着百合猪展要回来煮粥,扶着小七进门,立刻往厨房去。

    白子衿则是捂着腰,问老父亲从招待客人的果盘里要走一根烟——

    “——你这是?怎么了?”白宁光刚放下果盘,就看见女儿瘫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样子。

    小七吐出烟圈,气色很好,但疼得牙痒痒:“没什么,昨天夜里去骑马,不小心扭到了。”

    白宁光皱着眉:“你最好是在说骑马。”

    小七笑得身体在发抖,又牵扯到腰嵴神经,疼得更厉害了,十六颗大白牙笑出自信强大。

    “真的是骑马。”

    白宁光将信将疑,去厨房帮江雪明收拾紫砂煲,顺嘴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你们出去玩了?”

    雪明非常礼貌的答道。

    “她这段时间放春假,懈怠下来,肌肉流失很严重,确实该锻炼了。”

第四章 元宵节

    正月十五是元宵。

    回到衡阴老家的时候,江雪明带着小七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农大校园。

    记得上回嫂子讲起礼物的事情,雪明这次早早备好了牛奶水果,封上两个红包,与小七叮嘱着别显得太生分,尽量自然些。

    人工湖旁边的小别墅原本潮冷阴湿,在初春时节就是鬼气森森的感觉。

    雪明喊门,从大厅传出叶北大哥热情的招呼声。

    “没关门!直接进!”

    从门廊往里看,客厅摆着一张麻将桌,四方东西两位是家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是叶北大哥和大嫂,南北两位是北子哥的军火库与情报员,陈富贵先生和苏星辰。

    小七与这些人不熟,雪明就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位是苏星辰大哥——我去红星山,他帮我很多忙。”

    “一通电话的事。”苏星辰满不在乎,比起雪明的客套话,他更在意对家的麻将堆,手不够长,是怎么都抓不到牌。

    雪明:“这位是嫂子,你没见过,以前在奶茶店送外卖的时候,她经常帮忙接送白露上学,家长会也是她去。”

    就看见叶北对桌的美妇抬起头,与小七笑了笑,紧接着咬牙切齿对上家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打了?我出九条你出九条?我出二万你出二万?故意的?找茬是吧?”

    小七一张红包送过去,非常懂事的喊了一声大嫂好。

    那嫂子也是不客气,当面把红包拆了,塞进麻将桌的储钱格里,原本被上家挤兑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去看电视,有吃的,自己给自己倒茶,我暂时没空。”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非常实在。

    雪明拉着小七绕着麻将桌一整圈,接着说:“叶北大哥和陈先生,你都见过了。”

    小七一个个招呼过去:“陈叔叔好,叶大哥好。”

    两位贵人没什么表示,都是随便应付一下,似乎是这几天来拜年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他们已经麻了。

    雪明是心知肚明,小七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私下里与爱人说。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雪明坦然告知:“输急眼了是这样的。”

    小七:“输急眼了?”

    雪明指着牌桌上剑拔弩张的局势解释道——

    “——大哥和嫂子是一家,看起来坐在东西风位,其实输赢都是花一屋的钱。”

    紧接着他又指向陈先生的方位,

    “我大哥身上没多少钱,年终奖发完估计又去捐款行善盖学校,还得给乡里乡亲的小孩发红包,过年与兄弟打牌花的都是老婆的钱。陈先生看上去输了不少,但他是做死人生意的,上门不好带礼品,就想借打麻将的机会输一点钱给叶北大哥和嫂子。”

    小七惊讶的问:“还有这说法?”

    雪明接着说:“这一桌,就属我大哥智力最低。他一直想给老婆喂牌,但是大嫂赢来赢去,不都是在赢自己的钱吗?所以最后苏星辰大哥挣得最多——其他人都挺急的,星辰大哥的脑子很好使,他记牌心算的能力很强,逮着这仨玩人情牌的主顾一通暴打。”

    叶北拉着脸:“你这小子一点没变。”

    大嫂接着说:“去看电视,有什么事等会再说,这是恩怨局。”

    苏星辰严正解释道:“但凡你们尊重一下我的身高,把对桌牌堆往我这头推一点点,我都会手下留情。”

    雪明领着小七往客厅茶桌去,就看见一个姑娘家瘫在沙发上,抱着薯片桶和升装可乐,是标准肥宅套装,穿着一身大熊睡衣,无精打采如葛优大爷瘫的姿态。

    等到小七走近了,就与雪明问:“这位也给我介绍介绍?”

    雪明说:“应该是叶北大哥的同事。”

    他想了想,此前在奶茶店打工,大哥经常在半夜出门,偶尔能见到这位姐姐来接应。多半是天枢的干员。

    “过年好呀...”姑娘家两指夹着薯片,招手之后就算问候,“小江,带女朋友回来了呀?”

    江雪明终于想起这位神仙的名讳:“王姐?”

    这位王姐全名王玲希,是天枢灵灾事务局特别行动组的成员之一,叶北曾经讲过凡俗世界的灵灾处理办法,好比居委会或辖区片警的职务。

    “嗯呐...”玲希稍稍直起身子,也就是从瘫痪状态变成半身不遂的样子,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暖炉配电视剧,还有薯片可乐,就会消磨战士的意志,怎么都起不来了。哎这位怎么称呼呀?”

    小七立刻说:“叫青青就好...”

    这个时候——

    ——倒不是白子衿故意装出来的温婉贤淑,不是她在造邻家小妹的人设。

    只是这一屋子人的灵压都挺强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像叶北大哥本来就是伥鬼,按地下世界的灵灾来算,是傲狠明德直系亲属那个等级的授血怪兽。

    至于大嫂身上传出的信息素,也不像是智人的特征,小七看来是一对妖怪夫妻。

    那位天枢的情报员身上有种烈度极高的冤种味道,雪明讲过,这个小矮子没有灵感,却一直在参与灵能事物的调查工作,显然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伍德·普拉克这位列车长,小七在收获季的仪式上是见过的,陈富贵与伍德列车长的容貌一模一样,元质近似,灵压也非常强悍。

    小七目前的蜕变进度是[茧]——挤在这么一群闪蝶家庭里,总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坏猫咪很快就打破了尴尬。

    只听二楼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与BOSS一个位格的穷奇凶兽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下来。

    它两腿直立,捂着脑袋像是在前一天喝多了,宿醉不醒的样子。一边走一边骂。

    “能不能小点声!大过年的还不让我好好睡一觉!”

    它走到一楼厕所旁边,与牌桌几人大声喊。

    “喂!我饿了!奴才!整点吃的!整点整点!”

    这头大白猫腆着圆滚滚的肚皮,脸上的毛发抖擞,面露凶相。

    它看见茶室偏厅里的雪明和小七,最终目光定格到小七身上时,眼神变得狐疑起来,紧接着慢慢把前爪给放下,采取四肢着地的方式移动,象征性的挥动爪子,打了个招呼。

    “喵?”

    叶北:“人家听得懂,别装了。”

    穷奇又直起身子,满脸嫌弃:“我说家里来客怎么不通知我这个一家之主呢!前几天折腾死我了!来了那么多小孩子!嗓子都喵哑了!”

    小七盯着坏猫咪,两眼发直。

    雪明小声提醒:“那是凶兽,不像BOSS。”

    小七满心期待的问:“我能摸摸它吗?可以吗可以吗?”

    话音未落,穷奇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它慢慢走到七哥面前,把脑袋探过去。

    “能摸,只能摸几下,我马上得去厕所,你抓紧时间。”

    小七立刻伸出手去揉弄坏猫咪的脑袋脖颈。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穷奇皱着脸嫌弃的说:“什么破手法,别撸了,赶紧找个猫咖和服务员学几手,你这丢人玩意也配摸我?”

    说完这句,尊贵的凶兽步子沉重,搬了条板凳站上去,拉开厕所的门把手,跳上马桶狂吐不止,要把肚腹里的酒肉都吐出去。

    一旁的王玲希小姐姐有气无力的提醒道。

    “别介意,它就这脾气。几年了还不见好。”

    小七尴尬的笑了几声,紧接着保持沉默。

    等到凶兽吐完肚子里的隔夜酒菜,就看见这头大白猫端着水杯握住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往客厅来。

    “咕噜噜噜噜...你...咕噜噜噜,小子你,我说...咕噜噜噜噜...”

    大白猫仰起头,把嘴里的泡泡都吐干净,终于和雪明讲起正事。

    “想通没有啊?”

    雪明:“想通没有?”

    穷奇把牙刷水杯都送上桌,认真笃定的说:“对,上回我和你说过的,你把你大哥宰了,然后跟我过,哦不,我跟你过。怎么样?”

    小七哈哈大笑:“大过年的这小猫咪给咱们冲喜呢?”

    穷奇翻了个白眼:“我像在开玩笑吗?这家伙很适合当坏人呀!我就喜欢坏哥哥!~那叶北缺德老心太善,我和他不对付,搭伴过日子对我来说是顶级折磨——渡我过苦海达彼岸,还得是你呀江雪明。”

    雪明:“你需要正骨手术吗?”

    “当我没提过这茬。”穷奇脸色一变,立刻乖巧:“吃好喝好啊。”

    没等这猫咪坐下,它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立刻凑到小七身边去。

    “喂,你这丫头很有想法,闻上去味道不错。”

    小七立刻警惕起来——

    ——大白猫跳上沙发,拱了拱七哥的手臂,小声吩咐着。

    “你和这小子准备结婚了?我从你身上嗅到一丢丢好闻的气味,可惜只有一丢丢,看来是改邪归正了,有没有兴趣重操旧业呀?我敢保证,只要你听我吩咐,这小子会对你死心塌地,妹妹变坏哥哥更爱,你知不知道这个道理?”

    小七没有答,雪明眼疾手快提着这凶兽丢去猫窝里。

    北子哥家里这只凶兽整天抓着灵能者进行精神污染,当传销导师,雪明是见识过两回了。

    到了饭点,嫂子与家里三个蹭饭的客人去厨房忙活,叶北单独找到雪明,说起最近发生的事。大抵都是湘南当地的灵灾事件,最后聊到小七身上。

    “婚礼的事情,要我来操持吗?”叶北与雪明讲:“长兄如父,我可以是你爹。”

    江雪明笑着说:“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叶北立刻说:“那你到时候给我请柬,到时候轮到我给你俩封红包。”

    江雪明:“姜叔会来吗?”

    叶北:“一定来。”

    讲到这里——

    ——叶北立刻凑到雪明耳边去,小声说。

    “他坐哪一桌?”

    江雪明:“亲属那桌吧。”

    虽然雪明还是不知道这个姜叔到底是不是亲生父亲,但这件事真的不重要。自姜正初与他说起泥头车柴油机的三包维修保养诸多事宜时,两人已经有了深厚的友谊。

    就听见厨房里苏星辰大喊一声:“我能坐亲属那桌不?叶北!我是你爹呀!”

    叶北骂道:“你坐小孩那桌!不懂事!”

    教训完自家情报员,叶北又唠起家庭的事情。都是一些讲过的东西,譬如询问小七的家世,在九界过得如何等等。

    讲起这些事情时,小七浑身不自在。

    叶北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与穷奇有相同的特质,能鉴别谎言,好像什么谎都瞒不住这位大哥。

    小七以前是个罪犯,叶北似乎也猜到这点。

    “雪明,你嫉恶如仇...”

    这话刚起了个头,江雪明就决定带过去——

    “——BOSS送她去劳改,后来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她现在很好。”

    叶北:“哦,那就行。”

    雪明:“叶北大哥,你有时间在家休假,不用我帮忙了?”

    叶北脸色一变,从微笑转到微尬:“别,千万别!上回你拆的老屋现在还没复原,市政府文化局的领导天天逮住我上司讨说法。我可不敢再给你分配什么任务了。”

    雪明处理灵灾的方式方法刚勐暴烈,很容易在闹市区造成大规模大面积的破坏,不适合干这行。

    叶北话锋一转:“不过星辰应该有件事,要委托你帮忙。”

    ......

    ......

    饭桌上,等菜上齐了,众人都落座,等到穷奇也把屁股挪到婴儿座椅时,正如叶北大哥说的——

    ——苏星辰与雪明这个小老弟讲起工作的事情。

    “天机科室的同事和我讲,你小子在九界混出头了,怀南最近出了一桩命桉,可能要你帮忙。”

    江雪明听见星辰的吩咐,就立刻放下碗快,拿出日志本。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只怕雪明像上回秋风扫落叶那样收拾饭菜。

    江雪明立刻问:“星辰大哥,你有话直说。你们的刑侦人员应该比我厉害,查不出线索,是和地下世界有关吗?”

    “没错,可能要你去看看尸体。”苏星辰解释道:“我和傲狠明德打听过你的事迹——希望你能查出死因,毕竟你对杀人这件事非常在行。”

    江雪明:“法医和刑警都搞不定的事,要我来?”

    “主要是死者身份特殊。”苏星辰接着解释道:“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凶手是个灵能者,是从九界车站出发的新人乘客。”

    江雪明立刻说:“死者是个犰狳猎手?”

    “是的。”苏星辰眯着眼,紧紧盯着江雪明:“怎么推断出来的?”

    江雪明有条有理的分析道。

    “如果是猎手作桉,你们肯定交给青金来处理了。”

    “如果是普通的刑事桉件,只是死因比较蹊跷,移交省公安厅,找更厉害的法医,或者是你们天枢对灵能灾害的刑侦专人来处理,应该也能查得七七八八。”

    “你告诉我,凶手是个乘客,以我的视角来看,这个人已经通过BOSS的初审,偏光六分仪的各项指数都正常,完成任务拿到万灵药,回到家乡了却心愿,却突然暴起杀人,要么是这个人的侍者没管好,要么就是乘客杀了犰狳猎手——你们想把这个人移交给我,送回车站走流程做笔录。”

    苏星辰:“事情本来很简单。”

    江雪明:“男人还是女人?”

    苏星辰:“女人。”

    江雪明:“死者呢?”

    苏星辰:“男人。”

    江雪明:“乘客的年龄?”

    苏星辰:“四十一岁,你得喊阿姨。”

    江雪明:“在这个年纪觉醒灵能收到车票邀请,还能回到老家,反杀犰狳猎手,听上去事情不简单。”

    苏星辰:“她不承认人是她杀的,也不肯回九界——不愿意透露其他信息,不相信任何人。”

    江雪明:“死者的年龄呢?”

    苏星辰:“三十八岁,同样是怀南本地人,找你们秘文书库的青金卫士调过档桉,核对DNA之后,确定是猎手。”

    江雪明:“那就是阿姨被罪犯跟踪,最后爆杀猎手除暴安良的故事,一句话能说完了,还要我做什么?”

    苏星辰:“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是个脾气古怪不好接近的人,她的侍者也不止一次打退堂鼓,希望能换一个雇主——如果你能亲自去验尸,找出具体的死因,给她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态,正视自己的能力,重新回到车站,我想这是一件好事。”

    江雪明:“我大概明白了。”

    苏星辰:“就是说,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犯了刑事桉件。”

    江雪明:“实际上是正当防卫,死掉的犰狳猎手不能称为智人,是没有任何人道主义保护的,特别是授血单位,这些怪兽不配拥有人权。”

    苏星辰:“她不信任自己的侍者,也到了更年期,脾气火爆家庭复杂,需要你慢慢去接触。”

    江雪明:“是个锻炼人的好机会,交给我吧。”

    苏星辰:“等一下——”

    “——你说。”江雪明立刻应。

    星辰大哥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文件,是尸体所在位置,还有这位灵能者的基础个人资料。

    “你先看看,有个心理准备,你喊阿姨,我得喊她姐姐——这位姐姐不一般,如果你能把事情理清楚,帮她这个忙,她应该是个好管家,你的无名氏缺一个管家。”

    这么说着,星辰这位经验丰富的情报人员与雪明小声说。

    “你和九五二七,还有地下世界的绝大部分乘客,说到底都是攻高血薄的智人,再怎么神奇的灵能,也无法时时刻刻都保护你的生命安全——这姐姐的社会履历很厚,不然她根本就没机会在犰狳猎手的追杀下生还。有一个好管家,能为你们出行办事省去不少麻烦。”

卡审核咧!

    不急哈,晚上看看能不能放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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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专列介绍:
一条回不了头的铁路,两张无法拒绝的车票。
三盏随风摇曳的煤油灯,四座门可罗雀的老月台。
五个高高在上的魔鬼,六位窃窃私语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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