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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狐夫     深渊专列txt下载     深渊专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tra Game②·葬予规路火烌犹在

    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乔治·约书亚依然要垂死挣扎。

    尽管弹力十足的橡胶魂威已经离她远去,但是就像[芬芳幻梦]的一体两面的[黑梦]一样。[无人区]在B·SIDE的影响下,其实也有另一种形态。

    就在刚才,在不久之前,乔治·约书亚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新的能力。

    她啃开克里奇耶娃的尸体,整个过程异常流畅,牙齿撞上骨骼时好似热刀入牛油,完全没有任何阻滞。这或许就是灵体在保护她,庇佑她。

    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与战王做最后一搏。

    她坐在押运车的后排,感受到阳光的炙烤,身上红一片白一片,体内的圣血即将沸腾,要送去青金裁判所受审。

    战王就坐在她身边,九五二七作为押运司机,把车子往客运站开。

    路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乔治·约书亚眼里有千种不舍,万般不甘。

    这个吃人的魔窟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至真至美至善的妖邪乐园,这是她耗尽了当地人几代家业筑起的高楼广厦,是她用人血浇灌出来的华美殿堂。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明白什么是罪恶,还偏偏要去犯罪的人,才是十恶不赦的究极坏种。

    与那些踏入迷途而难以脱身的受害人不同,乔治·约书亚的觉悟非同一般,她不会给自己找什么可怜兮兮的借口和理由,不会说这是什么社会的错,不会讲有什么人威胁逼迫她去犯罪。

    她就是喜欢凌驾在他人之上,喜爱这种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充满了自然的美。包括之前假情假意的委屈求饶,都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翻身,继续吃人。

    “葛洛莉”

    她如此说着,面带忧愁。

    “为什么我会呆在这辆小破车里?为什么?是因为我脑子里还有些线索?要委托大卫·维克托来审我?要我出卖伟大事业的同胞们?”

    葛洛莉:“恐怕不止这些,你的罪行要公之于众,你的刑场不在这里,要慢慢的,痛苦的,死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才能完全断气,不然怎么让那些受害者解恨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治·约书亚嚣张的笑道:“这是白费功夫,你以为除了一个我,就能杀鸡儆猴禁暴诛乱吗?”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不公平的事,有太多太多贪心的鬼。”

    “害一个人,是死刑,那害一百个,一千个似乎也是死刑,死亡比活着可怕吗?”

    “不见得吧.”

    这位永生者似乎解开了心结。

    “失败的人生才让人感觉空虚,感觉自己坠进不幸的深渊里,像是丢到了满是铁钉的洗衣机,反复打滚转个不停,一圈又一圈的,似乎永远都死不掉,这才让人绝望。”

    “我活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死。”

    “我犯了那么多的罪,你说,要我痛苦的,缓慢的死上几个月,死上几年?”

    “每天都要这些受害者的家人,要人们看见我的惨状?看见我被挂在耻辱柱上受难?”

    “哈哈哈哈哈哈!葛洛莉!”

    “这可太有趣了!”

    “你以为这是善恶有报?实际上打在我身上的子弹,对我施加的酷刑,都是对这些受害者的二次伤害——”

    “——我的每一声惨叫,都会让他们想起自己的儿女,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姐妹是如何离开人世,是如何出卖血肉,是如何变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

    “我吃掉的每一个生命,他们塑造了我,他们成就了我,他们变成了我的一部分。你也一样呀”

    “傲狠明德的战王,你杀死的每一个邪教徒,每一头授血怪物,他们都变成了你的一部分。只要你一出现,你的敌人就会鸟惊鼠窜望风而逃——你以为是这一身枪炮武术潘克拉辛带来的神力吗?”

    “不”

    乔治·约书亚凑到葛洛莉的身边,几乎要咬住战王的耳垂,这红发婊子轻轻吹着气。

    “我们在吃人,你在吃我们,我们都在互相吞吃着。”

    “你是更高级的掠食者,你依然遵循[肉食主义]——你的辉石也这么认为,它送你一头红发,迟早你会拥抱癫狂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治·约书亚似是得了失心疯,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满面红斑的丑陋模样,车辆进了涵洞又恢复正常面色,疯狂的大笑着。

    “人啊!人!多么复杂的人!多么简单的人!”

    “这种痛苦,这种饥饿感会制造下一个乔治·约书亚,制造一百个,一千个乔治·约书亚!生不如死啊!生不如死!”

    “穷到只剩烂命一条的小伙子,不会在乎抢劫的时候杀一个人还是杀全家,反正都是死刑!”

    “富到用钱做枕头的贪官也不会见好就收喔!因为贪一千万和贪一个亿都是一颗子弹!既然这样,为何不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

    “现在可是文明社会!还有株连九族这种重刑主义的传统美德吗?没有了吧?!”

    “傲狠明德的神使来播撒光明,这光明越强烈,这刑罚越沉重,罪犯就越疯狂!”

    “你没办法对抗这种暴力循环,枪匠已经死了!他的学生还来不及长大呢!要他们去接任无名氏的使命,一群在贵族学校里长大的毛头小子,怎么去体验民间疾苦?他们真的能理解这些东西吗?真的能仔细听完每个凡人的牢骚吗?”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司机终于忍不了啦。

    小七歪过头:“给她拔个牙,聒噪!一路上吵吵个不停,烦死了!”

    葛洛莉正准备动手,乔治·约书亚却认怂了。

    刚才还不惧生死癫狂猖獗的死刑犯,见到精光闪闪的芬芳幻梦时,内心的恐惧一下子让她眼神清澈起来——

    ——她并不是怕疼,也不是怕死,只是这副肉身征服了她的意志。

    有多少嚣张跋扈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在牢里陈述自己的伟大事业,与狱卒聊天吹水如何风光,最后都在刑场吓得尿了裤子。

    乔治·约书亚就是其中典型。任凭她如何嘴硬,遇见纯粹的暴力时,身体已经提前背叛了她,使她一想到拔牙的痛苦,就立刻噤声哑火安静如鸡。

    可是葛洛莉不会停下——

    ——她举起手机开始录像,芬芳幻梦逮住这死刑犯的脑袋,钢铁趾爪伸进嘴巴里,开始做拔牙手术

    凄厉的惨叫声从涵洞传到大马路上,引得街道的车辆纷纷加速离开,行人也躁郁不安的跑走了。

    一颗颗牙齿生生从约书亚女士的嘴巴里扯出来,带着一层血红的牙龈,牙床神经传出的剧痛影响着约书亚女士的心脏,她前后几次疼得心绞,嗓子因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带跟着撕裂失声——她尿了一车,整个执勤车里都弥漫着一股尿骚臭气。

    整整二十八颗牙齿从约书亚女士嘴里抠出来,芬芳幻梦才发觉自己的爪子似乎发生了磨损——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黑梦形态]的灵体强度比雪明男身时的[芬芳幻梦]要更加坚硬,居然会被这永生者的牙给啃出印子来?

    “呃呕.呃.呼.呼呼”约书亚女士再也没有被捕时的神采奕奕,她瘫在座椅里,嘴角往外喷血,嘴唇内凹,眼睛一片血红,颅压和血压一起往上窜,心跳已经来到每分钟一百九十次。

    她颤抖着,终于可以唤醒自己的魂威,在这种极强的痛苦,极大的心灵刺激下,能得心应手运用自如的使用女身的灵体了!

    “[NoMan'sLand·无人区]!让我变得硬起来呀!”

    就在这一刻,鹰身女妖透体而出,它扑打着双翼,护住乔治·约书亚的孱弱女身。

    芬芳幻梦指尖的血好像迅速凝固了,这些血迹变成了一层坚硬的壳体,钢铁大猫想要握拳迎敌,却猛然发现紧握的趾爪被这些血壳狠狠撕开了!

    于此同时,葛洛莉感觉到自己的肉掌僵硬发麻,SD受到的伤害传递到了她的手部神经!

    乔治·约书亚获得了新的灵能!她认可了自己的女身,完成了进化!

    如果说白鲨会长赤鬃雄狮的灵体特性,是让触碰到的东西,全部都变成软绵绵的,弹性十足的橡胶软糖。

    现在这头红毛母狮子的灵体,与男身的灵体特性恰好相反,她所触碰到的东西都会变成毫无韧性,十足坚硬的固体。

    芬芳幻梦的握拳动作伤到了自己,它的灵体趾爪狠狠撞上了这一层血液所造的囚笼,两个硬度不同的玩意撞在一起,就必然有一方会产生刮擦划痕,如果硬度差距巨大,就会产生刀子切奶油的效果。

    钢铁猫咪的出力本就异常强劲,超过四百多公斤的握力施加在它自己的趾爪上,立刻变成了一把狠厉的铡刀,将它自己的指头全都崩碎了!好似我们人类去主动全力握持刀刃一样!这些血液所造的壳,就是最锋利的刀刃!

    “嚯嚯!”乔治·约书亚女士找到了新的玩具,还在适应学习,如何掌控灵体的用法。

    她在车上稍稍翻身,将灵体传递到衣服上,坚硬且锋利的牛仔裤在皮座椅里刨开一个深坑,她毫不费力的挣开手铐,随手一抓,整个车子的顶棚就刨开一个大坑!

    葛洛莉看不透其中的诡异变化,没有贸然出手,掏出枪械点打试探。

    九毫米手枪弹轰在约书亚女士的身上,这鸟人当真多了一副钢铁胸罩,弹头击打她的胸襟,被锋利又坚硬的衣服割开,全都化为流弹碎片,打在车门和玻璃上。

    “没想到这副女身居然能改造我的灵体!”乔治·约书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同时保持距离,要提防九五二七和葛洛莉的魂威夹攻,她心念一动,灵体夹带着肉身一起翻滚,在车上绞出一个深坑。

    巨大的摩擦力在车辆后轮轴上留下金灿灿的红色切痕,她就像一颗人形炮弹,像一把无坚不摧的车刀,啃开金属切断聚合物,咬掉钢铁毫不费劲。

    “葛洛莉!现在攻守易势!我突然觉得,做女人是那么的幸福!”

    乔治·约书亚落在涵洞的人行道上,随手抓住护栏,爬起的同时,那护栏已经被她的肉掌割出麻花形状的恐怖伤痕。

    押运车瘫痪在马路旁,后轮爆开,轴也断了。

    “力量是谈判的筹码!”乔治·约书亚要一条生路,重新燃起斗志:“现在我要和你谈条件,你不能拒绝!”

    小七瞋目切齿怒不可遏,她还想着下班打卡和老公去烈阳堡好好转悠转悠,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乔治·约书亚这般突然进化把所有的美梦都绞碎了。

    “StoneColdKiller·冷酷杀手!”

    高呼魂威之名,还没见到本尊,那粉红色的皮衣猫女郎就从押运车里窜了出来。

    “蠢婆娘!你的灵能我早就研究过了!”乔治·约书亚狠狠踢向护栏,好似刀子劈砍一样的踢击带起一串铁屑,这些锋利的钢铁在[无人区]的加持下变成了致命的飞刀。

    它们原本只能扎进皮肉,如今能砍碎钢铁!

    刀子打上SCK的灵体之身,直接造成了贯穿伤害,这些飞刀撞进执勤车的副驾驶,穿过车门,射进小七的身体里!

    朝向九五二七颅脑的致命攻击,却叫葛洛莉用肉掌接了下来——

    ——不,没有接住!

    一片片细小的铁渣钻透防割手套,扎进掌骨之后继续深入,完全失去动能之后才软绵绵的落地。

    七哥浑身是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如果说之前[无人区]展现出来的是绝强的防御面,此时此刻乔治·约书亚完成进化之后,这种攻击力是从材料学方面的降维打击,是绝强的攻击面,哪怕是坦克的装甲也没办法抵抗硬度如此夸张的铁片。

    SCK被打得僵在半空,却因为女主人的怒火恢复了精神。

    小七全然不顾身上血流如注的伤势,几乎在受伤的同一时间变成暴怒的母猩猩了!

    “你居然敢让她流血?!你这狗胆包天的杂种东西!”

    同样是获得魂威超能时间不久的两人开始在涵洞中缠斗,SCK的灵体不畏痛苦,对乔治·约书亚穷追猛打,

    “握住我的手!”葛洛莉从另一边下车,把爱人扯出驾驶位。

    她临危不乱,紧紧把小七搂在怀里——

    ——从对方的携行包中拿出万灵药,紧接着十指相扣。

    不知为什么,自从失去钢之心以后,雪明的心里一直都是空荡荡的,直到重新与爱人碰面,与她紧握双手。

    几乎在每时每刻,每一次生死边缘的危急时刻,小七的灵能一直在支撑着雪明,通过钢之心这枚纽带互相成就彼此。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

    小七:“嗯!”

    这种奇妙的灵魂共鸣维系着两人的灵压平衡,以至于SD与SCK的特殊灵能都无法产生效果——

    ——雪明现在可以直接触碰小七,小七不会入睡。小七也可以触碰雪明,雪明不会变老。

    这一切都和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有关,七哥获得魂威之后,她就拥有了对芬芳幻梦的灵能抗性。

    葛洛莉:“我们一起,靠近这家伙!”

    SCK一路舍身攻击把乔治·约书亚逼去涵洞的边缘,要把这头食人魔逼进阳光的领土。

    小七只觉得眼皮打架,灵体受到诸多的伤害,都在丈夫的灵压支持下继续强行运转着,她跟着战王一起,两人拥在一块,像是一对舞伴,绝对信任彼此。

    “好!”

    乔治·约书亚不断投掷铁屑石块当做飞行道具,想逼退这阴魂不散的猫女,只要被这玩意缠上,说不定她永生不老的肉躯也会开始老化!她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时间!时间!永生者赖以为生的利器,帮助他们击败勇士的神奇法门,此刻却要来折磨乔治·约书亚了!

    不能再退后!不能再往后退一步了,炙热的阳光从涵洞出口照到约书亚女士的脚脖子!

    一种撕心裂肺的灼烧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看向身侧的涵洞石墙,就想一头撞进去,钻到更深的下水道系统里逃出生天。

    可是炙热的阳光好像有了思想!变成了一把光明的利剑!拦住了去路!

    这光是哪里来的?!乔治·约书亚无法理解!

    再看葛洛莉那头,芬芳幻梦逼停了一辆路过的奔驰,把车辆的引擎盖拆下,这ABB豪华品牌的漆面非常棒,前盖当做镜子,将阳光反射到乔治约书亚的身上了!

    强烈的刺痛感和过敏反应让乔治·约书亚动弹不得,紧接着内心沉到谷底。

    “莫非.”

    “葛洛莉!你又要对我使用那一招了吗?!不!不不不!不!”

    熟悉的夜莺鸣叫再次响起。

    白子衿与江雪明手牵着手,在魂威的庇护下突围冲刺,来到这头“浑身是刺,肉身成刀”的魔头面前。

    乔治·约书亚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她对自己使用了[无人区],只希望坚硬的肉体能够扛下恐怖的潘克拉辛战技。

    可是有个物理上的常识,约书亚女士没有搞懂。

    越坚硬的东西,材料的强韧度就越差——

    ——越是锋利的刀,就越容易碎裂。

    江雪明领悟的潘克拉辛拳击是将不同频段不同音符强度的声波灌入物体中,使物体产生分子层面的震动,达到“切割”的效果。

    在之前的战斗中,乔治·约书亚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她依然认为,这种诡异狠厉的剑气攻击是什么纯粹的能量,或巨大的力气挥舞出来的冲击。

    她使用魂威与自身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几乎用上全力去“变硬”,让肉身变成一座石雕,把躯壳变成铜头铁骨,连关节都不放过,要消除身体中软弱的筋膜和空腔,来迎接这种凶悍的攻击。

    她停止了心跳,要和葛洛莉做正面对抗,如果她能接下这一拳!代表心魔已除!葛洛莉拿她再无办法!她会登上新的阶梯!来到新的境界!

    她的大脑停转,放弃了思考,把所有的脑脊液和脑组织都变成了硬物,只怕受到一点伤害。

    战王的拳头敲在坚硬的雕像上,没有任何效果——

    ——下一拳,是小七与雪明合力的连携攻击。

    两人的臂膀和躯干都受到了潘克拉辛的伤害,似乎所有的声波都消失了。是泥流入海消化在乔治·约书亚这尊雕像里了。

    “没有用?!”小七的右臂崩开一条条伤痕,与丈夫紧紧相握的这条手臂几乎要裂成两半,不断有新的伤口从肌肉中往皮肤外炸开,是皮开肉绽血肉成泥!

    SCK和SD都回到了他们的肉身之中——

    ——葛洛莉抱住七哥的脑袋,狠狠的吻向爱人苍白的嘴唇。

    从乔治·约书亚僵硬的身体上,长出来一丝丝羽毛,它们刚刚生长出来,就立刻变成粉末。

    这些粉末像是一种恐怖的传染病,砸在乔治·约书亚的皮肤上,马上就有更多风化的白灰落下,紧接着变成好似泥巴一样,血液与灰尘的混合物。

    她好像遇见高温的奶油一样,迅速融化,变成一滩血红的泥水,连肚腹里的圣血虫巢都没能逃出来,一起变成了阳光下的劫灰。

    乔治·约书亚一动不动,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地人。

    ——她死透了!

Extra Game③·万千花蕊慈母悲哀

    癞皮狗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小查理。尽管它的皮肤病很严重,九五二七把它抱去宠物医院,医生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一头查理王小猎犬,性情乖巧,听话粘人。

    无名氏丢了一条狗,又收获了一条狗。这无家可归的孩子又找到了新的爹娘。

    兽医和枪匠太太说,这小狗的病很好治,只要多晒晒太阳,一针万灵药就能治好,后期护理别滥用抗生素,一切都会好起来。

    维斯布鲁克市中心的战斗已经结束,就像远征时代的每一次斩首行动那样,它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这一回没有了枪匠,是庶民的胜利。

    诸多辖区周边村镇,乃至卫星乡村的复杂水脉之中,依然有许多白鲨会的雇佣兵,在乔治·约书亚遇袭的那一刻,这些喽啰们想要支援老板,都被好事群众们被拦在半途。

    这些守本分的老实平民一旦得知贼首遇难的消息,立刻有了勇气,敢抄起船桨,拿出鱼叉大弩和骑士战技来封锁水路。

    再胆小一点的,也要组织社区里的其他同伴,用他们的晾衣长杆,用车子,拉出床垫和旧书架把道路堵住,绝不让这些战帮喽啰去帮助烈阳堡的大魔头。

    整个城区挂名在白鲨会旗下的武装打工人有一万三千多人。最后热战范围内,与无名氏正面交手的黑帮打手只有一千余人。能形成大规模战斗力的万人团队都被一个个无名群众拦在了湾区之外。

    要把这一切的功绩都算在枪匠头上吗?这恐怕有失偏颇,如果要雪明自己来讲,他绝不认为这是骑士战技做到的壮举,只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把“勇气”这把刀,送给了烈阳堡的芸芸众生。

    枪匠这个符号虽然死了,但是正如伍德·普拉克先生说的,死了一个枪匠,就会有一百个,一千个无名氏活过来。如果把骑士战技和六艺心经当做道法,这种对付邪教妖魔的道法,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有了道统传承。

    在河湾的小吃店里,傲狠明德单独喊来葛洛莉,喊来它最钟爱的那位乘客。它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它没有跳进战王的怀抱里,而是显得有些拘谨,有些难为情,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那样,不停的揉弄两爪,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了,招呼老板来两杯温热的羊奶,把老板喊走才开口说话。

    大门之外的阳光蒸干了街道的水汽,地面也变得干燥。

    科研学者姗姗来迟,秘文书库的院士们架起各种观测仪器,开始研究麦德斯薪王散发出来的黑体辐射,研究它的热能和波长数据,观测它的热效率。

    这个时候,傲狠明德说——

    “——对不起,我事前没有和你商量。”

    傲狠明德与智库对枪匠的“REMIX·混音侵扰行动”,整个环节里,江雪明本人都是不知情的。

    哪怕是第二区的执政官,各个元老院的成员,除了众妙之门和无名氏的几位核心人员知情,包括枪匠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缓冲期,这件事一定要来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预演,这才能百分之百的骗过永生者联盟,让这些鹰隼放松警惕,为来年的[秋收季节]做准备。

    一艘货船会载着无名氏的利刃送去香巴拉,然后直插这些老鹰的心脏。

    葛洛莉不以为意,她一直都是个日子人,还以为Ghost转告的信息就是正式通知——

    ——在王庭练功时,雪明才收到这个消息,当时他就认为小七可能会做傻事,他太了解这个老婆了。七哥一直都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别说家里的狗死了,哪怕是狗身上的虱子死了,她也得跑去烈阳堡算账。

    原因没有别的,就因为他们的孩子有生命威胁,这魂殿大长老肯定会认为乔治·约书亚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我知道,这么做肯定有风险,我几乎是把无名氏的几位兄弟,包括九五二七和你的家人架在火上烤。”傲狠明德情绪低落,抿着嘴:“枪匠一死,各路妖魔鬼怪都会盯上他的家眷和子嗣,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是你战斗力最强的几年,再往后谁知道”

    不是BOSS嘴巴贱,这是不争的事实。

    放眼望去,整个地下世界的高级资深乘客大多都把技能点送去生存和探索相关的领域了。他们是领路人,是杰出的老师,是睿智的科研学者,是优秀的工程师,是教导后人如何适应环境,如何挣扎求生的匠人和农夫。

    真正涉及到特情作战刺杀斩首的任务,针对癫狂蝶圣教和永生者们的死门,还是无名氏最管用。

    再说枪匠的学生们大多都有各种各样的心理缺陷,不光是这些人,傲狠明德见过很多很多人,他们大多都有一部分心理缺陷,只是能够短时间内隐藏起来,不会影响到工作。

    地下世界是那么的阴暗,那么的恐怖,那么的压抑。这些心理缺陷会在各种各样的灵压环境下被无限的放大,变成致命的死门。

    要这些小家伙们继续接任枪匠的工作——BOSS想都不敢想。

    在傲狠明德的视角中,以往也有步流星这样的领袖型人才。

    流星小子的性格实在太鲜明了,他热情如火,共情能力极强,有极强的责任心,容易被人利用,听信谎言,好大喜功,没有任何距离感,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很容易就能接近他。

    他十分急躁,哪怕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历练,在进入作战状态之后才能克服这些缺憾,受到挫折之后非常容易沮丧,会把团队的错误归到自己头上。

    在傲狠明德漫长的猫生中,曾经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步流星”,他们或是人类族群中优秀的战士,是团队里的核心,能力强悍的就成为贤王,能力差劲的就沦为康雀·强尼这般怨天尤人的大冤种,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渐渐变成走捷径获得力量的魔鬼。

    步流星有很多很多个,但是江雪明只有一个,和其他乘客不一样,他的性格很奇特,

    BOSS简直把雪明当做心头肉来看,这个小家伙既不爱钱,也不爱名誉。除了给他修鱼塘花了一大笔钱以外,他活得低碳环保,每天的饮食支出只要三十五块钱。

    试想一下,你是整个地下世界的至高领袖,你为了这个族群出卖血肉,只希望自己的事业能蒸蒸日上,领地的人民安居乐业。

    有个名字叫江雪明的小家伙来到你麾下,为你整治腐败,为你诛魔杀妖,每个月给他开的工资他都花不完。

    你从来不用担心他的贪腐问题,他简直像个无欲无求的僧人道士,最大的兴趣爱好是在鱼塘旁边打八段锦练金刚功,偶尔还会给你的其他队伍造枪做甲,让你的武装力量提升好几个等级的攻防。

    他不爱权力,只喜欢你安排过去的好色美女,他不爱名声,送去的勋章没丢进锻造炉变成铁锭都算给你面子了。

    他的信仰坚定,绝对相信你。没有性格缺陷。

    他不会因为挫折就一蹶不振,不会突然抑郁,不会焦躁急切需要心理治疗。哪怕是文不才也偶尔需要休息的时间,要处理内心的疑惑和焦虑。

    他不会嫉妒别人的才能,不会偷偷的搞灵能研究,所有练功升级的灵能学术都会先通知你。

    他没有心魔,从来不挑队友,和小商品市场里卖家具的大爷都能聊上几句,没有一点架子,因为他也是人民的孩子,是凡人家庭里走出来的普通人。

    他不愿意跟别人去比,没有奇怪的胜负欲,看见战友变得厉害,他也会开心会高兴。

    面对敌人的物质诱惑,权力行赂,他简直像是一头炸毛的老虎,嘴巴和枪一样狠。

    这样的人哪里去找呢?傲狠明德不敢想——

    ——它一直都认为幸运女神眷顾勇者这条法则,是它在庇护乘车的勇士们。

    这七年里,江雪明给了BOSS一个又一个惊喜。

    可是这一回,好猫咪却做了一件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的糟心事。

    “狼母知道这件事吗?”葛洛莉从携行包里掏烟。

    傲狠明德立刻答道:“她知道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很伤心——但她认为这件事必然会发生,小橘的性格刚猛耿直,它为了保护枪匠的家人而死,是虽死犹荣。”

    葛洛莉点上火,不知道说什么好,换上这个战斗力拔群的女号之后,一切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原本清晰的思路开始受到各种激素的影响,脑子也转不动。

    “那就行了,BOSS,不用向我道歉。我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你的智库,这些搞政治的决定上千万人的生死,他们肯定比我更聪明,更明白[大家]的生存之道——我没这个资格去质疑他们的决定。”

    BOSS还是犹豫不决,只怕这件事变成他们之间的裂痕:“真的吗”

    有很多很多能干的臣下,有很多很多优秀的乘客,都是这么离开傲狠明德的——

    ——这些人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认为自己的才能得不到妥善的应用,或者是受了委屈,索性投身癫狂蝶的阵营去。

    葛洛莉狠狠吸了一口烟,要脑子转得快一点。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伍德·普拉克先生肯定比我更聪明,我只会杀人,把东西弄碎,却不知道怎么把它们拼好。”

    “如果我有这个本事,肯定会把乔治·约书亚拼回去,让他接着受审,可惜做不到。”

    “说这些都没有用,我只能把握当下——BOSS,我只能活在每分每秒的真实世界里。”

    “我相信你的判断,因为你没有辜负过人类本身,枪匠这个代号是普拉克先生给我的,现在他要拿回去,这也是他的正当权力。所以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最担心的还是小七,而不是我自己。”

    “其实我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件事,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我的孩子们呀。”

    葛洛莉掐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

    “大白的性格很糟糕,我却不知道怎么教育他,他喜欢探险,喜欢到处跑到处玩闹,以为自己有个英雄一样的父亲,他也要成为这样的英雄——哪怕我和这小子说,我们都是普通人,是血肉构造的脆弱生命,他听不进去,他被我的名字唬住了,于是开始迷信枪匠这个名字。”

    “正阳的性格也很糟糕,这小子还没去上学,就说自己压力大,在家憋着一口气,我喊他去做家务,帮老婆扫地拖地,他就说这是父权的压迫,他不想听我的命令,要和我对着干——哪怕我主动去做饭洗衣,他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他很像小七,我做什么,他偏要反着来,也许是我的灵压无形之中伤害了他,我感觉得到,他有点双相障碍,他恨我不管他,又恨我管教太多,甚至会因为小七生得太多,他不是独生子,就因为这么一点荒谬的理由开始生气。我知道他还小,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千奇百怪的。”

    “再说蓁蓁这个小儿子,他整天抱着我的玩具睡觉,床头还要贴无名氏的海报,我说他不一定要成为无名氏,他应该去试试别的行业,并不是每一个儿子都要像父亲一样。可是他也听不进去,他总感觉自己做得不够好,只怕活得不像我——真的很令人头疼。”

    说完这些,葛洛莉捂着额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比起家里几个小魔王,乔治·约书亚给她带来的精神伤害似乎不算什么。

    BOSS问道:“政儿呢?江政呢?”

    “这个小女儿让我感到害怕。”葛洛莉不假思索的答道:“总有一种非常恐怖的预感,像个幻影,跟在政儿身边。”

    BOSS有些尴尬:“不会是我的原因吧?”

    “不,看见她的兽牙和眼睛,我总能想到你。”葛洛莉弹干净烟灰,紧接着开始抽第二根烟:“BOSS,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怕你呢?”

    BOSS恍然大悟:“哦!哦”

    “政儿的神态太冷漠了,她几乎和我一模一样。”葛洛莉形容着:“她和别人的联系断开了,和朋友们说不上几句话,哪怕是我和小七与她互动,也仅仅停留在父亲母亲的基本礼仪这一步。”

    “她总是很懂事,她知道我们的难处,特别是在任务阶段,积极备战的时候,我都会单独和孩子们说点什么,政儿是最成熟的那个,她不哭不闹甚至很少撒娇。这几乎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葛洛莉抿着嘴,煞有介事的说道。

    “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甚至失去了撒娇的能力,这真的很可怕,人们都说,在生活里要是找到了另一个与自己很相似的人,要么会感到非常开心,要么会感到莫名恐慌,我恰好属于后者。”

    “我能遇见流星,能遇见这些伙伴们,只觉得这是生命中无比重要的财富。”

    “可是政儿呢?她的未来怎样?我不知道,不清楚。”葛洛莉最后也不想了:“把所有问题都交给时间吧,这不应该是我担心的事情,我知道,时间会给我答案的,时间会让这些孩子长大,他们能克服这一切,我相信他们——可是为人父母,总会为儿女操劳,这是我无法控制的,这些想法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

    众妙之门分部位于尤里卡火山城的海滨,航路直通香巴拉。

    罗平安先生偶尔也会通过这条新的洋运水路回到自己的故乡探亲。

    此时此刻,他作为“REMIX·混音”侵扰行动的守密人,也帮忙看管保护江雪明的几个宝宝。

    至于怎么保护的呢?

    在众妙之门的国术馆二楼,教习拳脚棍棒的娱乐室里。

    罗平安穿着全套护具,戴着拳套,正在暴打小朋友。

    大少江白已经倒地不起,三少蓁蓁被揍得鼻青脸肿。

    唯独二少哭丧着脸,坚持着要和平安道长继续对打。

    “就你还想反抗你老爹呀?!你这不孝子!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罗平安一边用长手长脚的优势阔步躲闪,一边出拳痛击小朋友:“哎嘿!打不着!打不着!~哎嘿!再说你爹一句坏话!我要来玩你的小雀雀咯!”

    唯一没有受伤的江政在旁边看着,也仅仅是看着,没有支援二哥的意思,她非常的冷静——因为心里清楚,根本就打不过这为老不尊嬉皮笑脸的顽童道长。

    没有一点点防备,流星提着二十六阿哥的脑袋冲进小吃店里。

    “哟呵!我完事儿啦!”

    没等BOSS开口,流星眉飞色舞的讲起战局里发生的事。

    “哎!我一开始还觉得这几兄弟挺难缠的,然后我就生气啊!我气得头发都竖起来哎!几句话喊出去,就感觉体内的力量涌现出来了!他们也接不住我的拳了!”

    “我就贴到这位阿哥身边,我问他!”

    “没想到吧?!我这么大力气!”

    阿星绘声绘色的嘟着嘴,洋洋得意的说。

    “我自己也没想到哦!~”

    在城北,有一位强援姗姗来迟。

    杰森·梅根扑了个空,等他来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不过就这么离开也太遗憾了。

    他立刻联系了枪匠太太,和阿黑与阿花这两头军犬商量事情。

    因为小狗查理要加入无名氏的军犬编制,杰森作为青金卫士,要对查理进行一些基本的命令训导,要教导九五二七如何使用查理王小猎犬的语言来指挥这只小狗。

    在野地农庄前的牧场牛栏旁,一干人等看着杰森·梅根这位多才多艺的VIP。

    “我这次肯定不是什么喜剧角色,毕竟每一次我都不是故意来搞些英式冷幽默逗你们开心的,你们能理解吧?”

    喀秋莎已经胖出了双下巴,一个劲的点头,百分之百支持自家先生。温蒂在一旁倚着牛栏看好戏。

    杰森·梅根拿出两页笔记,与枪匠太太解释说明——

    “——由于动物的发声器官结构和人类有所不同,我们可能需要一些道具来辅助发声。”

    他翻开笔记,准备现场演示如何使用牛的语言,来指挥牧场里的牛。

    “哞!~~~~~”

    他发出长嘶,但是声音不够哑,不够沙,没多少效果。牛栏远方的畜生们甩着尾巴,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纷纷驻足看向杰森。

    九五二七:“然后呢?”

    杰森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瓶可乐,灌进肚子里。

    过了一会,他打了一个饱嗝,跟着那沉重的嗝声一起发出哞叫。

    这一回效果拔群——

    ——牛群跟着书录上的发音方法,一起凑到了牛栏边。

    唯独还有一头棕红色的公牛不愿意过来。

    杰森不死心,要接着尝试呼唤红牛,眼看他喝可乐喝到肚皮都鼓起来了,依然不好使。

    紧接着,这头牛慢慢悠悠的走到牛栏旁,开口说话了。

    “Bro!我是混种灾兽呀!你在狗叫什么!?”

    此话一出,九五二七脸色剧变。

    “哦!”

    杰森:“哇哦!Fuuuck!”

    温蒂:“厚礼蟹!——是牛头人呀!”

    喀秋莎从包里取枪,在场的几个学生齐齐掏枪开火。这红棕色的牛头怪物被瞬间打成了筛子,想来是白鲨会牛头人的孽种。

    枪声惊走了牛群,这场灾兽语言教学课也提前结束了。

    只有喀秋莎依然在对雇主吐露含情脉脉的眼神。

    “教个语言文化课都能查出牛头人的野种,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登上报纸头条了,克拉克!”班纳小子领到了新的战团徽记,现在他是领导,克拉克是他的跟班。

    两人坐在崭新的执勤车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克拉克满脸疑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温莎日报上一抹光溜溜的屁股登上了头版。

    “啊?这是我?”

    班纳小子揭开帽子,往克拉克脑袋上戴。

    “没错呀!就是你!克拉克·肖恩!你光着屁股从湾区东北街一路跑到维斯布鲁克西南港。”

    克拉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不是我!”

    “啊?报纸上还能写错?有五十多个人拍到你了呀!”班纳小子眯着眼乐不可支。

    克拉克:“这家伙是克拉克·肖恩!”

    班纳:“对呀!”

    克拉克:“我的名字不叫这个呀!”

    班纳:“啊?”

    克拉克一本正经的亮出身份证件。

    “给我记好了!我的名字叫抹茶慕斯小蛋糕!”

    “抹茶慕斯小蛋糕呀!”

    在一场激烈的大战之后,酒店客房里满地狼藉。

    维克托掀开被子,身上多了血淋淋的爪痕,她脸色苍白,想要挣扎求生。

    马上大灰狼又把这只小白兔给拽回深渊里——拽回温暖的温柔乡中。

    寻血猎犬女士喊道:“别想跑!尾指来了咱们还有下半场!”

    维克托:“不!不不不!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没有做!有个很重要的事情!”

    Thriller·惊悚片

    BeatIt·逃避

    Scream·尖叫

    ManInTheMirror·镜中人

    HumanNature·人之天性

    BloodontheDancefloor·血溅舞池

    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

    PrettyYoungThing·可爱的年轻人

    FallAgain·再输一次

    EarthSong·地球之歌

    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

    Dangerous·危险

    BlackorWhite·黑与白

    TheGirlIsMine·她是我的

    HoldMyHand·牵住我的手

    OnTheLine·岌岌可危

    Bad·坏

    RockwithYou·与你一起摇滚

    ThisIsIt·就是这样

    YouAreNotAlone·你并不孤单

    ——来自流行天王迈克尔·杰克逊。

    ExtraGame①·伤心地狱芳花引魂

    ExtraGame②·葬予规路火烌犹在

    ExtraGame③·万千花蕊慈母悲哀

    ——来自闽南语歌手:珂拉琪丨专辑《MEmento·MORI》

    拉丁语译:Mementomori·凡人终有一死

    原作[OriginalAuthor]:狐夫[FoxMan]

    [深渊专列·AbyssSpecialTrain]

    [Invincible·万夫莫敌]

    [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松开我的手]

    [未完待续·ToBeContinued]

第一章 爆裂无声

    烈阳堡的战事告一段落,傲狠明德和众多战团的将士要回到各自的岗位去。

    五十四区的明天会怎样?雪明不清楚,不了解。

    就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他只擅长把东西弄碎,把活着的变成死掉的。流星曾经和他说——众妙之门的罗平安先生曾经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那是因为香巴拉那片恶土上养育的魔鬼要更可怕。

    把坏的杀掉,留下好的,这世界真的就能变好吗?

    在决斗环节,乔治·约书亚不惜延误战机浪费口舌,反复念叨的真理,真的是真理吗?这些社会人文相关的话题,要放到七八年前,雪明根本就不会在意,因为那时候他才二十岁出头,他只想好好活下去,哪怕死也要死得其所。

    一眨眼的时间,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要是有一天,孩儿们问起这个事情,他又要怎么回答呢?

    ——抱着希望活下去吧,和晦暗不明混沌邪恶的旧时代作诀别。

    这就是雪明琢磨出来的答案。

    在维斯布鲁克的河湾区,维克托老师和寻血猎犬女士举办了婚礼,就在仇敌的地盘,是大胜之后双喜临门,婚宴持续了整整一周。

    这座城市获得了一颗新的太阳,它不再依靠库尔波金矿的关税活着,也不必变成罪犯的庇护所,它可以有农业,可以有手工业,可以有光伏发电站,一切该有的都应该有。

    维塔烙印无法在阳光下生存,街角肮脏的菌斑都会消失不见,郁结在人们心中发霉发臭的湿气都要被太阳蒸得一干二净。

    用葛洛莉这个女号参加完维克托老师的婚礼,雪明的内心也愈发清明。

    婚姻是老师反复拒绝的,不愿面对的心魔——

    ——有文不才这个前车之鉴,维克托深知情感的可怕与可爱,它一点点把个性鲜明的战士,变成胆小如鼠的懦夫。

    在为期一周的婚宴里,文不才先生一直在喝酒,时而癫狂的大笑,时而悲恸的哭喊,喝醉了以后,就随便抓个人抱住,然后趴在湾区码头的橡木板上,对着江河水吐出满腹的污秽之物。

    这位长生之人有很多妻子,有很多孩子,在不同的时空中,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里,组成了各种各样的家庭。

    他一次次的得到,一次次的失去,一次次的遗忘,又在这种婚礼节庆的仪式里记起。

    小七作为寻血猎犬女士的婚礼主持,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杰克·马丁陪在文不才先生身边,直到婚宴的最后一天,葛洛莉心里好奇,于是来到文不才身边。

    文不才依然坐在码头旁,是随喝随吐的状态。他的下颌棱角分明,强壮的下巴和脖颈看上去非常有安全感,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人公。

    他的皮肤晒成古铜色,两颊微微发红,两眼发直看着远方。

    葛洛莉坐到文不才先生身侧,随口问起以前的事。

    “维克托老师要结婚了,在人家婚礼上哭丧可不是什么好事,文不才先生,你有什么心事吗?或许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可是黑石人向来吸力惊人,他们很少会吐露心声,要他们去聆听别人的故事,那是欢喜万分,要说起自己的痛处就不愿开口了。

    这个时候,杰克·马丁从虚无的空气中显化身形,想说点什么。

    “你走开!和你没关系!”文不才立刻喊道,“让我一个人呆着,求求你们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再怎么强大的战士,似乎内心总有一处软肋。

    杰克适时退场,葛洛莉却怎么也不听劝。于是文不才提起酒壶,神神叨叨的念叨着。

    “维克托的婚礼,让我想起了一些事,小朋友——”

    他知道葛洛莉的真实身份,于是用[小朋友]来称呼雪明。

    “——我知道这不好,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从江河上游冲下来一片灰绿色的鸭群,跟着浅滩处的小鱼小虾一起回到了维斯布鲁克,这里以前是西溪/西河县(WestBrook),也有不少城中村里的钉子户不愿意搬走,还在高楼广厦之间的夹缝里务农,在阴暗的角落中求生。

    葛洛莉不急不忙的问道:“和女人有关系吗?”

    “不。”文不才一边擦拭鼻涕,一边接着喝酒,“就前阵子发生的事。”

    葛洛莉从携行包里拿出水壶,向文不才先生讨酒喝。

    文不才给战王倒了一杯,接着说道——

    “——你记得,我这二十年一直都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转悠,对么?”

    葛洛莉:“嗯呐。”

    文不才:“最早几年我在工业园打拼,认识了很多朋友,也惹来很多麻烦,一座城市如果没有帮派,那就全是妖魔鬼怪——我站东来执政官一边,因为他对兄弟们好,他德高望重,是石匠会的元老。”

    “赵东来成功进入首府工作,我们的关系就淡了,他要去办公室里吆五喝六,我就在各地当义警,遇见你们的时候,还是八年之前。”

    “把骷髅会打掉以后,东来叔很生气,因为百味坊是他的政敌,这些家伙与骷髅会勾结做灾兽食材的生意。于是我帮他的忙,借这个由头为他扫除异己。”

    “我是一点一点看他变老的,从三十岁到四十六岁。”

    “和你们清剿完骷髅会,东来叔终于知道我这个人不简单,要把女儿嫁给我。”

    说到这里,文不才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看着他的女儿一点点长大,从六岁到十九岁。这事儿我怎么能答应呢?可是这感情也是真的,我和这姑娘两情相悦,从来不像维克托那样忸怩。”

    “三年之后,我们才订婚,那时你应该还在远征路上,不知道这些事。”

    “婚礼之前,我去稀人宫邸找一个老术师求愿,要他帮我算命,算算这段姻缘能不能结出善果。”

    “我隐约能感觉到,能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我有很多个老婆,有很多个孩子,如今他们都离开了我,是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了,我也害怕.”

    说到这里,文不才的眼泪都流干了,不哭了。

    “那个老术师说我命犯天煞孤星,身边的人都要被我克死,亲近一些的朋友都不得善终。”

    “我当时气得说不出话,砸了他的摊。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婚礼那天,我的未婚妻就被撞死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文不才的情绪却莫名的平静下来,似乎是回忆了太多太多次,这记忆太深刻,根本就忘不了,久而久之就开始麻木。

    “是百味坊和石工会的内斗,是我三年前杀死的那群人,他们的孩子长大了,要向我报复,向整个洪门会盟的另一派红石人报仇。他们安排两支车队去假冒接亲,把我的未婚妻送到铁路上,然后锁上车门,等列车一来——”

    “——她就变成一块肉饼了。”

    葛洛莉抓住了文不才先生的胳膊,能感觉到这究极生命的身体中极速跳动的心脏。

    文不才紧张的解释着:“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我的错吗?我不应该帮谁,我不应该爱上谁,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我不该把事情做绝——我不该去杀人,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对文不才先生来说,类似的经历也不止这一回。

    “还有上一次!很多个上一次!我还是[Joe]的时候!”

    在五十六年前,这位黑石元老院的VIP依然在为傲狠明德工作,没有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常驻。

    “我有几个好朋友,我们一起打猎,一起喝酒,一起探索未知的区域,一起冒险!”

    文不才紧接着说——

    “——他们一点点变老,变弱,变得虚弱无力。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变成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

    “他们退居二线之后,为了纪念年轻时的拓荒岁月,我们每隔半年还会来一次长途旅行,我知道,他们都不服老,似乎和我这个不会变老的家伙在一起,就可以永葆青春。”

    “结果除了我,这些家伙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全都死在半路上了,死在一次次纪念日里,死在旅途中,死在恶毒的灵压环境里,死于体力不支,死在各种各样老年病的并发症里。”

    文不才抓住葛洛莉的手,也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胳膊。最后把葛洛莉的手拿开。

    “上上次,上上上次,这一百五十多年的回忆里,我总是在哭,我总是在哭越往前就哭得越凄惨,越往前,失掉的东西就越多。”

    这位无名氏与乔治·约书亚有类似的经历,不过两人所在的战场完全不同。

    文不才所在的战场要面对联合国军,打南北朝鲜的另一场南北战争。

    如果说约书亚在战火中的烧杀抢掠造就了一副恶魔嘴脸。文不才人生里的中国近代史,就是他不断失去亲人朋友,信仰不断摧毁又重建,一次又一次变得孑然一身的痛苦过程。

    这些模糊的记忆变成了不定期发作的抑郁症,与罗伯特·唐宁一样,黑石人都有难以克服的心魔,他们会不定期的EMO,这是一种大脑结构上的病理特征,需要专业的医生来治疗。

    趁着老婆不在,葛洛莉和文不才先生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和我走一回?我带你去个地方。”

    文不才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上战王的脚步。两人穿着闪蝶衣,离开了维斯布鲁克市中心,往西南方向的旧城去。

    回到老烟斗巷口,那乌龙城寨里张灯结彩,都在庆祝白鲨会的覆灭,又急又陡的下坡路滚下来不少烟花爆竹的残渣,鞭炮放了七天七夜也不带停。

    葛洛莉没有说话,拉着文不才先生来到一个小作坊门口。

    她与老板有话说,这几天都是通过这家做汽车滤芯的小门店打探消息,帮了不少忙。

    她抽来一条小板凳,要文不才坐下,去隔壁的肉铺里提了两挂猪肉和一条排骨,当做杀旧迎新的礼物,送给老板。

    回到汽车滤芯的加工小门店里,文不才依然不明白葛洛莉的用意。

    店铺里有四个小娃娃,都是老板的儿女们,他们穿着校服,要为家里做小工补贴家用,一条生产线就这么横在铺面的泥坪子地板上。到处都是铁网和滤纸。

    见到穿着闪蝶衣的贵客来了,老板笑呵呵的从里屋中走出,捧着两个大果盘出来。

    葛洛莉改用乌尔都语喊话:“不麻烦您!”

    老板是个****人,乌尔都语是他们的母语,偶尔见了外来客人,老板也会用英文沟通。

    门外不时有路人经过,看见文不才和葛洛莉的衣服时,都抱着好奇的眼神——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们,他们都没见过真正的闪蝶衣,只在电视上看过,在广播里听过它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敢确信。

    那是真正的无名氏吗?他们不知道,但和临街小卖部里的玩具比起来,似乎有那么点相似。

    葛洛莉拿起铁皮,招呼文不才来帮忙,她坐在冲压机前,和文不才先生讲起理想。

    “这户人家帮了我不少忙,我平时就在这里帮他们做滤芯,和来往的叔伯打听消息。”

    “这条街一大半都是华人,因为乌龙城寨的老房东是华人,大家都说中文,就有了互相帮靠的意思。”

    “我选这里当做驿站,怕乌龙城寨周边的华人反水背叛,有白鲨会的奸细就不好办了,乌尔都语在这里算小语种,总能捞到几句真话。”

    “文不才先生,你来试试。”

    葛洛莉让出工位,要文不才来冲压空气滤芯的盖板。

    两个简单的同心圆很好做,外缘压一圈,内缘压一圈就行。

    紧接着,葛洛莉把文不才送到滤网旁,锋利的铁丝编织网几乎能划开皮肤,文不才惊讶的看着这一切,还望见几个小朋友手里捏着钳子,正在小心翼翼的做活。

    “把这个网子贴到闸口旁边,地板上有标线,一路剪过去就行。”

    文不才照做,一点点往前剪,剪到另一个限位标志时停下,裁出合适的长方形网片。

    葛洛莉接着说:“卷起来。”

    文不才依然照做,将锋利的铁网卷制。

    葛洛莉接着说:“塞进刚才做的盖板里。”

    不多不少,刚好变成大卡车空气滤芯的外层滤网,紧接着葛洛莉要文不才接着做内层铁网,这样能支撑起滤芯的整体结构,往里面塞进去滤纸,把另一侧的封盖挤进去。

    “这是铸工胶,只能一次搞定。”葛洛莉煞有介事的提醒道:“文不才先生,你知道怎么炼钢制器,但是这个手工业造滤芯的流程要很小心。”

    “这种铸工胶很便宜,是丙烯酸固化胶,一旦凝固了就没办法擦除,和人生一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要你小心一些,粘起来以后呢,它们就可以拿去卖钱了。”

    在葛洛莉的指导下,文不才把圆柱形的空气滤芯做好,送到大堂一侧的货架旁拢在一处。

    葛洛莉接着说:“老板的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岁,有点力气,就跟着街坊们一起出门送货,这些滤芯一扎十二个,能卖十六块钱。”

    “剩下的几个小宝贝呢,跟爹娘一起生产,每天放学之后回来加班,一天能做两百多个。”

    “我这几天就蹲在这个小工位上,一直在裁铁皮,剪滤网,塞滤纸,和街坊们聊天。”

    “我想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发达国家,当地政府都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可是这里是烈阳堡,雇佣童工这事儿怎么说呢?——你不可能把这对父母送进牢房,甚至不能去责怪他们。”

    “他们没有偷没有抢,他们要活着,要勇敢的活下去。”

    葛洛莉拍了拍文不才先生的背心——

    “——我们做的事情肯定有意义,而且意义非凡,文不才先生,他们长大以后,不用和城里的狼虫虎豹斗,不用去做贼,不用卖身为奴。不会有下一个癫狂蝶圣教了。”

    “孩子应该有新的生活,不像我们这样四处奔波,时时刻刻喋血搏命的生活着。”

    智人本来就热爱劳动,文不才蹲在工位面前继续干活,他和几个孩子一起组装滤芯,中午吃过饭,酒也不喝了,就看见一卷卷铁网撒开,再变成大小合适的滤网。

    一个个圆柱形的滤芯筒子立起来,渐渐堆成高塔,在下午时他扛着两个大包装袋去街口换钱,过了八个小时之后,似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店铺里的几个小孩子欢呼着,去文不才怀里领了麦芽糖,葛洛莉带着这位VIP回到码头时,恰巧遇见了杰克·马丁。

    杰克看见满面春风的文不才先生,那小表情和见了鬼似的,小心翼翼的小声询问道。

    “你对这家伙施了什么邪法?”

    葛洛莉坦诚答道。

    “我带他去打黑工了。”

第二章 阎王点名

    把宾客们都送走,葛洛莉要小小的加个班,伍德·普拉克送来了一封密信,要她先别急着回九界庆功,关于烈阳堡当地的帮派生态还有一点扫尾工作要战王来处理。

    地区的社会人文生态有着巨大的惯性,就像民俗家族关系,进了一家门就得遵守一家人的规矩,如果一户人里都要吃人肉,那么新生的孩子也得遵守这套规则。这也是烈阳堡自古以来的传统——罪犯的家庭养大的孩子,必然要成为罪犯,除非这娃真的有扭转命运的能力。可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雪明是从人贩子的家庭里走出来的,自然知道普拉克先生要做什么。

    打掉了乔治·约书亚,打死了一千多个最大恶极的战帮恶棍,那躲在城里的腐败民兵呢?还有各个战帮一万三千多个Proxywar(代理人战争)的雇佣单位怎么办?

    他们曾经为白鲨会干活,一下子没了工作,要各立山头占地为王,建立新的地下秩序。

    傲狠明德来得快去得也快,像狂风卷落叶一样,烈阳堡的地界扫得干干净净,连树上的叶子都不敢往下落了。贼首伏法之后,跟在后边的猴子猴孙都躲了起来,一时半会都不敢露头。

    一众无名氏鸣金收兵,唯独留下战王,也是因为这张脸足够“普通”——乔治·约书亚按照葛洛莉的样貌来改造他的后宫,起码有四百多个受害者都顶着战王这张脸。

    如果没有五十四区的执政官来帮扶,她们很难重新融入社会,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家人也不要她们了,她们就会变成弱势群体,要花费重金改头换面重新做一张脸。

    无依无靠的花瓶们会变成战利品,曾经二号游轮上的敛财工具,又会被这些战帮盯上,只不过换一个娱乐场所,换一条烟花巷,换一家夜总会,换一个男人去伺候。

    普拉克先生要葛洛莉留在烈阳堡,不用她去主动寻找,罪犯自然而然就会主动进入她的视野。

    她送走了老婆和妹妹,要小七去尤里卡火山接孩子们回家,没有烈阳堡这条快捷通道,永生者也没办法回到铁道系统里,小宝宝们终于可以去学校上课。

    她送走了流星,这小子婚都没结完就跑回芳风聚落干活,刚把任务丢给哈斯本立刻赶到烈阳堡来,连新娘子都跟丢了,于是葛洛莉要流星赶紧回去继续环球旅行,把婚礼仪式搞完。

    她送走了伙伴们,杰森·梅根还要继续去库尔波金矿调查灵灾,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办,成年人的世界似乎总是这么忙碌。

    最后是JoeRank的老师们,文不才和两位旧友在中转站道别,约好假日时一起来聚餐喝酒。

    紧接着,葛洛莉换了一身便装,把所有行李都留在一家旅馆里,往白键民兵的收容事务所去——曾经为乔治·约书亚工作的妓女,无论是主动献身还是被动绑架落入魔窟的女人们,都暂时住在这,有不少家庭来认人,四处都是哭闹和争吵的声音。

    这些姑娘们最大的已经三十七岁,最小的不过十六岁。

    葛洛莉就坐在事务所的群众接待处,坐在一条长椅上,看着这些“复制品”——她们与葛洛莉长得大差不差,不过是鼻子歪一点,眼睛小一些,下巴前凸或内收。是乔治·约书亚特意要整容医生如此作为,给他留一点幻想的空间。

    这个时候,葛洛莉打开密信,又将普拉克先生的嘱托读了一遍。

    “葛洛莉女士,请原谅我的无礼,整个Remix·再混音侵扰行动都是我拍脑袋想出来的,不要去迁怒于BOSS。”

    “我是个非常缺德的混蛋,为了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将枪匠杀死了。这必定会让他的妻儿陷入攸关生死的重大危机之中,这和傲狠明德无关,你也知道,BOSS的脑子其实转不快,它不是什么聪明伶俐的狡诈君王,反而是一个温柔可爱,对臣下过于仁慈的领袖。”

    “而我不同,葛洛莉女士,我要冷血得多,地下世界好似一个国家,一个幅员辽阔的巨大城邦——其中人们是安居乐业还是家破人亡,这才是我关心的事。”

    “在你出征香巴拉之前,我一定要把城邦中的臭虫都揪出来,就用枪匠的死当做诱饵,用这种政治工具来激发人们内心的抵触情绪,你并不知道自己的代号是多么重要,它有多么大的动员能力——当人们知道枪匠死了,就和失去父亲的孩子一样,失去这层保护伞之后,他们会立刻成熟,立刻长大。”

    “有句话叫做哀兵必胜,听见你光荣殉职的消息之后,哪怕是最基础的民兵单位,也有可能从邪恶势力中抽身,抱着惊人的勇气和战斗意志继续斗争下去。”

    “我必须这么做,它的威力惊人,不光是烈阳堡这一个地方,你的学生们已经在整个地下世界开花结果。”

    “在短短的六年里,这是各个大城市里两百八十多万青壮年人口的青春岁月,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这些青少年听着你的故事长大,他们都在见证着你的传奇。”

    “你的代号是我送给你的,既然你拒绝了BOSS的盛情邀请,不愿意成为一位授血单位,放弃了长寿的生存计划,我得提前将这个代号收回来——我绝不容许这个童话故事破碎。”

    “虽然BOSS要人们破除迷信,要人们将它当成公司的老板,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可是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去崇拜偶像。”

    “枪匠这个偶像不能变老,他不能颓颓老矣的坐上轮椅,不能插着尿管死在床上,他必须永远年轻,永远鲜活,永远秉承正义之心。变成所有年轻人无法超越,却一直奋力追赶的偶像——死人是打不败的。”

    “所以在几年前,我和内阁的智库幕僚,包括哲学家基金会的成员一起,筹备了这次混音行动。”

    “你会对我有意见,会怀恨在心,会产生抵触情绪,这些我都接受,每周六你可以来找我,在安息日,尽情的发泄你的怒气。朝我开枪,把我扒光了吊死在房梁上,这些都可以,这只是我和你的私人恩怨,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和任何团体组织无关。”

    “但是我一定要杀死枪匠,而且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Remix·混音,这不是找你商量,而是一次简单的告知。”

    “接下来我需要你继续留在烈阳堡,有关于神奇先生战团的旧部,退休的老年干部和地方战帮互相勾连,他们原本是五十四区民众的保护伞,后来变成了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为乔治·约书亚打工,是游走在黑白两道的灰色势力。”

    “你能惩治贼首,却抓不住这些兵员的亲眷,抓不住这些德高望重的‘父亲母亲叔叔伯伯’,好似狠厉的拳头打到空处,这些人还躲在另一层关系网之后,隔岸观火置身事外。”

    “以我的眼光来看,乔治·约书亚死后会留下一大片产业真空,包括维斯布鲁克城东的重工业,军火制造相关三十二条生产线,河湾区的两个浮船坞,一个造船厂。”

    “城北郊区有十六万人口,青壮年劳动力曾经在水田里种大烟,这些肥肉绝不会变成无主的财宝,而像是小儿抱赤金行于闹市,马上就会有人来接管它们。”

    “五十四区的执政官要遭大难,把他拉下马的人不是傲狠明德的检察长,而是他的政敌——这个地区的官方武装力量会出现短暂且混乱的真空期,大概只会持续一个月左右。”

    “在这一个月里,我需要你继续留在烈阳堡,以葛洛莉的脸面示人,没人会在乎这张脸,战王的容貌在烈阳堡已经变成了人见人欺的[战斗婊子],是价格昂贵的上等货色。这种环境下,马上就会有人找上你。”

    “我希望你能保持克制,对这些做人口买卖的擦边星探温柔一些,不然你找不到躲在幕后兴风作浪的真正黑手,这些家伙不像乔治·约书亚,他们可能只是一群老头子,一群得不到权力的退伍士兵,他们的儿女也在烈阳堡的机关里工作,乔治通过这些中间人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进行钱权交易。”

    “只这一晚上的作战成果,你肯定杀不光这五条游轮的每一个客户,但是留在烈阳堡,肯定有意外收获。”

    “最后我要向伟大的战王,傲狠明德的战斗天使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这卑鄙的小人只能以这种方式窃得枪匠的力量,来耍弄一些阴谋诡计。”

    “祝您在烈阳堡的狩猎生活过得轻松愉快,如果感觉自己没了去处——”

    “——我的意思是,您拿回江雪明这个男身时,肯定会产生疑惑,那么去康斯坦丁堡的第二卫城,那个车站的行李寄存处有第二封信,我已经为您安排好了,这封信能让您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庭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您原来的生活节奏中。”

    葛洛莉撕碎了密信,把纸张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

    她一边吃信一边恶狠狠的想,心里生气呀。

    这个伍德·普拉克真是太可恶了,先是在飞机上救了她的命,和六十三斗了一回,帮她觉醒魂威,改变了她的命运。

    紧接着又将这份人情和整个地下世界的安危联系起来,用这种恩义杠杆执行先斩后奏的神秘操作,事后要和BOSS光速切割,把所有的怨气都留给普拉克一个人就好,直接杀死了枪匠这个名字。

    她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似乎前边的路全都被普拉克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还无法拒绝。这个叼人就像一桶炸药,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会被这种暴烈的阴谋所伤害,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BOSS能够得到人们的尊重,是因为它以身殉道,将长久的健康化为万灵药的形式,送给了地下世界的每一个智人,它养育人类,要人类主动往地下世界开拓探索寻找聚居地,建立新的城市,所以普拉克把它当做一位君主。

    普拉克这个第一交通署的车长,更像是BOSS身边满肚子坏水的缺德大臣,只要是对人类大族有益的行为——像牺牲小家换大家这种操作,他都是两眼一闭毫不犹豫,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的。

    这些玩弄权术的智库幕僚心里都脏得很,如果有一天伍德先生也成了牺牲品,要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恐怕他也是毫不犹豫的主动献头,和自爆卡车一样,只怕自己炸出来的烟花不够大,不够漂亮,和他的魂威一样一点就着遇火便炸。

    撇开这些无用的遐想,葛洛莉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要专注于当下的任务。

    “喂”

    从群众接待处的另一侧传来问候——

    ——是一个年纪非常小的姑娘。

    “喂,你也是瓦尔哈拉宫的公主吗?我好像没见过你?”

    这个瓦尔哈拉宫,是乔治·约书亚二号游轮的代称,是夜总会的名字。

    小姑娘挤到葛洛莉身边,抱着人员单据表格,指着单子上的家属一栏,向葛洛莉追问。

    “你是舞蹈组的?还是其他才艺组的?是洗浴中心的吗?是招待特别贵宾那组的吗?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被主管毒哑了?”

    葛洛莉:“我不是瓦尔哈拉宫的人。”

    “啊?”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把头发撩开往脑后去。

    葛洛莉这才发现,这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也是二号游轮上的员工,照着她的脸整的容。

    “那你为什么要穿咱们的[工作服]呀?”小姑娘问着问着,突然就恍然大悟:“哦!你找到家人啦?不想承认自己做过妓女?对不?!带我一个呗!带我一个呗!”

    她兴奋的比划手势,在单据上戳来戳去的。

    “我给你当女儿好不好?妈!你以后就是我亲妈!你把我领走呗!都没人来管我的!我是涉案人员呀,要是没有家属来领我,我就得进少管所,要去坐牢的!”

    葛洛莉拿来单据,看清单子上的署名。

    “爱莲娜?”

    小姑娘立刻应道:“嗯!嗯嗯!这是我的艺名!”

    葛洛莉:“真名呢?”

    爱莲娜却不说话了,她的眼神狡黠,变得机灵起来——指着对街的饭店。

    “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葛洛莉立刻动身,带着爱莲娜来到对街的饭店,这是一家法国菜馆,装修豪华高档,似乎是专门为民兵事务中心的职工干部开的。

    爱莲娜抱着菜单,只要了一份填饱肚子的简餐。立刻抬起手臂亮出囚犯手环。

    “妈!这手环上有定位器,吃完这顿我还要回看守所呢!你就不能帮帮我嘛?咱们姐妹一场,都是在瓦尔哈拉宫卖身的苦命人,你做我母亲,我做你女儿,我们以后相依为命吧!我不想去坐牢!~”

    葛洛莉环视周围,餐厅里有很多人,有几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壮年汉子不时往她这桌窥伺。

    “两杯餐前酒,把酒瓶给我拿过来吧,还要开瓶器。”葛洛莉与服务员说。

    服务员立刻笑呵呵的说:“夫人,这家餐厅的酒水可不便宜哦。”

    葛洛莉:“没事,我付得起。”

    于此同时,她还在观察爱莲娜的神态——

    ——在她说出“我付得起”这句话时,爱莲娜的眼神变得更加兴奋,似乎是觉着找到了一个富贵的母亲。

    不一会,餐品和酒都送了过来。

    葛洛莉要这小姑娘打开话匣子。

    “你的真名叫什么?”

    爱莲娜:“实话和你说吧.妈,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三年前我就被抓到瓦尔哈拉宫,那医护人员和我说了几句话,我什么都不记得啦。烈阳堡税务局的一对夫妇收养了我,他们生不出孩子,授了劣等灾兽的血,我就照着战王的容貌一点点整形,扮演他们的好女儿。”

    葛洛莉:“你是哪个组的?”

    “当然是高级贵宾订制的特殊服务啦。”爱莲娜立刻说:“我可不像那些台上跳舞的,屋里陪睡的,我连吧台都不必去,也不用钻进别人怀里卖笑陪酒,演好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形象就行啦。”

    葛洛莉:“还挺骄傲的?”

    “嘿嘿.”爱莲娜蛮不好意思的,反问道:“妈,你以前呢?你是哪个组的?你家里人还欢迎你回去?”

    葛洛莉:“你觉得我是哪个组的?”

    爱莲娜看了看葛洛莉的容貌——

    “——妈!您那么像战王,一定是送去给高官当情妇吧?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呀?”

    葛洛莉:“我让他们心碎,不用花钱。”

    爱莲娜还想问点什么,这个时候葛洛莉却主动喊来服务员。

    “要一个保温盖子,大一点,能罩住这姑娘的餐盘,两条餐巾。”

    服务员得令,立刻跑去服务台办事,这个时候,从隔壁卡座走来三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他们盯了葛洛莉和爱莲娜一路,终于开始行动。

    这个时候,爱莲娜却莫名慌张起来,看得出来这姑娘不简单。她的屁股往走廊挪,想离开座位,却让葛洛莉死死按住。

    “你去哪里?”

    爱莲娜:“妈妈妈我尿急,我去厕所”

    葛洛莉看向三位不速之客,向爱莲娜接着发问:“你认识这三位帅哥?”

    爱莲娜:“不认识,不认识的,我不认识”

    葛洛莉内心料定,这姑娘肯定是为战帮的星探干活,她把二号游轮里涉案人员骗到这家餐厅来,然后由星探或星探的打手带走。

    这些刚从魔窟里逃出来的女人,没有家人来认领她们,身上说不定还带着一笔赃款,是战帮眼里的生财工具,是随意欺凌的肥羊。

    “爱莲娜,今天你运气不错嘛。”领头的战帮堂哥脸上有疤,生得俊俏,佝下腰来亲吻着爱莲娜的脸颊,“这位夫人似乎很有钱唷,还能让你喝上一口酒。”

    爱莲娜尴尬的笑着,手臂被葛洛莉攥住,疼得流冷汗,“嘿嘿嘿嘿乌鸦哥”

    这位代号叫“乌鸦”的战帮干部,因为来不及救援乔治·约书亚,逃过了无名氏的子弹,风头一过就要继续兴风作浪。

    “夫人,打搅您二位的进餐咯。哥几个要给您介绍一份工作。”

    葛洛莉:“什么工作?”

    乌鸦哥露出淫邪的笑容:“那不是重操旧业嘛!您熟得很!”

    葛洛莉:“我不记得我有换过工作.”

    乌鸦哥:“您和爱莲娜都是上等货色,这小姑娘还懂乐器,当一对母女卖出去,在大人们家里也有个伴,不寂寞嘛!”

    葛洛莉拿住爱莲娜的手臂,接来服务员的保温盖,把爱莲娜的简餐盖住了。

    “唷!懂礼貌!值钱呀!这婆娘值钱!”旁边的小弟兴奋的吆喝着。

    葛洛莉从外套里取来钱包,记得伍德·普拉克先生和她说过——对这些星探温柔一些,不要打草惊蛇。

    于是她和和气气的讲:“我先付个账,可以吗?这顿说好是我请,我对小姑娘得说到做到。”

    这个时候,爱莲娜疼得流下眼泪来,她心里羞愧——

    ——她把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姐姐骗到饭店里来,马上就要被乌鸦哥掳去卖身,可是这姐姐还在讲着什么信守承诺说到做到的怪话,这是在拿刀捅刺她的良心。

    “不用了!不必!~”乌鸦哥从皮包里拿出一张HC黑卡,轻轻抽打着爱莲娜的脸,“这是我的货物,怎么劳烦您来花钱呢?养狗的钱我还是有的呀!你马上也要变成我的母狗啦!”

    葛洛莉从包里拿出现金,大概一万两千多块。

    “我能带她走吗?爱莲娜值多少钱?我给她赎身。”

    乌鸦哥见了钱,立刻变得客气起来,能在瓦尔哈拉宫存下这么多钱的女人,背景肯定不简单,“当然可以!”

    这战帮干部似乎是路走得宽宽的,把纸钞收走之后,内心的贪念越来越大,终于无法克制:“不过您还得付自己的赎身费用哦!~我看您这胳膊腿,这屁股腰,这一对浑圆饱满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战王抬腿踢爆了座位靠左那小弟的卵蛋,踢得他目瞪口呆骨碎肉裂。

    桌上的开瓶器刺进身后喽啰的喉咙里,血浆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客人们立刻作鸟兽散。

    再看乌鸦哥吓得变了脸色,要去拔枪,只觉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的HC卡落到这古怪女人的手里,变成了锋利的刀子,将他的持枪手连带枪械的握把一起砍断了!

    餐桌被这凶狠的踢击轰碎,可是爱莲娜面前的餐盘却一动也不动。

    葛洛莉从乌鸦哥的上衣口袋里搜回现金。

    “这钱你不要,我就收回来了,带我去见你老板。”

    乌鸦哥抱着断成两截的手掌,颤颤巍巍的问道:“哪个老板?哪个.”

    葛洛莉揭开爱莲娜面前餐盘的保温盖,面包和培根还在往外冒热气,她拍了拍爱莲娜的肩,拿起餐巾,擦干净姑娘脸上的血,要爱莲娜赶紧把食物吃完。

    “一个一个来。”

    爱莲娜吓得刀叉都拿不稳,一个劲的叫唤着。

    “妈!妈妈!妈!别杀我!妈.妈妈!”

第三章 我心如火

    注意看,这个肥胖的老白男叫科鲁亚夫,他带上新收的小弟吉米,两人来到黑坑酒吧,与各地民兵代表和战帮干部,为白鲨会的覆灭开一场庆功会。

    吉米弟是科鲁亚夫招募的陪酒专员,上个礼拜,因为科鲁亚夫的肝病复发,年事已高的战团老干部拒绝不了酒色的诱惑,哪怕拥有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加持,他也经常要出入医院,来给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续命。

    五十四区拥有了一颗太阳,烈阳堡也获得了新生,科鲁亚夫成功躲过了无名氏的追杀,他没有死在二号游轮,也没有被清算。他变得更加惜命,出席酒会时,就雇佣了吉米弟来代喝,要喝到各位同僚尽兴。

    吉米弟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可是单论喝酒那是看家本领,他的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一岁,平时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烈阳堡东山辖区远近闻名的败家子,这次能够得到科鲁亚夫大人的赏识,乡亲父老都很高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进入广陵止息的编制,成为光荣的战团兵员。

    突如其来的富贵人生让吉米弟有些无所适从,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参加如此高级的聚会,这一切都是科鲁亚夫大人的恩赐,整个人都诚惶诚恐,在酒吧的私人包间外面战战兢兢抖如筛糠,与科鲁亚夫问。

    “大人,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真的能和民兵代表,还有战团的大人物坐同一张桌么.我.”

    科鲁亚夫活了那么久,已经是个人精,他大手一挥,轻轻按住吉米弟的肩,笑呵呵的说道:“吉米先生。”

    他喊吉米弟作先生,要吉米收起那副市井气,变得文绉绉的。

    “我也认识不少年轻才俊,要提拔谁都是我说了算,你这么讲,就是看不起我这老头子的眼光了.呵呵呵哈哈哈哈。”

    吉米立刻低头道歉:“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

    科鲁亚夫接着说:“为什么选你来参加聚会?这事情说破了,就不好听了。”

    “——你也见识过战团的后起之秀,那快速反应部队和缉毒特别行动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就说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这两位,身手了得,战功赫赫,到头来还不是去当交警,查超速,每天蹲在高速路旁边吃盒饭,吸马路上的尘土,过不了几年,他们的肺都得整个换掉。”

    “为什么呢?”

    吉米弟不说话,只知道点头。

    科鲁亚夫拍了拍吉米老弟的脸,厚实有肉的粗糙手掌打醒这酒蒙子。

    “因为他们不听话,年轻人有能力我认可,我也欣赏他们,可是不听话的人,就没有任何价值,既然他们喜欢抓贼,就让他们去抓。你不同呀!吉米老弟你不同!”

    吉米明知故问:“我哪里不同?”

    “因为你好色。”科鲁亚夫直言不讳:“我给你安排的医药代表,还有那个总台的接线员莉莉,还有从二号游轮招揽来的佳丽,你都喜欢,都爱得不得了。”

    “你不光好色,还贪财,你要的东西很简单,还听我的话,你是忠心耿耿,我说一,你就不说二,我要你喝几杯,你就喝几杯,这是世上最善良最正直的年轻人,我知道,你一定大有可为。”

    吉米弟满脸不好意思,内心也骄傲起来。

    科鲁亚夫接着说:“今天你要好好向各位民兵代表和战帮战团的兄弟们学习,你要知道呀,在烈阳堡办事,不能靠暴力。”

    “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能打有用吗?无名氏很能打吧?”

    “他们杀了乔治·约书亚,一个山大王死了,下个月又换谁来做新的山大王呢?”

    “最终还不是得靠我们来维持秩序,来讲人情谈生意。”

    “你的酒量那么好,我和你讲啊,吉米先生——”

    “——多少情谊,多少牢不可破的友情,它都在这小小的酒杯里。”

    “这喝酒呢,还有点讲究。”

    科鲁亚夫煞有介事的搂住吉米弟的肩,要吉米弟佝下腰来细听,仿佛这就是科鲁亚夫的秘密功法致胜绝招。

    “你上了桌,先看排名座次,再把耳朵竖起来,去听每个朋友的称谓。”

    “搞关系嘛,就看你脑子转不转得过来,酒还不能乱喝。”

    “首先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人,你的嘴巴就是我的嘴巴,要有个下级喊你喝,你不能真的喝呀,那就是折了我的面子,要我来出面说话,你才能跟着喝。”

    “要是有上级来,我们主动一些,怎么喝到人家尽兴怎么来,这里面都是权力的仪式。”

    “我们给别人端杯递盏,给别人面子,向权力更大的人表达服从性,向权力更小的人展示威压,只要你搞好这一套,别说你能不能打了——”

    “——哪怕你坐着轮椅,我都能把你抬到民兵组别的辖区总队去,你要是再出息一点,就你这喝酒的天赋,进战团混个百夫长不成问题呀。”

    吉米弟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种相见恨晚追悔莫及的感觉。

    “科鲁亚夫大人,我这人没什么本领,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到大人的赏识,这知遇之恩,我没齿难忘呀!若大人不嫌弃,我甘心认大人作义父.”

    “哎哎哎!哎!”科鲁亚夫一下子严肃起来:“吉米!”

    吉米一下子惊出浑身冷汗。

    科鲁亚夫阴桀狠厉的说:“你想当我儿子?你可想清楚了,你在向我讨要权力?你在逼我做选择?你也配?”

    吉米连声道歉:“不不不,不”

    科鲁亚夫:“把这顿酒喝好了,再仔细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吧。”

    吉米弟才刚刚进入科鲁亚夫所在的关系网络,像他这样的新人,处在烈阳堡地下世界的最底层,他是没有资格向主人讨要任何好处的——

    ——这里的好处,不包括之前的财色交易,而是科鲁亚夫为代表的战团元老,他们和战帮构建的一整套系统。

    刚才吉米弟主动开口向科鲁亚夫讨要一个“义子”的名分,在科鲁亚夫眼里,就是家里刚领来的狗,想爬上主人的餐桌找东西吃。

    主人赏给狗的,狗吃了那是狗的本分,要是嫌主人给的食物不好吃,还会遭到毒打。

    主人不愿意给的,狗却主动来要,那就不对了,这条狗再敢僭越,它就活不长了。

    在科鲁亚夫眼中,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就是两条野性难驯的狼,这种不听话的野兽不配进入他的家门,自然和荣华富贵没有缘分,活该在高速路上当交警。

    像吉米弟这类酒量惊人的年轻人,他贪财好色很好掌控,而且没多少野心,能拿捏在手里,是非常好用的工具人。

    等到宾客齐聚一堂,各个辖区的民兵代表携着商会要员,分成四派人马,一张大圆桌挤得满满当当,一共十八人。

    领头的黑键民兵总队与科鲁亚夫打了个招呼。

    “今天科鲁亚夫大伯设宴,乔治·约书亚这妖魔死于无名氏枪下,傲狠明德也为咱们这座城带了一颗新的太阳来,是双喜临门呀!”

    科鲁亚夫私底下给吉米弟翻译道:“这是黑键的民兵头子,他父亲是战团里攻坚队的总参——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山大王死了,咱们几个来商量商量钱该怎么分吧?”

    “吉米,你不必接话,他是冲着我来的,要我这个战团元老表态,站到他那一边去。”

    黑键的民兵头子看科鲁亚夫不接这个话,立刻连连追问。

    “大伯,此战劳民伤财,我黑键的兄弟们死伤惨重,为了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我在此央求大伯您与我同饮一杯,给诸位商会和战帮的兄弟们表个态——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街头巷尾打生打死,可谓是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科鲁亚夫脸色铁青,这混账小子要把他这个老头子强行绑上黑键这条船。

    “我身体不适,前几天还在医院里疗养,这杯酒就让吉米代喝了。”

    吉米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科鲁亚夫狠狠撅了一把吉米弟身上的软肉:“哭出来!”

    吉米连忙改换一副面孔,痛得泪如雨下,屁股传来钻心的疼。

    “哦嗯.哦!为了黑键的兄弟.”

    “嗯!”得到科鲁亚夫的应允,黑键的民兵头子与吉米碰杯,仰头举杯一饮而尽。

    其他两派民兵代表却不怎么开心,科鲁亚夫是战团的元老,前阵子还和白鲨会勾勾搭搭,这会乔治·约书亚一死,这老头儿马上开庆功宴,是高歌猛进转进如风,要来接管乔治·约书亚旗下战帮的生意。

    往大了说,是整个维斯布鲁克湾区市中心的保险金,往小了说,那也是西溪旧城与战帮的黄赌毒生意。

    几位战帮的干部说不上什么话,他们都是这些白道人物的工具,用来恫吓劳动人民的武器。没有妖魔鬼怪,怎么能让商户们乖乖崇拜战团和民兵这些神像呢?

    谁来给他们发工资,战帮的干部们不在乎,关键是工资的多与少。于是这些吃人的妖魔都变得文明起来,在市井行凶时如何聒噪,此时此刻都不讲话了,只等战团和民兵争出个结果。

    “这不对吧?”白键的民兵头子立刻发难:“本来是大家一起庆功,怎么变成黑键的追悼会啦?你队伍死了人?我队伍没死人吗?”

    科鲁亚夫立刻与吉米同步翻译:“这小子从水警做起,是个庶出的民兵,无依无靠的想捞点好处,他觉得我偏袒黑键,一上来就把话说死了,这杯酒不得不喝呀,吉米。”

    白键的代表立刻站起,与诸位兄弟把格局打开——

    “——除旧迎新,除旧迎新,乔治·约书亚这个老东西都死了,他订的规矩不算数了!我们这些英勇杀敌的战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以后的事情,要大家一起慢慢商量着来嘛!今天就是喝个酒,开心开心!对不对!”

    没有人应白键,于是白键的代表变了脸色,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约书亚的旧部还押在我手上,你们不喝啊?那就是没得谈咯?我和检察长谈?”

    这群人终归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大家都互有把柄,不愿意撕破脸皮。科鲁亚夫要吉米去应白键的敬酒礼仪,也算白键扳回一城。

    再看黑键的代表,那拳头捏得咔咔响,遇上断人财路神憎鬼厌的主,自然与白键有杀父夺妻之恨,这杯酒喝掉他每个月至少三十多万的保险金收入,喝掉了四个商会代表的友谊,喝掉十六个行业的中介信息费用,再说从乔治·约书亚那里过继的黑色资产更是数不胜数。

    “科鲁亚夫大伯。”黑键接着发难,找元老的麻烦,似乎是怪叔伯的关系不够硬,不够强而有力:“赴宴以前我就说过,一切从简嘛。这个酒不错,我认得,八千二一瓶,但是这么喝下去,把烈阳堡的人民都喝穷了.”

    “呸!”白键满脸不屑:“在座各位哪个不是肉食动物?逮住斗升小民刮油剃头,挨家挨户搜民脂民膏?你吓唬老头呀?装清高?了不起?”

    这没有家教的野蛮民兵说起话来要爽快得多,白键就是个没有背景的贪官混蛋,从不遮掩什么。

    “谈合作,总得讲诚意。”

    到了这个点,大家的火气怨气都散发得差不多了,科鲁亚夫就站出来讲话。

    “我这个小侄,没有什么别的诉求。白键当家的,说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兄弟们前几天还兵戎相见,今天凑到一桌来不容易——我就代小侄说几句。”

    “以前枪匠还在的时候,我知道有些事你们不敢做,有些钱你们不敢拿,不光是那死神的名号,各位家里的长辈也说不过去,多少兵员都受过枪匠的救命之恩,要你们再伸手,就过不了父母兄弟这一关,受过无名氏恩惠的人们都要来找我们麻烦。”

    “现在枪匠不在了,这好一条宽敞的发财阳关道摆在面前,我们还要感谢这乔治·约书亚,感谢佩莱里尼·图昂,免得自己良心上过不去,是借了永生者联盟的手,开了捞钱的门。”

    “这是多荒谬的一件事呀?所以我这个老头子讲,万事以和为贵,打打杀杀来的钱,不长久。迟早要像枪匠一样横死街头一无所有。”

    科鲁亚夫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说——

    “——我这在黑键执勤的小侄没什么诉求,他就是好色,如果能把乔治·约书亚二号游轮上,瓦尔哈拉宫的公主分来一半。你二位本就是如胶似漆的民兵兄弟,再合伙把台子搭起来,有了这么一层礼尚往来的关系,日后办起事也方便。”

    黑键代表:“啊?我好色吗?”

    科鲁亚夫狠狠瞪了一眼小侄儿。

    黑键代表立刻醒悟,内心腹诽:“这老头儿还忘不了那几个妓女?!要借我的名义捞点好处?”

    白键算了一笔账,如今收容事务所里还押着两百多个涉案人员,按照科鲁亚夫的说法,交到黑键手上,一起组织两处大型会所,必定有不少烈阳堡的官员会重新堕入情欲的大网里,以前和约书亚有所勾连的官员也会通过这桩人肉生意找上门来,老头儿提的主意不错。

    “哈哈哈哈哈还是老头儿机灵呀!”

    科鲁亚夫要吉米接着敬酒,如此一来二去,大家都开始动筷子找食吃,气氛也缓和不少,避开了最重要的黑产再分配问题。

    酒过三巡,白键的年轻人脸上多了两团红晕,开始和黑键称兄道弟。

    这一群衣冠禽兽大多现了原形,反而是战帮的几个干部镇定自若,他们平时就泡在酒精里打生打死,用酒来清洗伤口,用酒来止住疼痛,比这些民兵的意志更加坚定。

    “白键的兄弟”黑键吆喝着:“既然要搞夜总会,你先让哥几个看看你的货呀,喊几个姑娘来,给兄弟们助助兴嘛!”

    科鲁亚夫大声呵斥:“哎!像什么样子!那是照着战王葛洛莉的容貌塑造出来的公主殿下!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不要给白键的兄弟添麻烦!”

    白键哈哈大笑:“还是老头儿有文化!喊这些女人叫公主喔!”

    黑键又问吉米:“那让你这个陪酒专员来说说!这些女人是什么?有什么稀奇的说法?”

    “是是.”吉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紧张的看向科鲁亚夫。

    科鲁亚夫连忙搭话,神气凛然的吆喝:“在台上!那是夜店女王!是花钱都请不来的明星!”

    黑键:“在床上呢?”

    科鲁亚夫:“那就是糖衣炮弹呀!你想乔治·约书亚养了这么多女人,这些会唱歌的,会跳舞的,都有独门绝技的肉弹!不就是用来对付银行领导和议院成员的秘密武器吗?不然乔治·约书亚哪里来的钱?”

    吉米脸色通红,恶狠狠的骂道:“是高级妓女!是鸡呀!”

    就在此时,葛洛莉逮住乌鸦哥走进来。

    黑键惊叫道:“这么快就到了!?妙!妙呀!”

    科鲁亚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来一杯!吉米!给我拿酒来,我要和这公主好好喝一杯!”

    白键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的说。

    “我没喊人来呀”

第四章 名登鬼录

    “我没叫人来啊?”

    白键的民兵头子喊出这句话时,在座各位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唯独一位战帮的干部醒悟过来,看清乌鸦哥那颓唐沮丧的神情,终于知道这瓦尔哈拉公主和战帮兄弟的主客关系——这哪里是被人带过来的,分明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战战王是战王呀!是”

    此话一出,诸位商会代表民兵领袖都陷入死一样的沉默中。

    经过死偶机关王庭内城的历练,葛洛莉拥有了隐藏气息与灵压的能力,她再次获得了进攻型拟态,重新回到了二十四五岁的巅峰。现在她看上去人畜无害,呼吸的频率,代谢水平和肌肉状态就和普通人一样——除了那两条夸张的大腿,可是瓦尔哈拉宫的公主们也有这样的腿。

    “呵呵.这位兄弟说笑了。”白键的民兵头子汗如雨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内心极度否认这个事实,他接受不了,他还没准备好领死。

    科鲁亚夫没喝酒,看见葛洛莉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他原本欢喜到极点,这女人不得了呀,是他见过的,最像战王的公主!

    他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动,于是趁热打铁向白键喊道:“这位佳丽,你可有意割爱?我愿意出.”

    “砰!——”

    子弹从格洛克十七的枪管中钻出,它飞速自旋,打裂了科鲁亚夫的手指,打掉他兴致勃勃慷慨激昂时翘起的舌头,从肥厚的唇齿间割开一道血淋淋的伤,从耳朵根钻出来。

    葛洛莉手里的枪械往外吐出硝烟,她两眼发直,看似没有聚焦任何目标,实际上在观察全局。

    于此同时,六位喝不醉的战帮干部同时提枪还击,他们拔枪起身,手臂还没抬起来,躯干先是中了两枪,子弹的冲击带着身体抖擞,无法完成瞄准动作,紧接着脑袋开花,眼窝迸血。

    杀死其中四个,葛洛莉不慌不忙的换上新弹匣,从身体中钻出钢铁大猫的手臂,她擒住乌鸦哥,要芬芳幻梦完成换弹动作。

    在套筒重新闭锁之前,还有两个战帮干部已经完全站起了!他们手里的FNX也抬起来了!

    只见葛洛莉抬腿踢向身前的商会代表——

    ——这可恶可恨的“黄老爷”来不及躲闪,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叫一股巨力踩中背心。只觉得肠胃都要挤出喉咙!

    他往前倾倒,把肚子里的酒肉全都喷吐出去,带着脏腑的碎片一起变成滚烫的酸汤,泼去酒桌另一侧!

    两个持枪还击的战帮干部躲闪不及,其中一位当场被这胃酸污物淋成瞎子。

    再看另外一位!手指要进入扳机护弓时,他却诡异的发现,那枪口不由自主的往上抬起来!

    商会代表的脑袋狠狠撞上桌台!砸得另一头木板反弹起来,敲中战帮干部的持枪手,枪口弹射而起直指着干部自己的下巴。

    “砰!——”

    葛洛莉接着踢。

    “砰!——”

    枪声接着响。

    “砰!——”

    她踢一脚,那商会代表就往桌台上猛磕头,带起桌板去敲打对桌敌人的手臂,敲响敌人据枪自行了断的丧命扳机。

    直到FNX-45的十五颗子弹全部打光,这位战帮干部才去黄泉的鬼录上写下大名。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就杀了六个人,被胃酸泼上眼睛的那个倒霉鬼甚至没来得及开枪,天灵盖和脑袋分了家,一颗血淋淋眼珠子落进科鲁亚夫的餐具里。

    吉米弟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领了一份陪酒的差事,还要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吗?这不对呀!这不对劲呀!哪怕是处决罪犯也得走个流程吧!总得经过裁判所的宣判,再送刑场吃花生米呀!

    “我打听到一些事。”杀死在场的战帮干部之后,葛洛莉就停了火。受她踢击的商会代表身子骨还算结实,只是断了几根肋骨,瘫在桌上没有断气。

    这位阎王爷拧断了乌鸦哥的脖子,丢到一边去,与在场的几位“白道”好声好气的商量。

    “这小子和我说,他们要接着做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老本行,于是就跟过来了。刚好看见你们在聚餐,这六个战帮的余孽和你们很熟吗?”

    没有人答话——

    ——因为太快了,太突然了。

    从葛洛莉进门来,提枪杀人,到拧断乌鸦哥的脖子,再到问话流程。

    这才不过二十秒,不过短短的二十秒。

    巨大的恐惧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心脏,科鲁亚夫的嘴巴还在流血,舌头火辣辣的疼。

    两个民兵头子都是捂着心口,突如其来的恐怖与暴力让他们体内的酒精迅速扩散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心脏都开始绞痛,根本就答不出一句话。

    其他的商会代表,还有一位“琴线”派系的民兵领袖也是如此。

    葛洛莉差点踢死了一位“无辜同僚”,就因为他的脑袋比较好使,能当做杀人的足球道具——他们哪里敢搭话,只怕自己变成下一个足球。

    吉米弟已经吓尿了,他瘫坐在科鲁亚夫身边,抱住“义父”的腿,本想着这次聚会是飞黄腾达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好不容易领到这份美差,他知道这是多么难得,多么神奇的造化。

    要说他也算个有点文化的人,读过西游——净坛使者的说法,不就是吃吃喝喝也能位列仙班的道理么?他有什么错呢?他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得面对枪口?

    “没人讲话?”葛洛莉拉起当中这位骨头断裂气息渐弱的受害者。

    方才她对着这位商会老爷连踢了十五脚,如今是背脊的骨头都跑到前胸去,马上就要魂归西天。

    “我知道伱们都是好人,是烈阳堡的守法公民,我从来不会滥杀无辜,你们放心。”

    吉米弟疯狂的摇晃着科鲁亚夫的手臂,想让义父翻译翻译,他听不懂战王的话。

    科鲁亚夫又如何翻译?他舌头都烂了,喉颈之间传出无力的哀嚎。

    葛洛莉拿起这倒霉鬼的手臂,捏着手指头,解开手机的指纹锁,打开社交工具。

    “哦!他和这些战帮的干部是老熟人,看来我没杀错?”

    白键立刻变了脸色,发出凄厉的惨叫:“战王!战王呀!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别查了!别看了呀!”

    葛洛莉瞥了一眼白键,只这一眼——白键的领袖立刻安静下来,像是着了魔,再也不敢说话。

    她打开通话记录,按下重播。

    往这商会老爷身侧数过去,第一位亲密的朋友立刻抱着手机,却怎么也捂不住铃声——

    “——砰!”

    枪声再次响起,又是一条人命消失。

    葛洛莉的神态那是一瓣心香宝相庄严。

    “说话,开口说话,说点什么!解释几句!别讲谜语!”

    照着第二个号码打过去,邻座的商会友人丢了手机,就和丢掉手里的炸弹一样,哭丧着脸,对葛洛莉喊道:“我是无辜的!战王我是无辜的!我被科鲁亚夫骗到这里来的!”

    “砰!——”

    葛洛莉接着说:“别讲废话,我看证据杀人,你们和这些食人魔坐在一桌,得证明自己是好人呀。”

    吉米弟连忙打开手机,要删掉科鲁亚夫的联系方式,这个义父他认不得,他认不得了!

    照着第三个号码拨过去,还没来得及接通——

    ——其中一位商会代表非常自觉,提枪站起来领死,还没来得及抬起手臂脑袋就炸开。

    “很诚实!我欣赏诚实的人!”葛洛莉调转枪口,看向一旁的本能戒备,想要拔枪而起的黑键:“你也要做诚实的孩子吗?”

    黑键刚刚调动起来的一点战斗意志此刻变得粉碎,他在战王面前就像一个婴儿。

    再看身侧这几具尸体,哪一个不是糜躯碎首死无全尸,他这才从缥缈的幻觉,从酒精的毒害中发了一身冷汗出来,他终于明白,傲狠明德的战王切实的站在他面前。

    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像是受了鞭子抽打的羊群,要把手机关闭,要阻止这致命的铃声响起。

    就和无名氏的传统习俗一样,谁要是留在食人魔的社交圈里,谁就得死,照着通讯录的名单一路杀过去,从字,一个都不会放过。

    “学聪明了!很好!”葛洛莉捏着手机和枪,和诸位机灵的生还者讲起新的条件,新的游戏玩法:“这下不会有人打开手机,和你们的家眷,和你们的部下说什么怪话啦?对么?”

    白键机灵得很:“我从来都不知道葛洛莉阁下还留在烈阳堡!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来黑坑酒吧买醉!”

    黑键立刻跟上:“对!我和这位兄弟一起来的!我们的民兵团队死伤惨重啊!战王!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贪欢庆功,在兄弟们的尸体上找食吃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琴线的民兵领袖是个标准的老实人,跟着说道:“我不会把消息传出去的.战王,我不会的,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没有背叛傲狠明德的意思,也绝不会背叛您。”

    “嗯。”葛洛莉看似要和这些人渣败类讲条件,似乎是有得谈了,“接着吃呀,给我介绍介绍你们这家店的菜吧?”

    科鲁亚夫瞪大了眼珠子,终于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一口气来,他的声音沙哑,喘气不止,捏着手机强挤出一丝笑容,要证明自己已经关机,已经完全臣服于战王的权柄,绝不会把战王的行踪透露给其他人。

    “葛洛莉”

    “你喊我什么?”葛洛莉耍弄着枪械,子弹从抛壳窗弹射出来,又挤回膛里,“你喊我什么?科鲁亚夫?我记得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科鲁亚夫:“战王!尊敬的战王.战王陛下!”

    “不不不!不!不是的!”葛洛莉摇了摇头:“不对,你刚才喊我佳丽,你称我为公主,你叫我高级妓女——你是这么说的。”

    黑键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立刻拔枪要毙了大伯,俨然一副正义凛然大义灭亲的做派。

    葛洛莉狠厉的捶打桌板,突然耸立起来木条抽到黑键手上,只差那么一点,黑键就要步战帮干部的后尘,差一点点就枪毙了自己。

    葛洛莉:“谁允许你拿枪的?黑键小子?”

    枪火灼伤了黑键的眉毛,他吓得不敢动弹,弹道离他的下巴只差那么一毫米,子弹割开了他的嘴,擦伤了他的鼻翼,打在天花板上,桌板打得他手指骨折,打得弹匣松脱。

    黑键立刻解释道:“这老不死的狗东西敢侮辱无名氏,我内心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着,不允许我坐视不管!”

    “放你妈的屁!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狗杂种.”葛洛莉变了脸色,目光扫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吉米弟,“你们这些地狱都不收的畸形怪胎,趴在弱者身上磨牙吮血的寄生虫。真以为我和你们有什么话说?有什么生意可谈么?”

    “科鲁亚夫,我进门来冲着你开的第一枪,知道为什么吗?”

    科鲁亚夫紧张急切的问:“是您走火了!是您想要惩戒我!是您舍不得杀我!对么!”

    “我在白键的收容所,遇见一个名字叫爱莲娜的姑娘。”葛洛莉踢开身边的死尸,坐在椅子上和科鲁亚夫谈。

    “她说她不满十七岁,三年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多大。”

    “为了满足你们这些畜牲人渣的私欲,还有多少个爱莲娜变成了瓦尔哈拉宫的公主?她们只是孩子!被你们变成敛财的工具,好不容易逃离魔窟,还要继续为战帮拐带妇女,变成恶魔的同谋。”

    “我割开你的舌头,根本就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废话!免得你那张嘴里,再喷更多的狗屎!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杀你呢?猜吧!给你三次机会,猜中了我就饶你一命!”

    科鲁亚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努力思考着,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种种变故,他竭尽全力的呼吸着,要这颗机灵的大脑全速运转。

    “您不喜欢看见我!我立刻就滚!”

    葛洛莉:“不对。”

    科鲁亚夫:“您是为了对付这些战帮余孽!所以抽不出手来给我致命一击?”

    葛洛莉:“也不对。”

    科鲁亚夫:“我还有价值!我能提供一些情报!我可以为你写名单!”

    葛洛莉:“都不对。”

    这个时候,黑键和白键勉强能想出一些原因,琴线的民兵领袖也能想出来——他们都是新生代,黑键代表是战团兵员的孩子,在枪匠的指导下学习骑士战技。

    科鲁亚夫没有当场死亡的原因很简单,葛洛莉推门而入,论资排座科鲁亚夫面对大门在主人的位置,身旁还有一个如胶似漆贴在身边的陪酒吉米——按照战王的说法,她从不滥杀无辜,如果敲碎科鲁亚夫的下丘脑,产生的子弹破片极有可能伤到吉米弟。

    从这个射击角度来看,子弹撕开科鲁亚夫的嘴,发生过穿伤害,吉米弟不会受伤,反而会受到惊吓,离开科鲁亚夫身边。

    还有另一个原因,战王手上的格洛克只有十七颗子弹,她根本就不想在这头肥猪身上浪费火力——酒桌旁有六个战帮干部,她至少得换一次弹匣才能保证完全杀死这些敌人。

    他们都知道答案,因为他们常在一线搏命。可是科鲁亚夫不知道,他的脑子已经不再是战士的形状。

    黑键和白键心照不宣,都没有讲出答案——

    ——他们非常遵守酒桌上的礼仪,绝不会去提点科鲁亚夫。

    “想不出来?是么?”葛洛莉提枪处决,毫不犹豫。

    子弹轰在科鲁亚夫肥胖的身体上,能避开要害就绝对避开要害!

    她连续扣动扳机,照着这退伍老兵的裤裆,穿透桌板打爆了下阴,连续灌进十颗子弹,再一路往上!

    科鲁亚夫的身体抖擞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痛苦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清空了弹匣,葛洛莉打得这头食人魔肠穿肚烂,贯出好几个血淋淋的大坑。

    她换上新弹匣,再从肚腹一路往下敲打,十七颗子弹打得科鲁亚夫口鼻溢血,血压猛增,那小兄弟也成了肉糜,还没有完全死去。

    他既没有大出血,两条大腿的血管完好无损,也没有发生大面积的感染,九毫米子弹的破坏力尽数留在这头肥猪的身体里,要痛苦很久很久才会完全断气。

    他还有一息尚存,身子僵立着,在椅子上微微挺直了双腿,又立刻变得成一摊泥,彻底放弃了抵抗,讲不出话来了,他依然活着,依然痛苦且耻辱的活着。

    “枪给我!”葛洛莉喝道。

    黑键浑身一紧,似乎是看见科鲁亚夫的惨状,立刻被战王的命令所控制!

    他把FNX丢过去,把弹匣也捡起来,一起丢过去了:“打得好!战王!”

    可是黑键没想到的是,他亲手给死神换了一把新的镰刀。

    葛洛莉拿到新枪就大开杀戒,逐个敲打在场宾客的脑袋!她只怕格洛克的九毫米弹头停止作用不够强,换来黑键民兵的FNX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从恶毒的拷问官变成只干活不聊天的死神了!

    白键想要还手,这回连除你武器咒都没用上,稍有动作就被当场击毙!

    葛洛莉已经在这个场景里呆了太久太久,在场十来位宾客的元质构成,她多少内心有个明数,是搞清楚屠宰标的物的成分,先挑筋头巴脑的烂肉下刀!

    或许三位民兵代表在黄泉路上还会后悔——

    ——如果一开始就还手,会不会有机会逃出生天呢?

    可惜没有如果了,命只有一条。

    最后只有黑键一息尚存,苟活下来,为科鲁亚夫陪酒的小弟吉米也死无全尸,脑袋不见了,和雇主一起上了黄泉路。

    “接着猜,黑键的小朋友,接着猜,为什么要留你一命?”葛洛莉蹲在黑键身边。

    黑键的胸腹中弹,他已经竭尽全力在挣扎求生,用手臂抱住脑袋,蜷缩着身体躲去桌下,这些求生技巧都是战团的亲友教他的,都是在骑士战技课程上反复验证过的绝技。

    “战王.我.我.”

    他悲从心起声泪俱下,感觉到死神敲门时那种莫大的恐惧和哀伤。

    “我不该我不该这么做我后悔.我不”

    他精神错乱,几乎被吓疯了。

    “我对不起.对不起枪匠老师我.”

    葛洛莉从地上捡起一颗子弹,是方才黑键的手枪弹匣脱落时震出来的子弹,它一直在黑键脚边。

    她将子弹塞进枪膛,向门口招了招手。

    爱莲娜原本还在偷看,吓得腿都软了。

    “妈呀!您朝我挥手干嘛呀!~我还小.”

    葛洛莉:“过来。”

    爱莲娜像是中了魔咒,看着那杀人魔王,身不由己的走了过去。

    葛洛莉拿出黑键的手机,敲了敲桌板——

    “——好一桌山珍海味呀,这一瓶酒,都能养活一个半大孩子,从年头到年尾都有饭吃,顿顿有肉呀”

    爱莲娜来到葛洛莉身边,葛洛莉就抓紧这姑娘的手,按在FNX-45的扳机上。刚打开黑键的手机,立刻有电话来。

    “有人找你?”

    黑键的眼睛也亮起来,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对对对!有电话!给我吧!给我吧!我来接我给您带路,我帮您抓人!我要将功赎罪!”

    葛洛莉扣紧扳机,爱莲娜的眼神也跟着凶狠起来,她依然不记得自己的真名——

    ——她依然不记得,再也想不起来了。

    子弹轰碎了黑键小子的脑袋,血溅了爱莲娜一脸。

    葛洛莉接了电话,也没管对方是谁,似乎是黑键的情妇,她与电话里的人说。

    “别急,他下辈子会给你回电的。”

    挂断电话之后,爱莲娜握着枪,用力的呼吸着,两肩不断的耸动,眼神也失焦了——她只觉得恶心,差一些吐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妈妈妈我杀人了”

    葛洛莉取走手枪,揉弄着爱莲娜的头发。

    “你报仇了,但是还差一点点。”

第五章 偿命

    “妈”

    爱莲娜坐在副驾驶,看着怀里的枪,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好像很生气?”

    葛洛莉只顾着开车,她撇了一眼交通管制的民兵队伍,黑坑酒吧发生了枪击案,消息应该已经传去战团了。

    她驾车钻进辅路,从东山辖区的旧货市场走另一条小路,避开巡逻兵员的耳目,爱莲娜这个小姑娘依然执着的追问着。

    “我和您非亲非故的,您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去杀人呢?是想找个替罪羊么?”

    天真幼稚的爱莲娜还以为战王别有所图,她只知道战团和民兵这些暴力机关在烈阳堡只手遮天,没有了癫狂蝶圣教,白鲨会与这些武装人员就变成了烈阳堡的青天大老爷——他们是“降妖除魔”的卫道士,自然要接受普通人的供奉,放在以前,她要主动去伺候巴结这些英雄。若是这些英雄不开心了,不去庇护某个街区,那战帮的黑恶势力马上就会来降灾。

    “妈妈呀。”爱莲娜连声问道:“我的妈呀您把我推进火坑里啦!那黑键的民兵代表叫朱利安·萨科耶夫,他老爸是战团的总参谋——我没有好下场的。”

    “您口口声声说,要给我报仇,可是这仇哪里比得上我内心的恐惧呢?我只想活下去.”

    说到此处,爱莲娜又想起枪决黑键民兵代表时,内心突然涌现出来的恨意,它仅仅持续了十几秒,就立刻被惊惶失措魂飞胆颤的恐惧所战胜。

    这些瓦尔哈拉宫的公主一直都遭受着白鲨会的囚禁,她们没有机会见到外面的正常世界,更是对战王没有任何敬畏之心,因为班组训导员和整容医师会给她们反复播放葛洛莉的视频教材。从身体仪态到一颦一笑,爱莲娜的生活里有太多太多的“葛洛莉”——她以为身边的这位战王,也是乔治·约书亚的笼中之鸟。

    爱莲娜说:“我不想报仇我不想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呢!我没有仇!我没有的!能不能放我走?”

    车辆缓缓越过一个个摊位,一个个门店。

    葛洛莉:“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一直逮住你不放?”

    爱莲娜:“对”

    葛洛莉:“你喊我什么?”

    爱莲娜:“妈”

    葛洛莉:“这就对啦。”

    爱莲娜要急哭了都:“对什么呀!我就是开玩笑的!我的妈妈呀!您有本事收拾这些磨人的小鬼,我的命不够硬呀!~等您拍拍屁股离开烈阳堡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光是一个朱利安的父亲,他一定要我给他的儿子陪葬的!”

    葛洛莉默不作声,丢去一根手指头。那手指还带着干涸的暗棕色血迹,落在爱莲娜的腿上,吓得这小姑娘花容失色。

    她把黑键民兵代表的手机递到爱莲娜手里,郑重其事的说。

    “解锁手机,打开社交工具,喊朱利安的父亲来见我。”

    爱莲娜:“你认真的?”

    葛洛莉把车停在干部福利房的外围,就停在体育场附近。

    “我有一个女儿,比你小得多。”她说起政儿时,眼里都是无限的温柔,“和你这个半道突然冒出来乱喊娘亲的丫头不一样,是我的亲生女儿。”

    爱莲娜抿着嘴,慢慢的低下头,那恨意也渐渐占了上风。

    葛洛莉:“感觉到了吗?爱莲娜?感觉到疼痛了吗?你应该有一对父母,和我这个半道突然冒出来的母亲不一样,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哪怕你失掉了记忆,也应该能感觉到疼。”

    小姑娘握紧了拳头,把指头和手机紧紧攥住,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

    “我要为你伸冤。”葛洛莉熄火停车拔出钥匙,“因为我觉得这事太不公平,这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就你说的这个朱利安·萨科耶夫,他还有两个姐姐。”

    “这一家人能接受高等教育,能去游山玩水,能去加拉哈德念书,能在第一区领文职。”

    “这个最不争气的小儿子也能留在烈阳堡,留在他老爹身边当个副手。”

    “像你这样的孩子,要离开父母身边,要送去瓦尔哈拉宫卖身,要换一副容貌,变成我的模样。”

    “这黑键小子的老爹我认识,本来在家里排行老三,神奇先生战团的男丁在前几年受了癫狂蝶圣教的屠戮——他是后来补位,拿两个哥哥的骨灰盒,才换来战团总参的职位。”

    “这一家人遭受的苦难,不是他们为虎作伥欺压他人的理由,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特权。”

    葛洛莉帮爱莲娜拨通了朱利安·萨科耶夫老爸的电话。

    “傲狠明德给了我力量,BOSS将我当做灭除虫害的杀手锏——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几声妈妈从你嘴里喊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你要说它是玩笑话,还是你想博取我的信任,把我卖去战帮里——我都不在乎,爱莲娜。”

    “一想到我的女儿有一天也要变成货物,变成瓦尔哈拉宫里的妓女,变成舞台上扭腰卖笑的娼,我怒得要把牙给咬碎。”

    “她不记得我,她不记得父亲母亲叫什么,她连家人都找不到。”

    “爱莲娜,这疼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你一定能感觉到!哪个孩子不是从母亲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不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呢?!”

    “别怕。”

    电话接通了——

    ——从手机另一边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朱利安的父亲朱瑟伯格。

    “为什么你有我儿子的手机?”

    作为广陵止息攻坚队伍的参谋,朱瑟伯格已经收到了儿子暴死的消息,但是找不到凶手的任何线索。

    黑坑酒吧已经被民兵和战团的特情组别围得水泄不通,现场的监控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葛洛莉本就是顶级的谍报特情作战人员。

    朱瑟伯格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故而推断道——用儿子手机给他打电话的人,肯定是凶手。

    葛洛莉:“你在体育场?”

    朱瑟伯格忘不了这个声音,作为地区战团攻坚队伍的要员,他得反复研究各个战区的作战记录,这个出现在无名氏电台频道的声音实在太熟悉了。

    “战王.”

    葛洛莉:“在打网球呢?我看见你了。去换身衣服。”

    朱瑟伯格的语气立刻变得软弱:“要我穿什么?我.”

    葛洛莉:“挑一套你最喜欢的。”

    朱瑟伯格球也不接了,丢下网球拍往宿舍去,与他打球的好友愣了那么一会,连忙追上去,又叫这位参谋赶出房间,是闭门谢客的意思。

    过了几分钟,一个衣装整齐的军人从体育场里走出来。

    葛洛莉把枪留给了爱莲娜,和这捡来的女儿说:“等会我举手,你就射杀他。”

    “我?我来?”爱莲娜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我来?”

    葛洛莉指着不远处的朱瑟伯格,捧住爱莲娜的脸,要爱莲娜看清楚:“正因为有这样的人活着,才会有如今的你。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就亲自动手。”

    说完这些话,葛洛莉打开车门,迎着朱瑟伯格走去。

    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葛洛莉走出去十来步,朱瑟伯格先是敬礼——

    ——这位战团参谋饱经风霜,已有四十四岁,方才在卧室里换衣服,思来想去终于醒觉,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就想明白了儿子的死因。

    可是战王没有回应,依然往前走。

    朱瑟伯格开始恐慌,马上单膝半跪,要把态度摆出来,把所有的忠诚都写在脸上。

    “无名氏元老院的战王!傲狠明德的告死天使啊!您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葛洛莉依然没有回应,走到朱瑟伯格面前时,这战团的参谋已经瑟瑟发抖,是一副放弃抵抗引颈就戮的模样。

    “我杀了你儿子,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这不孝子能死在战王的手里!是罪有应得!是烈阳堡群众的一件大喜事!”朱瑟伯格依然半跪着,两手扶着膝盖,脸上的皱纹跟着那陡然狂怒的神采而挤在一起:“也是我管教无方,战王阁下,我年老力衰,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尚未嫁娶,这几年都在操劳她们的亲事,或许是要嫁到首府去——这小儿子与乔治·约书亚的爪牙有所勾结,要我去和年轻人斗,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本想着来烈阳堡的东山辖区的干部安置房里住下,离得近了也好训儿子几句,可是朱利安根本就不听我这个老父亲的话。”

    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

    ——先是拿两个女儿当挡箭牌,还要把首府的“未来女婿”拖下水,只怕战王的怒火烧到他的头上。

    葛洛莉没有讲话,也没有抬手。

    朱瑟伯格连忙趁热打铁,打开两手,亮出胸前的烈阳堡保卫战勇士勋章,还有往日神奇先生战团的英烈章,这都是他的护命符,要与战王拥抱。

    “您是我的战友,枪匠也是我孩儿的老师。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心也碎了——难道战王阁下还要质疑我的忠诚吗?我只是一个老头,想留在烈阳堡这片土地,每天和干部楼里的朋友们打打球,养养花”

    话还没说完——

    ——葛洛莉终于听不下去,厉声骂道。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王八蛋!在说什么混账糊涂话?!”

    朱瑟伯格被汹涌的灵感压力逼得闭上了嘴。

    葛洛莉红着眼,体育场的尼龙跑道一路延伸到外边来,突然起了一层寒霜,冻得朱瑟伯格的膝盖生疼。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老王八蛋?你在讲什么鬼话?你儿子在烈阳堡里兴风作浪,靠的不是他老子的名号?难道他很能打?是枪匠的得意门生?!”

    “要是他那么有能力?怎么一个照面就被我杀了?”

    葛洛莉气得发笑——

    “——你管不住他?哈!他做的那些狗屁懊糟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瑟伯格!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要是这小子能向我开几枪,我倒觉得他能当上民兵领袖是靠一身真本领!”

    “可是这头小畜牲没有任何还手的意愿,你把高速路上当交警的几个民兵抓过来,说不定他们还有勇气向我开枪,能和我斗几个回合!”

    “不靠你这个爹?他怎么坐到那个位子的?你解释解释?你给我解释解释?”

    朱瑟伯格阴着脸,他自以为是给足了战王面子,终于也不藏着掖着,现了原形:“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啊!葛洛莉阁下!”

    葛洛莉:“就因为你这样的畜牲!多少父母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朱瑟伯格:“我两个大哥都是为烈阳堡死的,一家人都为战团流过血!”

    葛洛莉:“这不是你纵容儿女犯罪的借口!朱瑟伯格!你不配当父亲!是我杀了你儿子吗?不!是你亲手把你的孩儿推进火坑!是你把他变成了恶魔!是你杀了他!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呀!”

    朱瑟伯格还想去指身上的勋章——

    ——葛洛莉指着这参谋的鼻子,那意思不言而喻,再敢动一下,就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你要我偿命吗?为你的孩儿偿命?你在责怪我?我杀了你这个和食人魔吃一桌饭的畜生儿子,你要用BOSS给你发的奖章来指责我?”

    朱瑟伯格立刻慌了神,求生欲一下子上来了:“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葛洛莉逮住了朱瑟伯格的头发。

    “老东西!让一个愚蠢无能的领袖来指挥兵员!那么谁来为战死的民兵偿命?!谁来给他们偿命?”

    “你倒是给我说说,说清楚!谁来为平民的儿女偿命?”

    “谁来为无辜的群众偿命?这笔账要怎么算?怎样算才公平!”

    “乔治·约书亚往车站系统送刺客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负荆请罪摘掉脑袋上的乌纱帽呢?你还住在干部安置房里,你还想打球?想养花?你有没有想过,烈阳堡有多少人流落街头!你怎么睡得着觉的?!”

    “枪匠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死?我的军犬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它为什么会死?”

    “青金狼母的孩子跟我出生入死,连条狗都比你忠诚,你还在和我饶舌斗嘴要争个道理出来!你还我战友命来!”

    朱瑟伯格面如土色,被这战王的怪力生生从地上拽起,他的头皮流血,却不敢伸手反抗。他只希望这冷血的死神能消消气,能通过语言把内心的怒火都释放出来。

    可是没有机会了——

    ——战王取走了朱瑟伯格的手机,社交圈里置顶的聊天消息,就是与科鲁亚夫老友的亲密互动。

    葛洛莉抬起手,爱莲娜立刻举枪。

    这个姑娘犹豫了片刻,只怕枪口指向不够准确,要瞄准了再打,她怕自己的意志不够强大,怕自己伤到母亲。

    “砰!——”

    葛洛莉掰下来一根新的手指头,拿到一台新的手机。

    朱瑟伯格的脑袋裂开,不少骨片挂在体育场的铁网上。

    葛洛莉重新坐上车,带着爱莲娜,要去顺藤摸瓜去另一个地点行刑。

第六章 可爱的枪匠

    “妈,战团的参谋死了,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

    爱莲娜在事后依然忧心忡忡,担心葛洛莉的安危。

    她只知道战王的本领很大,至于杀死战团的总参谋有什么后果,会招来哪些人的忌恨,爱莲娜是一概不知的。

    社会这个大染缸已经把这个小姑娘变得面目全非,哪怕她的交际圈仅限于瓦尔哈拉宫,她都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在白鲨会的风月场,再怎么优秀出色的花魁,也要学会搞关系,托人送礼物,和姐妹们和和气气的交换客人名单,有长期的利益往来,这才把卖身为奴的事业给做好。

    “他们不喜欢我。”葛洛莉如实答道:“枪匠死以后,这层关系就淡了——我也不在乎这份友谊。”

    “为什么?”爱莲娜不能理解:“你明明在保护他们,我读过你的故事,枪匠是妈妈的兄弟对么?他们只瞧得起男人嘛?不喜欢伱这个女人?”

    “和男人女人没关系,别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爱莲娜。”葛洛莉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觉得我这么一个无名氏,还是傲狠明德的大内密探,我没事往战团跑,对这些战士来说有什么好处?我是去给他们唱歌跳舞鼓舞士气?”

    爱莲娜这姑娘机灵得很,立刻想明白了:“您要往军营去,他们都得板板正正的接受检阅,要是心里有鬼,不都得被你拖到靶场突突了。”

    “对呀。”葛洛莉应道:“我只会带去伤亡,这么一套惯性思维下来——我去哪个战团,那战团里的兄弟们总会发现,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突然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犯,似乎是我亲手拆散了兄弟们的情谊,让他们反目成仇。”

    这六年的远征生涯里,除非是生死之间的大危机,否则没有多少战团把战王当做恩人,反倒成了争功劳的仇人。这也和葛洛莉除恶务尽的职称功能有关——她的杀伤效率太高太高,无论是对明面上的敌人,还是藏在战团队伍里的敌人,只要抓到罪证,都是一视同仁格杀勿论。

    “枪匠就不一样了,战士们都觉得枪匠可爱。”

    此前说过,枪匠的死亡让无名氏和战团离心,个别地方的兵员不再接受无名氏的调度。因为枪匠从不过问广陵止息内部的贪腐问题,这些问题他都是交给傲狠明德的智库来处理——不光如此,枪匠还会为战团的领袖们制作闪蝶衣,为战士们调整武装,他也是绝大部分青年预备兵的老师。

    朱利安和朱瑟伯格这对父子也受过枪匠的恩惠,在数年之前剿灭癫狂蝶圣教的行动中,是无名氏帮他们报了血海深仇。

    如今烈阳堡三个派系的民兵单位,绝大部分都是看着枪匠的《骑士战技》网课长大的,更别说战团里的优秀战士们,这些青年或多或少都参加了加拉哈德的特训课程,和枪匠老师有一面之缘,算得上亲传弟子。

    这样一位送你甲兵,授你神功的老师,先不说战团和民兵单位会不会听枪匠的话——他们的父亲母亲也要儿女知恩图报。

    毕竟在父母眼里,孩儿们常年奔波在一线,和癫狂蝶教众还有战帮搏命,和罪犯火并。是枪匠传授的技艺救了孩子一命,光是这份恩情就能决定战团临时指挥权的归属。

    同时这份恩情也仅仅止步于枪匠这个人,止步于这点利益,不会沿着枪匠扩散到战王以及无名氏身上。除非傲狠明德亲自开口,执政官批文盖章,这套流程走完了,无名氏才能传唤广陵止息来帮忙。

    葛洛莉给爱莲娜讲清楚这点利害关系,爱莲娜却越来越担心:“妈!他们不会给你小鞋穿吧?”

    “检举我?这事儿不是一直在做吗?你以为这六七年是怎么过来的?信箱里的举报信确实够多,他们说我做得太过分,太残忍,结果这些信件全都变成傲狠明德的厕纸。”葛洛莉颇有耐心的解释道:“我知道极刚易折的道理,可是BOSS要我做战王,我就必须把事情做绝——朱利安一家子以前也是我的战友,可惜现在不是了。”

    “我和你一样,爱莲娜。我们是阶级姐妹,当朱利安要大啖人肉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死敌——不光是他,只要查到他家里去,为他说任何一句好话的人,都有变成食人魔的嫌疑。”

    “哪儿呀!”爱莲娜笑呵呵的,还以为战王在开玩笑:“你和我一样?妈!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是罪犯的孩子。”葛洛莉认认真真的说道:“只是我比较走运,没生在烈阳堡这魔窟里,能得到一份工作,能用这双擅长杀人的手去辛勤劳作——不然我也要变成你,爱莲娜,我会变成另一个你。”

    爱莲娜听着听着,却不说话了。

    葛洛莉接着说:“我不断的磨砺技艺,不断变强,杀掉一个又一个食人魔。这力量是用钱换来的吗?是钱让我心安理得的砍恶魔的脑袋?是钱催促着我赶快上工杀人?不!不是的.”

    “我不是收钱办事的那种人,我总和自己说——你应该多想想为什么?”

    “为什么爱莲娜要去瓦尔哈拉当妓女,为什么?是因为她不够善良吗?不够勤劳吗?不够努力吗?她没有天赋吗?她活该变成妓女吗?”

    “这些都不对,爱莲娜是个受害者,她是我的兄弟姐妹——这点道理哭将军比我更懂,我说了那么多,可能还不如流星几句话来得痛快直接,他一直都是心思通透诚如明镜的人。”

    “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我痛恨食人魔,痛恨人肉买卖。”

    “杀死这些路灯挂件的时候,我的内心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欣快感——它超越了简单的利益交换,超越了所谓的[道德伦理]和[社会常识]。一见到有人蒙冤受屈我就难受,要是有魔鬼在啃咬良善者的血肉,我就要开始磨刀,迫不及待要去割脑袋了。”

    “BOSS含辛茹苦养育了那么多的地底人,它没有讲过什么特权,没有造过一座神龛,没有去迫害劳苦大众,它要人们破除迷信,站着和它说话——所以别和我谈什么程序正义,我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BOSS要我成为战王,我便听它的话放手去做。”

    爱莲娜听了这么大一串,脑袋也晕晕乎乎的,听到最后几句眼神就亮起来。

    “有猫猫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对吧?!”

    葛洛莉笑着答道:“有好猫咪撑腰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说得没错。”

    来到城市东北一隅,来到重工业最为发达的伊斯特工业园区,这里是烈阳堡早期的根基,是城市的命脉所在。

    战团执行开拓任务时,工兵队伍需要大量的钢铁和建材,需要武器来对付灾兽,需要各种各样的化工品来改善环境。烈阳堡的战团总部和市政厅就设立在这里。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杨江水脉负责查处樱粟壳一案的特别行动组,这支队伍的作用,原本是向乔治·约书亚讨要的另一笔保护费——如果不向战团缴纳这笔保护费,乔治·约书亚就得花更多的钱去保护他的运毒船只。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这支队伍里蹦出来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这两个愣头青,也直接让缉毒组的总队古兰德·沃克斯先生提前下岗,要调去苦寒的边疆——因为这支队伍不听话,坏了战团的规矩,坏了科鲁亚夫一干人等的生意。

    这位总队最后还是没有接受调令,他放不下妻子和孩子,只能引咎辞职,在市政厅附近开了一家典当铺,做二手旧货的生意。

    偶尔克拉克和班纳也会来拜访古兰德总队,他们受过总队的恩惠,克拉克最终还是参加了古兰德先生的欢送会,虽然过程不太愉快,但结果总是好的。

    曾经保卫群众的战斗英雄,如今变成了旧货市场里普普通通的市侩老板,古兰德的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烈阳堡的阿波罗市政厅,还有五十四区战团分部的集会中心就在隔壁两条街,不过一百八十多米的距离,爬到门店二楼的露台去,就能看见神奇先生的战团徽记。

    那是一座雕像,一个马戏团大力士形象,有浓密胡子的中年黑发男人,向每一个市民比出大拇指,它曾经是一种承诺,一种象征——只要广陵止息的“神奇先生”来到人们身边,就可以逢凶化吉消灾解难。

    “总队,看什么呢?”班纳小子在一楼搬运货物,随口呵斥道:“别偷懒呀!虽然你是我领导,我在干活你也别干看着呀!”

    古兰德先生立刻跑下来,接走班纳背上的冰箱,又招呼克拉克把三轮车往门店里开。

    “克拉克!你进来一点!进来一点呀!还隔着四五米呢!板车怎么接你呀?”

    从三轮车旁探出一个脑袋,克拉克不耐烦的问道:“你喊我什么?!”

    古兰德哭笑不得:“草莓慕斯小蛋糕”

    “是抹茶慕斯小蛋糕呀!”克拉克·肖恩依然被[地狱高速公路]的魔咒控制着,“喊错别人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头儿!你以前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吧?!”

    古兰德小声问班纳:“克拉克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班纳小声应道:“自从白鲨会覆灭之后,克拉克的性格没怎么变化,但是一谈到这个名字,就和戳他的笑穴一样敏感啦,他应该是疯了.”

    古兰德只觉得遗憾——

    ——克拉克曾经是他非常器重的年轻人,或许烈阳堡又逼疯了一个正常人。

    等到货品全都卸下,古兰德先生要给这些旧货估值,转卖去别的地方,烈阳堡有许多穷苦人家,用不起东山辖区和维斯布鲁克卖出去的二手货。

    这些坏掉的家用电器,古兰德要慢慢把它们修好,然后转卖到西南东南两个城区。

    班纳和克拉克蹲在总队身边,好奇的看着总队干活。

    “你还会修冰箱呀?总队?”班纳小子问道:“多才多艺喔!”

    古兰德先生从工具袋里掏出扳手,轻轻敲打着四眼仔的脑门:“骑士战技教过。”

    克拉克可算熟读骑士战技的战士,从来没听过这种稀奇事:“哪里教过呀!根本就没有!你骗人!”

    古兰德:“《六艺心经·射》第三篇,常见制冷电器的压缩机结构,以及制冷剂作为爆燃物和压缩气体的技战术应用办法,你看看这一篇,讲了几种常见的冰箱。”

    “哦”克拉克连忙从携行包里翻找,但是找不到这一册,打开手机终于寻见了对应的结构图。

    古兰德打开冰箱门,把里面的过期变质的生活垃圾都扔掉,拆开所有护板。

    “压缩机坏了,还有一部分电路腐蚀了,应该是运输途中冰箱倾倒下来,储存液体的瓶罐开裂,这个好办,等我订几个零件来就能修好。”

    班纳立刻拍起总队的马屁:“牛哇!”

    克拉克小子则是不懂人情事故,小声问道:“古兰德先生都下岗了,你还搁这阿谀奉承个什么劲呢?”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四眼仔神气活现的凑到克拉克耳边:“抹茶慕斯小蛋糕呀,古兰德总队丢了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生计,他家里给了那么大压力,嫂子这几天也没有好脸色,你不夸夸他,万一他抑郁了要自杀怎么办?我们就嘴巴上念叨几句,讲点好话,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呀,别那么吝啬嘛!我就希望总队能开开心心的!”

    “哦哦哦哦哦!”克拉克立刻回过神来,也不像当初那样倔强,连忙拍手称赞:“古兰德总队!您可真是个心细如丝的人!同样是骑士战技的研习者.我.”

    “别他妈废话了。”古兰德没什么好脾气,看见这对活宝说违心话他就火大,“我丢了工作,是希望你俩对群众能坦诚一些,搞那么多仪式干什么?难道你们念几句咒语,这冰箱它就自己好起来了吗?”

    由于零件缺失,古兰德放下手边的活,去翻找维斯布鲁克的包裹。

    “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个大件打开。”

    两兄弟帮助恩师拆开泡沫棉,拆掉一层层塑布,里面是一整套音响设备——它看上去光亮如新,控制台上的按钮推杆都是亮晶晶的。

    “哇!”班纳立刻来了兴致:“值不少钱吧?这单挣了多少呀?”

    嗅觉敏锐的克拉克立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古兰德先生也是如此——东西虽然是他收的,可是电话远程估价,还有照片和实物完全不是同一个货了!

    “这不是我要的.”古兰德挠着头,觉得事情不简单,“我和卖家谈的货品不是这一套。”

    克拉克立刻张罗起灵能仪式——

    ——他两掌合十,亮出右臂的狼人纹身,要借用一部分青金狼母的神力,这不是骑士战技的内容,有许多青金卫士的预备役懂得如何使用这种古老的德鲁伊法术,以灵体来模拟狼母的嗅觉器官,探查环境中的线索。

    这种法术几乎已经失传,青金卫士拥有强大的嗅觉,不需要灵体帮忙,只有极少数民兵才懂得如何借用各种化圣野兽的力量。

    灵丝变成了一头小狼狗的脑袋,攀在克拉克的手臂上,它的鼻头耸动着,顺着音响设备一路嗅过去,这套木器的漆面立刻映照出一层淡蓝色的水纹。

    “这些.”古兰德看不懂其中真意。

    克拉克:“头儿,这是脏物,上边有血。”

    班纳小子这才回过神来:“头儿!你赶紧联系卖家!这玩意应该是白鲨会的东西!”

    乔治·约书亚死了,白鲨会的游轮上还有许多价值不菲的资产,也包括这套音响——这正是三号游轮赌场里的东西,还带着不少安保人员的魂环。

    “证物组和检验科的人把这玩意卖了?卖给你了?总队?”班纳小子觉得不对劲:“这不合适吧?”

    古兰德总队立刻解释道:“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是个卖二手货的小老板,我不是战团的人了!”

    克拉克怒目圆瞪,正准备拿古兰德问罪。

    古兰德先生一直在给卖家打电话——

    ——那电话的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见到攻坚队伍的两个兵员走进来,神态是得胜归来的满面春风。

    其中一位兵员喊道。

    “古兰德·沃克斯先生,东西收到了吧?”

    另一位兵员连声喊停,把手机来电掐断——

    “——别打电话啦!古兰德先生,这就是送给您的见面礼!”

    古兰德忧于形色忐忑不安,这些战团的士兵把赃物当礼物?要送给他这个典当铺的老板?这里边能有什么好事呢?

    班纳小子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靠近里屋的位置,拉着克拉克一起,往古兰德总队身后躲藏,偷偷打开录音笔要听个明白。

    古兰德先生疑惑道:“这套音响不简单吧?要送我?”

    左边那位兵员点了点头,笑容中透着些许暧昧:“不光是它这一件。”

    右边那位兵员连忙来到古兰德身前,作揖送烟:“以后还有机会,机会多得是。”

    古兰德惊讶的问道:“这是赃物呀”

    “哎!说什么呢!”送烟的那位兵员自报家门,“副团长交代过,要我这个做秘书的把事情办好——乔治·约书亚跌倒了,我们这些为战团出生入死的战士不得吃饱饱?首先就要来照顾你的生意。”

    这秘书拍了拍古兰德先生肩,笑呵呵的说。

    “我知道你委屈,不愿意去边境的无人区,你老婆和孩子都在烈阳堡,我们都清楚,都看着呢!”

    古兰德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

    “这套音响少说也值个七八十万。”秘书小声念叨着,凑到古兰德身边去,抓紧了古兰德的手:“你不为自己想,为你家里人想一下,本来你是要顺着缉毒组这条路升到百夫长,再去参谋队伍里历练——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丢了制服?我们替你不值呀!”

    “别说兄弟们忘恩负义,你这门店是朱瑟伯格总参安排的——你真是一点都不清楚人家的意思?”

    “什么意思?”古兰德不是装疯卖傻,他是真的以为,朱瑟伯格总参谋长给了他一条活路。

    秘书立刻低声说:“乔治·约书亚有多少钱,他金库里还有多少金条?我们都当做旧货,折价经你一手,唯独不能让执政官和检察长见到——这些东西不能变成五十四区的额外财政,不然战士们不就白死了吗?”

    这个时候,古兰德才感觉到莫大的恐怖——

    ——这哪里是天降横财,这哪里是给条生路,朱瑟伯格要他的命呀!

    这是帮助战团输送白鲨会的赃物,把非法的收入变成合法的,就通过这么简单粗暴的转卖手续,一定会被无名氏查到的!

    或许朱瑟伯格早就计划好了,一旦到了断尾求生的环节,古兰德会死,他这一家子都得死,包括他的孩子——他早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刀俎和小弟们还在商量着,怎么让这块鱼肉感恩戴德的接受这些“恩惠”。

    只是如今这秘书把话说得太明白!甚至毫无遮掩的讲出来了!

    “你放心,古兰德先生,虽然你已经不是战团的人了,但是我们还是会照顾你的。”秘书笑呵呵的说着:“要配合工作喔,寄卖行也不止你这一家,对不?”

    古兰德连忙反问:“你说还有?不止这一套音响?”

    “乔治·约书亚喜欢黄金。”秘书左右张望,压低了声音,特地避开班纳小子的录音笔,这些在战团当差的早就知道民兵的小伎俩:“起码有价值十四亿辉石币的金条还在一号游轮上,军火我们可以用战团的名义代管,但是真金白银就不行了。”

    “再过两个星期,有十六批旧货陆续会送到你店里来,你必须和我们哥几个来做这笔生意,不然.”

    秘书笑呵呵的离开了古兰德总队耳边,拉着攻坚队里的团练教官过来。

    教官变了一副苛厉嘴脸,低声说道。

    “伊斯特工业园往南十二公里对么?叫欧泊时装店,嫂子在这里工作?隔壁就是中学——你每天都会接老婆女儿回家。”

    古兰德立刻骂道:“你敢!王八蛋!你敢!”

    教官举起双手,连忙退后——

    “——哈!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古兰德勃然大怒,他一步步往前,两位攻坚队的兵员就跟着退后。

    “你们敢!?你们敢!!!”

    教官眯着眼,似乎是确信自己抓住了古兰德的痛处:“我肯定不敢了!秘书!你敢吗?”

    秘书连忙挥手,故作慌张戏谑:“我也不敢呀!我不敢的!怎么可能嘛!这可是我挚友亲朋呀!”

    古兰德的心脏在狂跳,他是色厉内荏,是进入战斗状态的胆小斗鸡,身上的肌肉鼓胀起来,却生怕自己走得急了,顶撞了两位“大人”。

    秘书看见古兰德迈不出大步,只是绕着门店来回走,像是在保卫领土。

    于是他又补上一句——

    “——古兰德先生,我们不敢的,我们没那个胆。你我都是手足同袍,我们怎么敢拿你的家人来威胁你呢?”

    “只怕有些战帮的余孽,他们不长眼呀!这些丧心病狂的歹徒,这些毫无良知的匪类,要是伤到了您的家人,那实在是.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秘书皱着眉,摇着头,咧嘴笑着,唇齿间露出血红的牙龈。

    克拉克和班纳只听见前半段的故事,不了解来龙去脉——

    ——他们只知道总队生气,要追出门去。

    两个年轻人跟在总队身后,他们只是民兵,在攻坚队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

    克拉克心一横,只晓得这阴阳怪气的秘书似乎是在威胁古兰德先生,这脾气火爆的铁头娃当时就想掏枪和这些杂种爆了!

    “别!别!别别别——”古兰德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他想着事在人为,或许朱瑟伯格总参谋长会留他一条生路,或许他能找到机会,凑够了钱,带着老婆孩子逃走,“——你们不能变成罪犯!”

    可是他的两个后辈,克拉克和班纳绝不能变成罪犯,绝不能明目张胆的和广陵止息火并。

    班纳从来都是机灵的,是圆滑的,是讲究利益至上的,此时此刻他想通了其中的利害之处——这神奇先生战团的攻坚队里似乎没有一个好人,他们要古兰德帮忙销赃,肯定是用完就扔的工具人,说不定还会绑了古兰德全家,送给无名氏当替罪羊。

    “我和他们谈!”班纳的怒气蹭蹭往上涨。

    古兰德大声喊道:“谈什么呀!谈什么?!班纳我问你!你父亲母亲怎么办?你的姐妹怎么办?!”

    此时此刻,马路边缓缓驶来一辆车。

    葛洛莉站到两位攻坚队员身边,身后便是麦德斯薪王所化的太阳——是昭昭烈日。

    战王勾住两个兵员的脖子,与克拉克打了个招呼。

    “小蛋糕?你怎么看上去脸红脖子粗的,好像很生气?”

    克拉克一屁股坐了回去,坐回旧货堆里。

    “没事了,我气也消了,腰不酸腿不疼浑身有劲了,总队我们接着干活啊!误会!~都是误会!”

第七章 癫

    “有什么误会?”

    葛洛莉已经听明白来龙去脉,可是依然要问个清楚。

    战团里的秘书和教官被她勾住脖颈,一时间没来得及反抗,本能要去牵手反制,但是脖子上的臂膀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这二位年轻人突然身体绵软,疼得嗷呜怪叫,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问你,古兰德先生,你和这二位军爷有什么误会吗?能讲给我听听吗?”葛洛莉按住两个兵员的锁骨,将他们身体压低,再无还手之力。

    班纳小子看得清清楚楚,从MOLLE扣带的缝隙间能看见变形的骨头,一左一右两人的手臂都已经脱臼,骨骼下沉挤压着肺腔,因为疼痛产生的肌肉痉挛让他们无法呼吸,马上要产生窒息性休克。

    这二位官兵还没看清楚敌人的模样,从喉口中发出哼哼唧唧的怪声,其中一个想去拔枪,立刻叫葛洛莉踢打枪套,踢得手掌发麻,指骨刺破了皮肉,夹带着红黄相间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古兰德立刻举手投降,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武器——

    “——战王!”

    这是对傲狠明德的尊敬,是对BOSS至高武力的礼仪。

    葛洛莉:“我问你,伱和这二位军爷有什么误会?讲给我听,把整个事情都讲清楚。”

    古兰德哪里敢隐瞒,战王上来就擒住副团的两个干部,如此凶狠毒辣的态度,定然是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如果在这个时候还看不清形势,他也得跟着这些战团败类一起下葬。

    “古兰德古兰德.”秘书疼得流下眼泪来,拼尽全力要喊出求救的话语来:“你想清楚.古兰德.”

    “想清楚?什么想清楚?”葛洛莉歪着脑袋,往前探身:“你和他有话说?你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情谊?”

    这个瞬间,冰冷汹涌的灵压像是一双手掌,轻轻抚过古兰德的脸颊——

    ——他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倒竖起来,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身材壮硕容貌俊美的女人像一头怪物,如果他说错一句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好似死亡威胁一样的恐怖灵压让他清醒过来,终于回想起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就在刚才,来自战团的秘书和团练教官要拿他当洗钱工具,要用他的家人当人质,逼他为朱瑟伯格做事。不过十分钟的功夫,战王就来到他们面前,是准点上工准时打卡——只要定了罪,绝不会让这些混蛋多活一秒。

    “他们要我帮忙销赃!战王!”古兰德终于战胜了压力:“我的门店选址是朱瑟伯格安排的,他要我帮忙捯饬白鲨会的金条,要我转卖乔治·约书亚的遗产。”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呀!”秘书气急败坏,要从战王怀里挣脱:“血口喷人颠倒是非!你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烈阳堡没有你的”

    话音未落,这秘书的上颚叫葛洛莉死死掐住,像是渔夫提着鱼鳃那样抓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证据呢?”葛洛莉问:“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抹茶慕斯小蛋糕立刻来了精神,他咬牙切齿费了老大力气,抱起整套音响设备,是两条臂膀带着灵体一起用力,把这价值七八十万的赃物从旧货店里抬出来。

    葛洛莉认得这套音响,就在前不久三号游轮的决斗现场,她曾经踩着敌人的脑袋听交响乐,要用音响来盖过枪声。这精美的木器上边应该还能化验出血迹。

    再看古兰德递来的手机,有通话记录,有物流单号,所有人证物证都一应俱全。

    “误会解除了。”葛洛莉把古兰德排除在外,拽着两个战团的战士往一侧巷口走:“不妨碍老板做生意,我还有点事,要和这两位少年英雄单独谈谈。”

    古兰德忧心忡忡的问道:“战王!小心朱瑟伯格!”

    团练教官一听到主人的名字,立刻有了底气:“战王呀不看僧面看佛面,古兰德说得没错,您好歹顾及一下战团的”

    依然是话音未落,葛洛莉手上又多了一条“鱼”,芬芳幻梦掰断了俘虏的下巴,葛洛莉空出手来,拿出朱瑟伯格的手机,和手里的鱼肉们问道——

    “——你们在找他吗?找这位靠山?”

    事情发生的太快,葛洛莉赶到工业园区的时候,朱瑟伯格的尸体还热乎着呢,这两个兵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头领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秘书和团练教官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终于放弃挣扎,任由战王将他们拖进巷口。

    到了阴巷里,战王丢开俘虏,把秘书的嘴给合上,把骨头给接回去,唯独锁骨的伤没有治好,这点疼痛能妨害他们的手臂运作,影响拔枪速度。

    两个小伙子看上去才二十三四岁,精神面貌本来很好,或许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只是受了这么一套毒打,在战王的灵压影响下变得胆小如鼠。

    “我这有白夫人制品。”战王拿出水壶,交到秘书手上,“你用哪只手解锁手机?”

    秘书立刻明白战王的用意,连忙把手掌治好,主动交了手机:“用面容解锁我用脸部识别的!”

    葛洛莉拽来一个垃圾桶,她坐在巷口背对着太阳,阳光照着她血红的发丝,将影子投射到两个士兵身上。

    “你们是枪匠的学生?”

    团练教官立刻说:“是的!我成绩优异!枪匠老师曾经夸奖过我的!您看!战王您看!”

    这么说着,教官从腰间抽出一支战斗短刀——

    “——这刀是枪匠老师送给我的!用来表彰特训课程里成绩拔尖的学生!您看!乌兹钢造的!”

    葛洛莉不记得有这么一号学生,雪明带过太多太多学生了,每到一个地方,去一座新的城市,在战斗结束之后,无名氏能停留的时间最多最多只有三天,马上就要接受新的战争召唤,去下一个癫狂蝶圣教盘踞的魔窟。

    两千个日夜里,无名氏攻下了三百多个零号站台,几乎每一周都在不同的地点浴血奋战。雪明只能通过互联网的流媒体教室向学生们分发作业,传授作战心得。

    这些格斗短刀是雪明送给战团将士的礼物,嘉奖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他们或是在六艺心经的考试中做出满分答卷,或是在加拉哈德贤者之杯的大比武里拿到了这把短刀。无论如何,这些人都能算作雪明的亲传弟子。

    葛洛莉问:“你们知道,贪污受贿和洗黑钱该怎么判吗?”

    这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大脑超速运转,要求一条生路。

    团练教官仗着自己是枪匠的学生,立刻开始得寸进尺装糊涂:“战王.您把我们带到这条巷子里来,肯定是想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机会,对不?”

    “这家伙装疯卖傻,不想回答就算了,别和我谈沾亲带故这一套。”葛洛莉转而向秘书问:“你来说,你懂规矩。”

    秘书立刻站起,大声嚷嚷着:“贪污受贿三十万以上,要判无期徒刑,服刑期间配合工程建设队伍进行拓荒,视具体辖区财政损失和社会舆情影响,情节严重者执行死刑。”

    “你这家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呀”葛洛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拿来秘书的手机,要秘书体面:“你把手机改成指纹识别。”

    秘书立刻领命,依然执着的追问:“能不杀我么?战王?”

    “傲狠明德对你们很失望。”葛洛莉拿出自己的手机,想给好猫咪打个视频电话,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给BOSS添堵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两位小兄弟?讲讲道理吧。”

    “战团的福利不好么?烈阳堡是五十四区治安最糟糕的地方,是一片战后焦土,是罪恶之都,对战团兵员的薪资标准医疗保险都是顶格的。”

    “可是你们享受了权利,肩上的责任呢?”

    “你把战团的事业当成工作?战团是一家大公司?今天你在这里上班,明天就摇身一变,变成约书亚的保安?”

    “你的使命呢?多少钱才够呀?你的胃要用多少钱才能喂饱?”

    这个时候,团练教官主动交来手机,他一发狠,把手指头剁掉,当做解锁手机的道具一起交过去了。

    “饶我一命吧?战王?”

    葛洛莉收来证物,摇了摇头:“我没办法答应你——救你一命,我就辜负了五十四区的芸芸众生,辜负了傲狠明德。你们帮朱瑟伯格办事,这笔钱原本可以还给群众,变成福利院,变成水利工程,变成学校和医院,能变成贫困人口的安置房,它不能变成你的私有财产,你吃饱了,就有人会死,你吞下的不是什么脏物,是别人的血和肉。”

    说完这句话,她抬手据枪轰碎了教官的脑袋。

    到了秘书这边,他终于不想体面了,也不愿意配合调查。

    “战王.我跟在您身边,我给您指路!不要剁我手指好不好?我就用脸部识别!我认识很多人的!”

    “此话当真?”葛洛莉又问了一遍:“你不想体面了?”

    秘书一个劲的摇头,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不不不我不要.我不想死啊!”

    葛洛莉:“古兰德也不想死,他的老婆孩子都不想死,怎么这事儿轮到你头上,你就不开心不乐意了呢?”

    秘书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想要他的命.我只想让他配合.配合一下嘛”

    “说得多轻巧呀。”葛洛莉拧眉怒视:“配合一下?有多少人配合了你们?又有多少傻瓜被当做工具,利用完了就丢掉?”

    “古兰德连做好人的机会都没有,老婆孩子都在你手里,他没得选呀!”

    “你们还能抓住克拉克的爹娘,还能抓住班纳的父母姐妹,用各种各样下三滥的招数来威胁他们,逼迫他们变成你们的工具人,逼迫他们变成罪犯。”

    “这种死亡威胁来到你身边了,马上要应验到你身上,你怎么就不接受了呢?”

    秘书依然要嘴硬:“我比他们有用啊!我比他们有用!我聪明得很!我机灵!我很会办事的!我有能力的!战王!我就缺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办事好不好?好不好?我比银贝利强!我应该去众妙之门!我心善呀!我可以心地善良!”

    “你真的不想体面?”葛洛莉又问了一遍。

    秘书装疯卖傻:“什么体面?”

    一道灼热的气浪从巷口吹进来,它蕴含着狂热的怒意,银光闪闪的毛发编织成一根丝线,它像是无影的刀锋,割开了秘书的脑袋。

    葛洛莉拿起秘书的手机和头颅,完成人脸识别,朝着下一个刑场而去。

    她提着这份小礼物回到车里,爱莲娜当场就吓得脸色苍白。

    “妈呀!您干了什么呀!怎么还拎着脑袋回来啦!”

    葛洛莉:“他不听话,只能死无全尸。”

    在战团的集会中心,旁边除了市政厅以外,还有一个金甲虫监狱和金甲虫防务中心,这两处设施都是后来建立的,用来关押审讯罪犯。

    以前烈阳堡的犯人,要么按重罪犯标准就地枪决,要么得送到首府去接受检察院和裁判所的审判。

    金甲虫监狱和金甲虫防务中心则是神奇先生留在烈阳堡的“土特产”,是配合白鲨会建起来的“罪犯度假村”,其性质和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相似,又有些许不同。

    黑德兰关押的重罪犯,那当真是要在黑德兰里贡献一生,肉体元质当薪柴,配合青金一起抓捕其他党羽逃犯。

    说起金甲虫的功能,它要么是用来讹诈白鲨会,把罪犯当人质,向各地战帮讨要好处.要么就是用来包庇罪犯保护罪犯,免得这些能搞钱的贵人受到其他武装的伤害。

    很不幸的是,我们的猴哥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马脸猴这个偷车贼被民兵抓住,移交给战团之后,关进了金甲虫监狱。

    与他的好兄弟不一样,长臂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被贪欲控制了大脑,最后丢了小命。

    马脸猴要金盆洗手,干完最后一单就退隐江湖,结果回到丽蓝大道,盯上福亚尼尼的轿车,恰好和刚刚撤军的各个战团队伍撞了个满怀。

    这个偷车贼就这么阴差阳错送来了金甲虫防务中心,他被倒吊起来,挂在防务中心前厅的吊扇上,满脸都是血,已经打了两天两夜,快要被这些战团士兵打死了。

    金甲虫的管理者是神奇先生战团里的一个副官,是个弯弯人,名字叫陈守宫。

    守宫长官身边还有两号刑讯逼供的狠人,在烈阳堡的代号是金阁与银阁。

    太阳照到金甲虫防务中心的门槛前,也唤醒了苦不堪言的马脸猴,这黑人小伙精神起来,疼得发出几声粗喘,口鼻里的血堵住了呼吸道,他差些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一桶凉水浇到马脸猴的脸上,那膀大腰圆的金阁走过来,身上的战团军装威风凛凛,肌肉几乎要挤出衬衫来。

    “嘻嘻嘻嘻!~小黑鬼!你就招了吧!”

    再看银阁跟随在哥哥身后,捧着案件卷宗,细数马脸猴犯过的罪恶。

    “强奸民女!偷盗车辆!抢劫银行!在维斯布鲁克流窜作案!近日三十三起恶性犯罪事件,全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呀!两位长官!您在说什么呀!”马脸猴只能喊冤:“我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你们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偷车贼”

    再看金阁似乎是受了乔治·约书亚的教育,撅起屁股把裤子一脱,要变成刑讯逼供的绝强法器。

    “还敢狡辩?!小黑鬼!我说是你干的!那就是你干的!吔我法宝啦!”

第八章 为什么要奖励他呀?

    “妈妈,那颗太阳好像跟着咱们,为什么呀?”爱莲娜小妹扒在窗户边,透过玻璃的遮阳贴膜,看着天空中拳头大小的火球。

    “我也不知道。”葛洛莉接着开车,往一百多米之外的战团集会中心去,她从车辆的置物格里拿出墨镜,分给爱莲娜一副,要这个捡来的女儿好好保护视力,不要直勾勾的盯着阳光:“你以前没见过太阳吗?”

    爱莲娜不假思索的答道:“我不知道,我都不记得了,我就知道电视里,手机里有这么个东西,没想到有一天,它还能飞到烈阳堡来——它是不是喜欢你呀?你跑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葛洛莉向车窗一侧看去——

    ——烈日的运行轨迹似乎真的和爱莲娜说的那样。并不是它离地面太远,不是“月亮走,我也走”的那种错觉。麦德斯似乎一直跟着葛洛莉,走过了烈阳堡的大半个城区。

    “我不知道,不清楚。”

    爱莲娜追问道:“那就是薪王吗?葛洛莉妈妈,它会吃人,吃人的怪物也能成王吗?傲狠明德也认可它?”

    葛洛莉寻思着,应该是她身上有关于BOSS的元质在吸引着麦德斯,在化身烈阳的那一刻,麦德斯要丢下所有的绮念,忍受巨大的痛苦,褪去肉体凡胎,变成强电强磁环境中的一股纯粹灵体。或许他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只会寻找更多的薪柴来维持核反应。

    这个时候,麦德斯或许已经把战王当做了燃料,误以为这是一次添火的好机会,于是跟在葛洛莉身后。

    根据秘文书库的记载,有许多新生代的薪王单位,其中就有这样混沌无知的太阳,像是观测气球一样悬停在半空中,好似一盏盏明灯,又被科研人员称为“蜡烛薪王”,说的就是这些太阳的形态,他们要对抗地穴里的自然风,永远都固定在一点,如果没有其他生命的帮助,就停在原地不动了。

    像尤里卡火山城附近的薪王就完全不一样,那是典型的“季风薪王”,是跟着庞贝大海的洋流活动周而复始的绕行于天地之间,他们拥有巨大的能量,几乎每隔百年才有一次添火记录。

    在黄牛镇黑德兰监狱楼顶出发的薪王,又叫“巢薪王”,这些体态娇小的太阳还能逆转形态,重新回到人形,通过灼烧黑德兰的囚犯,吸收他们的灵能来添火。

    麦德斯使用的成王办法,就是“巢薪王”的形态,基础原理也很简单,获得一副打不烂杀不死的肉身,然后通过[肉食主义]来收集元质,获得足够的元质之后,用任何方法来点燃这些元质。

    巢薪王能够让他在添火周期恢复人形,麦德斯深信这种神力可以复活他的侍者,可是在成王的道路上,有太多艰险阻碍,因为[肉食主义]的特性,他几乎忘掉了自己的侍者叫什么名字,他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乘客了,他变成了一团灵体的聚合物。

    “妈?”爱莲娜看着走神的战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妈?伱在听吗?”

    葛洛莉回过神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爱莲娜:“好猫咪也喜欢薪王吗?喜欢吃人的妖怪?”

    薪王与其他三位王者并驾齐驱,都是好猫咪的帮手。

    但是傲狠明德从来都没有承认它的合法性,只承认它合理却不合法。

    这个合理,也仅仅是合它凶兽的理,并不合人类的理,薪王收集元质的方法大多简单粗暴,就麦德斯为代表典型,都是先吃了人肉,再去想如何变成太阳的事。

    可能你会问,要薪王吃别的东西可以吗?

    其实也可以,不过人类这个大族,作为灵能者来说,比起其他智慧生命,他们的种群的数量基础占比要高得多。

    就像是一条食物链里,智人占据的生态位太多太多了,薪王一嘴下去,能选择的食物实在太少太少,随便啃几口,都能啃到灵能天赋卓然拔群的人类身上。

    “喜不喜欢?”葛洛莉还真没问过BOSS这个问题,至少没有正面问过。

    BOSS也面对过这种质疑,它对人类的回答是——

    ——这是一条捷径,捷径往往代表着牺牲。虽然捷径就在那里,但我们不能给它插上路牌,告诉人们这里有捷径可走,这是非常危险的。

    “它认可,但是不喜欢。”葛洛莉只能这么回答:“阳光对地下世界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它意义非凡。”

    爱莲娜不懂其中的奥妙,于是接着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葛洛莉要爱莲娜算一笔账:“就生物学和环境改造相关的项目来说,我们需要阳光来养育身体,晒得到太阳的孩子会更加高大,更健壮,地区的医药部和农业部能省下这部分钙制品的生产力,转而投向其他领域,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

    “阳光能杀死细菌,能杀死维塔烙印,这一部分的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从生活的必需品,也变成了保健品,变成地区体育运动的补剂,孩子们不光能活着,还能健康的勇敢的活着,以前只能苟活,现在可以和灾兽争锋。”

    “烈日会烘烤城市的水脉,地下水道会随着日照产生明显的分界线,城市规划一目了然,能跟随太阳去建造房屋,规划不同的功能区,不像以前那样到处都是房子到处都是路。交通也会慢慢变好,从此分隔两地的亲人或爱人能够在几十分钟内横跨整个城市。”

    “太阳会在空腔里创造一个相对完整的水循环系统,水分被阳光烤干,水汽飞上半空,又在飞离本区域的时候遇见冷空气,重新变成雨水落下来,不再需要穹顶的冷凝水系统来人工降雨。这部分的电力,维护冷凝水系统的人力都可以去做别的事业。”

    “世界上最神奇的科研标准,是时间。”

    葛洛莉把车停好,在车上和艾琳娜说起这些秘文书库里学来的小知识。

    “我们搞清楚毫秒和微秒,控制了这些时间,让机器理解时间的意义,在这些时间单位里控制开关,印刷电路制造元件,就来到了电力和原子能的黄金时代。”

    “我们搞清楚皮秒和阿秒,控制了这些时间,让机器理解它们的含义,就可以掌握巨大的力量,能让植物脱离阳光而活,可是现在还不行。”

    “太阳依然是无比珍贵的东西,烈阳堡拥有了它,就拥有了未来。”

    “原本这座城市是罪犯的流放地,一个个恶魔逃到这里成家立业,组成村庄和聚落。”

    “由于它是库尔波金矿的水路要道,它变成了一个物产贫瘠的港口,靠着关税过路费活着,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需要依靠市政厅的采购意向,来决定自己吃什么,穿什么。”

    “太阳可以改变这一切,可以让它重新开始。”

    葛洛莉如此说着——

    “——这是好猫咪说的捷径,靠的是一位意志强大的薪王,在人类的善恶二元观念里,这些薪王是绝对邪恶的吃人妖魔,可是当他们踏上这条求道之路时,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如果不把他们点燃送上天,死在他们嘴里的人们,都要变成白白牺牲的枉死鬼。”

    “傲狠明德从不推崇这种成王的办法,这本来就不是它希望看见的,也不是它创造出来的概念——如果搞得人尽皆知,还要当做英雄传说来歌颂这些薪王,世上恐怕没有弱者的藏身之处,都要当成柴,送去薪王嘴里吃掉了。”

    “太阳啊,太阳!”

    “它是多么美丽而强大的存在,可以把凡身造的罪孽全都烧净,用几千条人命来创造,几百个灵能者来维护,它就能持续的,温柔的照顾一座百万人口级的城市——放在古代的地下城里,这就是一个国家的永恒财富。”

    爱莲娜若有所思,再也不去看那颗耀眼的火球,反而回过头来盯着葛洛莉。

    “妈您的兄弟,也就是枪匠,他也变成太阳了吗?”

    葛洛莉一时半会没听懂,还以为爱莲娜在说胡话:“枪匠不是薪王.”

    爱莲娜知道枪匠的故事,这个名字虽然年轻,但是他比其他VIP要更耀眼,更具传奇色彩。

    “他好像一颗陨石,冲进地下世界,一下子就不见了,留下一道痕迹,然后就没有啦。”

    小姑娘嘀咕着,皱着一对小眉毛。

    “他也让人们变得强壮,他总是在送人东西,却没有索取什么——太阳不也是这样吗?”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爱莲娜立刻抿嘴紧张起来。

    “妈,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我不是刻意提你们家的伤心事.我.”

    葛洛莉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厚实的棉布手套搭上爱莲娜的头发,拂过那一层染色剂塑造的红发,露出其中褐色的发根来。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爱莲娜,你知道我们兄妹几个,都是中国人,对吗?”

    爱莲娜:“我懂的!我知道!瓦尔哈拉宫的训导员教过我!他说过这个事儿,不然我怎么会说中文呢!”

    葛洛莉:“中国有很多古话,透着一种顽固不化的倔强。”

    “有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有说义在甘心杀自身,人情天理此为真。”

    “有说二者不可兼得,舍身而取义者也。”

    “有说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你的训导员教过这些吗?”

    爱莲娜摇了摇头,不清楚,不理解。

    葛洛莉讲起雪明的故事时,又回到了那个角色里,有时候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戴着哪一张面具——B·Side的能力不光是改头换面,连身体的激素和思维模式都换了一套,这让她感到无所适从,旁人口中的那个江雪明也变得陌生起来。

    这种情况文不才曾经现身说法,向流星讲过这个事,有些事情你不去做,不去听别人说几句,就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牛逼——武松当年打死老虎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或许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有这个能耐。

    葛洛莉怔怔的说道:“我一直都觉得,那只是我的本分,是我应该做的,枪匠这个名字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你的本分?”爱莲娜连忙应:“我问的是枪匠喔,按辈分应该是我舅舅吧?”

    葛洛莉:“哦!哦哦哦,对我一下子脑子梗住了,没转过弯来。”

    爱莲娜接着说:“妈,你的兄弟死了,你就一点都不伤心么?”

    葛洛莉没办法代入,她就是枪匠本人,这事情似乎谈不下去。

    “就说到这儿吧,小丫头。我要去事务所,你跟过来吗?可能会有危险,我怕我护不住你。”

    爱莲娜立刻缩进座椅里,那可是堂堂战王,连战王都说护不住她了,她没必要去找这个死。

    “不了不了不了!~我就不去了!”

    葛洛莉想了想,最终还是与爱莲娜把话说清楚。

    “你觉得枪匠是英雄吗?”

    爱莲娜怕战王伤心,于是应付了一句:“是的吧算的吧.”

    这丫头一直生活在弱肉强食的烈阳堡,她的所有观念都是白鲨会灌输给她的,其中又有乔治·约书亚的价值观。

    死掉的英雄根本就不是英雄,失败等同于最大的邪恶,历史也是由胜利者来书写。

    这种观念深深扎根在烈阳堡的每一个人心里,影响了他们几代人,在短时间内很难扭转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烈阳堡本地的民兵和战团官兵会变成食人魔的原因,因为这里没有太阳,没有光明的参照物,失去了道德良俗的标准,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做事只论结果只谈利益,不说对错和善恶。

    哪怕他们读过六艺,也不明白经书上说的“只求自保,不要伤人”是什么意思。

    唯有后来的年轻人,像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才明白枪匠是怎样的一个人,无名氏是怎样的一群人。

    等到葛洛莉走了,爱莲娜去细细琢磨,才想明白这些事——

    ——她听闻无名氏这两千个日日夜夜,在癫狂蝶圣教肆虐的土地上奔波征伐,用暴力来对付暴力,似乎是一群山大王杀死另一群山大王的事。

    可是仔细想想,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改换山头,不是的!

    哪个山大王会不知死活的长线作战呢?这些无名氏难道不害怕半道崩殂暴死途中么?

    哪一场战斗是轻松简单的呢?敢说万无一失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的呢?

    哪一次攻坚,哪一回克敌,又可以拍着胸脯讲,一定能看见最终胜利呢?

    她只看见这三百多座城市回到了傲狠明德的怀抱。可是英雄们刚刚开始踏上这条路的时候,那是多么恐怖,多么艰深遥远的旅途呀她只知道故事里的英雄们总是可以获胜,他们因为获胜而伟大,可是在获胜之前呢?要如何克服面临失败的苦楚与恐惧呢?

    枪匠依然没有停下,他死在押运佩莱里尼·图昂的旅途里,为了保护学生们死掉的。

    战王也没有停下,无名氏的人们依然在四处奔波,白鲨会的征伐刚刚结束,他们为维克托办完婚礼就天各一方。

    爱莲娜终于想清楚葛洛莉讲的“阶级姐妹”是什么意思了——这事情和钱没关系,和她们兜里的财富,和她们目前的社会地位无关。

    无名无姓的人们挺身而出,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有万万千千个兄弟姐妹依然在受苦喊冤,这些无名氏就会快马加鞭的赶过去,无论结果如何,也不会患得患失,更不会贪生畏死。

    “妈不行呀我得去看一眼我妈.”

    爱莲娜关心则乱,她从车里冲出来,往集会中心去。

    到了集会中心,前台的小姐姐也没看见战王,爱莲娜寻不到,于是往隔壁的金甲虫防务中心观望。

    一眼便看见拿着染血绳索,挥动绳结当鞭子使的葛洛莉。

    “你要污他杀人放火强奸民女?”

    葛洛莉踩在金阁的脑袋上,一手拿住长绳,那便是绑住马脸猴小哥的麻绳,它已经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你要这个偷车贼?担下这簿子上所有的罪?三十三项指控?!”

    葛洛莉怒目圆瞪,手一挥——

    ——那鞭子好似长了眼睛的恶毒蟒蛇,狠狠抽打在银阁光滑的屁股上,带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来。

    “他是齐天大圣吗?这兄弟会使分身术?从身上拔一撮毛就能喊出他猴子猴孙帮他犯案?!你们倒是说说看!他是怎么做到这个KPI的?三天?还是四天?三十三桩大案!”

    金阁的脑袋叫黑无垢踩着,一个劲的求饶。

    银阁是有气进没气出了,被战王踢裂了胸骨,趴在防务中心的综合理事柜台上。

    他们的副官领导则是一副柔弱无力的语气——

    ——陈守宫看上去面相和善,留着两瞥八字胡,上来劝阻道。

    “这位女士,我和(Han)你讲,你不要这样欺负我官兵兄弟,这样下去会很难搞哎!我可不是好好先生哦!有话好好说嘛,都可以商量的呀,不是这个小黑鬼做的也没关系啦.明天我去敬老院抓几个阿叔阿伯(bei),谈定安家费就好啦,搞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啦,你那么能打,到底哪个战帮的呀,来保人也要走流程呀,而且啊.”

    守宫副官多看了两眼战王手里的鞭子。

    “为什么你要奖励他呀?”

第⑨章 热身运动

    从金甲虫防务中心的营房冲出来数十位官兵,也没有穿甲配枪,白鲨会刚倒下,对他们来说节庆假日的好生活还没过完呢。

    陈守宫憋着一肚子火,只知道防务中心冲进来这么一号疯婆娘,逮住他两位副手一顿毒打,似乎要为这小黑鬼喊冤,一时半会畏惧那婆娘的暴力,言语之间软了三分,都变成客客气气的斡旋。

    此时此刻,从营房里赶过来的兄弟们撑起场面,守宫副官硬气不少,立刻抓来警棍,抽打台面厉声喝道——

    “——擅闯金甲虫防务中心,意图包庇罪犯喔!还敢袭击战团官兵?你没有好下场的!这位嫌犯!我劝你快快束手就擒低头认错!我和你讲吼,现在还来得及,等到副团收到消息,他老人家铁面无私,交多少钱都保不住你这身细皮嫩肉了!”

    战团弟兄们见了葛洛莉,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轻松神色,前几日白键民兵还送来几位瓦尔哈拉宫的佳丽,是乔治·约书亚后宫之中的重罪犯,到了金甲虫监狱里,那都成了兄弟们的团宠——这些妓女也明白,不过是委身于另一位战团的高官,再求一段富贵姻缘。战团的兵员肯定不会为难她们。

    神奇先生们也见识过丽莎·克劳萨这样的授血单位,是乔治·约书亚养大的母老虎,没想到白鲨会都倒台了,这些婆娘还敢跑到战团的集会所来搞事。

    可是这一回,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只听空气中传来飒飒怪响,防务中心的大门无风自动,好似被看不见的妖灵鬼怪关上了,两侧的窗户也是如此,跟着诡谲的阴风一道落下。

    爱莲娜刚想进门,就被一股莫名大力推了出来。

    大堂之内,葛洛莉依然踩着金阁的脑袋,和众多战团的兵员叫阵。

    “我就这么一个问题,你们答不出来?”

    她指着案件卷宗上的血债,又指向一侧脑袋肿成猪头的猴哥。

    “这三十三项重罪指控,这些案件,是他一个人在四天之内连续犯下的?天底下有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要说这个犯案效率,放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那也是劳伦斯·麦迪逊垂涎欲滴的人中龙凤,早该去癫狂蝶圣教发光发热了。绝不可能栽在战团的普通士兵手上,再怎么说也得好几位灵能者配合青金一起联合抓捕。

    答案只有一个,就和曾经黄牛镇的民兵斗牛士一样,这些战团的官兵要拿猴哥的脑袋领功劳,要杀良冒功。

    无名氏和其他战团来剿灭白鲨会,有许多细节可抓,可许多利益可谈。

    参与了湾区作战的一线官兵能拿到头功,在战争状态下维持城区秩序的民兵,能拿到二等功,再次一等,就是那些断绝战帮支援路线的群众。

    由于各方各面的原因,神奇先生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被癫狂蝶圣教打成了断脊之犬,这一回湾区的战斗,他们要从工业园出发,越过冗长复杂的城区道路,再想分一杯羹,已经来不及了。

    结算战功之前,战团的领袖们得想想办法,把胜利的果实捞到自己的篮子里。

    关于朱瑟伯格对古兰德的安排,是在争夺乔治·约书亚的遗产归属权。

    关于猴哥头上强加来的三十三项指控,就是看中他丽蓝大道战帮喽啰的身份,曾经为托德总管办事,要拿他的人头来顶罪换功劳。

    此时此刻,战团的弟兄们大多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没有人去接葛洛莉的话茬。

    对他们而言,挂上吊扇的罪犯不再是什么人,马脸猴就应该是一块肉,要产生最大的价值,变成他们兜里的薪水,变成一颗圆滚滚的,金灿灿的勋章。

    陈守宫这位副官也没有想到,战王居然还留在烈阳堡——

    ——他大声叫嚣着,摆出一副嚣张嘴脸恶毒面目。

    “你要为食人魔喊冤!你也是食人魔?!”

    “你是乔治·约书亚的残党?要来救这头十恶不赦的畜牲?”

    “他妈的,做小姐的也讲兄弟情义喔?兄弟们!逮住她!要活的!”

    陈守宫呼喝着,恶狠狠的想着——

    ——这婆娘不是白键“礼品单”上的货物,要是落到他的手里,说不定他也能把乔治·约书亚的女人丢上床,尝尝白鲨会长品过的美味!

    宽阔的大厅一下子变得拥挤,爱莲娜趴在厅堂外的窗户边,往厅堂里窥探,就看见十来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冲着她刚认的“母亲”奔跑过来。

    她不由自主的咬牙捂嘴,瞪大双眼,吓得小脸苍白。

    “呀!”

    战王没有枪,这可怎么办?她把枪留给我了!

    可是下一秒,就见到葛洛莉一脚踢去金阁肚腹,这汉子横滚出去好似保龄球,打翻了前队人马,而后来赶上的兵员愣了那么一下,马上补位向“嫌犯”逼近。

    当头来的一位好汉腆着将军肚,拦住左右两侧的同伴,要争来首功。

    他迈着沉重的大步,脖颈处堆砌出三层下巴,那砂锅大的拳头挥过来,要把这碍事的婆娘打晕过去,抓给守宫副官当玩具呀!

    葛洛莉没有避让,也没有呼唤魂威,顺遂这头领的冲锋态势往前递拳,那一刻似乎时间都变慢了。

    这两股作用力完全相反的冲击,尽数打在这肥胖官兵的面门,把鼻梁骨都打进嘴巴里,拳击结结实实的命中之后,战王突然往下的臂膀牵引,使得这兵员的颅脑歪斜侧身倒下,口鼻冒出来的血浆溅了一地,立刻获得健康的睡眠。

    后边左右跟上的官兵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兄弟们推搡着继续往前走——

    ——战王的拳头上还沾着血,不假思索的冲进人群,开始比划拳脚层面的野蛮搏斗。

    陈守宫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站在理事柜台上,望见人群里灵动的身影,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眼熟。

    战王的步态不疾不徐,避开搂抱拿住腕口,踢打膝盖踩断腿骨。矮身摇闪同时又接下身后来的砸拳偷袭,拿捏敌人的手掌往身前的小伙子脸上带。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常年混迹于街头,在人群中以一敌众就和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只见后来的兵员加速并步踩踏桌椅飞踢而来,叫战王拦腰抱住当成武器,那脑袋瓜在人群里扫出一片哀嚎声,是转了足足五圈,又丢了回去。

    再看她边打边跑,往理事柜台另一侧的检验科走,地势越来越高,有向二楼接引的梯道,三位战团的勇士挥着拳头赶将上去,战王已经上了楼梯,借着高度优势使出快如闪电的踢击。

    这三位好兄弟的脸上都多了黑漆漆的鞋印,是口吐鲜血牙齿断裂倒着跌进人群里。

    再到二楼转角,只见这婆娘好似灵动的燕子,绕着两根房柱来回穿梭,跟在后边的追兵走近了,就叫那两条粗壮的大腿,带着绕柱而行势大力沉的抽打,踢得人仰马翻滚回一楼。

    到了狭窄的廊道,兵员们有了配合,从另一侧围堵过来。人群中站出来一位营房里的少年英雄,似乎是兵员里的小头领,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抹着鼻子发出怪叫,对战王作言语挑衅。

    “女人!你很能打嘛!我钟意你呀!”

    话音未落,战王没去搭理身后的追兵,见这小头领作恰恰跳步,似乎步子灵活身法不错。

    她像是一架贴地俯冲的轰炸机,足跟咬紧了地毯,猛然启动时廊道的毛毯跟着往后飘飞,拦住了身后的敌人,只这一两个呼吸的空挡——她猛的擒住这小头领的腰腹,近身的一瞬间几乎将这孩子的胃液都撞出来了。

    巨大的冲击力撞开一条道路,像一把凿子,她在人群里裹挟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路往前。到了楼梯旁边的男厕所门口才刹车停下,却没有完全停下攻击态势。

    她绕行背后搂腰板桥,狠厉的背摔差些挤断这小头领的脖子!摔得这年轻人眼冒金星,两腿跟着倒挂在男厕的门把上,胸腹和腿骨咔嚓一声发生错位挫伤。

    轰隆一声,理事柜台的小妹只觉得头顶的天花板传出沉闷强音,从二楼落下些灰尘来。

    葛洛莉坐着楼梯扶手一路滑回一楼,只见最初那位战意澎湃的“相扑选手”从晕眩的状态中醒觉,满脸横肉面露凶光,张开强壮的两臂要开始第二回合的决斗了。

    战王蜷缩上身,像是雀尾螳螂虾,两臂结实的肌肉紧紧收缩于胸前——

    ——相扑选手抓住桌椅猛砸过去。

    葛洛莉矮身避过,沉重的桌子砸在梯道的扶手上,溅出石粉和木渣。

    相扑选手气得脸色发红,再抓来一块公章和钢笔投射出去,能听见投掷物高速运动时发出的啸响。

    葛洛莉又是下潜躲闪同时逼近,那章子砸在瓷砖地板上,剐蹭出一道鲜红的油泥!

    终于来到敌人面前,相扑选手挥掌抓向葛洛莉,变了出招手法,这死胖子的速度非常快,似乎是灵活了不少。

    可是战王更快,她像蝴蝶一样飞舞,像蜜蜂一样进攻。

    一拳不中,相扑选手只觉得腰间受了针刺的叮咬,忍痛咬牙换手继续进攻。

    一拳又不中,他终于看清葛洛莉潜闪的姿态,那是怎样的肢体柔韧度,才能做到低趴躲避的同时挥出如此恐怖的拳头,做出质量极高的确认反击

    他的侧腰被战王轰上两炮,下肢也开始发抖,接着挥拳——

    ——结果似乎和第一回合差不多!

    那佝身突然发力的拳头,带着他的身体一起往下倾斜,葛洛莉的迎击拳能够到他的脑袋,于是他的颈骨发出一声清脆的弹响,凹进嘴巴的鼻子往喉咙多送了几分,再次得到了婴儿般的睡眠。

    这好似棕熊一般的肥胖巨汉仰面倒下——

    ——陈守宫眼中惊恐万分,从理事柜台里找来手枪,不打算讲武德了。

    说时迟那时快,葛洛莉挥手掷出一物。

    再看陈守宫的肉掌被一条寒光闪闪的钢笔死死钉在理事柜台后方的墙壁上,刺进[邪恶克星]的英文注释泡沫字里。

    这条钢笔是葛洛莉从相扑选手那里借来的,还给他的副官了。

    陈守宫慌乱紧张,要身旁的前台小姐妹拿枪制敌!

    “开枪打她!打她呀!”

    小姑娘常年在办公室混吃等死,哪里有什么战斗意志,光是葛洛莉一个眼神,她就吓得两腿发软,听副官的命令矮身去拿枪械,手指头却抖个不停。

    爱莲娜急了,拿出枪来,想保护母亲。

    没等身后的人追上,葛洛莉对理事柜台的小姑娘大声喝道:“看!”

    她一手指着大门,一手高高抬起,握住桌腿。

    小姑娘听见雷霆一样的怒吼,一瞬间懵了,像是中了魔咒。

    葛洛莉向爱莲娜所在的窗户指去,要窗外的女儿稍安勿躁,不要开枪还击。

    “有帅哥哎!汤姆·克鲁斯在看你喔!”

    小姑娘感觉脑袋都不受控制,往葛洛莉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把结实的额头抬起来。

    下一秒,她就感觉天旋地转,被桌腿砸得眼冒金星,身子一歪坐回了理事柜台的椅子上。

    “干李良(你娘)哦!!!”陈守宫骂道。

    从二楼翻下一个瘸腿少年,正是刚才受了背摔折磨的小头领,他似乎不服气,要在战友面前找回面子,捂着脖子,一瘸一拐的从二楼跳下,对同伴吼叫道。

    “我来!交给我就行了!”

    葛洛莉没打算搭理这小朋友,往陈守宫的方向去。

    没跑出几步,她只觉得后脑一疼——

    ——有一只灵体手臂死死攥住了她的辫子,正是这小头领的灵能作祟。

    她两手攥住头发原地绕了一圈,要面对敌人,可这小头领的身法很棒,跟着这股灵体旋转的缠丝劲,像是斗牛一般控制着灵丝,要维持身体和肉身的微妙平衡,要继续用灵体来牵制嫌犯。

    葛洛莉踢碎了木桌,木头的裂片好似飞镖一样,小头领不慌不忙抬臂掩面,无视了这些绵软无力的投射物。

    可是他的视线刚刚离开敌人,这婆娘像鬼魅一样,在灵丝团块的控制下,她居然横移出四五米,到了书架旁的文员办公区。

    铅笔在她手里变成了锋利的梭镖,扎进这年轻人的胳膊里,扎进肚腹的软肉,扎在大腿上,几乎要把他变成刺猬。

    他终于吃痛松手,还想作怪。

    “够了!够了!够了!有胆子和我正面打一场呀!”

    可是等到这年轻人看清葛洛莉手中的物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战王比划着手里的裁纸刀,还有四盒刀片,从橙黄色的包装里取出四十多支刀片时,这小子立刻闭上了嘴。

    一旁的好兄弟们没打算善罢甘休,要接着向敌人冲锋,从两侧拥挤的楼梯往大厅中央去。

    一时间银光闪烁,葛洛莉捏着刀片左右开弓,要芬芳幻梦帮忙装填“弹药”,薄如蝉翼的碳钢刀片就像扑克纸牌,打着旋飞转出去,几乎在短短数秒之间,划烂了营房兄弟们的裤腰带,割开他们的军服。

    人们跑到半路上,就发现自己的裤子往下坠,都是面红耳赤惊慌失措的模样,或被旁侧衣衫凌乱的好哥们拉住躯干失衡绊倒。

    再看相扑选手晃晃悠悠的爬起,拄着桌椅佝身站起了,对身前的敌人发出怒吼。

    吼叫声还没喊完,葛洛莉头也不回,抬起臂膀送去一拳——胖哥哥两眼一翻,又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陈守宫终于把钢笔拔了出来。

    “靠北!疼死了啦!”

    他缓过来一口气,想去拿枪——

    ——连续飞射而来的四根钢笔,把他两只手掌钉了回去。

    葛洛莉跳上理事柜台,走到守宫副官面前,歪着脑袋,用浮夸张扬的口吻问道。

    “这下糗大啦?超逊的喔!?”

第十章 大烟花

    十分钟之后。

    “您就坐这儿,别动!千万别动”

    陈守宫副官跪倒在地,他再怎么愚蠢,也想明白了葛洛莉的真实身份——这女人能争善斗,对付官兵没有下杀手,算是留了一份情面。是战王本尊呀!

    于是他将葛洛莉请到会议室去,两腿一软,是跪着爬了一路,从热水房亲自打水泡茶,回到综合理事柜台,看见茫然失措的小爱莲娜,守宫副官依然不敢起来,用膝盖和小丫头打完招呼,客套几句,问清楚来龙去脉,连忙把这战王的“女儿”也接进会议室。

    葛洛莉内心纳闷,占了人家的会议室还怪不好意思的——

    ——以往去战团的集会中心,要么是打打杀杀,要么是操练枪棒,哪里有请客喝茶的事情?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副官先是喊营房里数十位官兵出来挨揍。见势不妙终于服软,就这么跪了一路,开始讲道理了。

    葛洛莉知道“先礼后兵”的意思,可是“先兵后礼”算个什么事?

    她揍完这群年轻兵员,那伤势重一些的要去接骨,伤势轻一些的也得推拿——要问清他们的罪过,要拿证据来定罪,这一时半会还真的讲不清道不明,得好好和守宫副官谈谈。

    这个时候,陈守宫从会议室大门爬进来,身后跟着金阁银阁两位副手。

    这三人都是跪倒在地,用膝盖走路,凑到战王身边。

    守宫副官抱着茶具,金阁托举水壶,银阁拿着卷宗,三人似乎是有话说,满脸尴尬的讪笑,却不敢主动开口,要战王阁下先问罪,他们才好接这个话茬。

    葛洛莉向爱莲娜拍拍手——

    “——帮个忙,把车上的东西带过来。”

    爱莲娜还没反应过来呢,脑子里都是娘亲暴打战团的一幅幅画面,她被那矫健的身姿和暴力的手段迷了心,灵魂也飘去远方了。

    “东西?什么东西?”

    葛洛莉:“手机,手机啊!还有脑袋!手指头!”

    “哦哦哦!哦!”爱莲娜这才回过神,往外一路小跑。

    等“女儿”跑远了,葛洛莉哭笑不得的看着跪在地毯上的三位战团官兵:“你们跪着干嘛?”

    陈守宫立刻应道:“这是对BOSS的尊敬!您是傲狠明德的钦差!见到您就如同见到BOSS!我们几个绝对不敢怠慢!”

    战王接走了金阁手里的茶具,把会议桌旁的椅子踢开,踢出来三个座位。

    “坐下和我谈,把手放在桌面上。”

    “得令!”陈守宫震声喝道:“战王命令!西历二零三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于深渊铁道五十四区辖下烈阳堡自治州伊斯特工业园101号兵团集会所,金甲虫防务中心R201会议室讲话。”

    金阁精神一振,战王接了茶具,这代表他还有一条活路,连忙扶着副官站起,来到会议桌旁就坐。

    守宫副官接着走流程:“会议主持人:神奇先生战斗兵团攻坚队伍建设部二番组组长,陈靖雯团长委任我为金甲虫防务中心负责人。”

    “会议书记员:金阁。”

    “旁听:银阁。”

    讲完这一大串车轱辘话,葛洛莉听得头昏脑涨,给三位官兵分发茶具,想去拿茶壶。

    银阁和守宫副官变得惊慌失措,连忙喊停。

    “别别别!您就好好休息!休息呀!”守宫从银阁手中夺来茶壶,要主动斟茶送水——

    ——这副官的脑子很复杂,似乎是觉得,战王给他们座位,那是一种“礼仪”,是一种“认可”,再到斟茶这部分,还要战王亲自动手来伺候他们这些下属,那就是大大的不敬了。

    “啧”葛洛莉憋着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是她的短板了。

    要是张牙舞爪凶相毕露的敌人,她倒是心花怒放,只要敢亮血条,她一定服务到位。

    陈守宫给战王倒完茶,动作翩翩有礼,举止文雅近人,绝口不提刚才大厅发生的事情,笑呵呵的问道

    “战王阁下剿灭白鲨会战役,已经结束了(Liao),守宫斗胆代我副团和团长向战王阁下祝贺,愿幸运女神一直都能庇护勇者。”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战王阁下此时还在烈阳堡自治州逗留,又来到集会中心,是所为何事呀?”

    “当然了,当然了!当然.”

    陈守宫轻抚两掌,这是一个防御性动作,像是在给手背清理灰尘。就和两臂交叉,夹紧双腿,双臂互抱一样,想要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要回到正常的心态中来——这代表他紧张害怕。

    “战王阁下要是有秘密任务,不方便透露的话,我也不会问下去啦,是不是啊?”

    葛洛莉没有答话——

    ——陈守宫转进如风,立刻朝两位副手看去。

    金阁马上接了话茬:“呵呵.呵,是呀是呀。”

    银阁跟道:“是呀!”

    这套前戏做足了,守宫副官脸上的汗越来越多。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的内心活动非常丰富,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BOSS手底下打杀贪官污吏的绝对王牌。

    这女将军的兄弟刚刚死去,死在与永生者的斗争中。

    要说无名氏是什么神仙人物?

    如果把傲狠明德当做秦王,枪匠和葛洛莉就是它的“武安君”——

    ——这么点历史典故,守宫还是想得明白看得清楚的,是他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刚才营房里的兄弟们和战王过了几招,伤员们并无大碍,于是守宫心里高兴,看起来战王还没有丧失理智,也仅仅是与战团的官兵嬉笑打闹,并没有喊打喊杀的意思。

    于是他要言语请教,作开门见山的试探,可是战王阁下却完全没有答话的想法,这让守宫如坠冰窖,恐怕事情很大,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没权力去打听。

    但是守宫副官没想到的是

    葛洛莉根本就不懂官场上的这套礼节,她只是单纯在等爱莲娜,等女儿把证物带过来。

    这种鸡同鸭讲的对话变得非常尴尬,雪明是个日子人,要放到平时的社交礼仪,和车站系统里其他VIP聊天扯淡也是十分自由随性的,从没端着架子讲话的意思。

    “是副团的事情吗?”陈守宫试探性的问道。

    葛洛莉依然像个木头一样,她的灵魂早就飞到其他地方了。

    这个时候,她在想儿女的事,前几个小时,政儿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罗平安在狂扁小朋友,对她的几个儿子进行拳击教育,她看了非常感动,也想参与到这种亲子小游戏里来。

    “难道是团长的事?!”陈守宫慌了神,有点自乱阵脚:“团长的儿子,陈欢做的事情您都查到了?”

    葛洛莉没有讲话,两眼发直,她好奇的想着——普拉克先生说,有办法让她以男身的形态回到家庭里去,那究竟是什么办法呢?枪匠已经死了,江雪明这个人也要跟着消失,她变回男人之后,也要整容换脸吗?

    陈守宫继续问:“不是吧?不是吧战王阁下,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葛洛莉突然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她还是觉得不解气,小橘是三条军犬里最勇敢,最耿直的。乔治·约书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真是太便宜这人渣了。

    陈守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解释道:“这个事情和我没有关系的!我是无辜的呀!~战王阁下,你抓人杀贼,都要讲证据,要讲道理,我至多只是一个知情人,我可以做人证!”

    爱莲娜推开门,提着血淋淋的脑袋进来,金阁银阁当时吓得眼睛都凸出来了,见到副团秘书的头颅时,两位壮汉立刻变得胆小如鼠,身子抖如筛糠。

    这个时候,葛洛莉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哦!呃接着谈啊。”

    陈守宫不敢讲话。

    战王拿来秘书的脑袋,打开面容解锁,这时间一久,尸体的脸庞变得肿胀,两眼也有些充血。

    她就拿捏住头颅,一通挤压,去给尸体做按摩,把眼睛的污血都挤弄到别处,敏感的面部神经有了灵能干扰,也开始做出挤眉弄眼的奇怪表情,看得在场三位官兵魂惊胆颤。

    好不容易解开脸部识别的手机锁,葛洛莉和唠家常似的,与守宫副官说。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什么来着?”

    守宫提醒道:“他是副团的秘书,也是副团的侄子,叫冯博慎。”

    “哦。”葛洛莉恍然大悟,“都是一家人啊?”

    守宫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葛洛莉拍了拍秘书的天灵盖:“这个小冯啊,我把他杀了。”

    守宫:“嗯”

    葛洛莉:“你说副团是他的叔叔对吧?”

    守宫:“嗯”

    葛洛莉:“他和队伍里一个团练教官混在一起,他们为朱瑟伯格办事,把乔治·约书亚的赃物当私产,通过转卖旧货的方式,送到战团里来,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金阁立刻要接话,似乎是有线索,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守宫马上意识到致命的危机:“不知道!不清楚!完全没听说过!”

    葛洛莉也不想继续追问,看守宫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肯定是知道的,但没有参与——

    ——照着这姓氏排列过去,神奇先生的指挥官们都是一家人。陈守宫这位副官只配跟在副团身后吃屎,没那个资格去碰乔治·约书亚的遗产。

    “完全不知情是么?”葛洛莉接着问。

    陈守宫猛点头,另一只手按住金阁的脑袋跟着一起点头。

    “不清楚!完全不知情!”

    葛洛莉紧接着说:“那麻烦你,把你副团长喊过来,我和他来谈。”

    “得令!”守宫立刻打开手机。

    葛洛莉连忙喊住:“等一下,你打电话过去。”

    守宫照做。葛洛莉:“开免提。”

    守宫依然照做。

    葛洛莉:“就和这位副团说,小冯的事情办好了,要副团来验收。”

    守宫反问道:“那团长的事情呢?”

    葛洛莉被这家人的复杂关系弯弯绕绕搞得头大——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你先和我谈谈你这个家族的基本情况吧?”

    守宫副官非常配合战王的工作。

    神奇先生战团的几位领袖,以陈靖雯团长为绝对核心,这位团长的老父亲和大哥都死在癫狂蝶圣教的屠刀之下,与朱瑟伯格一样,都是顺利过继了父亲和兄长的职位。

    副团名叫陈宇飞,是陈靖雯的堂弟,妻子名为冯燕,冯燕的大哥冯军有一个孩子,也就是战王杀死的攻坚队秘书冯博慎。

    这位秘书是通过姑姑的关系网络进入神奇先生,之前在五十四区首府的军校也算一表人才,是富家公子。与朱瑟伯格的两个女儿走得很近,是现代社会的门阀联姻。

    有关于乔治·约书亚的黑产转移相关操作,就是陈靖雯操持主办,陈宇飞协办,要这个小秘书来配合执行,最终撞在战王的枪口上——这是手机里的铁证。

    “那么.你呢?”葛洛莉问起陈守宫的姓:“你和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陈守宫连忙答道:“是远房亲戚。”

    葛洛莉:“多远?”

    陈守宫突然就骄傲起来:“我太爷生了五胎,到陈靖雯团长这一代,隔了五个家庭四代人的亲缘——按辈分讲,团长还要喊我一声小叔叔嗫!”

    葛洛莉:“啊这样?”

    “就是这样!”陈守宫无比笃定。

    葛洛莉;“托你帮忙办个事。”

    陈守宫拍着胸脯,立刻应道:“战王有令!使命必达!”

    葛洛莉:“去工业园望仙西路一百一十五号,那里有个花炮厂,买点劲大的礼花回来,最好是带火箭的,嗖嗖嗖会响的那种。”

    “哦!我知道啦!”陈守宫恍然大悟:“白鲨会覆灭,战王来慰问我们这些官兵!要放炮庆祝吼!好事呀!是好事呀!”

    “行了,你打电话吧。”葛洛莉如此说着,走向会议室的洗手间。

    陈守宫趁这个空档,连忙通知神奇先生的副团赶紧来接见战王。

    葛洛莉进了洗手间以后,把手上的血污都清理干净,和马桶一侧的猴哥说。

    “别着急,小兄弟,你的事情可能要晚一点。要往后排。”

    猴哥一直躲在厕所里,身上的伤势在白夫人制品的帮助下治得七七八八,脸上还有许多淤痕。

    “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什么都没干呀!战王!他们冤枉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葛洛莉擦干净手,不疾不徐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没杀人,没去抢银行,你没那个本事。但是.”

    说到这个“但是”,马脸猴就变得更委屈了。

    葛洛莉坦诚相告:“你偷车的事情是板上钉钉,该坐的牢跑不掉。”

    说完这些,葛洛莉捯饬干净双手,回到会议室里静候佳音——

    ——等了半个小时,副团长陈宇飞姗姗来迟。

    从花炮厂搜罗来的劲爆小火箭垒成两个大箩筐,都放在会议室旁侧。

    陈宇飞这位副团长看上去神采奕奕,两眼带着精光,提着礼品往会议室走,还不知道自己的侄子已经死了,朱瑟伯格也魂归西天了,只知道此战头功葛洛莉阁下亲自驾到,肯定得好好招待,若是能得到战王的允诺,战团可以光明正大的吞并白鲨会的资产,其中有许多利益可谈。

    他走到会议室外边,看见冯秘书的脑袋时大喊不好!迈着大步往前厅跑,想求得一条生路,内心极度恐慌,礼品袋子里价值不菲的窖藏好酒砸去地砖,碎了一地。

    他撞开战团左右围过来的好事弟兄,这些人都想仔细看看战王,刚才只顾着挨打,还没机会找偶像要签名。副团吓得脸色惨白,往大门外冲刺就撞倒一大片。

    等到这位“英勇无畏”的领袖跑到广场上,太阳直冲着他的眼睛,他捂着脸,心中有莫大悲凉,有无数苦楚,这些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残害忠良的重案要案一旦坐实,他一定不得好死。

    葛洛莉:“他跑什么?”

    陈守宫:“我不知道呀”

    葛洛莉:“他没犯错,跑什么呢?”

    陈守宫:“我不知道呀”

    葛洛莉:“他真的以为自己跑得掉?”

    陈守宫:“我不知道呀”

    这灵魂三问都讲完,葛洛莉往会议室外走,拿起一把小火箭,与门外的弟兄们吆喝着。

    “谁有摩托车?借我一用?”

    最开始和战王斗得有来有回的小头领立刻喊道:“我有我有!”

    葛洛莉拿走钥匙,跟到广场外面,眼看陈宇飞副团长要跑去停车场了,她骑上摩托追了出去。

    不过三百多米的距离,摩托车的前轮抬起,冲进停车场的小路,压上陈宇飞副团的背脊后心,把这惊弓之鸟骑在泊油路上狠狠的碾压。

    陈宇飞还想反抗,要往自己的座驾爬,葛洛莉抬腿踩裂了这贼人的双手双脚,听见惨叫声,她又回到了熟悉的节奏里,回到了舒适的环境中。

    她拽着这副团的身子,拴在摩托车上,一路拖回集会所前方的广场,拖出来一条血路。

    回到战团的徽记雕像面前,葛洛莉问——

    “——知道为什么杀你吗?”

    陈宇飞不说话,见识到傲狠明德的暴力以后,就已经死心,只是不肯认罪。在他看来,侄子冯秘书死了,他肯定逃不掉,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帮工。先不说朱瑟伯格和堂兄提的主意,除了乔治·约书亚跌倒之后的脏物黑产,此前还有累累血案,随便讲出来一桩他都得死。

    葛洛莉见这匪徒是顽固不化,拒不认罪,把小火箭绑上这残废之人的腰腹,找了个角度,将他架在战团集会所的台阶前。

    陈宇飞终于变了脸色:“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呀!我大哥不会放过你!我.”

    “就没有新一点的台词吗?”葛洛莉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好:“每次我到一个新的地方,到一座新的城市,只要碰见你这样欺软怕硬的混蛋,都会在临死前捅出这种狗屁不通的词。”

    她捂着嘴,故作惊讶忿恨的说。

    “哦!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我老爸不会放过你的!”

    “我干爹不会放过你的!~等死吧你!~”

    “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在和谁讲话?你知不知道,我上头已经没人了,只有一只猫!~”

    葛洛莉点上烟,把小火箭的引线都拢在一处。

    “你觉得你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嘛?陈宇飞副团长?比如我们岁月静好,我们都说,这是环境的错,这是社会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顺应时代,顺应潮流,顺应历史的规律去当食人魔?是这样么?来吧!还有什么歪理邪说?来,讲给我听?”

    “我”陈宇飞一时语塞。

    “你看看。”葛洛莉笑嘻嘻的说:“有时候你不逼自己一回,你都不知道自己多么像小丑,你原谅不了你自己呀。”

    “能死在天上,这是多少癫狂蝶的邪教徒都羡慕不来的死法呀?”

    这么说着,葛洛莉拍了拍陈宇飞的脸蛋。

    “上天咯!~”

    引信燃烧着,火焰冲向烟花纸筒。

    三十多束烟火带着这头食人魔直冲云霄,强劲的推力带动这七十来公斤的汉子飞到八十多米的高空,靠近薪王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被烤熟了。

    天空上炸开一团绚烂的球形火焰,紧接着是五光十色的火星子喷发出来,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粉色爱心。

    数之不尽的人体碎块掉回地面,葛洛莉用力鼓掌,与身后的兵团兄弟们问。

    “你们为什么都只是看着?”

    数十位官兵终于回过神来,跟着一起鼓掌。

    一时间掌声如雷,喝彩不断。

    陈守宫佝着腰,来到战王身边,小声问道:“是不是太残忍了?太过分了?他好歹是战团的领袖.这.这这这.战王阁下,您要其他战团的领袖如何看待这件事.”

    “你嘴里的这个[其他战团的领袖]都是何许人也?他们看见我也要做贼心虚落荒而逃?也想死在天上?”葛洛莉两眼一亮:“还有这种好事?你给我详细说说?你知道内情?还有高手?”

    陈守宫连忙闭上了嘴,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妥。

    “其实你说得有点道理”葛洛莉咂巴着嘴,看着满地尸块,总感觉这事儿办得不太漂亮:“守宫先生,是我粗心大意了,我不该这么做。”

    “呃”守宫还想说点什么:“我也觉得.至少要走个流程.走个”

    葛洛莉紧接着补充道:“这个装药量还不够,我得想办法多绑一点,最好能送到薪王嘴里,这些人渣要物尽其用,要飞得更高一些。”

    守宫立刻点头。

    “是是是是是是。”

第十一章 排好队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是五月十二日,就今年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的儿子借走了我的车,一辆道奇公羊。”

    “它不是县警民兵的车,车身有一个胖丁的贴画,是我老婆印上去的——我们一家子都很喜欢口袋妖怪。”

    这么说着,神奇先生战团的最高指挥官冷静的陈述事实。

    陈靖雯已经来到了会议室里,他要面对战王的问询,注意,仅仅是问询,不是正规的审讯。

    这位战团领袖非常明白,自己面对的是谁——那是傲狠明德钦定的魔王,她有杀人执照,不用走审判流程,处刑办法千奇百怪。

    在得知陈宇飞和冯博慎死亡的那一刻,陈靖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完全放弃抵抗,战王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葛洛莉本想着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准备把马脸猴的卷宗冤案留在最后,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三十三桩重罪要案不是空穴来风,每一张案件简报都是确有其事,都得找人背锅。

    在陈靖雯眼里,罪犯已经不是罪犯,民兵已经不是民兵,这些血淋淋的犯罪事实也变成了一种生意。可以在关键时刻变成讨要功劳的筹码。

    前文我们可以知道,克里奇耶娃能够通过篡改案件文书的方式,完成移花接木的操作,把犯罪事实完全改得面目全非,将自己的过失杀人变成一桩功劳。

    对于陈靖雯为首的陈氏家族来说,烈阳堡的土皇帝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土皇帝们犯下的滔天恶行,则是他们用来向交通署讨要剿贼经费的文件,包括这一回剿灭白鲨会,这三十三桩血案就变成了神奇先生的功劳,犯案时间和详细的过程,人证与物证都可以伪造。

    通过钱财利诱受害者家属,通过武力威逼,通过各方各面的施压,从最基础的民兵单位到社区群众,雇佣黑帮进行武力讹诈,战团新增的各个编制,包括古兰德·沃克斯带领的缉毒特别行动组,都是一整套臃肿的编制。

    这些暴力机关被陈氏家族控制着,为了更好的管理,原本亲如一家的战团兄弟,彼此要因为利益纠葛反目成仇,这是典型的封建时代帝王心术,只要团队内部依然存在派系斗争,就绝对无法推翻陈靖雯的统治。

    像米米尔温泉这种超过百万人口的大都会,也只有红石摇滚乐团一派民兵。

    陈靖雯为首的陈氏集团将一整台钢琴,分成了黑键、白键和琴线三个大组别,再让这三派围绕着烈阳堡的诸多地段进行无休止的撕咬角斗,民兵们执勤范围的交界地就是脏污纳垢进行灰色交易的绝佳场景。

    此时此刻,陈靖雯穿着闪蝶衣,安静的坐在葛洛莉面前。

    葛洛莉:“把你的战甲脱了。”

    只要不是身体畸形的怪物,保持着智人的稳定形体,几乎每一位战团的指挥官,都能拥有枪匠的礼物,这是傲狠明德对这些抗击癫狂蝶圣教的勇士的嘉奖。

    陈靖雯说:“我想体面.”

    葛洛莉捧着军团徽记,看着徽记背面的兵员基本资料。眼前这个战团领袖才五十来岁,却是满头白发,面容枯槁——似乎从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日每夜都在精神极度紧张,大脑活动异常频繁的环境中度过的。

    “那请你去换一身衣服。”葛洛莉接着说:“请。”

    陈靖雯站起身来,去营房卸甲,换了一身便服,过了十来分钟,回到会议室里时,没有闪蝶衣的保护,他脆弱的肉身开始战栗,开始不由自主的恐惧。

    葛洛莉给这位战团指挥官倒茶。

    “接着说,渴了就喝。”

    陈靖雯:“从哪里说起?”

    葛洛莉:“从你儿子说起。”

    此前陈守宫无意之间讲过这件事——

    ——陈靖雯唯一的儿子陈欢犯下一桩血案。最后栽赃到了以实玛·塔亚内科胡里·梵蒂斯(马脸猴的真名)头上。

    如果立刻杀死陈靖雯,这些案件就没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已经死去的人再也没有沉冤得雪的机会。

    所以葛洛莉得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要把两件事当做一件事来处理。

    “葛洛莉,我只有这一个儿子.”陈靖雯想要为家人谋求一条生路:“我的妻子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宝贝,然后死在维塔烙印的后遗症里,可不可以放过他?”

    葛洛莉立刻说:“你把事情讲清楚。”

    能感觉到战王的怒气值在蹭蹭往上涨,陈靖雯也不说废话,再也不作言语上的斡旋。

    “就从之前我讲的,五月十二日那一天开始。”

    “我把我的公车借给了小欢,他开着这台车去维斯布鲁克的二一一酒吧。”

    “这间酒吧为了纪念死于癫狂蝶圣教大屠杀里的战团将士而改名,原本叫销魂酒吧。”

    “还有很多的很多民兵和战团的官兵会到这里来聚会。”

    “那天晚上,小欢开着我的车去泡妞,一般来说,他们见了我的公车车牌,就知道车上的人身份不简单,无论是民兵还是战团的人,都应该清楚陈欢是谁的儿子。”

    “但是有个小姑娘不清楚,不明白这种潜规则。于是小欢闯祸了。”

    葛洛莉拿着纸笔记录,强调道:“说的清楚一点,详细一点。”

    陈靖雯只觉得口舌干涩,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根据小欢自己讲的,那个姑娘来自首府,是首府凤凰区的一个普通家庭,名字叫妮莎。”

    “在妮莎十六岁时,她考入了凤凰城的军校,毕业之后就向上级单位提出,要主动来烈阳堡做民兵,交通署的人事部把她调到琴线当电话总台接线员。”

    “五月十二号恰好是安息日,也是每周祭奠英灵的日子,这一天要禁酒,没多少客人。”

    “我儿子找不到女伴,就主动向妮莎搭讪。”

    “当时妮莎抱着枪神灵龛,是她亲手做的灵媒道具,要为死去的将士祈福,没有搭理我的儿子。”

    “于是小欢怀恨在心,没见过这么不讲礼貌的女人。”

    “整个烈阳堡的民兵系统和战团官兵,都得给陈家人面子,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一直如此。”

    “他说他一时冲动,喝了酒之后,回到车上,车辆保持怠速运转状态,就等那姑娘出门来。”

    说到此处,葛洛莉抬手喊停。

    “你的儿子在安息日,在一个禁酒的场合,主动要举行祭典仪式的祈福者陪他喝酒?”

    陈靖雯不想狡辩,他只想体面——

    “——是的,你可以这么写。”

    葛洛莉摊手:“请继续。”

    陈靖雯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内容很重要,他得继续为儿子辩护。

    “然后,在凌晨一点,妮莎从二一一酒吧的前门出来。”

    “我儿子开车跟上去,摇下车窗,和妮莎说明身份,展示车牌。”

    “他以为我这个父亲能庇护他,能保佑他,能让他获得一段爱情。”

    “但是妮莎依然拒绝了他。于是他恼羞成怒,开车撞伤了妮莎。”

    “我向您保证,小欢当时是激情犯罪,这不是有预谋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后果,他只是蠢,他不是坏”

    葛洛莉:“你接着说,别讲这些没用的废话。”

    陈靖雯点点头,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往下看,不敢去直视战王。

    “现场有十二个目击证人,除了两个胆子大的,其他人都跑了。”

    “这两个目击证人和小欢的说法是一致的,他们都看见妮莎被道奇公羊撞出去十来米。”

    “小欢下车以后对着妮莎进行殴打,没有喊医疗单位来救治。”

    “这个姑娘的腿骨骨裂,头骨有粉碎性骨折,脑袋撞到了马路的隔离带。”

    “小欢把她拽到了隔离带里,扒光了她的衣服,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他脱了妮莎的衣服,才看清这姑娘身上的伤势,酒也醒了一半。”

    “两个目击者要上来帮忙,被小欢驱离——因为他们知道这台车是谁的,也不敢多管闲事。”

    “小欢明白事情闹大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烧了衣服,准备毁尸灭迹。”

    葛洛莉:“妮莎还没死。”

    陈靖雯非常冷静,讲起这些事情时,情绪平静得可怕。

    “但是当时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我的儿子已经被恐惧支配,他临时起意,就在绿化带里刨开一个小小的土坑,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人埋下。”

    “等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妮莎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我也在责怪他,我打他,我说他不是人,我骂他是个小畜牲,我只觉得匪夷所思,明明是一瓶白夫人制品就能救回来的生命,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民兵?”

    “小欢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非常愤怒,也非常后悔。他要我帮忙解决这件事,要我代他赎罪。”

    葛洛莉:“你是怎么做的?”

    “我立刻找到了当时的监控,整个路段的所有监控,所有的交通电子眼记录。”陈靖雯如实告知:“我把任何一个有可能目击到这件事的知情人都调集起来问话。”

    “来往的车主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二一一酒吧经常会发生民兵械斗,他们知道这条路不安全。”

    “最后那十二个目击证人,我都主动上门,好生招待,做了承诺,用金钱和恐吓让他们闭嘴了。”

    “有两个主动靠近犯罪现场的目击证人,其中一个是游客,比较好说话,老家在三十二区普克力克堡,我委托当地的执政官,要给这位市民一些优厚的待遇,比如给他提一等社会保障金标准,让他拥有民兵的退养待遇。”

    “不过这件事和三十二区的执政官没有关系,我伪造了一份惩黑除恶的文件,送给了这位目击证人当做证据,这样他回到老家的时候,就能拿到应有的福利,三十二区的执政官并不知情,他只会知道,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还有一位远走五十四区烈阳堡的无名英雄,在地球的另一边击败了罪恶歹徒。”

    “另一位目击证人就比较难办,那是二一一酒吧的酒保。我找到这位酒保,了解他的家庭,他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弟,于是承诺让这个小弟进入民兵系统,会有一定程度的帮扶,至于帮扶的力度如何,得看以后实际如何操作。”

    “之后我把道奇公羊洗干净,毁灭所有的证据,要我的一位司机主动投案。在五月十二日当晚,是这位司机喝醉了酒,撞死了妮莎。由于证据不足,这案子就进入漫长的复审取证的无尽循环。”

    “我亲自登门,向妮莎的家人表示歉意,我要小欢主动去拥抱妮莎的父母,要他涕泪横流,要他下跪向妮莎的父母谢罪,然后给他们钱,给他们一千二百万——我调查过他们家,这个家庭一辈子都挣不到一百万。”

    “自始至终,我都和这对父母说,是我疏忽大意,招聘来的司机品格德行有问题,这才导致了这桩血案。”

    “我从头到尾都在包庇我的孩子,解决了受害人的家庭问题,然后是检察院和裁判所的事。”

    “我通过朱瑟伯格这条线找到了科鲁亚夫,科鲁亚夫的儿女在首府的检察院工作,能够联络到说的上话的人。具体的取证环节由首府裁判所的青金来调查,我知道一旦青金卫士来了,事情就完蛋了,所以必须提前堵住检察院的嘴。”

    “一切都打点好了,小欢犯的事情,就和其他案件一样,留在档案库里,直到您来剿灭白鲨会,终于能派上用场,我就吩咐金甲虫的管理人,去抓捕白鲨会的残党,然后把罪名安在这些罪犯身上,这样可以利益最大化。”

    “战王.我.我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我希望陈欢能活下来,哪怕是在牢房里呆一辈子”

    说到此处,陈靖雯越来越紧张。

    “我的妻子在临终之前疯疯癫癫的,她和我一起目睹了癫狂蝶圣教的屠杀,我们作为亲历者,在癫狂蝶圣教的屠刀下苟全性命,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过上了好日子——她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希望我能照顾好孩子.”

    讲到这里,葛洛莉抬手打断:“好了,可以了,不用说了,接下来我委托你做一些事。”

    陈靖雯点了点头,两眼无神,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窗外看——

    ——他从来没见过太阳,总是会被阳光引走注意力。

    四个小时之后,神奇先生的集会中心展开了一场烟火秀。

    起因是由陈靖雯先生发起的友好会晤——

    “——现在向主会场走来的,是首府检察院检验科中心,曾经处理二一一酒吧过失杀人案的证物收集,包括土壤化验,DNA采样等等工作的两位工作人员。”

    战王举着话筒,扬起手臂,把两位贵客请到金甲虫防务中心的台阶前。

    没等两位官员说话——

    “——这次友好会晤,都是陈靖雯团长的主意啊。我看看啊.”

    葛洛莉打开花名册,念出姓名。

    “哦!您二位是夫妻呀!都是犹太人?路上也不寂寞了!”

    这个时候,前来应约的男女依然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抬起了镰刀。

    男人笑呵呵的说道:“上一回这个事情不都结案了吗?我也相信陈靖雯团长的孩子心地善良,这个这个.这个小陈啊.”

    女人立刻提示道:“我们俩是看着小欢长大的,这个忙必须帮。”

    葛洛莉吆喝道:“来,朝东南方向,送两位上宾去雅座!”

    不等男女反应过来,从防务中心门内冲出金阁银阁两号壮汉,再有五六人跟来,把这裁判所的一对狗男女按上椅子五花大绑,有望仙路花炮厂四十八支火箭座椅加持。

    葛洛莉上前问清手机解锁方式,剁来两根指头,点燃引信。

    天上再次炸开一团永结同心的美好烟火,落下千片血肉淋漓的尸块。

    “下一位!~”葛洛莉吆喝着,只觉得这事儿办得还是不够利索,她自始至终没给麦德斯喂上几个菜,都是这花炮飞得不够高。

    陈靖雯连忙拨通下一个号码。

    “喂,是克劳德大法官吗?”

    电话另一头的人喜笑颜开,连忙说道:“啊!陈靖雯兄弟,我已经在路上了,还是小欢的事情吗?”

    陈靖雯:“呃是的,还要托您帮个忙。”

    克劳德大法官立刻应道:“是受害人家属又闹情绪了?哎呀哎呀哎呀”

    “都说退一步顺其自然嘛,是后来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要找您讨好处?我这就让他们继续研究研究,继续好好研究研究。”

    “我的意见他们不是知道了吗?您看这个事情闹的,靖雯兄弟,您是战团的领袖,要是这种丑事传出去,以后怎么展开工作?五十四区的和平稳定繁荣风貌呢?还要不要脸了?”

    “谁不知道您陈团长只有一个儿子啊,那陈欢以后也是人中龙凤,像这个妮莎,狗一样的东西——也配来绊您的腿?讹您的钱么?”

    “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会让后来负责这个案子的人特殊处理的嘛。”

    陈靖雯尴尬的应道:“哎哎.”

    等到这位克劳德大法官的车开进金甲虫的停车场,从宾利里走下来三位保安,跟在克劳德大法官身后,一路意气风发潇洒自然的往广场走。

    葛洛莉拿起话筒喊道:“四位贵宾雅座有请!~”

    克劳德大法官听过战王的声音——

    ——那吆喝声一响起来,他两腿发软,吓得脸色苍白,假发都掉了,露出那光秃秃的脑袋,连滚带爬的往停车场跑。

    于是和陈宇飞的经历一样,又一个被打断手脚的倒霉鬼出现了。

    又一团烟花在半空炸开,葛洛莉依然不满意。

    “今天麦德斯是没办法吃到几个硬菜了,真他妈见鬼。”

    她骂骂咧咧的,联络花炮厂的人赶紧找战团一起作学术交流,把火箭推进剂结合到烟花爆竹里去。

    四个小时之后,防务中心的大厅已经坐满了人。

    与这三十三桩案件有关的大部分人员,都被绑在椅子上听候战王的发落。

    葛洛莉和花炮厂的销售代表唠嗑,谈起技术上的难题。

    “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发射部,哪怕是钢管嘛!纸壳火药它推重比不够的,战王。”销售代表满脸难色:“要把人带到四百米五百米的高空,至少也得是一个火箭发动机,要不你联系一下涡喷发动机的厂子,我们没这个技术能力呀。我们就是个做花炮的,力大砖飞也只能飞个四十米五十米,能冲上八十米那都是走狗屎运。”

    “啧”葛洛莉抿着嘴,想看大烟花的心也渐渐凉了。

    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老熟人。

    伍德·普拉克搂着战王的肩膀——

    “——在想我的事?”

    会议室里,陈靖雯和陈欢这对父子被绑在一起,葛洛莉把他们留在最后。

    这两人不是授血单位,不是癫狂蝶的邪教徒,是另一种人类社会诞生的食人魔。

    陈靖雯依然在和儿子做心理辅导,错以为自己的坦白能得到战王的怜悯,儿子或许能活下来。

    可是这些罔顾事实践踏正义的滔天罪行,已经给他俩写完了死刑判决书。

    葛洛莉甚至懒得费口舌去骂他们两句,因为畜牲是听不懂人话的。

    陈靖雯如何珍重自家儿女的性命,却把别人家儿女的生命当做蝼蚁。

    陈氏家族和这些狗官互相帮扶,扭曲事实掩盖罪证,披着正义的皮做肮脏的事——那白鲨会的乔治·约书亚对比起来都像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葛洛莉不理解。

    普拉克先生从兜里掏出来两袋种子:“教农户种西瓜呀!”

    葛洛莉:“啊?”

    普拉克先生如实告知:“这个烈阳堡的水路要大改,太阳会把大部分水脉晒成洼地,这地方靠近北境——有了太阳以后,白天酷热晚上严寒。”

    这位VIP从种子袋里掏出两杯泥巴,里面有已经发芽的西瓜苗。

    “这种环境呀,种出来的西瓜含糖量高,果大皮薄,特别适合出口到阿杜利斯那边,能挣大钱。”

    葛洛莉:“啊?”

    普拉克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谈起致富经的时候头头是道。

    “我就从五十一区,还有以前的晨光县你知道吧,是农业大县,这些地方的绿石VIP都很牛逼,我委托他们跟我走一趟,来带烈阳堡的老农民,这些农户以前都是做水田的,得帮他们搞新的作物。”

    “BOSS一直都是这么安排的,你在前面杀,我在后面种。你杀多少,我就托别的人过来种多少,麦德斯的飞升程序,也是我和BOSS申请的,这地方没有太阳来照顾,它好不起来——这不一个礼拜过去了,我寻思你也杀的差不多了,就轮到我招呼伙伴们一起来收拾烂摊子。”

    葛洛莉:“哦”

    伍德·普拉克笑嘻嘻的说。

    “哎嘿,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除了放鞭炮炸东西以外呢,内政能力比较强,略懂一点,略懂一点。”

    葛洛莉跟着伍德先生一起出门去——

    ——她用手肘杵着伍德先生的咯吱窝。

    “我想放个大呲花,把人送上天,然后塞进麦德斯嘴里,射高大概四五百米就行,有办法吗?”

    伍德:“这个我在行呀!有好几种方案!”

    葛洛莉:“尽量人道一点的,环保一点的。”

    伍德:“挂上氢气球,带上烟花,送上去点爆。”

    葛洛莉:“呃,有没有快一点,劲爆一点的。”

    伍德:“塞进大炮里打出去。”

    葛洛莉:“太残忍了吧?”

    伍德:“你也觉得残忍?”

    葛洛莉:“没有没有没有.对受害者来讲,太残忍了,就这一下就没了,一下子几秒钟的事情,哪儿有慢慢折磨来的解恨?”

    伍德绘声绘色的形容道:“那就再残忍一点——你先把这些狗娘养的剁成两段,把下半身塞进去,上半身留下,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体送去薪王嘴里。再把剩下的塞到大炮里发射出去,原本两百斤的推重,现在只要一百了,再肥的胖哥哥,任他吃得满嘴猪油,你多切几份,多射几次不就行了。”

    葛洛莉两眼一亮,大炮的设计作图她在行呀。

    “还是你缺德!天才!”

第十二章 消失的伤痕

    “让我看看啊”

    伍德·普拉克拿起手机,进入社交网络,找到一条非常实用的建议:“有个朋友说,我们可以把两者结合起来,这样处决的效率更高。”

    葛洛莉凑到伍德先生身侧,看了看天才网友送来的处决办法。

    “用风筝把他们送上天?”

    伍德点了点头:“嗯,感谢这位咕嘟嘟噗噜噜先生提的建议,可以用几组风筝或者滑翔翼把这些罪犯送上去,战团的武器库里有充足的无人机。”

    葛洛莉把陈守宫喊来:“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了。”

    一时半会,守宫不知道这两位VIP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防务中心的大厅里有这么多人,全都要杀掉么?

    副官结结巴巴的,不敢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公事其实已经谈完了。

    葛洛莉还想谈点私事,有关于江雪明该如何回到家庭这件事,她实在是很好奇——

    ——可是这些犯人不会束手就擒,不会坐着等死。

    “你疯了!伍德·普拉克!你他妈疯了!”

    一位来自五十四区首府的官员,用强劲的灵能解开嘴巴里的布团,想要说点什么,要为自己找到一条活路。

    这是一位女士,是朱瑟伯格一系,来自首府政治局的一位议员,同时也是检察院的人。

    “我很清醒,这位女士。”伍德先生打开双臂,昂首挺胸,向诸位人质展示着勃颈处的闪蝶纹身:“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让我们认识一下?”

    女士没打算自报姓名,她的体态臃肿,皮肤呈小麦色,从五官来看是典型的欧洲人,有一头栗色的长发。

    “这是一场人道主义危机!你和这个疯婆娘在虐杀五十四区的正义之士!你这么做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普拉克应道:“不好意思,你说的是英文吗?为什么我每个单词都能听懂,把它们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我的名字叫米莉·博哈娜!你给我记好了!我是首府检察院的官员!”女士情绪激动,神情严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伍德·普拉克!你要越过审判流程直接杀死我们吗?像野蛮人一样,剁掉我们的手指头?割掉我们的头皮当功勋?”

    “她好像在做自我介绍?”伍德·普拉克转头对战王嬉皮笑脸的问道:“是这个意思么?她似乎在陈述自己的犯罪事实?”

    “你在毁灭一个个无辜的家庭!”米莉呐喊着,脸上肥嘟嘟的肉不断抖动着:“你要我们的孩子流离失所!你在杀人!你在蔑视法律和正义!”

    葛洛莉听明白了:“确实,她在作自我介绍。”

    “你们这两个恶魔!残杀孩童的刽子手!披着傲狠明德虎皮的两头狼!”米莉女士声嘶力竭的啸叫着:“我们只是在工作,完成自己的使命,我们明明没有任何错,难道你们来到烈阳堡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吗?是谁在为这个区域伸张正义?”

    “每个人都应该能看到这点,是谁给这个混乱又肮脏的地区带来了文明?”

    “是谁为这些蒙受冤屈的受害者提供法律的武器?是我们呀!”

    “五十四区的道德价值观从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才对!”

    “你们这群无名氏!特别是你这个躲在内阁的胆小鬼!你总是阴仄仄的在幕后搞些见不得人的卑鄙计划,一次次的挑战我们的底线”

    “米莉·博哈娜女士。”伍德·普拉克打断了这头母猪狗屁不通的长篇大论:“谁来审判你们?你认为应该由谁来审判你们?”

    米莉呆滞了那么一下子,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的内心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因为她本来就是检察院的人,是五十四区法典的化身,也是烈阳堡自治州的一分子,她从不觉得谁有权力来审判自己。

    “以九界第一区为出发点。”伍德·普拉克就程序正义的事情接着谈:“我们所在的每一寸领土,依然属于联合国为代表的人类文明,再广义一点的解释,我以哲学家基金会的名义告知你,你依然站在HK的土地上。”

    “不像你的父亲,你的上司,你的老师和你说的,他们或许和你这么说过,似乎你可以在这里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行使你的权力,包括在场的这些人,你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什么叫五十四区的道德价值观?这个辖区是准备建国了吗?终于攒够钱?凑齐了武装?想着上市的事情了?要搞一套独立于九界之外的至高宪法?”

    “你们这些吃着公粮还嫌不够,要往人民身上割肉吃的畜牲,究竟是多么不要脸,才能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些话来。”

    米莉依然想要争出个道理,她的语气变得软弱,但态度依然顽固——

    “——我们从来都没有犯罪!我们没有!”

    伍德:“但是你在包庇罪犯,利用罪犯,养育罪犯。”

    米莉:“这都是可以解释的!”

    伍德:“这都是无法解释的,你把BOSS交给你的神圣使命当生意。”

    米莉:“这不冲突!追求个人的幸福和造福人类两者并不冲突呀!”

    伍德:“你嘴上都是仁义道德,这铁证如山的事实都指向了哪里?米莉女士,你的枪瞄准了普通人,对陈靖雯的儿子却高抬贵手。那么其他的案件呢?其他的累累血债呢?当我们在屋子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已经晚了。”

    米莉:“不!这不对!你在这片荒土求生!你在这个野蛮的环境里,和谁来讲道理?!人们活着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如果”

    “我想和各位讲个事情,米莉女士提醒了我,不然恐怕各位贵宾都是死不瞑目,总会憋着一口怨气,变成灵灾就不好了。”伍德·普拉克先生神色凝重,脸上都是惋惜。

    他来到大厅中央,和在场的数十人谈起这件事,要战王一起过来。

    “这位年轻人已经不再年轻,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二十一岁到三十岁,都是在血肉泥泞和炮火声中度过的,可能你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们根本意识不到五十四区乃至整个地下世界的秩序,究竟是靠什么来维护的。”

    “万灵药是极好的东西,但它也有个坏处,接受治疗之后,似乎我们总是觉得,没有留下疤痕,那受过的伤害也不疼了——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看看她,如今她身上似乎找不到一条疤,就好像一个锦衣玉食的黄花大闺女,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

    伍德尴尬的笑着。

    “可是她已经三十岁了,谁看得出来呢?要从她来到九界开始算起,她打了八年的仗。而我作为车长,作为加拉哈德的老师,作为傲狠明德的智库,到底工作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这些伤痕消失了,但是不代表它们没有存在过。”

    “各位人类同胞,但凡你们还有一点人性,就好好的想一想,别把自己当畜牲,好好的想一想,人类这个大族为什么能活到今天,有胆量上天入地,有能力搬山填海。”

    “我们是一种群居动物,是一种具备社会性,懂得互帮互助的生物,早在一万多年前就有人类帮助同伴治疗大腿骨折的化石为证——这种行为甚至比文字、语言重要得多。”

    “我说无名氏这一家人牺牲了多少?才换来了各个地区的繁荣稳定,他们本来可以贪图享乐,可以拿着优渥的待遇继续去凡俗世界提前开始养老。再不济也能开个班挣点学费,随便找个学派或者元老院挂个职,有太多太多退路了,有太多太多选择,何必去闯龙潭虎穴?何必与维塔烙印斗到底呢?”

    “我们把历史中舍小家为大家的人当做英雄豪杰,我们把舍大家为小家的人当做狗贼贪官。”

    “我们是人呀我们是人。”

    伍德·普拉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这三四十人,似乎是动了真怒。

    “米莉,你到底是多么不要脸?才能理直气壮对战王说出这些话?你究竟是有多么自私?多么贪婪?才会对着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姐妹,骂她是恶魔,说她是残害你家庭的刽子手.说这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

    “什么是人道主义灾难?”

    “六年前的烈阳堡,就在这里,在战团的集会中心,癫狂蝶圣教的妖魔鬼怪把执法者的脑袋当球踢,在这个广场前发生的种种人间悲剧——这才是人道主义灾难!”

    “六年之后你们还能心安理得的包庇罪犯,俨然一副正义使者的嘴脸,似乎成了癫狂蝶圣教的继任者,和他们做一样的事——这才是人道主义灾难!”

    “每一个辛勤劳作的人们,每一个建设城市的人们,数不清的七十多万,接近八十万人——这芸芸众生全都活在这套恐怖的规则之下。”

    “你们讲自己没错,你们说这是一种政治智慧,这是笼统辞令。”

    伍德摇晃着手指头,同时摇头。

    “不不不,不,不对。”

    “工具和规则是使人幸福的,不是用来奴役人们的。”

    “解释权不应该是这样,有个很好的例子。”

    他掏出笔记本,与惶恐不安的人们讲起妮莎家里的事。

    “我手上有妮莎的遗书,这个姑娘被陈靖雯的儿子杀害了。这封遗书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是她来到烈阳堡之前留下的——她坚信幸运女神眷顾勇者。”

    “她这么说。”

    “烈阳堡的官兵将士都死了,他们会变成闪蝶,我和爸爸妈妈说好,要去这个地方当民兵。”

    “谁说女子不如男呢?葛洛莉姐姐是个很好的榜样。”

    “我存了四千两百多块钱,一千两百块钱给妈妈,两千块钱给爸爸。如果在宿舍能找到我的衣服,就和剩下的一千块一起,送到福利院去。那里有很多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

    “如果我死在烈阳堡,我能前往英灵殿,能和神奇先生的战友们在一起,说不定能找到心仪的男孩子。”

    “爸爸妈妈,不用为我担心,世界上有那么多危险的地方,总要有人去探索,那是VIP的工作。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会变成闪蝶。”

    伍德·普拉克合上笔记本,读完遗书,他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我们的BOSS似乎无法将祝福送到这里来,它的能力有限,在这片远离九界的大地,幸运女神不会眷顾勇士——这很现实。”

    “米莉女士,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把黑的说成白的,再怎样狡辩,也无法逃过制裁,你死定了,你们这群恶魔辜负了无数个妮莎。”

    “如果一定要问个死因?”

    伍德·普拉克的眼睛里透着魂威的火光。

    “只不过是无名氏砍下癫狂蝶圣教的脑袋,后来你们没机会和邪教徒谈生意,坐上餐桌穿西装打领带,就以为自己能吃到合法的人肉,把你们带回十年前,带回二十年前,那也是动荡年代里残害同胞的食人魔鬼,畜牲就是畜牲,宰杀畜牲需要的是检疫合格证,需要防止维塔烙印扩散出去的办法——不需要接受审判。”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想不明白吗?”

    一串风筝飞上了天,那是经过高温炙烤杀菌之后,几乎要融化的蛋白质和脂肪。

    麦德斯化身的火球吞下一个个黑点,阳光也变得更加炙热。

    伍德·普拉克抱着膝盖,翘着二郎腿坐在防务中心大门前,戴着墨镜看着这一切。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陈守宫和一干官兵干完了脏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愣愣的盯着普拉克先生。

    伍德招了招手:“你去营房收拾收拾,马上有青金过来查你,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准备后事。”

    “得令!”陈守宫非常自觉,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喽啰罪不至死,带上金阁银阁往营房去,准备对一对口供,面对青金的审查,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做假证,要是敢耍小聪明,估计死罪难逃。

    等到人们都走远,防务中心变得空荡荡的。

    葛洛莉坐到伍德先生身边,终于有机会谈起私事。

    “和这些人渣浪费什么口舌?我很少会和食人魔讲道理。”

    伍德:“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战王。”

    葛洛莉:“讲给自己听?”

    伍德:“总要说给孩子们听,说给自己听。”

    葛洛莉:“真复杂啊.”

    伍德:“总有人会站出来质疑你——可是你算个暴力机关,是BOSS的武器,这很奇怪不是么?”

    葛洛莉:“习惯了。”

    伍德:“总有人在抱怨这抱怨那,还有为食人魔抱不平的,我经常要去基层工作,见过很多很多这种人——他们说以前的主顾没了,脚踏实地的干活来钱太慢。你不把话讲清楚,会有很多麻烦。”

    葛洛莉:“那我只能说一声,辛苦您了。”要知道这部分的思想改造是最难的,对雪明来讲,对葛洛莉而言,杀死一个旧的事物很简单,可是要建立起新的,实在太麻烦。

    这六年的时间太短了,以伍德·普拉克为代表的交通署人员要奔波于各地,去完成各个城市的灾后重建工作,之前黑蛇与白蛇还参与了这些任务,她们曾经是罪犯,要不断的走访涉事人员的家庭,去抚慰这些家属的伤痛。

    伍德·普拉克的内政能力极强,给他一座没有癫狂蝶的城市,总能规划出一副相对完整的蓝图,结合环境看病下药,从头到脚来改造这座城市。

    “你的事业路线是我规划的,还满意吗?”伍德·普拉克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些难为情,能明显看出这位VIP是小心翼翼的。

    “别说谜语,我听不懂。”葛洛莉答道。

    伍德从兜里掏烟,交给战王一支。

    “本来你没有资格参与杰森·梅根的VIP试炼,是我和BOSS谈起这个事,我认为你的潜力很大。智库一直在关注你——但是庞大的能量,也代表极强的破坏性。”

    “当时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收获季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需要暴力来对抗地下世界龙盘虎踞的零号站台,于是我和智库一干人等决定重新给元老院做一套顶层设计。到了你这里,就包括枪匠的代号,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换句话说,是我在操纵你的人生。那时候我想向你坦白,但是我不敢,你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直接这么说出来,你一定对我怀恨在心。”

    “包括小七和我的婚姻吗?”葛洛莉接来烟,语气平淡的问道。

    伍德:“这个是意料之外,我没想到你们真的走到最后了,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最难控制的就是爱情。我从来没参与过这事儿,是BOSS给你们牵的红线,我没这个能力。”

    葛洛莉:“那都不算事儿,您可太见外了。”

    话虽然是这么讲,但是江雪明在生活中几乎感觉不到伍德·普拉克的存在。

    在无名氏的作战生涯里,大多数任务都是由BOSS直接颁布给战王和枪匠,她从来没有质疑过BOSS的决定,伍德·普拉克更像一个多疑的,谨慎到有些可怕的人。

    “这次我收回枪匠这个名字,直接杀死了你在无名氏的权柄。”伍德·普拉克说道:“你会记恨这件事吗?”

    “给我放假了?”葛洛莉问。

    伍德:“为了明年的秋收,去香巴拉追杀永生者,我必须这么做。你不愿意成为授血单位,很快就会变老,人一旦变老,衰老腐败的肉体元质就会开始影响精神。”

    除了这些原因,枪匠的死也削弱了战团与无名氏之间的紧密联系。伍德·普拉克这么做,是变相提升BOSS的影响力,让傲狠明德重新来到绝对核心的位置。

    包括枪匠的家族,江雪明的儿女们也不会恃宠而骄,得不到战团的特殊照顾——他们的父亲已经变成了一座坟墓,人性本质是逐利的——有句俗话叫就怕领导没爱好,说枪匠能够抵制诱惑,可是江白呢?江正阳呢?

    一旦枪匠倒下,那些有求于无名氏的宵小之辈会立刻失去兴趣,再也不想与癫狂蝶余孽眼里的死敌有什么关系。

    用奇妙的比喻来说,就像是听见有关亲朋好友的催债电话一样,是躲都躲不及,更别提登门拜访了。失了势的江家人反而能落得一个清净,不再卷入各个元老院复杂的纠葛斗争之中。

    这是并不是伍德·普拉克一个人做的决定,与BOSS和智库,还有诸多哲学家基金会的人员,考虑到枪匠的个人意愿,最终制定的复杂方针,表达在明面上的东西,也就是[Remix·再混音]。

    无名氏有唐宁和哈斯本管理,依然能保证它正常运转。

    这一家子从此能够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节奏里来,也是江雪明一直与BOSS讨论的,他希望自己能过完普通人的一生,包括孩子们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更多的选择,他们或许可以在真正的太阳下生活,不用在他的影子下活着。

    “你一点都不记恨我?”伍德·普拉克接着问。

    葛洛莉:“有一点。”

    伍德·普拉克:“哪一点?”

    葛洛莉:“小七说,结婚的时候,你红包封少了。”

    伍德:“啊?”

    葛洛莉:“富贵叔叔给了八千八,你只给了八千。”

    伍德气得七窍生烟:“这混蛋东西和我私底下商量!他给八千我也给八千的!他怎么能临时变卦呢!”

    葛洛莉笑嘻嘻的说道:“看来富贵叔叔比较调皮。”

    “哎!他妈的”伍德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葛洛莉在开玩笑,想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只是他内心有些愧疚——不说BOSS,就他所在的交通署,已经亏欠了无名氏太多太多。如果没有这些暴力机关,怎么踢开零号站台的大门,怎么把地狱变回人间。

    葛洛莉:“你还有事吧?”

    “都是小事。”伍德·普拉克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都是小事,我今天早上还在做农户的技术指导,晚上要去维斯布鲁克开会,讨论浮船坞和造船厂的事情,还得委托老可汗来标记航道。明天应该是处理旧厂区的作坊,要给家庭为单位的手工作坊搞个生产标准出来。”

    葛洛莉:“对,我在乌龙城寨外边,看到有很多小孩子帮家里做活,也有十四五岁的小弟弟在喷漆,这不行,你得告诉他们该怎么搞好防护,这样下去他们身体吃不消。”

    伍德·普拉克:“这是我擅长的,你放心。”

    葛洛莉又问了一遍:“真没事了?”

    “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我怕你有心魔。”伍德·普拉克打开天窗说亮话。

    葛洛莉笑呵呵的:“我能有什么心魔呀。哈哈哈”

    “香巴拉是最后一站了,我向你保证。”伍德·普拉克低声说道:“但是这一关会很难,跨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你们这些在政治局和交通署工作的,嘴里讲出来任何一句屁话我都不会信。哈哈哈哈哈!”葛洛莉开怀大笑:“早几年吧,你跟我说,只要揍完强尼,那以后就是海阔天空,后来又和我说,拿下亚欧大陆桥,就是海阔天空,再后来一路打到北境,又和我说把癫狂蝶圣教赶到无人区就是海阔天空,我寻思这是不是冥界摇滚音乐会又搞复刻活动了,Beyond开了多少次阴间演唱会,怎么总是同一首歌呢?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伍德终于绷不住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

    葛洛莉学着普拉克的样子,抱住膝盖自由随性的坐着。

    “你还是接着操纵我的人生吧。我觉着挺好的,你接着种田,我接着杀敌,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处理不来的敌人交给我,我处理不来的事情交给你,我相信BOSS的判断,世上没有什么魔鬼是杀不死的——这不是一两年的斗争,也不是十几年就能完成的事业。”

    “整个人类历史都围绕着土地,围绕着权力互相厮杀,都是吃人的历史,要时时刻刻警惕着,要时时刻刻准备着。”

    “你说你要陪我聊聊天,聊啥呀。伍德老师”

    葛洛莉挥了挥手,起身来准备走。

    “我和你谈弄死癫狂蝶的九种办法?你和我谈空气湿度影响生产条件的九种变数?倒不如和我讲讲巧克力牛奶的喝法吧?这个你也讲过了。说到底,我觉得你有事,你应该很忙,你要忙起来,让人们幸福的活着——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拼了命的作战。”

    “行吧.”伍德·普拉克一时有些茫然,看着战王越走越远。

    这个时候,爱莲娜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妈!妈呀!你去哪儿呀?”

    葛洛莉把这姑娘推了回来,一开始推不动,爱莲娜要和她对抗。

    后来战王搂住爱莲娜,抓着这小姑娘的胳膊,带回普拉克身边。

    “来!让这位先生操纵一回你的人生,改变一下你的命运。”

    爱莲娜愣了神:“啊?”

    与这个捡来的“女儿”做告别,葛洛莉回到车上。

    爱莲娜吆喝着:“枪!妈呀!你的枪!”

    FNX-45还在爱莲娜手里,战王似乎是忘了拿。

    “送你了!”葛洛莉摇下车窗:“我有更好的!”

    爱莲娜哭笑不得的喊道:“我该怎么找你呀!哎!妈呀!我得尽孝呀!”

    伍德·普拉克与爱莲娜说:“你可以去无名氏找她,不过她应该很忙,平时都不见客。”

    爱莲娜这才回过头来,正眼看了看这金发叔叔。

    “嗨呀,我好不容易才找着一条大腿抱着!她是我的救主呀!叔叔.”

    伍德·普拉克仰头看着金甲虫防务中心的招牌——

    “——还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姑娘?”

    “呃”爱莲娜若有所思:“三百多个?我不太确定.”

    伍德打量着爱莲娜的肉身,看着这身元质的结构:“留在这里吧,我会找到合适的老师来训练你们。”

    爱莲娜:“训练我们?”

    “你们以后不是瓦尔哈拉宫的公主了。”伍德·普拉克如此说着:“神奇先生这个战团名存实亡,五十四区要有新的武装力量——如果你想经常和战王见面的话,成为傲狠明德的小天使吧。”

    就在葛洛莉赶往第二封密信的储存地点的时候。

    远在芳风聚落的哈斯本·麦迪逊接到了BOSS的指令。

    这位枪匠的门徒要去五十四区组建一支新的战团,哈斯本提不起多大的干劲,要知道由于枪匠的死,无名氏和战团之间发生的种种变故,让他看清了人间冷暖。

    枪匠老师的葬礼还没办,有多少人冷眼旁观,有多少人嘘寒问暖,这些具体的行为体现出千奇百怪的人性来。

    “BOSS,我觉得我.应该不适合当老师,我是无名氏的外勤人员,和战团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以前游骑兵团服役的生活里。”

    哈斯本说起这些事情时,有点难为情。

    BOSS:“带女兵。”

    哈斯本:“那也不行。”

    BOSS:“全都是战王的女粉。”

    哈斯本:“这不一样,BOSS”

    BOSS:“我把照片发过去了,你去过黄牛镇,还去过白龙县和清水湾,你的父亲是个罪大恶极的混蛋,你能战胜血脉的诅咒,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些姑娘需要一个榜样,一个从泥泞中脱身的好榜样,你能教导她们,让她们获得扭转命运的力量。”

    哈斯本:“什么照片呀血脉不血脉的等会。”

    BOSS:“嗯哼?”

    哈斯本的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火车的汽笛声。

    “我已经在车上了,该找哪位领导签章?”

    福亚尼尼蹲在旱地里,不远处是河堤。

    比利跟着好兄弟一起,在观测水体的污染数值。

    “我明明是来支援师母的,为什么.”福亚尼尼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两个月?配合这些劳改犯一起工作?”

    “人都杀得差不多了,咱们得留下帮忙呀。”比利换上一副眼镜,是文质彬彬的模样,这些天里他的文职工作让视力肉眼可见的糟糕起来,“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福亚尼尼一个劲的挠着头,看见罪魁祸首穿着囚衣跑过来了。

    马脸猴凑到福亚尼尼身边,放下改造水路的物料担子,笑呵呵的问候道。

    “哎嘿!领导!你车还在吗?我想摸一摸!摸一下可以吗?就摸一下!那是我摸过最舒服的方向盘!”

    福亚尼尼咬牙切齿,但是不能打人。

    “操!”

第十三章 尤克丽丽·阿努纳奇

    康斯坦丁堡的第二卫城是离巨山车站最远的一道防卫设施。

    用城市来形容它似乎不太贴切,这地方设立了两个自然生态保护区,由两道超古代的城墙为主体建筑,这两座城墙绵延四百多公里,秘文书库的学者根据城墙上的楔形文字考据,这里曾经属于另一个古代文明——苏美尔文明。

    这些古城墙矗立在大西洋的深海之底,是海洋之下的海洋,是深渊之下的深渊。

    “从楔形文字记录的古代列王传记,还有一系列的英雄传说来推断,这些城墙是用来抗击感染了维塔烙印的疯狂灾兽。”

    “这里是我的故乡,战王。”

    车窗之外是连绵不绝的破碎山脉,一座座桥梁链接着各个聚落,人类文明在这里遍地开花。

    车窗之内坐着一位褐肤白发的妙龄佳人,刚刚关闭谷歌翻译,她披着粗糙的亚麻布袍,布袍中是一套闪蝶衣,面盔的图样LOGO代表着苏美尔神话中的月神伊南娜,具体的形象就是一位骑着狮子手持长鞭的女神。

    “世界上最早的工具,是石头和棍棒,然后是绳索,它们在人类手里变成弹弓和箭矢,从此我们就爬上了顶级掠食者的王座。”

    这位女士坐在战王对桌,望着窗外千片万片的刀锋山,还有刀锋山脉之间密密麻麻的吊索桥梁。如果没有这些桥,康斯坦丁堡的人们走不出故乡,外边的人也进不去。中间有七百多公里的无人区,复杂险峻的地形以人力难以跨越,

    “好久不见了。”

    女士朝战王伸手,是久别之后重逢时的友好问候。

    葛洛莉一脸懵逼:“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敢问阁下是?”

    说实话,她不记得这位VIP的名字了——

    ——在征战途中她帮助过许多人,这些外国人的名字很难记,特别是小语种,非洲族裔或中东的闪族人,他们的名字复杂又拗口。

    至于这身闪蝶衣,葛洛莉还有点印象

    “尤克.尤卡”

    女士揭开面盔露出真容,哭笑不得的嚷嚷着:“尤克丽丽·阿努纳奇!”

    葛洛莉:“哦哦哦哦!哦!哦!”

    不论你的记性够不够好,我们回到之前的章节中可以找到这个名字,让我们来复习一下。

    在解决了佩莱里尼·图昂之后,雪明曾经在疗养院里修养,这位VIP爬上疗养院的窗户,准备越过九五二七,直接找到江雪明——后来被无名氏的主母一脚踢下楼去。

    正经来说,这就是小七的情敌,是臭不要脸的小三,是枪匠的追求者。

    关于恋爱这方面的小警察可以尽情出警,在评论区激烈的发表意见。

    但是这趟旅途是伍德先生安排的,战王想要回到九界,回到家庭里,就必须跟随尤克丽丽女士走一趟。

    在数年之前,康斯坦丁堡在癫狂蝶圣教的控制下民不聊生,这里的物资贫瘠,交通不便,只有一条铁道通向几座卫城的总站,而且需要VIP的灵能协助。

    这片背靠破碎绝地的文明城邦需要一位神奇的守护者来架设桥梁,特殊的地理环境就和神道城一样,它在大西洋与北美交界的版块边缘,地脉的活动让土壤中的重金属破岩而出,变成一片片扁平的波浪形刀子。

    山崖之下一千七百多米,从地下海洋涌现出温暖潮热的盐碱海风让这些矿物氧化腐蚀,久而久之就变成满是伤痕的破碎大地。

    康斯坦丁堡的基础民生得不到保障,但这里也是一片富矿,深渊铁道不会放弃这个地方。

    尤克丽丽·阿努纳奇就是康斯坦丁堡的守护者,她的灵能可以帮助铁道交通架设桥梁,她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在癫狂蝶圣教的迫害之下,她只能逃离故土,向巨山车站寻求帮助。

    无名氏和傲狠明德回应了她,与这位桥梁工程师一起前往康斯坦丁的卫城,打爆了三座零号站台,让这座地狱重新变成了人间。

    对于尤克丽丽女士来说,无名氏的领袖不光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改造故乡的大善人,枪匠的影子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文艺青年心里总会有个白月光一样,几乎无法取代。

    哪怕收到枪匠结婚的消息,尤克丽丽女士也没有任何失落失望的心思——

    ——江雪明是完全搞不懂这些外国人的爱情观,两者之间的文化差异太大了。

    有关于距离感、礼貌、有妇之夫这些词,尤克丽丽是完全听不懂,也不在乎的。

    要知道在相对落后的康斯坦丁堡,封闭且孤立的人类聚居地里,还有不少部族保留着一夫多妻制,或是一妻多夫制。对于能在这里顺利生产的家庭来说,每一个新生命都不容易,能生下两三个孩子的家庭都会被部族的族长们视为英雄父亲英雄母亲。

    这位VIP的名字来自于四弦夏威夷吉他,与她的性格一样热情如火,阿努纳奇则是苏美尔文明中神灵的名字,她在幼年时期就表现出了非常强大的灵能天赋,父母将她看成神赐的孩子,于是自家本姓都不要了。

    “我想起来了。”葛洛莉终于记起了这个名字。

    尤克丽丽眯着眼,那天生白化病的粉红色眼睛带着奇怪的笑意:“我学会说中文啦,你就不记得我啦?”

    葛洛莉:“时间太久,接触的人太多,总会忘掉一些事情。”

    尤克丽丽双臂互抱,是一边说话,一边从嘴里往外吐出一个个小泡泡——

    “——那你总记得这个吧?”

    这些夹带着七彩幻光的泡泡飞到桌面,裹着餐具刀叉,慢慢的漂浮起来。

    这就是尤克丽丽女士的魂威,她成为闪蝶的时间很早,甚至比哈斯本·麦迪逊还要早,在十五岁时就拥有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水泡灵体。

    这些泡泡接触到的物质,都会拥有漂浮的能力,与康雀·强尼那种霸道至极的控制重力的能力完全不同——尤克丽丽只能让物体漂浮起来,而且载重有限,超过七十多千克的重物就飘不起来了。

    有灵能的帮助,这位康斯坦丁堡里走出来的高材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故乡的守护者,她能在悬崖之间观测路桥状态,铺设道路工程里最基础的型材框架,在一些机器和人力难以到达的复杂地形里,指挥智力低下的纱羊工人们去建造桥梁。

    这如梦似幻的肥皂泡,承载着尤克丽丽的梦想。每一个季度,跟随着自然洋流的活动,康斯坦丁堡周边的路桥交通都会受到损害,尤克丽丽就得赶往这些地方,带领父老乡亲们和交通署的人一起缝缝补补,将一个个聚落链接起来,让聚落里人们重新获得电力和网络。

    这些矗立在破碎刀锋山上的“孤岛”组成了康斯坦丁堡,它的名字来自于君士坦丁一世,是外来人发现这片孤绝之地的苏美尔遗址,惊讶于当地土著顽强生命力的同时,认为这里是另一个新罗马,错以为这里是地下西方文明的起源,最后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葛洛莉看见熟悉的肥皂泡时,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对尤克丽丽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枪匠领着战团的兄弟们,跟着这姑娘跑到这么一片无人区来。一路上尤克丽丽不是在感叹深渊铁道的武备战斗力,就是在感谢战士们的英勇义举。

    除了这些,还有肆无忌惮的索吻和求爱。

    “我已经结婚了。”

    葛洛莉再次强调着——

    “——我有四个孩子,你冷静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呀。”尤克丽丽女士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我知道好像你们那个国家,都是要一夫一妻制的,我学中国话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去看历史书才比较快,学的比较快。”

    她的中文还不太利索,语速很慢。

    “你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老婆,很好看,很好看的。”

    讲起小七的时候,尤克丽丽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像个欣赏艺术品的,进了博物馆的学生。

    “你们这个一夫一妻制,是不是一夫一妻制啊?是不是我想的一夫一妻制啊?”

    葛洛莉听不明白这个谜语:“啊?”

    “就是就是,就是”尤克丽丽接着解释:“我有一个老婆,还有一个老公,这样的一夫一妻制”

    “不是的!”葛洛莉哭笑不得:“不是不是不是。”

    尤克丽丽:“不是吗?”

    葛洛莉:“不是。”

    尤克丽丽:“上一回她把我从窗户上踢下去,她有老公,这一回你来这里,来坐车,她有老婆。不是吗?”

    葛洛莉:“不是的!不是.”

    尤克丽丽还搞不太清楚枪匠和战王的关系——

    ——普拉克先生用中英双语和她解释过尾指的力量,在这位VIP的认知中,似乎把葛洛莉当做了一种灵能仪式的副产物。她认为战王应该是另一个人,只是时不时会显化于枪匠的肉身之上。就像是一种圣灵显化的现象。

    在康斯坦丁堡,苏美尔文明的后裔们把灵能当做大千世界里的自然精灵,是外来的东西,而不是自我蜕变的产物。像尤克丽丽的魂威,它并不具备完整的人形,也和这种观念有关。

    “普拉克,要我陪你拿回男人的身体,是这样吗?”尤克丽丽说起此行的任务。

    葛洛莉:“嗯。”

    尤克丽丽女士接着说:“还要你回来看一下,这条路。”

    葛洛莉望着窗外,铁道在山峦之间穿行,走向深远黑暗的高空,两座山峰之间有四五百米的距离,下方便是波光盈盈的海洋。

    在几年前,还没有这些自然光源。

    “光是从哪儿来的?”葛洛莉好奇。

    尤克丽丽女士从桌板下抽出两个望远镜,将其中一个交到战王手上。

    “看,帕尼尼,帕尼尼呀!”

    在极远的海平面,此起彼伏的浪潮之上,漂浮着一团团发光的小水母。

    这片无人区里拥有相对完整的生态圈,复杂的矿脉造就了特殊的地磁和电场环境,最早在稀人宫邸的小水母们,似乎迁徙到了这里,再一次唱起了无声的歌谣。

    那是一圈圈往外发散的几何图形,跟着微弱的弧光,照在水面上,变成各种各样的光斑图案。它们彼此之间用最基础的数学逻辑和图案来沟通,这些光源变成了黑暗里的路灯。

    葛洛莉一时看得入神,似乎忘了所有的言语。

    “之前没有的。”尤克丽丽说:“之前没有的,现在有啦。”

    零号站台消失之后,这灵灾的根源被拔除,灵灾浓度的下降使得这片无人区重新拥有了脆弱生命的一席之地。

    在海洋之上,每隔四十来公里就能看见一座临时驿站,主要是交通署的线路工和维护人员,还有纱羊的人造巢穴。能看见流动餐车的炊烟,应该也有拾荒者在此活动。

    “葛洛莉,真好呀!”尤克丽丽喜笑颜开,紧接着问:“我要喊你枪匠,还是葛洛莉呢?早一点的时间,早一点点时候。”

    她终于觉得中文别扭,于是改成英语,这是她学的第一门外语,要比中文流畅的多。

    “我收到了你的死讯,不敢相信这件事。”

    葛洛莉:“不好意思,你应该很伤心?”

    尤克丽丽抿着嘴,眼睛里突然有了泪光:“非常非常非常伤心,我想一个那么强大,韧性十足的人,健康的,像钢铁一样的战士,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倒下了。我马上和姐妹们说起这件事,大家都不相信。”

    葛洛莉:“这个姐妹们?什么情况?”

    “这里这里!这里!”尤克丽丽打开手机的社交软件,小蓝鸟有个群组,中文互联网的微博微信小红书也有三个群组,加上各种各样的APP,这姑娘也算高强度冲浪人:“都是同好,都是同好!”

    这个“同好”就非常有意思了。

    葛洛莉打量过去,世界各地与枪匠有所关联的女士都在这里。

    她们或多或少都受过无名氏的关照,还能看见杜兰和弗拉薇娅的社交账号,就在刚才,弗拉薇娅还在分享糖厂的新品。

    葛洛莉吓得爆粗:“WTF?”

    这算枪匠曾经行善积德征集来的女粉群体,在小七眼里那不得是一大摞暗杀名单,想到这个事儿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吓到你啦?”尤克丽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连忙把手机关了:“放心,我不会说的,我身上有字。”

    她亮出手臂,维克托老师已经做好了留言。

    [不得将尾指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其他人包括除了枪匠以外的任何人。]

    “还是谈正事吧。”葛洛莉松了一口气:“我该怎么回家?”

    尤克丽丽兴奋的说

    “拿到普拉克先生的信,你就明白了。”

    第二卫城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火车到站的时候,葛洛莉直奔行李寄存处,上一回来到这座车站的时候,它还没有顶棚,现在加盖了一个类似鸡蛋壳形状的吊顶。

    站台经过翻修,拓宽成三车道,可以同时向第一卫城和第三卫城通车,还有一条检修车道。

    以前这里是没有寄存处的,交通署的编制加了起码一百多人,来往的客人们大多是矿业的游商,来这里跑业务谈采购的事。

    路标最早是楔形和拉丁语的对照,连英文都看不见几句,如今换成中英双语。服务台的小妹看见战王来了,立刻招手示意。

    “您往这边来!普拉克先生已经吩咐过啦!”

    葛洛莉来到寄存处的柜台旁,就看见两个银贝利的小工互视一眼,连忙跑去巷口招呼同伴,要把这个消息传到街坊里,这是莱斯利定下的规矩,无论天涯海角,都有丐帮弟子跟随无名氏一起行动。

    不一会,从寄存处送来一个箱子,箱体上还有一封信函。

    葛洛莉打开信函提走箱子,没有避讳的意思,就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和尤克丽丽一起坐下。

    “战王阁下,你越过了大半个欧洲,来到了地下铁道最远的地方。”

    “这里曾经是一片文明的荒漠,我想香巴拉只会比这更野蛮,更落后,所以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回来看一眼数年之后的种种变化。”

    “时间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这是极好的事。”

    “我让尤克丽丽女士陪伴你走完这段旅途,也是想换一种角度告诉你,枪匠的死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你干碎了三百多个魔窟,已经从少女杀手变成了少妇杀手——少一点烦恼,多一点安稳。这是日子人的生活态度,对么?”

    “我留给你的箱子,有三套假身份,你可以选一个喜欢的。然后回到你熟悉的生活节奏里去。”

    “其中一个是私人管家,你能以这个身份重新回到白青青身边,没人会在意的,原因我会在最后说明。”

    “另一个是心理医生,我给白青青准备了维塔烙印及一系列后遗症的医疗凭据,她的癫狂指数太高了,需要经常进行心理咨询。”

    “最后一个则是教师,这样你能重新回到加拉哈德,如果你的事业心太强,想要立刻回去执教,可能需要动刀换脸,我不推荐这身行头。”

    “如你所见,我也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在人世间行走的时候,需要很多假证,很多的假身份,我有丰富的假死经验,关于这些职业的生涯,包括父母的故事,幼年的照片,成长的路径轨迹,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办完你的葬礼之后,百乐门娱乐公司会举办一场[枪匠模仿秀],就在今年的圣诞节,地点就在无名氏的酒吧,红姐来操持这件事,用来纪念我们的英雄——就像纪念迈克尔·杰克逊一样。”

    “如果你的运气够好,应该能在枪匠模仿秀上勇夺亚军,我相信总有人比你更像你。”

    “选择你的新身份,从这条路出发回到九界,刚好能经过三个方案里准备的所有对应站点,拿到你父母给你留下的遗产,阅读你的生平故事。”

    “和尤克丽丽女士一起,找到尾指变回男身,让她用肥皂泡一样的梦幻魂威,让你暂时的失去重力,没有重力的影响,就像一个在太空中出生的婴儿,你的骨骼会发生形变。在重生的过程中,你可能会变得更矮小,或者变得更高,骨架会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同时你的骨质密度也会受到影响,需要慢慢的适应这副新的身体。”

    “你会变成真正的无名氏,籍籍无名的无名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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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专列介绍:
一条回不了头的铁路,两张无法拒绝的车票。
三盏随风摇曳的煤油灯,四座门可罗雀的老月台。
五个高高在上的魔鬼,六位窃窃私语的神祇。
开向深渊的专列,就要发车了。深渊专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渊专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渊专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