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枕边夜话
吉尤达赶忙一把拍住被角，提声道：“等会儿，你给我站那儿！”
“干嘛~”佩莲一脸无辜地退回去。
“你自己是没屋没床还是没被子，来我这儿干嘛？”
“没你的睡着舒服。”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玩姐弟游戏上头了是不是？咱们又不是真的姐弟！”吉尤达义正言辞，正气凛然拒绝道。
“不是真姐弟怎么啦~中午不是已经睡过一次了！”佩莲气鼓鼓地反驳。
“你……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吉尤达有些脸红。
佩莲丝毫不以为意，切了一声道：“小毛孩子想挺多还，你也得有那个功能算呐？”
说罢便又去掀被角，“歇着得了。”
吉尤达再次一把拍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那也不行，我吉尤达今天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也不吃你一口……不是，也不让你睡。”
……
……
……
“姐，你那边被子够不？”
“够啊，怎么啦？”
“没事，就问问，不够我再给你点儿。”吉尤达弱弱地道。
此刻，两人正同处于一床被子下，佩莲的体香已经钻满了整个被窝。
吉尤达一阵意乱神迷，感受着身边传过来的阵阵暖意，心里叹道：唉~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
“睡着了？”佩莲背对着他，缓声问道。
“没……没有。”
“困不困？”
“不困。”
吉尤达心里吐槽，本来挺困的，被你整得毫无睡意了。
“那咱们聊聊天儿吧！”
佩莲高兴道，同时在被窝里翻了个个儿。
被子不大，她这一翻身，便压上了吉尤达左半身，皮肤传来绵软又富有弹性的压迫感，吉尤达脚趾一下弯成了鹰爪，身体硬挺挺的，大气不敢出。
好在佩莲马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将身体挪开了一些距离，他才渐渐软下来。
“聊……聊什么？”吉尤达嘴巴不听使唤，说出来的话磕磕绊绊。
“嗯~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离开家族吧！”佩莲侧身撑着脑袋道。
“这个啊……”
吉尤达把身体往外侧挪挪，眼睛也尽力向外瞥。
现在佩莲肯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呢，现在要是对视得多尴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我要去找能够救父亲的方法。”
“你父亲到底怎么了啊？你妈妈很少提到他，饭桌上也说得不清不楚的。”佩莲饶有兴致地问，美眸中灵光闪动。
吉尤达沉默了下，心里揣摩。
‘这家伙不会是来打探情报的吧？而且还用上了美人计！这也太丧心病狂了！竟然色诱一个年仅八岁半的孩子！’
……
‘还成功了！’
……
“也不能多说。”
“就是得了一种怪病，发作的时候整个人会失去理智，力气变得超级大，半年前下雨你在我家吃饭那天是他第一次发病，半夜里突然掐住母亲的脖子。”
“当时啊，当时是我一个扫腿甩到他腘窝上，很快啊！直接把他扫倒，扫倒以后自然是传统功夫点到为止，没打他。”
“我笑一下，准备跪下道歉，啊，我收腿不打了，他突然袭击来抓我头，啊，我大E了，没有闪！”
“欸~他把我头按地上，砸，一把把我甩飞，但没关系啊，两秒钟以后，欸我就好了！”
“我说这个老同志，你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八岁半的小同志，这好吗？这不好。”
“我劝这位老同志，耗子尾汁，好好反思！”
“但他不听，过来撞，我当时一个过肩摔，你不听，我认真过两招，亲自来教你，欸~把他给制住了，后来邻居听见动静来一起把他送到老家主那里巴拉巴拉巴拉……”
吉尤达在被子里一阵手舞足蹈。
“然后我才知道这种病竟然在家族中很常见巴拉巴拉巴拉……老家主跟我说要去世界上其他国家收集好几种药材才能治好他。”
啊~吼~
佩莲打了个哈欠，眼角一滴落在枕头上，啪的一声轻响殷进布料里。
“咳咳，差不多……完了。”
“完了？就这？”
“嗯呐，就这。”
“你还真不藏着掖着，我可是马莱人，不是你们匹斯家族的人。”佩莲冲着他眨眨眼提醒道。
吉尤达将头扭正，正对着天花板，问道：“那佩莲姐你来匹斯家族是要干什么呢？”
佩莲微微一笑，笑容在夜里绽放出烟花般绚丽的光彩。
“监视，顺便打探情报。”
吉尤达稍微一愣神，有些无所谓地道：“你也不藏着掖着。”
其实佩莲来匹斯家族的目的，他打一开始便一直在确认这件事。
虽然他心里认定佩莲是带着马莱的任务来的，但长时间的相处之后，特别是最近半年，他感觉到佩莲是可以信任的，这与她是否带着其他秘密任务并不冲突。
“竟然会派你这种人来啊？”
“嗯~我的祖国从来都把女人和孩子利用得很好。”佩莲呵呵道。
吉尤达心中默默赞同了她的话，的确啊~类似把拯救国家的重担压在几个孩子身上这种事情，马莱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但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很多，因为聊国家层面的问题不太适合他现在纯真无邪的小孩儿人设。
“佩莲姐以后会回马莱吗？”
“谁知道呢？如果是自由之身就不会，但我不是自由的，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着我，绳索那头的人让我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
佩莲放下撑着脑袋的胳膊，枕在枕头上舒服地轻哼一声，闭目养神，似乎关于这个话题一句也不想再聊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被窝里的氛围稍微有些凝重。
过了良久，吉尤达也侧过身，正对着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湿热鼻息，他认真地道：“佩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佩莲噗嗤一声笑出来，佯怒着踹了他两脚：“佩莲也是你叫的，‘姐’呢~”
吉尤达再次认真地道：“佩莲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哼~说得轻巧！”
佩莲顺了顺颈间的秀发，男孩儿语句中不难体味的认真让她有些感动，似乎这个在她潜意识里已经盖棺定论的人生有了新的进展。
甚至让她忍不住顺着话往下遐想，自由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生活……
过了良久，佩莲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她细密成扇的睫毛微微抖动，鼻息十分均匀，已经睡着了。
吉尤达不知道自己的话她有没有往心里去，不过他希望今晚佩莲会有一个好梦，梦到成为鸟儿在天空中遨游之类的。
自己会不会有个好梦就难说了啊！
他目光停滞在佩莲熟睡的脸上，回想着这一年半的时光，怎么说呢？
若是把这段经历写成小说，在他最初的构思中，845年前的时光，就算再长，也只会一笔带过。
他是来进巨里救死扶伤的，在登上帕拉迪岛之前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只是些没什么分量的杂谈。
但当这段时光在自己身上真正流淌过后才知道，哪是什么杂谈啊……
遇见的每个人每件事，都给自己的新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让自己肩上的重担更沉了几分。
眼前这个“姐姐”更是如此，他已经决定，要为佩莲做些什么了。
不管她的绳索在谁手上，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站到那个人身前，把本就属于她的东西亲手夺回来！
第17章 计划
“你不要得寸进尺！”
第二天清晨，吉尤达卧室中爆出一声娇喝。
楼下快餐店中，贾卢忍•匹斯目露精光，赶忙向早餐店老板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老板面无表情地扔下一份打包好的早餐。
“滚！”
卧室中，佩莲一脸不爽地叉着腰，怒视着床上对自己张开怀抱的男孩儿。
吉尤达一脸无辜地举起包着纱布的脚丫子在她面前晃晃，“我也想自己去啊，轮滑还快呢！但实力他不允许啊！”
“那就等好了再去！”
“可是昨天都跟老爷子约好了，他说会有重要的事跟我说。”
“晚几天会死啊？！”
吉尤达顿了顿道：“我是死不了，老爷子说不定就挂墙上了。”
佩莲噎了一下，黑着脸道：“一会儿路上给我闭上嘴安安静静的听见没？”
吉尤达乖巧地猛点头。
佩莲极不情愿地在床边蹲下身来，吉尤达毫不客气地扑上去，双臂箍在佩莲白嫩修长的脖子上，顿时撞了香气满怀。
随着佩莲起身迈步，柔顺的赤红发丝拂在脸上，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千万别遇见人千万别遇见人……’
佩莲一边下楼梯，一边碎碎念。
“呦～吉尤达，佩莲小姐！”
一个黑黢黢的族人正好路过，向他们热情招呼，吉尤达认得这个大叔，昨天就是他提供的棺材，现在还摆在自己家仓库呢。
“吉尤达，那棺材大小还合适不？你说说这事儿整的，当时以为你肯定没了，也没想着做大些，就余出来了十公分不到，你可量着点身高抓紧用，不然白瞎了！”
吉尤达乖巧地点点头，笑眯眯谢道：“知道啦！我踏马谢谢您啦～”
大叔十分爽朗地一笑：“害！小事儿小事儿～”
佩莲噗嗤笑出声，心里终于平衡了些，但没想到这一笑开启了她的悲惨旅途。
“呦！吉尤达怎么让佩莲小姐背着走啊？”
“我车今儿限号。”
“乌干乌干，看这里看这里！”
“明治叔早啊！这么早开门啊～”
“婶儿去打牌啊？”
……
一路上吉尤达可谓是花枝招展，招蜂引蝶，搔首弄姿，甚至哼着没人听得懂的曲子。
“我有一个好姐姐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
“哎哎哎？好姐姐别别别！”
佩莲目露凶光，双手抓住胸前手臂，弯腰一甩，将吉尤达Duang的一声狠狠砸在地上，全然不顾形象地将鞋子甩飞，抬脚就是一顿猛踩。
“我惯着你了是吧！”
“惯着你了是吧！”
“跟你说过安静没！”
“说过没！”
“说过没！”
“让你得瑟！”
“让你得瑟！”
“让你得瑟！”
“……”
家族主事大厅，夏基尔歇悠悠哉品了口茶，唇齿留香，他现在已经不是家主了，平日也就是喝喝茶，看看报，跟吉尤达聊聊天儿。
不过在主事大厅呆惯了，还是在这儿喝茶有感觉，茶味儿都浓了几分。
正闭目养神，头发散乱的佩莲大步迈进来，脸颊红红的，额前挂着星星点点的香汗，好像是刚晨练完。
不禁心里感慨：要么人家马莱是大国，身材管理时刻不放松啊！佩莲小姐身材都已经这么……
咳咳，不错，精益求精，真不错！
佩莲微微鞠躬行礼，完后便把拎在手里的吉尤达扔在地上扭头走了，老爷子定睛一看，我滴乖乖！
咋啦宝儿~怎么灰头土脸的比昨天伤势还重了呢？
吉尤达把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慢慢挪到客座上坐下，浑身生疼，手抖得比夏基尔歇还厉害。
“怎么了这是？”
“没事儿，我姐看我辛苦，早上给我踩了踩背。”
“给踩成这样？”
“嗯，我吃劲儿。”
……
“这是你要的东西。”
片刻沉默后，夏基尔歇沉吟一声，将一个木盒放在桌上朝这边一推，吉尤达瞳孔缩了缩，打开一看，一支装着紫色液体的注射剂静静躺在里面。
这是巨人的脊髓液，如果尤弥尔子民注射这脊髓液，便会瞬间变成无垢巨人，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吃人，直至生命被终结。
“这些注射剂被马莱军方管控的很严格，但再严格也会有疏漏，只要有钱就买得到。”
“巴萨卡家族传承下来的底蕴丰厚，并不担心钱的问题，担心的是其中风险，如果有心之人顺藤摸瓜，知道一个艾尔迪亚家族购买了脊髓液，那等着我们的就是灭顶之灾。”夏基尔歇有些担忧地道。
吉尤达点头。
“但家族有责任承担这个风险，毕竟……我们把拯救家族的任务都压在了你的肩上，就算天份再高，你也只是个孩子，巴萨卡永远欠你一份情。”
他神情恳切，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没事的老爷子，这对我来说，不见得是件坏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吉尤达反过来安慰。
“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家族一定尽最大可能满足你。”
吉尤达一手支着下把盘腿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族里用来抑制暴走的药剂，对巨人有用吗？”
夏基尔歇苦涩笑笑，这小子怎么净挑着敏感的地方下手！
“巨人体型太大，这点药量只能减缓一些行动力，对十米级以上的巨人起不了太大作用，当然，要是能从后颈注射进去，效果兴许会翻个几番。”
“那要是用在人身上呢？”吉尤达又问。
“会沉睡一辈子。”
“给我来上五十箱。”
夏基尔歇：？？？？
吉尤达一转脸嘿嘿笑道：“5支，5支就够了。”
夏基尔歇没好气地吹吹胡子，“这还差不多。”
“路径也定的差不多了，欧立国每年年底都会向马莱赠送不少物资，也就是‘保护费’，劳工们也都是随物资一同过去。
跟车的士兵达沃亚已经打点好了，你搭个顺风车就好。
进入马莱之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想办法混上马莱流放艾尔迪亚人的军舰就能登岛。
只是劳工都是青壮年，你一个孩子在里面太扎眼，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把你送进去。”他皱着眉头思索道。
吉尤达眼珠子轱辘两圈，微微皱眉道：“倒也有个办法，就是得牺牲一下家主和我那好姐姐的名声。”
这话一出，老爷子愣了一下，旋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倒是个主意！虽然听着不怎么光彩，但却能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其他事情上去。
“哼哼，你小子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人，英雄所见略同！”
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顿了顿他一拍桌子，“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家族，这张老脸我豁出去了！你此番回去就尽快争取一下佩莲小姐的意见吧！”
吉尤达扯扯嘴角干笑一下，“我说的是现任家主，老爷子请自重。”
“哦。”夏基尔歇悻悻地应了声，眼神中失去了光彩。
第18章 告别！出发！
春夏秋冬轮转，世界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这一年，马莱与其他几个大国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尽管马莱一夜之间用数百巨人直接拔掉了敌国的首都，也没能威慑住其他的国家令其臣服。
表面上十分和气，但暗含其中的火药味却只增不减。
欧立国作为马莱的头号小弟，到了该表现的时候，还未到年底，满载各种物资的列车已经开了一趟又一趟，随之而去的是巨额的国库资金以及欧立国国民桌上的荤菜。
不过也有例外，就如吉尤达家的饭桌上，荤菜不减反增，偶尔还会出现几盘十分扎眼的焦糊料理，出自这家里某人之手。
吉尤达知道这日渐丰盛的饭菜背后意味着什么，吃得也没有之前那么香了。
这一年多家里三人十分默契，都绝口不提他即将离开家族的事，但气氛还是日渐凝重。
饭桌上欧卡萨时常会忘记吃饭，默默看着他发呆，佩莲倒还是平日那副大咧咧的样子，但偶尔惹恼了她也没有再被拳脚相向。
值得一提的是，她来蹭床的频率也高了不少。
吉尤达知道，她们都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呢……
训练当然也没有一天落下，身体素质又有了肉眼可见的增强，轮滑一年到头就像是长在了脚上一样，以至于他不穿轮滑的时候总感觉脚步发飘，没有真实感。
美中不足的是立体机动装置熟练度不够，但没办法，能够消耗在训练上的瓦斯只有四缸而已。
……
生活平淡又紧张，直到845年年初，寒冬扔下最后一场细碎的雪黯然退场，春意盎然。
“睡衣睡裤带了吗？”
“我那里有小说，要带一本路上看吗？”
“腊肉干多装几包路上吃吧？”
“……”
佩莲抱着枕头，穿着一身乳白色毛绒连体睡裙盘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提问。
“我又不是去度假。”
吉尤达在她的注视下收拾着行李。
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这次物资和劳工被分为两趟运送。
立体机动装置这类见不得光的东西会混在第一趟运送物资的列车上，达沃亚已经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帮他寄存在约定好的地点。
他在屋里环视一下，发现自己能贴身携带的东西没有多少，也就是基本的吃喝衣物以及一点点银钱。
十分快速地收拾好了一个包裹，便熄灯躺下了。
一片漆黑的卧室中，四只大眼睛圆溜溜地睁着，它们的主人都精神得要命，这让吉尤达突然回想起了前世上初中，第一次要离开家住宿舍的感觉，有些忐忑不安同时又有些期待。
“会在外面待多久？”佩莲先出声问。
“不知道，怎么也得五六年吧。”吉尤达随口回答，心里却默默盘算着，按照原作的时间线，应该是大概八年以后的样子。
八年啊~
那时候自己都十八了，佩莲也马上三十岁了。
“这么久啊~”佩莲微微叹气道：“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个年纪竟然要独自闯荡世界好几年，拯救父亲和族人什么的……”
吉尤达微微一怔，没有接话，佩莲有这种感觉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他这三年来有意识地伪装自己，大大咧咧外加时常捣蛋，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孩子，但这些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一起生活的佩莲和欧卡萨，再说女人的第六感也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欧卡萨一直以为是她和奥豆萨的压迫让吉尤达发生了转变并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很愧疚，也因此崩溃大哭过许多次，抱着吉尤达一直道歉之类的。
佩莲心里又是用什么样的理由而接受了他身上的这种违和感的呢？吉尤达默默地想。
“你说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她突然侧过身来，兴致勃勃的样子。
“显而易见，我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大帅比，你变成了人老珠黄的老阿姨。”吉尤达开玩笑道。
话音刚落，他的耳朵便被一把揪起来拧了一圈，他们俩已经很久没干架了，吉尤达瞬间来了兴致。
战火一触即发，两人立马在被窝里缠斗起来，揪拧踢打数十回合才气喘吁吁地各自停下。
吉尤达缓过劲儿来，马上转身，准备开启第二波攻势，却被佩莲纤臂一张揽住脖颈，紧紧抱住。
“锁我喉是吧？你锁我……”
“我的好弟弟长大了啊~”佩莲柔声打断，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吉尤达放弃了挣扎，任由她静静抱着，心里吐槽道：‘是啊！之前被抱住的时候像是在做头部spa，现在简直能被你活活闷死。’
“还不够大，要是再大点就好了，就……就能娶佩莲姐了。”
他埋在对方胸前的脸有些发烧，其实这种想法时常会在某个大梦初醒的早晨或者某个寂寥无声的深夜悄然冒出来，但他从未真正说出来过。
“噫~你个小屁孩儿想得还挺多啊！”佩莲闻言将他一把推开，取笑道：“老娘大你一半呢，没大没小！”
‘再过几年就不是大一半了。’
吉尤达轻轻嘟囔一句，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想想也是，佩莲毕竟大自己十多岁，可能是想着会好几年不见面或者干脆这辈子就没法再见面，他才说出这种不过脑子的话吧？
好在现在是个十岁的孩子，这种话说说也只会被当成小孩子的戏言，类似于长大了要娶妈妈这类无厘头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佩莲在被窝里正正身子，将被角掖好，像是要睡觉了。
吉尤达也学着她的样子掖好被角，心里稍稍有些失落，本来以为会是一场彻夜长谈呢……
“明天就要出发了，好好休息吧！留一点话等你回来再说，希望再相见时，你的确是英姿飒爽的大帅比，也希望……我还没有变成老阿姨。”
“嗯，会的。”他强装镇静地答道。
‘小姑娘也好老阿姨也好，那时候的你，一定是自由的，因为我会为此而努力。’
吉尤达眼神坚定的想。
……
一觉醒来，本就浅薄的积雪已经化了大半，土路上遍布各式各样的脚印和车辙，其中一道车辙蜿蜒扭转，停在吉尤达家门前。
吉尤达斜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跳进马车车厢里，他将上身探出车窗，向着紧闭的家门挥手告别。
佩莲和母亲就在门后，但这次明面上只是一次外出采购，她们出来送的话会显得有些怪异。
为了低调，最开始路段的交通工具也选择了马车而不是汽车，在匹斯家族，汽车有些太过扎眼。
车夫是某位长老的儿子，他会将自己送到前往欧立国首都的列车，然后回到匹斯家族传出跟自己走散的消息。
从今往后，吉尤达·匹斯这个名字就会慢慢从家族中淡去，直至时机成熟时，老家主将其从族谱中抹除，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吉尤达收回视线坐回车厢中，马车开始悠悠地行进，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和面庞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那是这三年时光在他脑海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看到有个小男孩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画面一转，他又被一个高出他许多的熊孩子追着满场乱跑，吉尤达哑然失笑。
‘什么呀！原来那时候大家喊得是“快认输”，被他当成了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他也看到佩莲第一次在房间中教自己语言，她正襟危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看来，当初一定装得很辛苦。
还看到夏基尔歇被他揪掉了半拉胡子，那是他为了凹人设强行设计的调皮捣蛋环节，这可怜的老头儿是最大的受害者。
……
……
……
良久之后，吉尤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心里暗骂。
‘什么破马车！摇摇晃晃的，把老子眼睛里的水都晃出来了！’
第19章 高矮胖瘦，五花八门
从距离匹斯家族最近的车站到欧立国首都要坐六七个小时的火车，吉尤达基本都是在昏睡中度过。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只要坐上这类长途交通工具，不超过半小时必然犯困瞌睡，哪怕上车前休息地再好也是如此。
更何况现在可没有什么手机平板之类的可以消磨时间，只能睡觉。
陪他上路的族人见状颇为诧异，心里纳闷儿，这孩子应该是第一次出家族，也是第一次乘坐火车，怎么全程闷头睡大觉，完全不像车厢里其他孩子那样激动地跑来跑去吵闹个不停。
‘老家主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孩子果然不一般！’他如是想。
火车停下，吉尤达第一个从车厢里钻出来，贪婪地嘬了一口新鲜空气，才感觉重新精神起来，密闭空间中脚臭味跟各种食物的味道杂合到一起，实在不敢恭维。
跟着族人在火车站折转几段路，呜呜喳喳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再转过一个弯，便看见了熙熙攘攘的壮汉们。
他们正三五成群扯着嗓子嚷嚷，像是在吵架一样，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众人的音量节节攀高，拥挤的候车室也越来越嘈杂。
吉尤达皱了皱眉头，脚步就在最边缘停下没有迈进去，这里不管是声音还是气味，都比火车上好不到哪儿去。
陪行的族人则径直向着几名背着单发毛瑟步枪的马莱士兵走去，几人交谈一番，中间马莱士兵的目光不时向这边瞟过来。
据老爷子所说，这趟列车上除了乘务人员，只有四名马莱士兵负责押送。
他们并不担心劳工会逃窜，因为对于劳工们来说，去往马莱做劳力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没有工资，但家人会定期收到欧立国的补贴，也会提供住宿伙食，生活质量不降反升。
而且，没人会傻到跟持有步枪以及毛瑟手枪的士兵叫板，除非活腻了。
大概半小时之后，列车缓缓进站，劳工们也陆续登上火车，他们在车厢前均匀的排成几列，像是已经被分配好了车厢，吉尤达没有被告知是哪个车厢，便静立在原地。
等到其他人都上得差不多了，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马莱士兵才晃悠过来，为首一个胖士兵流里流气地问道：“就踏马你叫吉尤达呀？”
吉尤达点点头，四人脸上立马浮现出了几丝鄙夷的神情。
“成，你就跟我们在10号车厢吧。”
胖士兵撂下一句便率先抬脚走了，其他三人跟在后面，高个儿士兵俯视着吉尤达冷冷地补充道：“进去以后离我们远点儿。”
其余两人没有说什么，瘦削士兵随意瞥了他一眼，最后一个矮个儿则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吉尤达跟在最后面，心中呵呵笑了笑，就四个人还整这么五花八门的。
10号车厢是整列火车最中间的车厢，这样方便士兵们更快地处理突发情况，胖士兵和高个儿在车厢门口各自捏着一支烟轻声交谈，其他三人则先行进入车厢。
高个儿鼻孔喷出两道白烟，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会接这项差事，最近手上缺钱吗？”
“不缺，但也不嫌多。”胖士兵吐出一个烟圈随意答道。
“一个小孩儿混在劳工中间太引人注目了，要是被怀疑怎么办？这可是个艾尔迪亚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罪吧……”
胖士兵淡淡点头。
“那你还……难不成这个匹斯家族连马莱那边都买通了？”
“哼哼，他们哪有那个本事，你呀就是太过实诚。”
“怎么说？”高个儿疑惑道。
“我问你，这个小孩儿什么身份？”
“艾尔迪亚人。”
“还有呢？”
“匹斯家族家主和马莱派遣人员佩莲的私生子。”
“那就对了，那个匹斯家族一直是族内通婚的，达沃亚为了稳固家主位子，是想让这个麻烦在匹斯家族视线里彻底消失，永远不被发现，又舍不得杀，只能送走。”
胖士兵一脸阴险地补充道：“他舍不得我舍得啊！路上直接捎带手杀了便是，这小孩儿根本就到不了马莱，又怎么会出问题呢？”
“那匹斯家族那边……”
“随便扯个理由，到时候怎么说还不是随我们？而且我这是为达沃亚除了个心病，他谢我还来不及呢~”胖士兵扔下烟屁股，反手拍了拍高个儿的胸膛。
后者这才恍然大悟，这么说这次是白赚了匹斯家族一笔钱，还反手弄死了一个艾尔迪亚小孩儿，稳赚不赔且毫无风险啊！
“走吧，快要开车了！”
……
随着一声悠长的鸣笛，火车发动，这趟满载的火车将耗时十个小时，在凌晨时分到达马莱港口城市伍特巴斯城，列贝里昂收容区就在这个城市中。
欧立国劳工们在马莱地位跟艾尔迪亚人相比高不了多少，马莱可不会特意分出一些住房来安顿他们，多半会让他们住在城市郊区最残破的矮房里，伍特巴斯正好有这样一片空闲的地方。
这倒是很大程度上方便了吉尤达的行动。
车厢中，吉尤达很听话地蜷缩在车厢角落一动不动。
他打量了下这个车厢，看上去要比其他车厢小得多也舒适得多，应该是特意为负责押送的马莱士兵打造的。
面积大概有三十平方，地面铺有柔软的灰色地毯，正中间一张足够十人围坐的长方形餐桌上摆着食物酒水以及散落了满桌的纸牌。
马莱士兵们将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其中三个十分随意地在桌边坐下来聊天。
只有那个矮个儿士兵在车厢中奔走忙碌，又是开酒又是收拾整理桌上的纸牌，忙完这些之后也没有入座，而是钻到了其他车厢，隐隐可以听见他呼喝劳工蹲好安静之类的话语。
看来这几个士兵之中阶级也是十分明显的，倒是很符合马莱凡事都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传统。
桌上三人吃喝玩乐样样不缺，好不自在，胖士兵和瘦士兵好像完全忽视了吉尤达的存在，只有高个儿时不时瞥向这边，扔下一个鄙夷到极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一样。
他会有这样的态度完全在吉尤达意料之中，因为抛开马莱对于艾尔迪亚人天生的厌恶不说，自己还有一个私生子的身份背在身上，多重属性叠加，放在马莱人眼里，应该是属于最最低贱的人了。
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吉尤达没有对他那令人不爽的眼神做什么反应，但高个子似乎是有意侮辱他取乐，来发泄一下积压的情绪。
“你是达沃亚·匹斯的私生子？和派驻你们家族的马莱人的？”高个子将一颗干果扔过来，正砸到吉尤达头上。
他点头。
“这婊子真给马莱丢脸，竟然委身于艾尔迪亚人，比妓女都不如。”高个子继续喷唾沫星子，吉尤达的呼吸停顿了下。
另外两人闻言哈哈大笑，胖士兵一脸淫荡地道：“这些恶魔不是会变成巨人吗？是不是那活儿也会变大，把那贱人给办爽了？”
三人又是哈哈大笑，瘦士兵右臂搭在椅背上纠正道：“不对不对，巨人不是没那玩意儿吗？说不定是用别的伺候的。”
说完还扭过头看着吉尤达戏谑问道：“小子，你们艾尔迪亚人是不是都没几把？裤子脱了让我们观摩观摩？”
“对了，我可见过那个贱人一面，皮白细嫩，长得还贼水灵，特别那头红发惹火得很，真是便宜那个艾尔迪亚人了！”
“当真？你这说得我都要压不住火了。”
“急什么，这次到马莱不是要待一个多月吗？伍特巴斯的红街那可是一绝，听说里面就有个艾尔迪亚的女人，咱们可以……嘿嘿嘿。”
“哈哈哈哈，好！咱们得为了马莱而反击啊！”
“……”
车厢间浪笑不断，充斥着无知与欲望。
吉尤达微微低着头，在三人看不见的角度下，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冰冷，如果只是自己受些委屈就算了，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对佩莲的侮辱让他不能忍受，当初提出用私生子当掩护已经非常对不起她了，虽然她很快就同意了还反过来安慰说“没关系”“不在乎”，但吉尤达心里清楚没人能真的不在意。
士兵们还在大谈特谈，吉尤达将每一句都真切地听在耳中，他的身前浮现出一本通体浑黑的笔记。
笔记上页纸翻飞，鲜红的笔触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三人的面容，为他们画出一副肖像画。
用作遗像，正合适。
第20章 20号车厢
矮个子士兵巡视一圈回来，他没有加入其他士兵关于女人的话题，只是在另一个角落默默站着，偶尔向这边投来一个不明不白的眼神，而当视线相接时又转过脸移开视线。
‘什么啊这个人？是在暗示什么吗？是老爷子安排的暗中保护他的人不成？’
吉尤达有些纳闷儿，如果有这种准备老爷子肯定会提前告知自己的，而且这个人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
车上的时间过得很慢，困意一波波袭来，吉尤达强撑着让自己不睡过去。
眼下不是睡觉的时候，毕竟是跟四个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士兵同处一个车厢中。
不过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夜幕降临，几个士兵纸牌玩得困顿了，有两个已经睡过去。
当列车在中转站临时停靠时，胖士兵将一直站在角落的矮个儿喊出了车厢，吉尤达透过车窗向外看，胖士兵像是在吩咐着什么。
只过了两三分钟，两人便重新回到了车厢。
他们这番举动让吉尤达有些在意，整个车厢中只有五个人，有四个是马莱士兵，而且其中两个正睡得打鼾，如果他们是在刻意避开别人谈话的话，这个“别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了。
‘有什么是不能在车厢里说的事情吗？’
过了不多时，矮个儿士兵就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吉尤达立马警觉起来，起身乖乖地跟上去。
士兵带着他一路向车尾穿行，两人走在劳工们让开的一条小路中。
劳工车厢就没有10号车厢那般宽敞明亮了，每个车厢顶上挂有两盏昏黄的旧灯，而且好几个车厢都只有一盏还能正常照明。
闪烁的灯光下，或蹲或坐的劳工们人头攒动，抱着膝盖打瞌睡，他们像是货物一样被塞得满满的，甚至没有可以蜷身躺下的空间。
艰难地走过八节车厢之后，到了19号车厢，里面没有劳工，而是载了满车厢的货物，再往后的20号车厢也没有劳工，货物没有装满，大概有一小半。
吉尤达走进这最后一节车厢，刻意放缓呼吸，目光似是很好奇地在货箱和窗户上扫过，四处打量，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孩子。
在他身后的矮个儿士兵无声的笑了笑，关上门。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矮个儿士兵问道。
“不知道。”
“刚才老大吩咐我要在这里杀掉你，然后把你扔出车外。”
矮个儿打开车窗，一手搭在窗沿向外看着，“一会儿火车会驶过一段隧道，几百年也不会有人走过，把你的尸体扔下去，你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为什么要杀我？”吉尤达佯装惊惧问道。
“那原因可太多了，本身你就是该死的艾尔迪亚人，再加上是个卑贱的私生子，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把你带进马莱太麻烦了。”
矮个儿出乎意料的有些健谈，完全不像是在其他士兵面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让我死个明白？”
矮个儿哈哈笑了一声，视线从窗外收回停在吉尤达身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排挤我吗？”
吉尤达摇摇头，他现在着实有些懵，这个士兵把他叫来，把被吩咐杀掉他的事情和盘托出，还跟他有来有回地交流，很像是谍战片中在敌方隐藏很深的卧底突然出现救下主角之类的情景。
“因为我喜欢孩子，特别喜欢你这样的男孩儿，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吧？”
吉尤达：？？？？
‘草，不按常理出牌！’
矮个儿脸上突然浮现出几分淫荡，眼神中毫不遮掩地流露着欲望。
“把你简简单单杀了就太可惜了！所以我不杀你，让我带你感受一下另一个世界吧！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我会在快到站的时候放你走，会把你在马莱安顿得好好的，给你安排房子，还会时常去宠幸你！”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XN”
淦！
吉尤达心里暗骂一声，向后跳开几步远离这个变态，他看着已经口角流涎的对方，一个哆嗦从头打到脚，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黑色笔记在他身侧迅速翻开，猩红线条在纸面上行云流水地流窜，一两个呼吸工夫，一幅笔触细腻的肖像画已经呈现在纸面上。
画的正是眼前这个变态，连脸上的淫荡扭曲都分毫不差。
矮个儿张着双臂猛扑过来，吉尤达左晃一下然后向右侧滚，士兵扑了个空，士兵再扑他再躲，再扑再躲。
如此反复了七八次，士兵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威胁道：“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快活，想要快点儿去死？”
吉尤达闻言一阵犯恶心，“我想让你快点儿去死！”
矮个儿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吉尤达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我去你妈的！这叫敬酒？要不要我敬你爸妈几杯？！”
“好哇，连你这比狗还低贱的艾尔迪亚私生子都敢跟老子叫板，等我把你打晕了，你还怎么嘴硬！”说罢便张牙舞爪地再次扑来。
吉尤达狠了狠心，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不想碰到这个变态分毫，但现在手无寸铁，想要隔空杀掉这变态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他看准时机，在士兵接近后矮身一个滑铲从其胯下钻过，紧接着右脚发力点地，身体暴起如倒挂金钩，双脚则顺势锁上对方的脖子，腰腿同时发力，一个‘浴女出水’将上身拉起来。
矮个儿士兵顿时如陷冰窖，一股寒意从头到脚。
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没看到！
在他眼中，已经如瓮中之鳖的小孩儿一下消失在了身前，等他意识到不对，对方已经整个人跪在了他的肩上，而他脆弱的脖颈就被锁在这孩子的两条小腿间。
“西奈。”
吉尤达口中撂下一个士兵听不懂的简短词汇，上身向后一扭，强横劲力从上至下，旋腹，扭胯。
咔嚓。
吉尤达稳稳落地，手上还不忘接住士兵的衣领，不让他砸在地上弄出动静，整个过程只有三秒钟。
哐哐……哐哐……哐哐……
车轮与铁轨节点碰撞声十分规律地响着。
吉尤达确认没有人靠近这个车厢，便在士兵腰间摸索几下找到了车厢钥匙，将车门打开。
列车已经快要行驶到隧道了，他拽着士兵一条腿将其拖过来，等月光蓦地消失，车厢完全陷入黑暗之后一脚踹了下去。
吉尤达十分嫌弃地将手在衣服上使劲儿擦了擦，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相比于负罪感，现在他心里更多的是恶心。
笔记中那张绘有矮个儿士兵的纸页在一团幽火中燃尽，显露出一枚长斧形状的红色书签。
‘嗯？这是什么玩意儿？奖励吗？’
【检测到宿主请求，奖励系统尚未解锁】
【正在为您查询修复进度：目前已修复2079/265945】
系统依旧指望不上，但吉尤达也注意到了一点细节——杀掉矮个儿后修复进度涨了将近一千。
似乎他的某些行动会加快系统的修复速度，不过……依旧是见过的最垃圾系统没有之一！
‘我都不稀得骂你了！’
没有继续跟系统纠缠，他回身望了望前面车厢的方向。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若矮个儿士兵长时间不出现，其他三个士兵肯定会怀疑，而且会顺着车厢来寻找，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应对才行！
等他们过来趁机偷袭杀掉吗？
吉尤达心里盘算一下，否决了这个想法。
虽然他现在手上有矮个儿士兵的毛瑟手枪，暗中偷袭有杀掉另外三人的可能，但他们发现同伴长时间不出现，过来搜查时肯定有防备，自己很可能被反杀。
短暂犹豫后，他打定主意。
‘还是稳妥一些吧！其他三个人日后再做打算！’
第21章伍特巴斯城
“哎呦喂~睡得真舒服！”身形瘦削的士兵从椅子上坐起身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醒了？”胖士兵抬眼随口问一句，又低下头修剪自己的脚指甲。
瘦士兵皱皱鼻子，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丝酸味儿。
他环视一下车厢，发现只有他们三个在，矮个儿和那个小孩儿不在车厢里，疑惑问道：“那变态巡查去了？那个小孩儿呢？”
胖士兵点了点头，肯定了前半句，“那小孩儿估计已经不知道躺在哪条隧道里发臭了吧！”
转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也有可能还在尾部车厢，跟变态……”
瘦士兵闻言五官立马凑到了一起，挤出一个嫌弃至极的表情，啐骂道：“真他妈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看了下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多钟头才会到站，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过了一阵，高个儿也睡醒了，知道现在情况之后也是摆出同样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动手去弄死那个孩子呢！”高个儿有些失落地道。
“你不是睡觉呢吗！”
“我睡了多久了？”
“快六个小时吧，你真能睡，比我还多睡一个点儿。”瘦士兵打趣道：“是不是做春梦了？”
高个儿笑骂一声，刚准备再接上睡觉前的话题聊，胖士兵突然一愣神，疑惑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你都醒了一个小时了？这么说那变态已经有两个小时没回来了……”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高个儿脸上表情先是鄙夷，然后迅速转变成了怀疑和不安，他跟其他两人眼神一交接，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胖士兵抽出腰间毛瑟手枪，其他两人也纷纷提枪跟在他身后，一同向尾部车厢走去。
几分钟后，三人看着20号车厢大开的车门默默无言，地面上有几个杂乱的脚印，还有几块已经被风干的血迹，明显是打斗过的痕迹。
“这是什么情况？”胖士兵不解。
“难不成那变态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反杀了？”
瘦士兵摇了摇头，否定道：“这变态恶心是恶心，但好歹也是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且配有两把枪，你觉得可能吗？”
三个人重新回到18号车厢，把劳工问了一圈，他们都表示的确看到那个士兵带着小孩儿走进后面车厢，但没有再出来，而且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更不用说枪声之类的。
高个子去头部车厢找乘务人员要备用钥匙，其他两人则站在20号车厢门口若有所思。
“会不会是那个变态把小孩儿扔出去的时候，自己不小心也被吸出去了？”瘦士兵感受着车厢门口气流的吸扯，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火车有将近一百公里的时速，站在门边若是不小心，的确有被吸出去的风险。
胖士兵纳闷儿问道：“嗯？门口有吸力？我怎么没感觉到，小风吹得挺舒服啊？”
瘦士兵瞟了眼对方的体型，不再解释，跟他说这个简直是对牛弹琴。
过了一会儿备用钥匙送到，三人锁上车厢门便回到自己的车厢了。
胖士兵有些懊恼，心道天底下果然没有好赚的钱！
本以为这一趟是白赚，竟然出了这么个意外。虽然他们不会受什么实质影响，但几份报告总是少不了要写的，真麻烦！
同伴的失踪没有让他们疑虑太久，几分钟后他们便又开始打起纸牌来。
要是事情发生在现在这三个人中的某个身上，他们或许会认真对待，但那个矮个儿，他们早就看不惯他很久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20号车厢内，门口吊灯昏黄，尾部那盏不知何时已经坏掉了，而在黑暗中某个货箱内，吉尤达稍稍松了口气。
决定稳一手之后，他先是搞坏了后面的吊灯，然后在地面上制造了点混乱的痕迹，让这里看上去发生了一场打斗，最后倒空了一个货箱，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地。
如他所料，灯光下大开的车门，地上的血迹，散落的衣服吸引了士兵们大部分的注意力，而黑暗中码得整整齐齐的货箱则被一带而过，这节车厢就像是一幅画，吉尤达通过构图技巧搭配色彩对比，无形中转移了士兵的注意力。
货箱中，吉尤达默默算着时间，估计再有半小时就要到站了，因为一直蜷缩着身体，他的脊椎有些僵硬，难受的要命。
终于，火车车轮与铁轨节点碰触的频率开始慢慢降低，身体也感受到了速度的变化，他顶起货箱盖钻了出来，脖子顺时针转了一圈，发出密密麻麻十几声脆响，舒服了。
迅速地活动了全身关节之后，他从车窗向外看，前方已经远远能够看到微弱的灯光。
他从车窗中爬出去，整个人挂在窗外，选好落脚点纵身一跃跳下了火车。
在草丛中翻滚几圈停下来，看着火车拽着道白烟慢慢远去，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就地挖个坑将矮个子的毛瑟枪随手埋了。
……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伍特巴斯旅馆大堂，刚上班的小姑娘斯佩尔刚刚跟夜班的同事交接完，便迎来了今天第一位客人。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儿，他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要开一间房。
到了大概中午，男孩儿再下楼时已经换洗一新，精神了许多。
“斯佩尔姐姐，可以向你问路吗？”吉尤达十分礼貌问道。
斯佩尔满目笑意地点点头。
这个小孩儿给她的印象很不错，言谈举止十分礼貌礼貌得体，而且她也很好奇，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只身一人到外面来住呢？
“请问红街怎么走？”
“哦红街啊~红街就在……等等，红街？！”
斯佩尔声音不受控制地高了几度，“你去红街干什么？”
她的反应在吉尤达的意料之中，任谁被一个十岁孩子问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都会很吃惊吧。
唉~真麻烦！
短暂酝酿了一下，两行清泪从他有些稚嫩的脸蛋上滚落下来
斯佩尔大惊失色，赶忙从柜台里跑出来，蹲在他身前柔声哄着，问他怎么突然哭了。
不想她这一问，吉尤达哭得更厉害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家在很远的乡下，三年前，爸爸进城打工便再也没有回来，呜啊啊啊啊~
妈妈身体瘫痪在床，我和外祖母照顾着她。”
“妈妈很爱爸爸，外祖母说爸爸没良心，扔下我们娘俩跑了，进城过好日子去了。
妈妈不信，妈妈说爸爸不会不要我们的，她每天都在等爸爸回来，但一直到上个月她去世都没有等到，呜呜呜呜哇~”
“外祖母也因为伤心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有从伍特巴斯城打工回乡的叔叔说，曾经在这里的红街看到过爸爸，我就自己跑来找他了。
我现在只有爸爸了，哇啊啊啊……嗝~”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性的共情能力强得离谱，吉尤达深知这一点。
前世的女孩儿们看电影哭，看电视剧哭，看综艺哭，看小说哭，甚至喜洋洋与灰太狼都可能戳到她们泪点。
于是他便编了这么一段悲惨身世，来转移斯佩尔的注意力，让她不对自己问路红街生疑。
但……
这药貌似下得有点猛了。
最后那声绵长不绝的哭声不是他的，而是斯佩尔的，此时此刻他正呆滞地看着这姑娘在身前哭得天昏地暗，痛彻心扉。
“那个，斯佩尔姐姐，红街……”
“哇啊啊啊啊~红街在……哇啊啊啊啊啊！”
“姐你别哭了，快说吧，我着急找爸爸。”
“哇啊啊啊啊~”
……
……
吉尤达双臂无力地垂下，放弃了。
第22章红街
从旅馆正门走出来，吉尤达长舒一口气，心里总结着经验，下次再有这种事得收着点演。
刚才要不是斯佩尔还要值班，肯定就亲自带着自己去红街了。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正是一天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再加上连夜赶路，取出按计划寄存好的行李箱，开房洗漱收拾。
这一连串事情做完后只休息了四个小时便再次出门，他忍不住哈欠连连。
只好解开外套让冷风灌进来，强行提振一下精神。
感受着刺骨的冷风，吉尤达在心中给三个士兵的罪状又记上了重重的一笔。
从之前火车上的谈话知道，这几个马莱士兵未来会在伍特巴斯停留一个月左右，而自己在这个城市要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万一哪天跟着几个人偶遇了可就凶多吉少了，所以他必须尽快把三个人解决掉！
按他们的德性，肯定最近几天就会火急火燎地来这红街快活一番，这是他唯一能够预见对方行迹的机会，也是他唯一能够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按着斯佩尔给的路线，吉尤达来到红街附近。
所谓红街，其实就是一条狭窄的巷道，巷道两边都密密麻麻挤着十数个不大的门面，招牌上都绘着形色各异的曼妙曲线。
现在时辰尚早，店还都没开，吉尤达便先在附近逛了逛，提前做些准备。
时间飞速流逝，夜幕悄然降临，红街也慢慢热闹起来。
灯光被灯罩晕染成艳丽的粉色照亮了这条小巷，几位身材曼妙的佳人在巷口站定，摆弄着自己妖娆的身段。
她们并不主动招呼，美貌便是最好的招牌。
一个男人大方地走过去揽起一位佳人的腰肢，旁若无人地调笑几句，便相贴着消失在了巷口，明显轻车熟路。
有了打头的，几个在周遭来回逛了七八圈的男人便也有样学样跟了上去，巷口马上挤满了莺莺燕燕的嬉笑。
最后一波进去的是一些不太坦荡的人，他们似是漫不经心的往里看一眼，故意大声问些巷子里有没有五金店和好吃的甜品店之类的，像个傻子。
其实在这世界上，哪有人会有心思去看别人如何过活呢？顶多报之一笑罢了。
随着夜深，温度也寸寸降低，在巷口对面暗中观察的吉尤达已经被冻得手足麻木没有知觉了。
他使劲儿跺了跺脚，向手掌哈出几口热气，心里纳闷，难不成今天就这样无功而返？竟然有些小看了那三个士兵的忍耐力！
打道回府的念头刚起，他精神一振，将身形向树后再缩了缩，因为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胖士兵脚步在红街前停下，叼在嘴角的烟头红光大盛。
其他两人眼光在街头姑娘身上肆意扫荡着，但也只能停下来，等着胖士兵把最后的半支烟吸完。
“妈的！一条贱命而已，竟然问询了这么久！”胖士兵吐出一缕白烟愤愤道。
“唉，没办法，现在形势紧张，他们也是怕列车上混入了间谍。”
“要是当时让我去收拾那个小孩儿就好了。”高个儿还在对没能亲手干掉艾尔迪亚人这事儿耿耿于怀。
“谁知道那个变态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真他妈的晦气！”
“不过，事情的确有些蹊跷，”瘦士兵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儿道：“我问过负责清点的士兵，他们说20号车厢的货物少了一箱，而且，我们当时只顾着看地上痕迹，货箱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没有仔细检查，最主要的，我们其实不知道那个小孩儿死没死。”
胖士兵眉头紧蹙，沉吟一下问道：“你是说那个小孩儿可能没死，我们过去检查的时候就藏在货箱里？”
瘦士兵点点头。
高个儿士兵则一副不相信的语气，十分笃定地道：“不可能！一个艾尔迪亚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马莱士兵！”
瘦士兵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这人脑子被洗得很彻底，可能连大脑皮层沟壑都给洗没了。
一口一个马莱，一口一个艾尔迪亚，只要涉及到这两方的话题，他的话几乎可以忽略不及。
“有没有可能这不是普通的小孩儿，而是匹斯家族那边派过来的间谍？”
瘦士兵说出自己的猜测，他可没有傻大个儿那么天真，“私生子什么的，也很有可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
胖士兵有些认同地点点头，“要真是这样，事情就大了，但匹斯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瘦士兵接话道：“回头我查一下匹斯家族最近的动作吧，说不定能找出点线索，这事儿最好还是先不要往上面报告，要真是咱们想多了，一报告反而是不打自招，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好，就按你说的办！”
胖士兵用力点点头，扔掉手上的烟屁股用脚尖碾灭。
突然他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要是这个小孩儿真没死，他会去哪儿？”
此言一出，三人同时感觉背后一凉，条件反射般地向四周看了看，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并无异常。
他们缓下口气，心道应该是多虑了。
“算了算了，今天不是说这个时候，兄弟们好好快活快活放松一下！”
“好的大哥！”
“哥几个都完事儿了咱们再去喝酒，我请！”胖士兵大方地道。
“啊？大哥我们不过夜吗？”高个儿猴急问道。
胖士兵踹了他一脚，骂道：“废话！过夜是另外的价钱！”
等三人的身影在姑娘们的环绕下消失在巷子里，吉尤达才从树后走出来。
回想刚才的情景，心里有些后怕，要不是躲得快很可能就被三人看到了。
男人一根烟，智商捅破天啊！
而且他也没想到，瘦士兵比他想的要敏锐得多，竟然还查看了货物清点情况，再从丢失的一个货箱推测出自己可能还活着，甚至连带着将匹斯家族一起纳入了怀疑对象。
现在更要尽快解决他们了，不然等他们查下去，发现了匹斯家族购买过脊髓液就全都完了。
……
士兵三人一人搂着一个姑娘拐进一家店里，妈妈桑马上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也不管之前有没有见过这几位，就一口一个老板亲切熟络地招呼着，好不热情。
她让姑娘们去取些老板们喜欢的衣服和物件，自己先点头哈腰地带他们去安排好的房间。
三个姑娘在库房挑选着东西，小声交谈着。
“那个胖的我见过，几个月前来过一次。”小红姑娘长长叹口气道。
“怎么？几个月前见的人现在还记得？”小粉姑娘促狭地调笑。
“唉~印象深刻呗！上次可差点儿没累死我！”小红姑娘轻轻打了她一下，心里一想到那个胖士兵，眉头蹙成一团。
“呦~你这是跟我们炫耀怎么的？”小绿姑娘道。
小红姑娘一阵唉声叹气道：“不是那种累！唉不说了，赶紧的吧~”
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啊！
第23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满目桃红的房间中，胖士兵双手摸索着大腿，等得急不可耐。
千呼万唤始出来，房间门打开一个缝隙，小红姑娘娇羞地探进半身。
他哪还等得了这些弯弯绕儿，几步过去，一把将姑娘扯进来就开始上下其手，惹得姑娘一阵娇呼，手上的一些小零小碎散落一地。
似是为了展现男人雄风，他咸猪手钻进小红姑娘那血红裙摆，将她纤柔的娇躯一把横抱起来扔到床上。
房间中顿时衣物翻飞，他像是野兽一般疯狂索取，哪顾得上怜香惜玉，只知春宵一刻值千金。
三个士兵的房间被安排在隔壁，胖士兵在正中央。
两边的士兵才刚刚见到姑娘的面，就听到隔壁已经是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心里顿时竖起一个大拇指。
老大不愧是老大！
过了一小会儿，胖士兵气喘吁吁地从床上爬起来，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春宵一刻值千金是没错，他大概赚了个不到两百金。
小红姑娘裹上件衣服，一脸懵地坐起身来。
胖士兵见她呆愣愣的，没好气地小声道：“愣着干嘛？赶紧啊！小费少不了你的！”
小红姑娘咬着嘴唇点点头，跪伏在床上……
一边摇床一边娇声叫着，俏脸憋得通红，心里啐骂不止。
她自问好歹是这里的招牌，竟然落得这般田地，真是造了孽了！
过了半个小时，两边的房间已经安静下来，小红姑娘心中一喜，终于是解放了！
抬眼看向愁眉不展地攒了四五个烟把儿的胖士兵，意思是询问老板是不是可以了？
但谁知胖士兵摇摇头，挥挥手示意她继续，她顿时一股怒气上心头，这个没劲儿玩意儿，虚荣心倒是不小，呸！
没办法，只能继续摇床呐喊，足足又过了半个小时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胖士兵满意地点点头，抽出几张钞票扔给她。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姑娘们目送走了三位士兵，小粉小绿互相递着眼色，饱含深意地看着小红姑娘两只红肿的膝盖，后者生无可恋地叹口气。
还是那句话，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可别再来了！
……
瑟瑟夜风中，三个士兵肆意地大声讨论着战绩，瘦士兵和高个儿都十分诚恳地向胖士兵递烟点火请教经验，胖士兵在他们艳羡的目光和满嘴恭维中洋洋自得。
豪气地一招手，带着两人进了酒馆。
士兵们把酒言欢大谈特谈，胖士兵今天心情格外好。
有些美言听得多了自己都信了，借着酒劲搂着两个兄弟传道授业，直到凌晨时分，才在酒店老板厌恶的目光中走出了酒馆。
这个时间已经超过营业时间一个小时了，要不是士兵们腰间揣着的毛瑟枪，他早就招呼伙计赶人了。
看着地上三人吐的一滩滩脏污，老板心里忍不住咒骂，这种士兵真是丢马莱的脸，最好横尸街头，不得好死！
一片黑云慢慢遮住了月亮的眼睛，似乎接下来会发生些不适合月亮这种“小姑娘”看的事情。
皎洁的月光一寸寸褪去，黑暗笼罩了整片大地。
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勾肩搭背地走着，几次三番差点栽倒。
他们今天喝得很尽兴，连这清冷夜风都没能让他们马上清醒，自然也没有发现一直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小小身影。
经过一个公共厕所时，瘦士兵突然放开两人的手，道是要去放个尿。
胖士兵十分不满意地嚷嚷，“边走边尿！”
瘦士兵却腰背一挺，言语含糊不清道：“不……不行！得注意言行举止，不能给马莱抹黑啊！”
高个儿一听来了劲头，这话没错！得去！去！
于是拽着不依不饶的胖士兵继续往前走，瘦士兵与他们分开跌跌撞撞地进了厕所。
他找了一个壁挂小便池站定，开始解裤腰，嘴里还絮絮叨叨嘟囔着：“虽然是…嗝…兄弟！但有些事……兄弟也不能告诉！”
“哦？什么事这么秘密？”
一个温度比这漫天寒风还要低几度的声音从背后想起，瘦士兵打了一个来自灵魂的哆嗦，醉意潮水般褪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跨间正在释放的部位突然遭受雷霆一击，剧痛险些让他直接昏厥，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脸在小便池上方十几公分堪堪停住。
紧接着，一只不大却十分强劲的手掌附上他的后脑勺，“帮”了他一把。
扑通。
咔嚓！
水花飞溅声和脑骨碎裂声先后紧密响起，瘦士兵的身体慢慢瘫软了，小便池内水尿被染成了暗红色。
吉尤达俯视着他，笔记悬空翻飞，为他绘制的画像在烈火中燃尽，化作一枚红色斧状书签。
按动冲水按钮，嗤嗤水声中，吉尤达冷冷地道：“你脑子很好使，就是嘴太臭了，给你好好洗洗，下辈子投个好胎。”
看着水流溢出便池，他才松开了按住脑袋的手，抽了士兵腰间的手枪。
目光扫过其跨间时，他动作顿了顿，对着那具温度渐去的尸体道：“你说的没错，这种事的确不能告诉兄弟，还是那句话，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走出公厕，吉尤达将手枪插到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以道边树木作为遮掩，一步步靠近远处摇摇晃晃的两个人影。
这是在城市中，虽然已是四下无人的凌晨时分，但直接枪杀还是太招摇了。
万一附近有巡逻的士兵自己很难脱身，他不能冒这样的险！
一直将距离慢慢缩短到十米左右，胖士兵突然停下脚步，纳闷道：“怎么……尿这么久，还没跟过来……”
说着，他就要转身来看，吉尤达立马压下身形暴冲过去。
胖士兵已经看到有人冲过来，但酒精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
等他猜到这个矮小黑影的身份，吉尤达冷彻的双眸已经近在咫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把贯入他喉咙的利刃。
他张开嘴，冒着热气的鲜血汩汩而出，生机渐消，臃肿的身躯软倒在地。
高个儿士兵后知后觉地回头来看，迎接他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但腰间空荡荡的，仔细一看，自己的手枪正在男孩儿食指上打转儿呢。
高个儿酒彻底醒了，清醒地不能再清醒！
他“咚”的一声举手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他嘴唇颤动，两排牙齿撞得“咯咯”作响，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呦~尊贵的马莱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不应该是我这个低贱的艾尔迪亚私生子给您下跪吗？”吉尤达阴阳怪气道。
高个儿士兵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吉尤达将他的手枪插到腰间，看着这个跪着还比自己高几寸的士兵笑眯眯地道：“生得个好个子！你很适合打篮球~”
士兵又惊又疑地摇摇头，他没听懂“篮球”是什么意思。
“啊~也是，你不知道篮球，没事儿，我教你啊~”
吉尤达微微一笑，左手按住士兵的后脑勺，右腿一个膝撞迎上去，后者一声闷哼，鼻梁和上颚都被撞碎了一块儿，同时身体向后一仰。
吉尤达左手顺势从士兵的脑后滑到脖颈掐住，右脚向后爆踩，迸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爆发力猛然前冲，紧接着蹬地跃起，带着士兵的身子一起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半空中，他眼中精芒闪过，手掌覆上士兵的面庞全力向地面猛然一掼。
“大灌篮！”
咚！
“音容宛在。”
黑暗中，一个带些稚气的声音平静地道。
如墨的天际中，被蒙住眼睛许久的月亮再也按捺不住好奇，从黑云腋间探出半边脸来偷偷向大地望了一眼。
在她清澈的目光下，一具臃肿的尸体静静躺在已然凝结的血泊中，一旁那个对比鲜明的高瘦身影抽搐了两下，也再没了动静。
第24章 列贝里昂收容区
第二天一早，天朗气清，但伍特巴斯城仿佛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原因无他，昨天凌晨有三个马莱士兵被杀了，其中一个在公厕被打碎了脑壳，另外两个则直接横死街头。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沿着他们行踪查了半天，没有什么线索，倒是有两个人神情有些紧张，一个是红街的小红姑娘。
她听到胖士兵被杀的消息她大惊失色，但胖士兵从这里离开后小红一直在店里，所有店员和客人都可以作证。
妈妈桑更是叫嚷着拿人头担保，这可是店里头牌，怎么能被抓了去！
小红姑娘冤枉得很，她吃惊完全是因为昨天的想法成真了，胖士兵真的永远不会再来了！
另一个是酒馆的老板，他的惊慌程度比小红姑娘更盛。
不过他也有不在场的证明，三个士兵离开后他好不郁闷，便跟伙计们喝了两杯解闷儿。
酒馆老板也很冤枉，他吃惊也是因为昨天自己的想法成真了，而他的想法是让这三个士兵横死街头！
当然，他不会傻到把心里话说出来。
……
另一边，吉尤达拖着大行李箱走出了旅馆，眼睛红红的，自然是又跟斯佩尔探讨了一番演技。
昨晚解决掉三个士兵之后，他便换上提前买好的干净衣服，将沾有血污的旧衣服和匕首埋藏好回了旅馆。
躺在旅馆的床上，他失眠了许久，将这两天的经历回忆了几遍之后，决定尽快前往列贝里昂收容区。
从之前瘦士兵找到线索推断出他还活着这一点便可以看出，他这两天的行动其实有很多破绽。
时间一长，马莱这边肯定能查到劳工列车上曾有一个小孩儿，如果他们顺着盘问，也能够在伍特巴斯同样发现一个孩子的身影。
要是不尽快离开，被抓到是早晚的事！
好在被杀死的士兵因为害怕处分没有将他的事情及时上报，现在马莱这边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已经都不在了，匹斯家族暴露的可能性很小，家族那边不需要他担心。
他需要担心的是自己。
辗转一番来到伍特巴斯城南区，这里有一片单独划分出来的地区，也就是列贝里昂收容区。
收容区全部由装有铁丝网的高墙围起来，在其中生活的都是艾尔迪亚人。
吉尤达仰望着高墙心中叹道：匹斯家族也好，列贝里昂也好，还有那个远在海峡另一端的帕拉迪岛，所有的艾尔迪亚人都过着如笼中之鸟般的生活啊！
他避开人群，顺着围墙找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在草丛中躺下休息，一直到半夜才开始行动。
列贝里昂收容区只有一扇大门，门口有马莱士兵二十四小时把守，以他现在敏感的处境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进入，翻墙才是最好的选择。
穿戴好了立体机动装置之后，他背起轻了不少的行李箱慢慢退后，与墙壁拉开一定的距离。
墙壁加上铁丝网足有二十米高，若是没有立体机动装置，他应该就止步于此了。
再次确认了周围没有士兵巡逻后，他射出钩锚抓在墙壁顶端，紧接着扣动中指扳机，同时将瓦斯喷射速率放到最大。
在绳索拉动下，他踩着墙壁向上狂奔，抓住即将到达墙壁顶端的时机收回钩锚，右脚踏上墙头奋力一跃。
月光中，少年的身影借助惯性和脚底的发力钻向半空，越过铁丝网后旋扭身体调整方位，再听“哧”地一声响，那个身影便消失了，只留下两道白色的瓦斯燃烧废气幽幽弥散在夜色中。
‘顺利进入！’
吉尤达松开抓在地面的钩锚，十分迅速地卸下立体机动装置装回行李箱。
他顺着围墙摸索到一棵树下，把附近砖块儿全部掀开，将自己的行李箱埋进去后重新铺好，最后从别处找了一些干土洒在砖缝中，以免翻新的泥土引起别人的注意。
列贝里昂收容区里活动的艾尔迪亚人都是定居在这里的，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到处找地方寄存会显得格外怪异，所以还是埋藏起来比较稳妥。
他只随身带了两样东西，钱财以及一条黑边棕色绘着一个爆炸图案的臂章。
马莱国内的艾尔迪亚人被分为四类，分别用不同款式的袖标来区分，其地位由高到低分别为：
白边红色:荣誉马来人，也就是已经继承了巨人之力的战士及其家人；
白边黄色:巨人之力候补生，有希望继承巨人之力的少年少女；
白边银灰:艾尔迪亚普通军人；
以及吉尤达胳膊上这种，代表着最底层的普通艾尔迪亚居民，是出发前拜托欧卡萨绣好的。
收容区内的艾尔迪亚人只要外出必须带有臂章，不然就会被士兵抓走，等待他们的将是劳动或者制裁。
沿着墙壁静悄悄走着，吉尤达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为住处发愁。
诚如之前所说，收容区内的艾尔迪亚人都是长期定居，平时又没有马莱人员会来这里，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旅馆之类的地方，这些天住在哪里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正懊恼着，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一米多高的低矮棚屋，漏进去的一点月光映照出里面绵软的毛垫，心头一喜立马狂奔过去。
想啥来啥！
哪个好心人竟然这么有先见之明，竟然在这里搭了一个小棚屋？
但奔跑间，他眼睛余光瞥见了棚屋门口边一个凹瘪的食盆，一片黑线顿时挂满了他的眼周。
‘这……是个狗窝吧？’
‘连狗都有的地方住，我……’
似是感觉到有人侵入到自己的领地，一只浑身毛发杂乱不齐的哈士奇从棚屋里钻出来，它的头左甩一下右甩一下，打量着周围。
两只眸子在月光映照下泛着银光，投射出睿智的光芒。
嗷呜嗷呜～
哈士奇拿侧脸对着吉尤达嗷嗷叫，又怂又狠地入侵者发出警告。
吉尤达不屑地切了声道：“嗷什么嗷？我堂堂四尺男儿，还会抢你这破狗窝不成？”
……
翌日清晨，吉尤达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嗬～这一觉睡得出乎意料的舒服，特别是这大狗狗就像一个自动恒温的大抱枕，暖和又舒服。
看了看早已醒过来的哈士奇，它正哀怨地盯着这边，还拿后爪把他往外蹬。
“哎哎？动手儿是不是，你是不是动手儿？把你狗腿子拿开！”吉尤达指着哈士奇的后爪恶狠狠地威胁，活脱脱一个欺田霸舍的恶霸。
哈士奇两个前爪愤愤地在地上一扑，嘴里“哦呜哦呜”碎碎骂，‘我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吉尤达钻出棚屋，感受着铺在脸上的温暖晨光，满意的提了提裤子，头也不回地道：“成了！你也别委屈，小爷不会亏待你的，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来！”
哈士奇呜咽了一声，心道这家伙还算是有点良心，但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不对，晚上还来？！
第二十五章 “善良”的艾尔迪亚人们
“塞个椰子在比利腋下~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吉尤达随手抛着一枚硬币，嘴里哼着进巨第一季主题曲，跟巨人相关的曲子中，除了第二季的叛变神曲《YouSeeBIGGIRL/T:T》，吉尤达最喜欢的就是这首《红莲之弓矢》。
而现在看着街上的热闹情景，知道离自己登上帕拉迪岛越来越近，便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
这里列贝里昂收容区大门，正对着收容区的最大主干道。
此时衣袖上别着棕色臂章的艾尔迪亚居民门正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在街边挂起一条条横幅，上面写着“恭喜”“祝凯旋”之类的字眼。
吉尤达在上面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阿尼·雷恩哈特、贝尔托特·胡佛、莱纳·布朗和马赛尔·贝利库，也就是即将前往帕拉迪岛实施始祖夺还计划的战士四人组。
他讥讽地笑笑，心里鄙视道：举区同庆，这四个短命鬼即将去剥夺更多的生命了。
一边歧视着艾尔迪亚人，一边给他们洗脑，还要让艾尔迪亚人手足自残，这个国家被一群脑子里全是歧视、扭曲、卑鄙和无耻的人统治着，这种躲藏在女人和孩子背后的国家，灭亡是早晚的事。
在门口附近晃悠了许久，吉尤达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战士四人组。
为首的是马赛尔，剑眉国字脸，棕色短发，从外貌上就给人很可靠的感觉，他在这个小队中担当着老大哥兼指挥的角色。
他继承的是鄂之巨人，别称“核桃夹子”。
鄂之巨人体型较小，但相应的也拥有九大巨人中最高的敏捷度，同时它的利爪和牙齿能够粉碎任何东西。
特殊技能：痛击我的队友。
紧随其后的是莱纳，他继承的铠之巨人别称有些多，如“坐之巨人”、“对门宝具”以及“岂之巨人”等等。
铠之巨人身高十五米，全身由坚硬的铠甲覆盖，特点是护甲高、胜率低和烂梗多。
此时的莱纳胳膊上戴着醒目的红色臂章，神情却有些恍惚，吉尤达稍稍回忆了会儿，推断出了其中缘由。
莱纳的母亲是艾尔迪亚人，而父亲是马莱人，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纯粹是因为他的母亲在结婚时隐瞒了自己恶魔子民的身份。
但后来他的父亲发现了这个事实，便果决地抛弃了他的母亲。
从小到大，莱纳的母亲一直给他灌输着只要他当上战士，他们成为荣誉马莱人便能够重新跟父亲一起生活，享受天伦之乐。
而当莱纳成为战士，戴着鲜红的臂章来到父亲面前时才知道，在他父亲眼中，艾尔迪亚人就是艾尔迪亚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马莱人。
父亲憎恶他，视他为前妻对自己的报复，那一刻，莱纳阖家欢乐的美梦破灭了。
所以他现在这副神情也能够理解。
走在他后面的贝尔托特个子最高，但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继承的超大型巨人也是最高的，足有六十米，被称为“核弹巨人”或者“破坏之神”。
正如其名，超大型巨人变身时的会引起爆炸，其威力堪比小型核弹，操控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控制是否爆炸以及威力。
关于他的梗不多，“贝尔托特懂个屁的超大巨”算是一个。
在路人们羡慕的目光下，贝尔托特看上去有些拘谨，他参加战士预备队竞选巨人继承权的原因很简单，为了给父亲治病。
剩下那个远远吊在队尾，双手插兜的女孩子就是阿妮了。
金发碧眼标准的小美人，柔顺金发利落地纶在脑后，只是她的眼神十分冰冷淡漠，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她继承的是女巨人，外表具有女性特征，光这一点就能让车力巨人继承者——皮克小姐姐羡慕地死去活来。
女巨人的优势在于泛用性强，其他巨人的能力她都多多少少能用一些。
他们正在前往军部的路上，离出发的日子已不足一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做准备。
看着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吉尤达收回目光，下一步的计划需要等到他们回来后才能进行，那么这白天要干些什么呢？
难不成要在这里干等？
正苦恼间，他眼神的余光瞥到了人群中一个颇为眼熟的小女孩儿，她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小辫儿，同样棕色的眼眸中，激动、崇拜与羡慕混杂其中。
“快看！是莱纳表哥！等我长大了，我也会继承铠之巨人，打败艾尔迪亚恶魔！”她拽着一个中年妇女的手又蹦又跳，大声喊着。
“莱~纳~~~莱~纳~~~”
妇女应该是她的母亲，俯下身十分欣慰地哄道：“是是是！我们贾碧最厉害了！等我们贾碧继承了巨人，我们就能跟姑姑一样成为荣誉马莱人享福了~”
妇女领着贾碧往回走，吉尤达嘿嘿一笑跟了上去。
这个看上去活泼烂漫的小女孩儿叫做贾碧，如果让所有进巨的粉丝来投票，选出你最讨厌的角色，贾碧绝对榜上有名，而且是夺冠的热门种子选手。
但在吉尤达看来，贾碧本没有错，她只是马莱对艾尔迪亚这种扭曲制度下的牺牲品。
从她自己角度来看，她非但没有错，还做得非常好。
她接受马莱的教育并对此深信不疑，自认为是善良的艾尔迪亚人，与岛上的艾尔迪亚恶魔有着天壤之别。
为了报效祖国，也为了解放列贝里昂收容区里所有的善良艾尔迪亚人，她加入战士预备队后付出了比同伴们多得多的努力，各项成绩均名列前茅。
在854年的战争中，她冒着生命危险炸毁了敌方的碉堡，换回了八百名艾尔迪亚军人的性命，在后来敌军来犯时，她开枪打死了一个敌人。
她错在哪儿？
硬要说的话，她错在生于一个扭曲变态且满嘴谎话的国家，而且她相信了这个国家，也错在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但一旦战争打响，又有几个死去的人，是该杀的呢？
“妈妈，你先进去吧，我要练习莱纳教我的格斗术！”
贾碧甩开妇女的手将她推进家门，自己则在小院里有模有样地操练起来，吉尤达笑了笑，走到她的身前站定。
“你是谁？”贾碧停下练习问道。
“这不重要，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在干嘛。”吉尤达微笑道。
“我在练习格斗术。”
“斯国噫~练习格斗术做什么用？”
“当然是以后继承铠之巨人，杀光艾尔迪亚恶魔。”
吉尤达点点头，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哈？”贾碧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他们是恶魔啊！”
“那我问你，有一个女孩儿，她很漂亮很可爱，也有着像你一样棕色的头发和眼睛。
后来她成了一名士兵，她很懦弱，但在同伴们放弃希望时却会鼓励他们，而且自愿作为前锋；她很贪吃，却又把很珍贵的肉分给朋友们；她也很怕死，但却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一个小女孩儿。”
“你觉得这个女孩儿是恶魔吗？”吉尤达轻声问道。
贾碧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但又抬头问道：“岛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吉尤达点点头，心里补充道：有，而且她就死在你的枪下。
贾碧倔强地猛摇头否定道：“不！我不相信！而且你又怎么知道的？！”
吉尤达半蹲下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的确也不知道，但你不是也不知道吗？那要是有一天，你真的遇上了岛上的人，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到底是我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怎么样？”
“那……好吧。”贾碧有些犹豫地回答。
见她还是答应下来，吉尤达微笑着点点头，看来她在这个年纪还没有被洗脑得很彻底。
他既然重生来到这个世界中，就一定会保护好萨夏，不会让她被贾碧杀死，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在贾碧心里埋下一颗理性的种子，让她潜意识中去对抗洗脑，不然难保会不会有其他人死在她的枪下。
马莱狙神，不防不行。
“乖~”
吉尤达捏了捏贾碧婴儿肥的脸蛋，眼睛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突然掐住女孩儿的脸蛋狠狠地拧了一圈。
撒开手后，被他拧的右半边脸红肿着慢慢变高，贾碧的左右脸都不对称了。
“让你杀萨沙！死熊孩子！”
她睁大眼睛懵懵地看着笑盈盈的吉尤达，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眶中瞬间滚起了一串咕嘟咕嘟的泪水。
“妈妈~有人欺负我！”
“哇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恶魔~艾尔迪亚恶魔~”
围着围裙的妇女不多时便急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沾着菜叶的锅铲，但此时哪还能看到吉尤达的影子。
第二十六章 马赛尔的秘密
日暮时分，夕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在地上，如血的暮光染红了云天与大地。
忙碌了一天的马赛尔被斜洒的阳光推着，踱步在一条偏僻小路上，这沉沉暮色让他的疲惫感更盛几分。
这份疲惫感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内心。
他心里杂念丛生：自己真的够资格带领好这支队伍吗？墙内之王真的不会反击吗？
而且莱纳那家伙，继承了铠之巨人之后突然变得很消沉，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要离开家乡前往帕岛而紧张？还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真的，很对不起他！
正出神，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受过严格训练的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伸手往肩上一抓。
对方闪避很快，但他的右腿也紧随其后，自下而上凌厉地向身后扫出去。
“哦吼！好险好险～”
那人身体向后一仰，他的脚尖就紧贴着鼻尖掠过，马赛尔紧盯着这个个头比他矮一截的男孩儿，心里稍稍一惊。
他没有因对方是个孩子而放松警惕，能够躲开这一记鞭腿就足以看出这孩子并不简单，他也没有继续进攻，虽然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接近自己，但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不然就不是拍拍他的肩这么简单了。
“抱歉，条件反射。”马赛尔淡淡地道。
吉尤达明朗一笑，哈哈道：“嗨！道什么歉啊！又没打中我~”
马赛尔被说得有些脸红，但好在红不过夕阳。
“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你是要拯救世界的战士嘛，忍不住过来道声辛苦。”吉尤达背着手道。
“谢谢，但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你当然不认识我，收容区这么多孩子，像是挤满天的星星，但我对你可是什么都知道，毕竟，你们是太阳啊~”吉尤达有些阴阳怪气。
马赛尔眉头皱了下，心里叹气道：又是这群无聊的人吗？
打从他们还是战士预备生开始，就时常会有年纪相仿的孩子来冷嘲热讽。
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人，明明是自己不肯为改变命运而努力，却反过来嘲讽打击为抗击命运而奋斗的人，拉着别人与自己一起平庸。
结合眼前这男孩儿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心里明白，肯定是眼红他们成为战士故意来挑衅的。
只是成为战士以后大多数原本嘲笑他们的人都已经偃旗息鼓，现在还敢来挑衅倒还算坦率。
“说完了吗？没别的事就各回各家吧。”马赛尔丝毫没有生气，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继续往家走。
吉尤达笑眯眯地点点头道：“没事了没事了~啊对了！记得替我向波尔克问好，我很为他感到惋惜哦~”
“谢谢你的好意。”
马赛尔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他知道，如果他现在表现出一丝丝生气就输了，对方要的就是激怒他，他越生气就越满足。
这种情况下表现得云淡风轻才是最好的反击。
“唉！怎么办呢？他一定伤心透了，被亲哥哥诋毁什么的~”
本已下定决心无论听到什么都充耳不闻的马赛尔，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无法再淡定。
他折身猛冲过去一把揪住男孩儿的衣领，几个字节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来。
“你，什么意思！”
吉尤达依旧笑盈盈的，并不反抗，就任他揪着。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波尔克本来可以成为耀眼的太阳，却因为哥哥的几句话，就变得只能跟我们这些不起眼的星星一样了，不是吗？”
马赛尔手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他强行克制着情绪松开吉尤达衣领，声音有些发颤，“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吉尤达收起自己的假笑，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领，再抬眼时，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淡然道：“我说过，对于你们，我什么都知道。”
一定有诈！
马赛尔头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男孩儿可能只是不经意间听到了什么，便来刺探虚实，所说的什么都知道多半是唬人的！
想到这里，他暗悔刚才太过激动，反而被抓到了把柄，接下来一定不能再中对方的圈套。
“哦？你看上去有些信不过我，世风日下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吉尤达看着冷静下来的马赛尔大叹特叹，“那我只好说仔细些了，不过在这儿说好吗？在……路上？”
吉尤达双臂一张，他的背后，一对谈笑风生的小情正侣依偎着路过。
“跟我来吧。”马赛尔权衡再三，还是前面领路走入一处隐蔽的小树林中。
“你现在可以说了。”马赛尔语气冰冷地道。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莱纳，但……他各方面都是吊车尾吧？”吉尤达在一棵树边随意靠着，“当然，除了他那满脑子的忠诚。”
“为什么继承铠之巨人的会是莱纳而非波尔克呢？”
“这是军部的决定，上层自然有他们的考虑。”马赛尔道。
“但有人通过自己的不懈谏言，无形之中左右了军部的决定。”
“如果你要说这个人是我的话，那就拿出你的证据来，不然就闭上你的臭嘴，陷害栽赃战士的艾尔迪亚人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马赛尔威胁道。
“会被变成巨丑的傻大个流放到乐园，这我知道，但前提是……”吉尤达起身慢慢逼近马赛尔，脸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那个战士真的是被陷害的。”
“如果军部知道了这件事，只要对波尔克和莱纳重新评估，立马就会水落石出了吧？那么……欺骗军部的艾尔迪亚人会有什么后果，你清楚吗？”
马赛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一片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军部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他马上就会被剥夺掉颚之巨人！
他的父母、弟弟也全部会从荣誉马莱人变成无垢巨人，这些年来的努力将全部化为泡影！
可恶！
自己对军部的谏言怎么会被一个艾尔迪亚男孩儿知道？！
“就算是真的，你一个普通的艾尔迪亚人又如何能让军部信服？你当军部都是傻子不成？没人会相信你！”马赛尔抛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是的！军部根本不会相信，不！吉尤达连军部高层的面都见不到，自己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
吉尤达叹了口气道：“我们普通艾尔迪亚人还真是被小看了呀~那么动动你的小脑袋瓜猜猜看，我一个连收容区都出不去的艾尔迪亚人，是如何知道你与军部高层间对话的呢？”
马赛尔面如死灰，其实在吉尤达点破他在高层面前贬低弟弟，吹捧莱纳时，他心里就已经产生了一种猜测，只不过太过匪夷所思便立马否决掉了。
但现在从吉尤达的语气看来，他真的与军部中某位高层有联系，而且关系十分密切。
“算了！不跟你打哑谜了，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相处，换来的却是猜忌，不装了~我是私生子我摊牌了~”吉尤达两手一摊，似是无奈地道。
虽然不好听，但很多时候，私生子这个名号是真的好用！
因为这件事的真假别人无从取证，没人会承认自己有个私生子，同样，但到底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想承认，谁又说得准呢？
马赛尔闻言一惊，身体无力地靠向树干，接受了事情败露的事实。
他轻叹口气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暴露私生子的身份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揭发我？”
第二十七章 飙戏
“我要的很简单，你们五天后会搭乘军舰前往帕拉迪岛吧？我也要上船。”吉尤达道。
“哈？”马赛尔一脸懵逼，本以为这孩子是要敲诈一些钱财，他也的确做好了散财消灾的念头，但没想到竟然是要混上去帕岛的军舰！
“我不明白，你去那个岛上做什么，没有巨人之力去那座岛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你可能还没见过巨人……”
“我是没看过巨人，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要坐一次轮船而已。”吉尤达打断道，话语间，他褐色眼瞳熠熠闪光，似是对轮船与大海充满了向往。
马赛尔愣了一下，旋即怒气压抑不住地冲上脑门，抬手掐住男孩儿的脖子一路前推，直至将对方狠狠撞在树上。
他牙齿咬得咯吱响，额头青筋暴起，吼道：“你踏马在耍我吗？！你跑过来又是挑衅又是威胁，甚至主动暴露身份就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啊？！就为了坐一次轮船？”
吉尤达被掐住脖子脸涨得通红，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节，“可……笑？”
他眼中寒芒闪过，左手扣住马赛尔手腕反手一拧，受过严格训练的马赛尔没有将这动作放在眼里。
但下一瞬，一抹诧异神色从马赛尔脸上一闪而过，因为吉尤达的力气超出预想很多，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
吉尤达左腿斜扫马赛尔脚踝，同时手上发力向后一扯，马赛尔便倒翻半圈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欺身骑坐在马赛尔的腰间，猛烈的拳势暴雨梨花般落下，砸在马赛尔的脸颊、锁骨、鼻梁、胸肋……后者支起双臂也无法阻挡这迅猛攻势。
过了良久，他看着已经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马赛尔，大喘着粗气停下来，汗滴顺着发梢滴下，质问道：“可笑……你也觉得可笑对吧？我踏马也觉得可笑！”
吉尤达怒吼，手上拳势再起，比之前要慢很多，但拳拳到肉。
他双目猩红，一边挥拳一边斥诉着，仿佛身下不是马赛尔，而是囚禁着他的命运。
“为什么……我的梦想都是些可笑的事！”
“想逛逛市区！”
“想坐次轮船！”
“想要每月跟爸爸见一次面！”
“为什么这些你们唾手可得的事，却要我拼上全力啊！啊？”
“告诉我！我比你们弱吗！我哪里不如你们吗？！”
“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战士预备生？！啊？”
“就因为……”
“就因为我是艾尔迪亚私生子吗？！”
“……”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最后一拳，等真正落下已经没了力道。
马赛尔努力将淤肿的眼睛张开道缝向上看，夜幕已然落下，浓墨自上而下泼洒下来。
看不清身上骑坐的男孩儿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两行反射着微光的从男孩儿的脸颊躺下。
马赛尔没有反抗，吉尤达也没有再打，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好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接下来每天傍晚我都会在这等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扔下这句话，他便无力摇晃着离开了树林。
……
走在寂寥无人的小路上，吉尤达抬眼望天。
月亮半藏在围墙外，用围墙上的铁丝网罩住清丽的面庞，像是目睹了昨夜的惨剧后，有些畏惧男孩儿的目光。
但它又有些好奇，此时的男孩儿全然不似昨夜那般冰冷凌厉，而是满含着热泪，喉间克制不住地抽噎，不知那林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
吉尤达抹掉眼眶里的泪水，长长呼出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喃喃道：“踏马的入戏了。”
沿着街道逛了一阵，吉尤达拎着一袋面包和肉干往回走，毕竟强霸了二哈的狗窝，房租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途中拐了个小弯，确保自己埋藏行李箱的地方没有异样，便放下心来，哼着小曲儿往回走去，但等到了狗窝前，他看着眼前的惨像愣住了。
印象里那个温暖严合的小屋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面漏风，棉絮翻飞的“危房”。
二哈闻道他的气味靠近，从里面钻出来。
本就乱糟糟的毛发向四处嚣张地刺着，还有不少棉花沾在上面，它嘴里叼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棉垫，耀武扬威地向吉尤达递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怎么样？让你昨天睡得那么舒服！现在老子把家拆了，看你还怎么睡！’
月光照进它的眸子里折映出睿智的光辉，当初它就是因为拆家被主人撵出来流浪的，如今操刀老本行，技艺完全没有一丢丢的生疏。
‘不愧是我！’
吉尤达抱着袋子看着它，呆愣愣地道：“可这是你家呀……”
二哈狗头一梗，有些僵硬地回头看了眼好心人搭的暖窝，狗眼顿时失去了高光。
吉尤达摸着狗头安慰了它好久，好在它智商有限，嘴里被塞了肉干后没多久就完全忘了家被拆这种伤心事。
……
翌日。
“马赛尔，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啊~”四人组走在收容区主干道上，贝尔托特关心问道：“竟然在作战会议上走神，这可不像你。”
“啊，抱歉，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吧……”马赛尔精神萎靡地回答。
的确，他昨天完全没有睡着，十分困顿，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乱麻。
昨天那个孩子到底是谁？他的话有几分可信？他的目的真的只是坐一趟轮船吗？到底要不要帮他混上船？
各种各样的问题充斥着他的脑海，任他如何苦思冥想都毫无头绪，他的心意左摇右摆不定。
昨天那个孩子哭了，哭得让人心疼。
要是没有亲身经历，应该不会那么动情，但他又隐隐感觉，如果真带上了军舰，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阿妮偏头吐出一道不屑的气声，抱怨道：“喂~你们几个大男生能不能可靠一点？一个个都像蔫茄子一样，难不成等着我一个弱女子挑大梁吗？！”
的确，最近队里的气氛有些过于低沉了，先是满脑子战士和忠诚的莱纳突然变得郁郁寡欢，队伍里少了他的激情安静得要命。
在即将前往帕岛的节骨眼上，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本该站出来安慰同伴的马赛尔又一反常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低气压都快要把人逼疯了。
贝尔托特弱弱地道：“阿妮，没必要把我也骂上吧……”
阿妮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后者马上就把视线移开了，的确，贝尔托特不像莱纳和马赛尔那样反常，还是跟之前一样，但是……
“你一直都是个蔫茄子。”
贝尔托特失落地低下头。
阿妮无奈地叹口气，径自离开队伍往家走了。
马赛尔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莱纳和贝尔托特，强打精神道：“抱歉，是我的错。放心吧！明天就会恢复正常了，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目送两人离开后，他走向了约好的树林，吉尤达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你好像是空着手来的。”吉尤达盘坐在一块儿巨石上，嘴里嚼着肉干含糊道。
他神情轻松自然，但看在马赛尔眼中，总觉得他在强颜欢笑，掩饰内心的落寞什么的。
“对，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军舰舱室的钥匙由马迦特队长副手保管，没有机会。”马赛尔解释道。
吉尤达视线在他脸上扫了几圈，“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我说的……是真的。”
“好啊，那就相信你一次，”吉尤达拍掉手上的残渣，从巨石上跳下来，马赛尔没有进展，也就没必要在这儿耗着了，大冷天早早抱着二哈歇了吧。
两人侧身而过时，马赛尔开口问道：“你真的……只是想坐轮船而已吗？”
“这个问题好像已经探讨过了吧？”
“我想再确认一下。”马赛尔转过脸认真地道。
吉尤达毫不逃避地迎上他的视线，言之凿凿，“当然，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去找巨人跳舞吗？还是让军队抓住变成巨人再去找巨人跳舞？”
马赛尔沉默了下，又问：“那你能保证在回来后不举发我吗？”
“当然，坐完船之后那么做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那好，明天开始会往船上运物资，我会尝试复制一份舱室钥匙。”
“纠正一下，”吉尤达道：“不是尝试，是必须！”
“为了让你脑袋转得更积极一点，我再给你加点筹码吧！如果你做不到，会完蛋的可不只是你，莱纳、阿妮以及贝尔托特都跑不了。”
“什么意思？！”马赛尔惊讶问。
“你们这个小队，有秘密的可不只有你哦~像莱纳是马莱和艾尔迪亚人的孩子这种小八卦就不提了，阿妮身上，可是有比你还要更大的秘密，天大的秘密！”
吉尤达撂下这句不明不白的话便直接离开了，留下马赛尔在原地呆愣地站着。
‘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十八章 出发！前往帕拉迪岛！
第二天傍晚，马赛尔再次来到树林时，带来了一把钥匙。
“从甲板下到船舱后走到头，有一个闲置的舱室，里面装了一些杂物，一般都没人进去，你可以躲在那里，通过舷窗可以看到海面，这样可以了吧？”马赛尔说明道。
吉尤达接过钥匙，满意地点了点头，竟然连观景视野都为自己考虑在内了！
看着马赛尔心道：不逼一把，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莱纳和阿妮他们的事了吗？”
“啊呀？”吉尤达一脸夸张地看着马赛尔，“你这么八卦吗？”
“在这一点上，你有资格说我吗！”马赛尔恨恨地道，他可是因为这个爱八卦的死孩子冒险复制了舱室钥匙！
“也是。”吉尤达认同地点点头。
“先说莱纳吧~他的父亲就在军营工作，莱纳成为战士那天就兴冲冲去找他，以为可以跟他一起生活，但他父亲早已有了新的家庭，而且把他当作瘟神一样看待。”
“所以莱纳才会整天失魂落魄的，说起来，这都是拜你所赐啊马赛尔~要不是你让他成为了战士，他的美梦就不会破灭了。”
“尽管那只是镜花水月。”
马赛尔暗自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莱纳的反常就完全说的通了，“那阿妮呢？”
“阿妮的话，”吉尤达把玩着钥匙神秘道：“她的料太劲爆了，等到了船上再告诉你。”
“喂！不带这样的吧！”马赛尔抓狂嚷道。
……
呜~
悠长的汽笛声中，军舰缓缓开动，紧随而来的是人们的加油和呐喊。
船尾的甲板上，四个孩子凭栏而立，招手回应着人们的助威，但他们脸上表情却都十分沉重，视线死死定格在人群中的某处，想要将家人的模样深深刻入灵魂深处。
此去帕岛，其中凶险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军部开了几十次作战会议，但仔细听一下内容就知道，说是为他们制定作战计划，但真正制定出来的战略其实只需要一分钟就可以讲完。
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是军部上层在给他们洗脑，好让他们可以不被恐惧击溃，执行任务而已。
所以他们能不能回来，以及何时能回来根本就是个未知数，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跟亲人的最后一面呢……
舱室中，吉尤达抱着行李箱挤在一堆杂物中，听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呼喊，一边嚼着肉干，一边脑补四人组现在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莱纳应该已经一扫之前的阴霾，一脸坚定的样子吧？
虽然跟父亲母亲阖家团圆的美梦破碎了，但为什么一定要团圆呢？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母亲在这儿等他就足够了。
贝尔托特大概会是担忧的神情。
毕竟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为父亲治病，而这个目的在他成为战士的那一刻就已经实现了，再加上他本来就优柔寡断的性格，也难怪成为四人组中意志最薄弱的人。
阿妮在出发前，她的养父对她吐露了心声，说他其实根本不想让阿妮为马莱做多大贡献，他已经将阿妮视如己出，只盼她能平安归来。
所以阿妮现在应该恨不得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至于马赛尔，离别的那股子伤感应该被自己折腾得差不多了，说不定现在更在意阿妮身上有什么秘密呢～
啧啧。
至于自己……
吉尤达摸了摸脸，自嘲道：想来比四人组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离开匹斯家族还不到十天，但却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他感觉时间有些失真，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随意地翻着笔记中为父母、老家主以及佩莲留存的影像，心情难以平静，总是忍不住想，他们现在会在做些什么……
……
匹斯家族驻地，吉尤达家。
欧卡萨和佩莲刚刚吃完早饭，正在洗刷餐具，佩莲十分利落地洗好自己的那份，一偏头，发现欧卡萨正望着窗户外面发呆。
自从吉尤达走后，欧卡萨时常会像这样突然忘记自己在做的事情发起呆来。
佩莲身子一歪，用肩膀拱了拱她的胳膊，欧卡萨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洗涮餐具。
“又在担心宝贝儿子了？”佩莲笑道。
欧卡萨点点头道：“一个不注意，就会去想吉尤达现在在做什么，吃得好不好，住在什么地方……”
“不要担心啦~那家伙鬼精鬼精的，肯定不会亏待自己！放心吧！”
佩莲不以为意，心道担心也没有用呀，吉尤达又不是去旅游，就算有什么消息，也只有夏基尔歇那个老头子能知道！
……
“都死了？”
夏基尔歇惊讶出声，放下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水，赶忙让族人详细说说。
“应该是的，家族打点好的那四个士兵，其中有三个死在伍特巴斯市，尸体就光明正大地留在公厕和大街上；另一个虽然没有人见到尸体。
但同行的劳工们说，他在火车上就失踪了，其他三个士兵曾经就此事询问过他们。”族人将打探出来的情报如实禀报道。
“父亲，会不会是吉尤达干的？”达沃亚在一边询问父亲的意见。
夏基尔歇摇摇头，过了会儿又点了点头，分析道：“虽然在我们的角度看，吉尤达没有杀死他们的理由，但难保不是火车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察觉到危险的事。
而且死掉的正好就是这几个士兵，乘务和劳工们都安然无恙，有些过于巧合。”
报信的族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家主，老家主，还有一件事，劳工们还说曾看见火车上失踪的那个士兵带着吉尤达去了尾部车厢，后来两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夏基尔歇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点头道：“应该就是吉尤达做的了，他们一同在火车上消失，然后伍特巴斯市寄存的行李被取走，再之后就是剩下三个士兵被杀，肯定是他们中途想要对吉尤达不利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达沃亚闻言有些担忧地道：“那要是马莱那边顺着尸体追查，我们是不是有危险。”
“与我们有联系的只有这四个士兵，现在他们已经死光了，”夏基尔歇长叹一口气道：“我们没能为吉尤达挑选出靠谱的人，他却反过来保护了我们啊！”
……
此时此刻，唯一与吉尤达有所关联而且心情轻松的，可能就只有列贝里昂收容区的一只哈士奇了。
它整条狗看上去焕然一新，毛发干净蓬松，全然不似之前那样脏兮兮的。
此时正舒服地躺在吉尤达修补好的狗窝内，身下是崭新的软毛垫。
如果它饿了渴了，外面有吉尤达为它买来的食盆和水缸，放了一堆肉干和干净的水。
哈士奇满意十足地睡下，想着等到再醒来，那个看上去不大点的人类就会再次出现在它的身前，用让狗陶醉得不能自拔的手法为它做一个全身按摩，然后跟它一直玩到收容区所有的灯都熄灭才抱着它一起睡觉。
其实它不知道，那个小不点人类不会再来了。
但以后会有更多其他的人来喂它跟它玩，因为不知什么时候，狗窝的不远处草地上多了块立牌，上面写道：
“我是一只被遗弃的哈士奇，虽然有点傻，但我很乖不咬人，能不能请你给我的盆里添一点食物和水呢？要是能够陪我玩一小会儿就好了！”
……
第二十九章 本未被选中之人
一缕狭长的橙红日光从舷窗斜照进军舰的杂物舱室内，给狭窄的舱室镀上了一层暖色滤镜。
小小的手掌慢慢抬起，接住这带着些许暖意的日光。
细看时，这只手有些颤抖。
‘明明是抱着拯救的目的来的，结果登岛之后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杀人，真是可笑……’
‘不过，没有办法啊！我需要你的力量，对不起了！’
吉尤达深呼吸几下，收回手掌，扭头望了望窗外，海面已经被晚霞染得一片血红。
从原作可以知道，军舰就是在傍晚时分抵达帕拉迪岛的。
蓦然，门前不远处响起一个放得极轻的脚步声，吉尤达用杂物将行李箱挡住，静静等着这人的到来。
他知道，这个脚步声是属于马赛尔的，放慢脚步不是为了防备他，而是防备船上的其他人。
果然，来人在舱门前站定，轻轻扣了两下门。
吉尤达从里面将门锁打开，微微推开一道门缝，马赛尔的半边脸里面从缝隙中显露出来。
“人家阿妮好歹是女孩子，你这么急不可耐地打探人家的秘密真的好吗？”吉尤达小声调笑道。
马赛尔脸上一红，辩解道：“我……我是为了更了解自己的队员！这样行动起来才能更默契的配合而已！而且，我是等了一整天才来找你的！马上就要到了，再晚你就见不到我了！”
吉尤达半举起双手，敷衍道：“好好好~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
马赛尔将门再开大一点，脑袋探进来，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着。
对于吉尤达，他现在已经放心了不少，因为一路上吉尤达都是安安静静地藏在杂物舱室，没有整什么幺蛾子。
马上就要上岸了，他便抽空来找吉尤达问个清楚，那个冷若冰霜一直令人敬而远之的阿妮，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是比他还要大的颠覆性的秘密！
吉尤达一手遮在马赛尔耳边，耳语道：“阿妮她其实……喜欢吃甜食。”
说罢，便又一屁股坐会杂物堆中，笑盈盈地看着马赛尔，看着他的表情由期待变成惊愕，再变得阴沉至极。
“等我回去马莱一定弄死你丫的！”马赛尔撂下一句狠话，便愤愤然合上门缝走了。
吉尤达强憋着笑，手上也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同时心里叹道：马赛尔，下辈子，这种flag还是少立一点。
……
“好了，上岸吧。”
留着栗子头短胡须的战士队队长，迪奥·马加特一声招呼，战士们以及船务人员开始登岛。
战士四人组身上都背着一个十分简单的单人行军包裹，其余人员则为他们牵下马匹。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几个十岁出头，即将出发去拯救世界孩子身上，没人注意到另一个背着行李箱的小小身影慢慢摸上甲板，悄然消失在了船尾。
四个孩子脚步踏上帕拉迪岛土地的那一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高二三十米的白色高墙，它静静伫立在金黄的沙土中，隐隐可见其顶上留有斑驳血迹。
“这就是流放之墙了，墙的另一侧就是流放乐园。”
马加特一边向他们解释，一边带着队伍绕过高墙，“作战计划想必你们已经熟知了，马莱的军舰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在这里等你们。”
在他的指示下，船务人员将马匹缰绳递交到四人手上，然后是短暂又冗长难耐的寂静。
“去吧，夺回始祖，然后活着回来。”马加特队长神情恳切，眼神中还暗含着一丝慈爱。
的确，他痛恨且厌恶着艾尔迪亚人，但这几个孩子都是几年来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战士，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人类很难放下仇恨，但相对的，人类也很难放下爱。
……
呜~
高昂的汽笛声响起，军舰缓缓而动，驶上归途。
呜哈！
白浪打过，一个人影破水而出，吉尤达奋力将行李箱甩到沙滩上，自己也一边空着耳朵里的水一边上了岸。
顺着阶梯走上流放之墙，远远望去，战士四人组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军舰也在海天交际处慢慢“沉”下。
他放心地盘坐下来，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换上干净衣服，吉尤达穿戴好了立体机动装置，再将放有巨人脊髓液和暴走抑制剂的盒子装进贴身胸包里。
用不上的杂物装进行李箱中一起埋藏好，他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便穿上轮滑向着四人组行进的方向赶去。
抬头仰望，浓黑已经侵染了大片天空，在明天天亮之前，四人组只会骑马赶路，速度不会很快，所以吉尤达也干脆省下了立体机动，单凭轮滑行进。
经过工匠们改良后的轮滑在这种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也能行进得十分顺畅。
鞋尖还嵌上了发光石，虽然赶不上手电筒那般好用，仅仅照亮地面让他看清马蹄印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吉尤达刻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同时估算着时间，一晚上下来有些耗费心神。
好在终于撑到了接近黎明，不远处出现了一团火光，吉尤达转动轮滑鞋上的旋钮，将发光石遮住后慢慢靠近。
……
噼啪。
火堆中，烧裂的树枝不时爆出一声脆响。
战士四人组各自铺了一张毯子，围坐在火堆旁取暖，橙红的火光在他们眼眸中跳动，马赛尔用木棍挑动了一下火堆底部，让火烧得更旺些。
“果然夜间行军快不起来啊！”马赛尔缓声道，周遭一片寂静，他的话语听着格外清晰，“这也没办法，云挡住了月光。”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他知道，真正的作战马上要开始了，这大概是他们可以安然享受的最后的宁静。
“我们破坏墙壁后，墙中之王真的不会使用始祖巨人之力吗？”贝尔托特犹豫了下，还是道出了心中的担忧，毕竟那可是始祖巨人，只要王轻轻动一个念头，他们就全都完了。
莱纳闻言脸色微变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在说什么呢？相信马莱的研究结果吧！”
“就是，没法回头了。”马赛尔赞同说，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按着马莱制定好的计划走下去。
“明天我们就要把墙壁……”
马赛尔的话只说了一半，四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莱纳看了看同伴们，他们脸上都挂满了犹豫和踌躇，贝尔托特和阿妮也就算了，连马塞尔也……
莱纳不解质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们下不去手杀死岛上的恶魔吗？难道你们忘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了吗！”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我们是被选中的战士，是代表世界去制裁恶魔的！”
他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虽然同为战士，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的想法相同，这些成绩远比自己要好的同伴，根本没有与其成绩对等的觉悟。
在他看来，继承巨人，成为战士，杀掉帕拉迪岛的恶魔，夺回始祖，这是一条充满荣耀的光明大道。
而他的同伴们，却在怜悯那些恶魔。
马赛尔依旧低头看着火堆，他不敢迎接莱纳的目光，心里踌躇不定，要告诉莱纳实情吗？
如果说出来，莱纳一定会大受打击，而如果不说，他就要欺骗莱纳一辈子，直至在愧疚中走到生命尽头。
终于下定决心后，他嘴唇稍颤地开口，颤声道：“莱纳，对不起！你本来是不会被选为战士的，是我时不时夸赞你，贬低我弟弟，改变了军部对你们的印象！”
噼啪。
火堆中再次爆出鸣响与火花，气氛仿佛随着马赛尔话语结束凝固住了，贝尔托特和阿妮一脸惊异地看着马赛尔。
马赛尔一直都是他们的老大哥，被所有队员信任着，但此时马赛尔说出的话，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那个照顾、领导着他们的大哥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话不是其他人说的，就出自马赛尔本人之口啊……
莱纳更是完全陷入了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保护弟弟，对不起！”马赛尔眼眶涌出两行热泪忏悔道：“莱纳，对不起！”
一道朝霞从天边爬起，暖黄的日光照亮了天空和大地，朝阳一如既往再度升起，莱纳却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为什么……要道歉。”
他呢喃着，思绪早已不知道飘飞到了哪里。
原来，他还是那个吊车尾，从来没有变过。
之所以被选为战士，不是因为他的努力，更不是因为他的忠诚，而是因为，别人的让步……
蓦然间，在莱纳身后的一片“土地”突然拱起，一个体型有五米的巨人轰然钻出，那巨大的身影遮蔽了日光，阴影将全部四人笼罩其中。
莱纳呆滞地转头去看，巨大的手掌已经近在咫尺，头发稀疏的巨人已经对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他来不及反应。
在千钧一发之际，率先看见巨人的马赛尔几步冲来，将他一把推开，自己则被巨人抓起向嘴中送去。
马赛尔向同伴们伸出手，但为时已晚。
此时，他竟然稍微有些庆幸。
还好……他亲口向莱纳道歉了……对不起，莱纳！
巨人将马赛尔的头颅放进嘴里，马赛尔看着被巨人两排牙齿慢慢挤扁的世界，朝阳的辉光透射到林间，一棵树后走出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人？怎么会有人在那里？
他用尽最后的精力聚焦起视线，看清了那个在树后默默向他挥手告别的男孩儿。
他怎么会在……
咔。
第三十章 像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
“哇啊啊啊啊！”
带着热气四处喷溅的血污中，最先崩溃的是莱纳。
他吱哇乱叫，手脚并用地爬起，随便找了个方向飞奔起来，本就已经临近崩溃边缘的阿妮和贝尔托特被他的惨叫打破了防线，也开始逃亡。
吉尤达远远望着那个吃掉马赛尔的巨人，这个巨人体型并不算太大。
她佝偻着身子，看上去骨瘦嶙峋，吞掉马赛尔之后，巨人没有去追莱纳他们，而是如野兽般四肢着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嗤嗤。
吉尤达腰间射出两道黑影，那是立体机动的钩锚和绞线，他扣动扳机，借着绳索的力量，在地面上快速滑行追在巨人身后。
这个巨人他很熟悉，叫做尤弥尔。
是的，名字与两千年前的始祖尤弥尔相同，曾有人评价她说，被取了一个夸张的名字，度过了悲惨的一生，吉尤达觉得很贴切。
她原本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与孤儿们一起乞讨为生，但某一天，两个男人出现在她身前，赋予了她这个“尤弥尔”的名字和身份，开启了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些人是崇拜尤弥尔的艾尔迪亚人，他们暗中开办教会，谎称她是真正的王家血脉继承人，以此吸引教徒们的追随。
被奉为女神的尤弥尔第一次感觉到被别人需要的感觉，违背内心接受了这个虚假的身份。
然后几年后，这个教会被马莱发现了。
面对士兵们黑洞洞的枪口，当初领她来到教会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指认了她，说她自称是王室血脉，欺骗了所有人，一如两千年前指认始祖尤弥尔的奴隶们。
而尤弥尔也真的如同始祖尤弥尔，为了这些教徒默默承担了这个罪名，但她的挺身而出并没有救下其他人，这些被痛恨的异教徒们被一起变成无垢巨人流放在了帕拉迪岛。
据原作中尤弥尔自己的回忆，她在墙外游荡了六十余年，就像是做了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今天是她从噩梦中醒来的日子。
吉尤达表情暗淡下来，应该说，今天本该是她从噩梦中醒来的日子吧……
过了不多时，巨人的速度陡然下降，身上冒出大量白色的蒸汽，吉尤达见状收回了钩锚，低速滑行，始终跟巨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看样子，它马上就要变回人形了。
在进巨中，巨人分为两种。
其一为无垢巨人，也是占绝大多数的巨人，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凭借吃人的本能行动；
另一种则是智慧巨人，一共有九个，智慧巨人之力的拥有者还保留有自己的意识，可以自由运用巨人之力。
智慧巨人之力是通过吞食脊髓液继承的，就如同现在。
变成无垢巨人的尤弥尔吞食了拥有鄂之巨人的马赛尔的脊髓液，便可以继承鄂之巨人的能力，同时恢复自我意识。
只是在这传承的过程中，尤弥尔会暂时失去记忆并陷入一段时间的昏迷。
果然，尤弥尔巨人身上蒸汽愈来愈厚重，直至巨人的行动完全停滞，身上的血肉蒸发，剩下一具巨大的骨架以及从脊柱上滑落的尤弥尔。
吉尤达慢慢滑至她的身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注射器，里面是紫色的巨人脊髓液。
他低头俯视着沉睡的尤弥尔，心里不禁想，现在的尤弥尔……看到路了吗？看到真正的自由了吗？
她可能正在嘲笑命运的反复无常，或者正在放声张狂的为新生大笑，也可能已经躺在无边无垠的白沙中，许下这一世一定要为自己而活的誓言。
“尤弥尔。”
吉尤达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就计划要在这里取代你，因为这是获得巨人之力风险最低的方法。”
“我曾在脑海中无数次设想这一幕，设想此时此刻会对你说些什么，准备的说辞可能要说上一天一夜，但现在我才知道，那些都只是借口，让我可以心安理得吃掉你的借口。”
“而事实就是，我剥夺了你本应是自我救赎的第二世，这是我对你犯下的罪，不容狡辩。”
吉尤达眼眶湿润，但还是将针头刺进自己的身体，推入药液，“尤弥尔……对不起！”
……
呼~呼~呼~
莱纳跑到力竭，撑着树干大喘着粗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恐惧全程充斥着他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
此时他回过身，眼前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崩溃地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惊恐地低喃：“被吃掉了，马赛尔被吃掉了，贝尔托特和阿妮也被吃掉了，自己也会被吃掉！”
突然，一只脚踹在莱纳的胳膊上，他浑身毛发炸起，怪叫着翻滚开，手脚在身前胡乱地滑动，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长本事了~”阿妮上气不接下气地嘲讽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长跑中输给你。”
“要是第一时间控制住那只巨人，我们就不会失去鄂之巨人了！”
“可恶！马赛尔已经回不来了！”
莱纳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讷讷问道：“不是说巨人只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才有吗？”
的确，根据马莱的情报，吃人的本能会引导着无垢巨人向着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不断行进，所以外围本不会有巨人才对，从地下突然现身的尤弥尔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不然就以这个体型的巨人，根本不是他们所拥有的巨人之力的对手。
“算了，我们回去吧！”阿妮不想再跟他讨论，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找到鄂之巨人之后就回去，应该已经在某个地方变回人类了，失去了马赛尔的指挥，我们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贝尔托特也一言不发跟上她的脚步。
但这时莱纳却大声喝止了他们，“不行！不能回去！要继续任务！”
阿妮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马上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她嘲讽道：“也对！你要是就这么回到马莱，就会被剥夺铠之巨人，被下一任战士吃掉，但你的生死与我何干！”
“但我们可是一起逃走的，你以为被罚的只会是我吗？回收鄂之巨人也不是个好办法，要是那人用鄂之巨人逃跑，只靠我们几个的巨人根本抓不住。”莱纳似乎突然摆脱了恐惧，否认了阿妮的想法。
阿妮与贝尔托特脸色同时一变，作为队友，他们是最熟悉巨人之力的人，鄂之巨人作为强袭型巨人，速度远在他们的巨人之上。
贝尔托特马上反驳道：“哪有那么快就能学会使用巨人之力……”
轰——
不等他把话说完，远处想起一道隆隆雷声，耀目的闪光似要冲破云霄，紧接着便是一道愤怒的吼叫。
三人瞳孔同时骤缩，作为战士，他们对这轰鸣、闪光以及吼叫再熟悉不过了。
诚然如贝尔托特所说，掌握巨人之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有战士中也只有他马上能够熟练运用超大型巨人而已。
但此时此刻，这道闪光意味着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人已经学会了巨人之力的使用方法。
莱纳颤声道：“这下你们明白了吧……必须夺回始祖巨人，否则就没法回到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