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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凉了的皮     汉垣txt下载     汉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侠少年义救落难女

    村口的哄闹和嘈杂声惊扰了不少村民,大家纷纷出了门,看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河口村位于黄河之滨,洛阳城北,规模不大,也不过二十几户人家。

    此时来了一队官兵约有十五六人,为首的军爷骑着高头大马,举着火把,四处张望着,十五六个士卒,不由分说的朝每家每户走去。那军爷高声道:“吾等奉命缉拿一名妇人,若是见到陌生女子定要从速汇报,若是胆敢藏匿,夷灭三族!”

    河口村的村长是个五六十岁的白发男子,五十而知天命,在汉代已经算得上老人了。

    村长恭敬地来到军爷马前一拜,“河口村村长刘老汉见过军爷。”

    那军爷瞥了一眼老汉,冷声道:“去告诉你的村民,今晚见到一个身穿绸缎的陌生女子,立刻前来禀明情况,若是胆敢隐匿不报或是窝藏嫌犯,立惩不待!”

    刘老汉唯唯诺诺,王协见一个士卒举着火把,朝他家这边走来,那女子雨带梨花的小声哀求着。

    王协扶起女子,低声道:“快随我来。”

    女子拎起裙角,随王协步入厨房,王协指了指那生火的锅槽,里面残留着漆黑的草灰,即便是火把照去也是黑洞洞的。

    那女子身穿纤细可以从添柴的槽洞中蜷缩进去,王协叮嘱了一声,“无论如何都不要发出声音。”

    女子点了点头,躲在锅槽内一动不动。

    王协出了厨房,坐回床上,不出半分钟那士卒举着火把进了屋,见王协一人坐在床上,也不答话,便搜索了起来。

    王协问道:“军爷何事?”

    那士卒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黝黑的皮肤,冷眼瞧了一眼王协,问道:“家中只有你一人?”

    王协下了床,回答道:“禀军爷,小的光棍一个,只我一人。”

    那士卒听后也不搭理,在卧室搜索了一番后,迈步进入厨房。王协心中一紧,也跟随了进去。

    王协心中知晓藏匿此女子冒了极大风险,若是万一被发现,他便要当机立断杀了这士卒,王协瞥了一眼靠在厨房门边的鱼叉,不动声色。

    那士卒举着火把朝锅槽看了看,可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拎了拎那口锅,可是那锅常年做饭已与灶台粘在一起,无法抬起,否则那女子必然被发现。

    王协露出憨笑说道:“军爷,小的家里只有小的一人,也就一张床一口锅,别无他物,不知军爷要找什么?”

    那士卒闻言瞥了一眼王协,发出一声冷笑,端起灶台上一碗疙瘩汤,几口便倒入口中。这疙瘩汤是王协本打算留作明早的早饭的,却不想遭了这样的劫难,入了别人的肚皮。

    那士卒满意的吧唧了一下嘴,举起衣袖擦了一下嘴,又冷哼了一声,出了门去。

    王协站在房门口,见那士卒在院子里又仔细搜索了一番,才缓缓离开,去了下一家。

    王协暗舒了一口气,他走到院落里,看着外面,好似一个好事的村民在伸头观看着。

    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所有的人家都搜索完毕了,高头大马的军爷丢下一句话,要村长继续留意陌生女子,之后便催马离开了。

    王协确认军爷走了之后,来到灶台锅槽处,唤出了那女子,此时那女子一脸草灰,把脸弄的面目全非,身上原本轻罗绸缎已然变成了黑衣。

    女子噗咚跪在王协的面前,雨带梨花的哭道:“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王协忙想上前搀扶,可是又想到这里男女授受不亲,便定在了原地,女子抬头神情凄然,虽然脸上已花,又夹杂着泪痕,却仍可以看出是个美女。

    女子哭道:“恩公,即救小女子一命,求恩公帮人帮到底,再帮帮小女子罢!”

    王协不习惯别人跪自己,思虑再三还是扶起了女子,“姑娘要我如何帮你?”

    女子解下胸前贴身佩戴的一块玉佩交到王协手中,说道:“小兄弟,只需将此玉佩交到五官中郎将董重将军手中,董将军见此玉佩定然会派人前来救我。”

    女子说着又跪了下来,“小兄弟的恩情,我定不会忘记,如今小女子落难,自身难保,若是小兄弟能替我寻到董将军,那小女子日后绝不敢忘记小兄弟的恩情!”说着说着,女子又哭了起来。

    王协微微一想,眼前这女子既然凭一块玉佩就能请动这五官中郎将董重将军,必然来头不小,要知道这董重可是大将军董庞的亲弟弟。如今已然帮她躲过一劫,虽然不知那群官兵为何要缉拿她,毕竟董重可是国戚,能请的动国戚的女子居然会被军队缉拿,这让王协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转念一想若真救了此女子性命,保不齐是个千金难买的机缘,虽说若是被外面的军官发现便是个杀头的罪,但是富贵险中求,王协打定主意要去试一试。王协又搀扶起女子,低声细语道:“姑娘莫慌,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姑娘且躲好,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王协说罢,将床头的短棍别在腰间,摸黑出了门去。

    夏夜的虫鸣声不断,夜里也常有野兽毒蛇出没,如今才是丑时,尚须一个时辰洛阳城方才开城门。王协不敢走大路,害怕遇到那队官兵,虽然他不懂为何同是汉家军队,这伙军队要缉拿女子,而另外的官员就可以保护她,王协隐隐觉得里面关系错综复杂,是否是朝廷之中的内斗王协不敢说,可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女子身份绝不一般。

    况且王协绝不甘心做一个下市里的渔夫草民,机遇和风险并存的道理他怎会不懂,如果说此前隐匿那女子是见他跟自己当年流离失所躲避官兵追捕的情形别无二致,激起了自己可怜殆尽的同情心,那么如今便是赤裸裸地为了抓住这个机会,一个可能让他彻底摆脱市井贱民的机会!

    王协来到洛阳北城门,此时门前还没有人在等候,王协坐在护城河边,偷偷取出玉佩小心在掌中观看,这玉佩晶莹剔透一般便不是凡品,上面吊着一龙一凤,做工精细,栩栩如生。

    ========

    嘎吱一声,在村外鸡鸣没多久,洛阳城的大门如同往常一样打开了,行人蜂拥而至,排队入城。

    因为是刚刚开城的缘故,许多地铺还没有搭建,只有零星的几个早点铺子已经冒起了热气,王协从旁边走过时店主热情地揽客,满脸笑容的目送着王协从身边走过。

    穿过一百多米的下市长街,便是下市的民宅了,这里大约有上万户的城民,房屋都是紧挨着的,狭小的走道,拥挤的空间。街道上都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好些地方因为常年的阴暗和潮湿已经布满了青苔。

    王协在街巷内穿行着,不少居民站在家门口或是洗漱或是吃着早饭。

    王协走到了巍峨雄伟的内城边,正是玄武门之外。这里的城墙是用灰白条砖堆砌的,两个斜靠在城门边的守卫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怕是昨晚在红楼玩的太迟或是在赌坊赌了通宵。

    内城的上市不像下市这般早就开业,富人们不到日上三竿的时分是很少出门的。内城城门外压根就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进出。

    王协满脸堆笑,走上近前,那守城的士卒抬眼梭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这么早进城,干什么去?”

    王协哈腰说道:“军爷,小的进城给铺子忙活一下,去的迟了掌柜的得骂小的了。”说着王协很懂规矩的拿出十枚铜钱,奉给军爷。

    进入内城须交五枚铜钱,剩下的五枚铜钱便是军爷的辛苦钱。

    那军爷握枪手伸出两根手指朝城门里摆了摆,王协道了声“谢军爷,军爷辛苦了。”

    他迈步入了内城,此时上市里没有什么行人,街道宽阔约有五丈,两边都是盖好的商铺,上面悬挂着字号跟旗帜,什么作坊店铺、酒阁茶楼鳞次栉比。王协未做丝毫停留,向着那皇城走去。

    过了上市便是富宅区了,这里一座座府宅修建的精致非常,最差的也是前后三进,前宅后院,更有不少京城里的官吏住在这里,王协远远看去这些府宅,都是些自己无法招惹的人住在此处。

    王协被这一座座气派的府宅所吸引,心想着若是可以在此处有座宅院那是极好的。王协又想到那女子莫名尊贵的身世,若是真的跟董重大将军这样无上尊贵的人物扯上关系,打赏自己百两黄金一座府宅想必也不算什么难事。

    王协做着白日梦,他这几年上山下水,脚力矫健,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皇城门外。

    王协抬头看去,这永安门比起玄武门又巍峨壮丽了几分,皇城外仍有一条皇城河,王协迈步过了足足容纳十六辆马车通行的石桥。

    永安门外两列十六人严整地戍卫着,毕竟是皇帝居住的皇城,这里的卫兵都是皇帝陛下的亲兵,与玄武门和北城门戍守的京城府尹所统领的虾兵相比简直犹如天兵下凡一般威武。

    一个军官模样的卫兵,一身皇家侍卫的装扮,黑甲黑裙黑靴,头戴一顶黑色头盔,当胸一面护胸镜似虎口大张,右手扶在后腰间的跨刀上,左手一指王协喝道:“干什么的!”

    这军爷约莫三十岁的样子,皮肤黄中带黑,留着八字须,如一头猎豹般盯着王协。

    王协满脸堆笑,在这阶级森严的社会里他不得不卑躬屈膝,上位者对下位者没有什么同情和怜悯可言,下位者稍不称心如意便有可能遭到无妄之灾。

    王协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笑道:“见过军爷,军爷,小的想要入城拜见五官中郎将董重大将军,替我家主子送个口信。”

第五章:得信物董重急救驾

    那军爷嘴角一抹冷笑,“你家主子什么来头,敢给董大将军送口信?”

    王协虽然表现的憨厚老实,却心思细腻,此前缉拿女子的是朝廷军官,如今女子托付自己要找的也是朝廷军官,王协不知眼前这军爷属于哪一头的,若是轻易交出玉佩,万一眼前的军爷便是要害那女子的人,那真是自投罗网,回天乏术了,保不齐自己的小命也搭了进去。

    “主子有吩咐,小的不能说我主子的名讳。”王协哈着腰,一副卑微的样子。

    “哦?那可有信物?”那军爷神情更加轻蔑,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王协不敢取出玉佩,低声道:“没有。”

    那军爷眼睛一瞪,一把推向王协。王协猝不及防被推翻在地,喝道:“哪里来的刁民,在此处戏耍本军爷!”

    王协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才坐起来,军爷身后的十六个守卫发出嗤嗤的笑声。

    “一大早上就来寻晦气!给老子滚远点!”那军爷一脸怒目暴喝道,口中吐沫星子飞出几米远。

    王协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唯有阴沉,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误了大事,我看你可担待的起?”王协不怒反笑,低沉地说道。

    此时那军爷再看王协,哪里有一个市井贱民的样子,刚才那憨厚老实的草民现在如同一只蛰伏的豹子,那眼神着实让人吃惊。

    王协虽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越也清楚此事非同一般,自己救的女子既然能握有这样精致的上品玉佩,又是可以作为请求五官中郎将董重救援的信物,此女子身份定然不同凡响。王协不是什么市井草包,他来到这里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历了同伴的惨死,人世的无常冷漠。如今一个翻身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虽然不知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可他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原本嬉笑的军爷此时微微蹙眉,定神想来,若这草民真是传信给董重大将军的,那贻误了大事便是杀头的罪名,自己的确担待不起。况且一大清早一个刁民敢来皇城门前闹事,这样的事情只怕的确不太可能。

    那军爷一脸谨慎,正色说道:“只在你来不久,董大将军策马便去了北城军营。想来若是你跑得快点,还能赶在他出营之前遇上。”

    王协闻言撒腿便跑向北营而去。

    北营距离永安门约五六里的路程。是在皇城里的军队驻扎的地方,更是他董家兄弟发家得势的资本。

    董重同样也是当今圣上的舅舅,永乐宫董太后的亲弟弟,四城军营共有五万精兵皆是受他和董庞直接调遣,可谓在京城中呼风唤雨的人物。王协平日里在市井听旁人闲侃时也有耳闻,自然知道一些京城的秘辛。

    王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全力的奔跑就好似当年一路跑去马拉松送信的士兵一样。

    王协一路狂奔到北营寨门之前,只见寨门突然开启,一彪人马飞奔而出。为首一人,四五十岁的年纪,骑着俊朗的黄骠马,一身锁子烂银甲,头戴五顶虎须冠,身后血红披风随风摆动,威武异常。

    王协见董大将军便要策马远去,他扯着平生的力气大声呼喊道:“董大将军留步!”

    可能是这样的声音在一大清早实在太过突兀,原本高高在上的董重是决然不会理睬王协这般的市井贱民的,但这一声如清晨炸雷一般的声音,点名呼喊自己,却也使得董重勒马停了下来。

    王协急忙跑了过去,却被一杆明晃晃的尖枪拦住了去路。“哪里来的刁民敢呼阻董重大将军的驾!”

    那尖枪的主人是一位偏将,跟随在出营的大队人马左侧,他见王协一副市井贱民的样子,一抖长枪想用枪身将王协打翻在地。

    可是王协本能地一躲,从长枪下面钻过,居然躲开了长枪,径直朝董重跑去。

    那偏将不晓得是因为自己一枪竟然打空失了面子,还是因为王协跑向董重,大喝一声:“大胆!”

    那偏将拨马提枪便要刺来,眼看着那明晃晃的长枪举起,这一枪下去,王协便被穿了一个窟窿。

    王协此时距离董重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七八个董重身边的护卫已经围了上来,王协绝无可能在上前一步。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双手奉在头顶,他不知如何称呼那女子,情急之下,王协唯有大喊:“请将军救救我家主子!”

    董重一见此玉佩,当即大喝:“住手!”

    那偏将见大将军喝止,一扭枪头从王协身边擦过,马儿借着惯性继续奔了几步,被那偏将勒住,定在原地。

    董重驱马走向王协,座下的高头黄骠马在王协的身边哼哧了几声,好似对王协的不屑和鄙夷。

    董重定睛一看王协手里的玉佩,拔出腰上宝剑挑了过来,握在手中,神色有几分骇然。

    “此玉的主人现在何处?”董重坐在马上低头俯视王协,沉声问道。那威仪使得王协不由的自惭形秽。

    “禀大将军,就在小人家中。”王协抱拳说道,王协虽然没有学过宫廷礼仪,不过电视剧上见过,也是照猫画虎,八九不离。

    “可会骑马?”董重见王协有模有样的施礼,对面前这个衣着破败的青年,还有了几分另眼相看,起码不似一般的小民那般举手投足间都是些粗鄙的样子。

    王协点了点头,骑马自然是会的,刚刚入伍的时候便是在内蒙下放锻炼,那里一望无际的草原,马儿可比吉普要快得多。

    军营里很快牵出一匹马来,王协跨马而上,董重见他身手敏捷,将玉佩放入怀中,宝剑入鞘,喝道:“上前带路。”

    王协一夹马肋,低声喝道:“驾”。这军营的马儿体格健壮,都是挑选的并州好马,原本这些皇城的精兵看王协一身破衣烂衫,心想着他怎会骑马,等着看王协上马出丑,却见王协御马有道,心中不由的惊奇。

    王协御马在前,身侧两个偏将跟了上来,呼喝着两边街道的行人地铺闪开。

    王协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一路上行人车马纷纷让道,路过玄武门更是直接冲过没有丝毫阻拦。

    “出了北城,在黄河渡口便的河口村便是小的住处。”王协头也未回,他弓着腰策马疾奔,北城门见王协独骑飞奔而来正欲阻拦,但见王协身后两骑手持大将军令牌高声喝道:“董重大将军出城,快快开城门放行!”

    北城两旁的戍卫纷纷闪开,王协催马出城,身后大部队约有百骑,在董重的带领下卷尘而出,留下一群捂着口鼻的百姓跟戍卫。

    “大将军怎么跟那个抓鱼的小子在一起?”有识得王协的人不禁问道。

    大部队走后被卷起尘土弄得一身尘土的百姓不由嘀咕咒骂了几句。戍卫也被这扬尘弄得咳嗽了几声,心情烦躁了起来,他瞅着身边几个排队进城的百姓不耐烦地喝骂道:“都给老子排好队,不然TMD都别想进城!”

    飞马狂奔,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今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河口村的村口。

    村里的汉子都外出劳作去了,只有妇孺跟老人留在村中。听见村口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跟马嘶,村里的人慌乱的很,纷纷探出头来观瞧,昨晚的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让这本分的小河村人心惶惶,如今一大清早又来了一群官兵,更是让这些爱嚼舌根的妇女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悱恻着。

    王协催马在前,这个不受人待见的穷小子,本就是村里嚼舌根的对象,偶尔被传谣成某个寡妇门前的轻薄浪荡男子,又时而被悱恻成一个躲避仇家追杀的亡命徒。

    村里的妇女看见王协给官兵领路,不知有讨论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可是王协从不关心这些。

    王协催马来到自己的房前,下马直奔屋内厨房,他轻声唤道:“快出来吧,董大将军来了。”

    那女子从锅槽里爬了出来,王协上前搀扶,女子整了整散乱的发鬓,对王协说道:“小兄弟,还请去打些水来,让我整理一下仪容。”

    王协取出盆,从旁边破缸里舀了几瓢水,给女子清洗一下面容。女子双手捧着清水优雅地冲洗着自己的面庞,如小猫在河边洗脸一般。

    女子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王协看去,那女子的面目清秀,五官精致,称得上是绝色。

    见王协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也不怪罪他的无礼,冲着王协莞尔一笑。

    王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主,如果因为这样的小事让人心有不悦,岂不是前功尽弃。

    此时,董重迈步进屋,其余一众士卒皆立在屋外等候。

    女子莲步轻移,虽然浑身的绫罗绸缎已然脏乱,不过这一举一动却颇有几分仪态端庄。

    女子神情冷然,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瞬间让王协有了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王协在她的身后恍惚间竟不认得这个昨夜惊慌四措雨带梨花的女子了。

    董重见到女子慌忙拜倒在地,呼道:“微臣董重见过皇妃娘娘,微臣救驾来迟,恳请皇妃娘娘恕罪!”

第六章:为报恩王协觅良机

    王协心中预估这女子想必是个达官显贵,顶天了是董重的近亲之类的,却没有想到这样年纪轻轻居然已是个皇妃娘娘!

    王协心中吃惊的同时也惊喜万分,要知道他救了一个皇后娘娘,可比救一个权臣子女更加有价值!

    皇妃娘娘面色如水,神色淡然,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慌乱跟无措。“董大将军起来吧。”

    董重肥厚的身体拜倒在地委实不容易,他略微艰难的起身,露出笑脸说道:“陛下昨夜听闻娘娘失踪了,真是急坏了,微臣正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四处找寻娘娘。”

    皇妃娘娘冷哼一声,“若是等着董大将军慢慢寻找,只怕本宫早已离开了这人世了。”

    董重听出皇妃是在责怪自己,面色暗暗发红,脸上有些挂不住,董重作为五官中郎将负责皇城禁卫,保卫皇城安全本就是其职责所在,再加上王美人乃是陛下新宠,更是姐姐董太后亲点入宫的美人,地位崇高。他满脸堆笑道:“娘娘洪福齐天,再大的厄难也能化险为夷。如今微臣能找到娘娘也是托了娘娘的福。”

    皇妃娘娘没有再搭理董重,她回身看了一眼王协,王协此时知道她身份尊贵,低头恭敬地站在娘娘身后。

    皇妃一挥衣袖,轻声说道:“董将军门外候着,我们马上便回宫,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董重连连点头称是,“微臣这便派快马入宫禀告陛下。”

    董重说罢,将腰间那块玉佩交还给皇妃娘娘后便缓缓退出了屋子。

    皇妃娘娘看向王协,面色不再似之前那般冰冷。“敢问小兄弟姓名?”

    王协恭敬地施礼跪倒在地开口道:“草民王协见过皇妃娘娘。”

    皇妃问起王协去找董重的经过,王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皇妃点了点头夸赞王协为人机敏。她莞尔一笑,抬手让王协起身,“你不必拘礼,本宫绝非忘恩负义之徒,你有何要求尽管开口,我若是可以满足,绝不二言,若是我做不到,也定会祈求陛下来满足你的心愿。”

    幸福仿佛来的太突然了,王协一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开口,眼前这个女子仿佛是来自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可以满足自己任何的愿望,但是自己却突然大脑短路,一时间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自己最迫切最想要得到的。

    皇妃见王协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世间无非权钱二字,你是想当官还是想要做富家翁?”

    王协低头沉默了一会,皇妃也不着急,让王协想个明白。

    王协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果决,“我要当官!”

    皇妃仿佛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露出一抹微笑,如鲜花盛开般娇艳,“好好好,你想要当京官还是地方官?若你想做地方官,我现在就可许你做一县令,陛下那边我自会分说。若是京官嘛,那只怕得有一番安排。”

    皇妃的笑容如春风拂柳,她虽美丽却不妖艳,浑身透着一股绝尘的仙气,仿若九天下凡的仙女,让人倾慕又不敢亵渎。

    王协自然不愿满足仅仅做一个小小的县令,这皇城之下,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也能将一个小县令压死。既然抱上这个大树便不能轻易离开。“草民自然是想在娘娘身边,追随娘娘。”

    皇妃放声一笑,随即正色道:“小兄弟聪明伶俐甚合本宫心意,只是你想要留在本宫身边却不可这般随意,本宫得要你在他处磨练一番,磨练到合了本宫的心意之后本宫才许你入朝随在我左右,你可愿意?”

    王协心中开心,如今攀上这样一个人物,自己算的上是鲤鱼跃龙门了。王协施礼道:“谨遵娘娘懿旨。”

    皇妃将那块玉佩再次交到王协的手中,“明日卯时你持此玉佩在永安门外去等一个老太监,一切听他的安排。”

    王协接过玉佩连连点头,皇妃一摆云袖,莲步轻移,出了屋子,此时屋外已经有一顶轿子在篱笆外候着了,四个宫女,八个轿夫站在轿子旁恭敬的等候着。

    董重见皇妃出来,高声叫道:“恭迎娘娘回宫!”

    所有士卒纷纷下跪低头,恭敬无比,王协见状也跪地低下了头。

    皇妃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入了轿子,董重回头看了一眼王协,神情复杂,却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消一眼便回头出了柴门跨上他那高头黄骠马,在前为皇妃开路。

    而王协低着头也不知道董重看了自己,等到董重一行人走了以后,王协才缓缓起身,他注视着远方消失的人群,竟然想起了昨日胡爷的那一口旱烟。

    今日王协再也没有了心思去抓鱼砍柴,他将那玉佩小心放入怀中收好,摸了摸床下那块石砖下压着的五十枚铜钱。

    王协揣着那五十枚铜钱加上昨日积攒下来的两枚铜钱,入了京城。

    时近晌午,他吃了一碗羊汤,这可是花费了他十五枚铜钱,可如今他却不在乎。吃完羊汤后,他径直走入一家灵铺,买了些黄纸和纸钱。

    王协来到了黄河边,蹲在江边开始烧起了纸钱。烧着烧着,王协不由已泪流满面。

    “兄弟,希望你们死后还能回去!若真得回去了,就告诉我爸妈,我一切都好,都好……”

    一大片白云遮住了烈日,王协抬头看去,好似张国庆跟郑波正冲着自己微笑。

    王协笑了起来,眼泪却没有停下,看上去十分滑稽。

    王协在黄河边一直待了很久很久,等到太阳没入黄河之下,才回去。

    王协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只是在偶尔有些闲钱的时候会吃上几次。昨晚的疙瘩汤已经解了馋,接下来的几天本就不该再去奢侈。

    ========

    月光黯然,天地如漆。

    乾泽宫内,灯火通明,与白昼无异。

    珠帘帷扇之后,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在两名宫女的服侍下穿上华袍。

    一个年老的太监一身暗红色的长袍,恭敬的在外殿恭候着。

    女子转出珠帘,她眉目清秀,柳娇花媚,如出水的芙蓉,皮肤白皙嫩滑,身材纤细却将仅有的脂肪长在了该长的地方,说不出的一番风情。

    那老太监若不是在几十年前就被割掉了宝贝,保不齐还能重整雄风。

    女子坐在那雕着鸾凤合鸣的沉香楠木凤椅之上,她神色淡然,朱唇轻启,“查到了吗?”

    老太监低着头,略带尖细的嗓音如一个老妪在说话,“查到了,不过只查出最近一年的事情,再往前就查不出来了,这小子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一年之前一点痕迹都没有。”

    老太监从怀里取出一张书笺递给女子。

    女子白皙修长的手指翻开书笺,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抿嘴似笑非笑,“明日你便去将他安排到镇安军南大营吧,安排个稳妥得力的人让他好好学些本事,这期间好好观察此人。”

    老太监恭敬地点头称是,然后在女子挥手下缓缓地退出了殿内。

    那女子起身对身后的宫女开口道:“摆驾嘉德殿,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女子云袖轻动,双手放在肚脐之前,踩着莲步,出了殿门。

    这女子正是昨夜王协所救的皇妃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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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清晨还温存着昨夜的一丝凉爽,王协早早就醒来了,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拉了拉筋骨。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关上柴门,回头看了一眼这一住就是一年多的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句话如今让王协深有体会。

    洛阳城,这座大汉帝国的首都,自己每天都要进入的城池。王协一如既往的踏入城门,只是今天多少有点不一样。

    他知道即将迎来一场命运的转折,只是这转折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心里一点没底。王协心里想着总比自己如今好吧,真要是不行做个富家翁总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里,王协不觉微微一笑,他抬起头,永安门就在百步开外了。

    那个昨天值守的军爷仍旧站在那里,见到王协再次走来,不觉暗笑,心生调侃之意。

    这次王协走到永安门外十步的位置便停了下来,没有再去找军爷攀谈,这军爷心中好奇,也是闲来无事,竟然走了过来。

    王协见昨日那军爷走了过来,露出憨笑,“见过军爷。”

    那军爷露出微笑调侃道:“小子,今日又来寻董大将军?”

    王协连连摆手,仍旧憨笑道:“今日来此等人,等人。”

    军爷仿佛寻见了乐子,更加开心,又开口道:“等的是何人呐?是当今的圣上皇妃,还是那九天的玄女玉帝?”

    那军爷显然将王协当成一个傻子看待,王协却也不以为意,一年以来,他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上位者对待下位者就像是对待一条狗,你听话他给你骨头吃,你不听话惹怒了他,他不是打断你的腿就是杀了你。

    王协心里亮堂,却表现的像个憨厚的老实人,顺着他们的意来,不过是调侃鄙夷几句,又不少块肉的,让这群人乐够了,自然也就作罢了。

    王协憨厚地如实回答:“等的确实是宫里的人。”

    那军爷一听哈哈大笑,眼前这个破衣烂衫小乞丐模样的年轻人居然要在永安门外等宫里的人。

    身后的十六名军士好似听到了这个月最好笑的笑话,笑得人仰马翻。那军爷更是捂着肚子都快笑出了眼泪,眼前这个小傻子只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在此胡言乱语。

    那军爷正欲开口,忽听耳后一声暴喝,“守城之士毫无威仪,自由散漫,成何体统!”

第七章:贵人助入伍镇安军

    那军爷没有回头,那面色突然由爆笑变为惊恐无措,这让全程注视着军爷脸庞的王协倒是惊奇,居然有人可以变脸的如此之快。

    王协的视线穿过那军爷看向永安门内,一匹骏马之上,一个浑身白胄的男子,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后深蓝披风,没有带头盔,马儿上悬着一柄长剑隐在剑鞘之内,不过王协可以确定必然是一柄好剑。

    那男子也看向王协,王协竟然感到头皮一丝丝发麻,像是被一头凶狠的饿狼所注视着一般。

    这样的眼神他曾经感受过,那是一位从非洲维和部队待过七年的特种兵,一个单独深入中非腹地挑翻一个反政府武装据点几十号人的传奇少校。

    这样的眼神绝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经历过浴血奋战所磨砺出来的杀气和戾气,是一种连鬼神都要退避三分的气场。

    “属……属下见过薛校尉。”那军爷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竟然连说话都磕巴了起来。

    薛亮没有理会这守城的军官,骏马迈着优雅的步伐,缓步来到了王协的身前。

    “你是何人?”薛亮语气里带着寒意,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王协收起了憨笑,正色道:“草民王协见过薛校尉。”

    此时他注意到永安门内一顶红顶的轿子缓缓朝这里过来。王协再没有像傻子般的憨笑,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薛亮绝不是吃阿谀奉承的主,趋炎附势有可能反倒会适得其反。

    薛亮打量了王协几眼,目光收缩,似一头雄鹰注视着自己,“你杀过人?”

    此话一出,连身边那军爷都为之一愣,当兵七载,他都没有杀过人,凭借着家族的势力,勉强让他入了皇家军队,混了七年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守城戍卫队的队率,已然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王协的话更是让那军爷吃惊。

    “是。”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王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好似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此时薛亮的眼里却好似柔和了一分,有了些玩味的意思。

    轿子已到了身前,缓缓下落,帷帘抬起,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头顶一黑色无边皂角帽,身着一袭暗红长袍,典型的皇城太监打扮。只是他胸前一缕金丝倒是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尊贵。

    “见过薛公公。”薛亮抱拳朝那男子施礼。

    那薛公公轻轻摆了摆手,向薛亮略微回礼,他面如涂抹了胭脂粉一般的白皙,露出一丝微笑看向王协。

    “这位小兄弟就是王协吧?”那尖细的嗓音如果不看这张脸,定然会以为是一位老妪在说话。

    王协知道此人才是皇妃所说的那位老太监了。

    “正是,草民王协见过薛公公。”王协一抱拳向薛公公施礼。

    薛公公发出略微有些诡异的笑声,而那守城的军爷早已吓破了胆,眼前这个被自己当成傻子戏弄的青年原来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是在等皇宫里的人,而且来头极大。

    这薛亮乃是御林军都校尉,武艺高强,曾经在匈奴战场上驰骋的他浑身沾染了戾气,使得宵小之辈见了他便噤若寒蝉。

    薛公公更是来头极大,他是王美人的贴身太监,更是大太监曹节的左膀右臂。

    这薛亮刚正不阿,从不屑与宦臣为伍,而薛海却是典型的趋炎附势,奸诈狡猾的小人。

    让这样两个人同时遇上,那守城的军爷不由心中暗叹,这眼前的傻子到底什么来头,昨日在此要入皇城见董重大将军,今日在城外竟由御林军都校尉薛亮和皇家内院的小黄门薛海二人亲自来接。

    薛亮含眉冷视,他向来不屑与这些宦臣并行,而眼前这个布衣青年却好似在此专程在等候薛海。薛亮虽然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却久经沙场又混迹皇城,他对自己的眼光向来自信,眼前这个布衣青年绝非一介草民这样简单。他与自己对视而不退缩,说话不卑不亢,甚至身体都没有因为紧张而产生丝毫的颤抖,作为西北军最出色的军人,他在临阵时只用短暂的一眼便可寻出敌人的破绽,而这些技能在用于官场之上看人,也是十分有效。

    薛海老奸巨猾之辈,见薛亮这般清高自傲之人平白在意这王协,不由心中感到惊奇,心里暗叹不愧是皇妃娘娘所选之人,就连这皇城里自负无比,从不拿正眼看人的薛亮都不免多看几眼。

    薛海心中暗笑,开口言道:“薛校尉,你看此子如何?”

    薛亮又打量了王协几眼,王协原本就是海军出生,身材矫健,加之近一年多日夜劳苦,更是身体壮硕,虽然一身破衣烂衫,卑贱草民的模样,但是薛亮从不以衣着来判断一个人,细细看来,王协眉宇间还有几分英气,眼眸深邃处竟有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狠劲,这股狠劲唯有薛亮这般常年单枪匹马,浴血奋战,完成着皇室交待的一件又一件常人不可完成了任务的狠人,才能察觉。

    “确是个可塑之才。”

    薛海闻言哈哈一笑,“此子乃是我一故人的乡人,一直在洛阳水上讨碗饭吃,我见他身手矫健,故而想要让他前去参军。”

    “此意甚好,若是肯用心苦练,他日定会出人头地。”薛亮正色地说着。

    薛海不再说话,只是挂着习惯性的微笑。

    “薛公公,属下还有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了。”薛亮跨马而上,朝城南奔去。

    薛海看着远去的身影,嘴角依旧留着笑容,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玩味。

    王协取出怀里的玉佩奉上给薛公公,薛海小心的放入怀中,尖细的嗓音说道:“走吧,随我去南营。”

    说罢,薛公公钻入轿子,王协跟在轿子后面,徐徐的走着。

    那守城的军爷呆呆地站在原地,见人已走远忽然回过神来,平白无故地喘气了粗气。他拍了拍胸口,仿佛经历了什么大灾一般。

    “好险,这小傻子居然真的是大有来头,若是刚才计较起来,只怕我就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掉的。”那军爷知道薛亮想来以严苛著称,更知道宫中太监的手段。他如今一阵后怕,讪讪地坐在墙角,连今夜去百花楼的兴致都瞬间没有了。

    *******

    帝都之内共有四支军队,御林军,由皇帝亲自调遣,正是薛亮都统,人数只有二百多人,负责皇帝个人的安全,皇城禁军,由光禄勋调配,负责皇城内的安全工作。北营虎贲军,乃是大将军董庞所掌控的部队,现在由其弟五官中郎将董重率领,号称是大汉帝国最强大的步军,共计十万,均驻扎在洛阳附近。南营镇安军,由大将军董庞亲自手握兵符,镇安军虽不如前二者骁勇,但是人数庞大,共有三十万之众,肩负天下安定之职责,更是时常扩军。

    当然三十万的军队不可能全部驻扎在城里,驻扎在城里的只有五千人,这五千人或多或少有些背景,都是些官宦之后,抑或是重点栽培的门生。其余的都分扎在司隶附近,以供随时调遣。

    大汉帝国采取举孝廉的推举制度来任用官员,而推举最好的模式便是由达官显贵来进行推举,因此作为官宦之后,自然是被推选的第一人选。

    城里的镇安军营说白了就是这群二世祖和门生的捷径跳板,在里面混上几年,有了些资历了,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往各个地方做官。

    轿子缓缓的前行着,对于一向步伐很快的王协来说,这样的速度让他颇为难受,可是也别无他法。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看到了镇安南营的大门。

    军营外,两列三十二人的守卫镇守在大门之外,木质的宽阔大门因为这三十二个白甲银枪的守卫瞬间气派高大了起来。门前的鹿砦有一人多高,纵然是大宛的良马怕也是跳不过去。

    薛海的轿子缓缓停了下来,轿前引路的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小太监一脸骄横地冲着军营守卫大吼大叫道:“快去让你们赵校尉出来!乾泽宫薛公公大驾光临!”

    门口的守卫都是些十七八的小伙子,虽然不知道这薛公公什么来头,可是一听乾泽宫便知道是皇宫里的人来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奔向营寨里主事的大帐里。

    没有几分钟的时间,一个校尉打扮的中年男子匆匆走出,摆手让守卫撤去鹿砦,来到轿子前恭敬的施礼拜道:“下官赵社拜见薛公公,薛公公快快有请。”

    赵社撤到一旁,让进那薛公公的轿子,可看见轿子后跟随了一个破衣烂衫的青年,倒是觉得颇为奇怪,不过他也不敢多言,见轿子已然入营,连忙上前引路去了。

    此时正是营中操练的时候,营寨里的空地足以容纳五千人有余,两边一片梧桐树已有十几年的树龄了,枝繁叶茂,正是乘凉的好地方。

    梧桐树下,一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拿下巴一指远处那顶轿子,问起身边的一个同样年纪的男子,只是这男子的样貌跟他比起来,可就相去甚远了。

    “什么来头?”

    相貌平平的男子摇了摇头,继续在嘴里玩弄着一根狗尾巴草。

    “赵社这般点头哈腰,指定又是什么大官送进来的门生子弟。”

    那相貌平平的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他笑道:“指不定又是你袁家的门生呢!”

第八章:恰相逢曹操与袁绍

    镇安南营正中大帐之内,正是这镇安军南营校尉赵社的处所。

    原本这大帐着实简陋,但是里面的镂空雕花椅,青木石台桌,各色稀奇玩意儿,倒是让这大帐颇有几分雅致。

    赵社一脸谄媚的搀扶着薛公公出了轿子,往大帐内走去。

    “薛公公如何有空来我这臭汗淋漓的镇安营呀?”赵社一脸堆笑,哈着腰搀扶着薛公公缓缓的走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薛公公缓缓的走着,指了指身旁破衣烂衫的王协。“哎呀,我一故人有个同乡,非要托我给他谋了营生,可是这小子呀,没个出息,也没个手艺,孤苦无依,老身寻思呀,这小子有几分气力,便带到这里,赵老弟若是过得了眼,你看他是当兵可好,做工也罢,赏一口饭吃。”

    赵社呵呵一笑,竖起了大拇指。“薛公公高义呀。恩泽故里!”

    薛海缓缓坐在那正首的镂空花雕椅子上,呵呵一笑。“还是要麻烦赵老弟呐。”

    薛海双手微微一合做了个抱拳的样子,赵涉连连躬身拜道:“不敢当不敢当,薛公公有话吩咐就是,下官定然办到。”

    十常侍的威名,可是如雷灌耳,而这个薛海作为曹节的心腹,王美人身边的红人,也是不敢得罪的。赵涉这个南营校尉当的可不那么自在,平日里伺候着几个二世祖,偶尔还有几个大官托过来的人也得好生对付着,否则保不齐哪天降下个罪过来,他是纵死也扛不住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他赵社真有几分察言观色、阿谀献媚的本事,这镇安南营校尉这个可以跟未来的达官显贵直接接触的肥差,也轮不到他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来做。

    “王协,见过赵校尉。”薛海淡淡地说道。

    “王协见过赵校尉。”王协躬身一拜,朝赵社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

    赵涉微微一笑,一把扶住王协,朝着薛海笑道:“薛公公,您看如今还未到征兵的时节,如今先将贤侄安插在伙房,我安排几个机灵点的教员指点一下,等到秋后征兵,我再将贤侄的名字报上,您看如何?”

    薛海呵呵一笑,“赵老弟办事得体,老身一向放心。”

    说着,薛海缓缓起身,轻叹道:“啊呀,这离了宫里好些个时辰了,皇妃娘娘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儿伺候着,既然都安排好了,老身也不久留了。”

    赵社一脸谄媚的笑道:“薛公公贵人事忙,属下恭送公公。”

    赵社依旧上来搀扶着薛公公,入了那顶轿子。薛海挑开帷帘,用只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对赵社说道,“这小子与薛某并无任何关系,赵老弟可不要多想呐。”

    赵社堆笑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薛公公唯贤是举,高风亮节。”

    薛海又唤王协进前,低语道:“娘娘嘱咐,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你与娘娘的关系,否则有杀身之祸,你可明白?”

    王协躬身抱拳答道:“小的谨记!”

    旁边的小太监用尖细地嗓音唤了声,“起轿!”

    随着鹿砦的再次开合,那顶红色轿顶的轿子已然远去。赵社暗自轻吐了一口气,这个动作十分隐蔽却被王协注意到了。

    赵社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转身对王协说道:“来吧,跟我一起,现在军营伙房扎下再说。”

    赵社缓步走着,王协跟在他的身后,他俩穿过练武场,毒辣的阳光照射着练武场上所有的人,他们笔直的站着,如同站军姿一般。赵社领着王协从他们的面前穿过,王协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不由步伐加快了几分,紧紧挨着赵社。

    “那小子真不是你家门生?你不是号称你袁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吗?太多记不住?”相貌平凡的青年揶揄道。

    那相貌伟岸的男子白了他一眼,“我袁家四世三公,大树底下好乘凉,谁人不想来乘凉?这小子可是那个薛海带过来的,我袁家与黄门向来不和!一个太监怎会举荐我袁家的门生!”

    相貌平平的青年嘻嘻一笑,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须,若有所思道:“的确有几分道理。”

    远处的教官看见两人在这梧桐树下偷懒,一脸怒色负手缓缓走来,那相貌平凡的男子瞥见教官走来,急忙喊道:“本初,快快躺下!”

    相貌伟岸的男子背靠在梧桐树下躺着一副要死的样子,那相貌平凡的男子轻轻按压着他的胸口,好似给他做急救。

    远处的教官负手已到了近前,他见两人如此模样,不由被气乐了,问道:“又怎么回事?”

    “袁本初中暑了,喘不过气,我扶他过来休息一会。”那相貌平凡的男子手里没有停歇,继续的按压着,袁绍听了这话也发出几声轻哼,显得十分难受的样子。

    “定然又是你曹孟德出的馊主意!”教官抬起教鞭指了指曹操。

    曹操露出憨笑,教官看了看袁绍,手一挥,“歇着吧!午饭之后你两来一趟我的大帐!”

    教官撂下一句话便走开了,来到队伍里面,见有几个东倒西歪的新兵蛋子,上去便是一脚。

    袁绍和曹操面面相觑,知道这次又少不得责罚。

    快到午饭的时候了,五千人的午饭可不是说做好就做好的,伙房里忙的热火朝天。这伙房是个犹如工厂一般大小的房子,一边是十几个大厨正在灶台的大锅上炒菜,一边是几十个帮厨在择菜、洗菜,中间的操作台上还有几十个厨师在切菜、分菜,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

    不久后,一个一身油烟味的油腻中年秃顶大叔走了出来,显然是刚从灶台上下来,身上带着浓浓的烟味。

    “老裴,这是王协,以后便跟在你伙房后面,算是你火头军的一员,不过也只是暂时的,以后我另有安排,给他寻个闲差做做!”赵社叮嘱道,这个老裴便是这伙夫营的总管事,被戏称为火头将军。烧菜可是一把好手,一人能顶三。

    老裴憨厚的一笑,“中!”

    “王协见过裴总管。”王协恭敬地施礼。

    赵社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在伙房里顺了个馒头,便离开了。

    “娃子,你先在这坐着,我去把那两个菜炒咯。”老裴也抓了一个粗面馒头递给王协,让王协坐在伙房门外,自己便回去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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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时分,五千人坐在一起吃饭是何等的壮观,王协早早地吃过了饭,此时坐在伙房门外看着五千军士吃饭的情景,脑海里莫名想起了当年自己还在新兵营的场景,不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袁绍跟曹操这顿饭吃的可不太舒坦,虽然二人有身份有背景,可是在这镇安南营里,哪个没有点小背景呢,在这军营里犯了军纪受了责罚,就得自己担当,若是动用家族人脉定然可以解决,只是便落了个懦夫的名声。在大汉,名声口碑可是十分重要的,若是落了品行上的把柄,这官都做不成了。

    曹操挥了挥手,皱眉说道:“吃饭吃饭,大不了又是罚站或者罚抄,多大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情何须烦恼!”

    袁绍轻叹了一声,端起饭碗开始划拉了起来,吃了两口,一脸烦躁地说道:“难吃难吃,今晚我们去醉仙楼!”

    曹操见袁绍不吃,抬眼看了他一眼,伸出筷子便要去夹袁绍碗里的鸡腿。

    袁绍动作迅速,拨开曹操的筷子,端起碗来又吃了起来,曹操嘿嘿一笑,微微摇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午饭过后,袁绍和曹操乖乖地来到了那教官的大帐,果不其然受了一顿痛骂,并被罚在大帐外站两个时辰。

    约莫大半个时辰的样子,赵社走入教官大帐,里面四五个教官连忙起身恭迎。

    赵社入账之时自然看到曹操与袁绍,此二人一个是前任中涓曹腾的义子,一个是司空袁逢之子、司徒袁隗之侄,都有来头。入账赵社便问起二人的事情来,得知二人时常偷懒故而被罚,呵呵一笑,命教官唤他二人进来。

    “见过赵校尉。”二人嬉皮笑脸的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赵社施礼道。

    赵社面色严厉,正色说道:“你二人的事迹本校尉也听说了,插科打诨不成体统,难保以后不丢了你家族的脸。”

    见二人面色难看,赵社稍稍缓了缓,微微一笑,“如今有个差事安排给你们,也遂了你们偷懒的愿!”

    赵社见到二人之后,心中忽然有了指导王协教员的人选,眼前这两位插科打诨的主,毕竟有着不小的背景,虽说是他二人犯错在先,可是也不能得寸进尺,如今有这么个差事轻松简单,又做了顺水人情。“最近我一远房表侄儿,前来投奔于我,乡下人什么也不懂,你二人帮我好好调教一番,若是明年秋征兵,他可以顺利入了我南营,你二人日后必然是甲等毕业。”赵社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还观察着两人的面色。

    两人连忙应诺道:”赵校尉的侄儿,便是你我兄弟朋友一般,赵校尉放心!“

    安排一个学员进入镇安军对二人来说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赵社点名的人,更是易如反掌。

    曹操跟袁绍的神情让赵社颇为满意,二人欣然接受好似捡了什么大便宜。赵社心里也开心,这二人且不说能力如何,就凭他二人的家族背景便足以让王协顺利进入南营。

    赵社满意的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此时王协正躺在自己新宿舍床上发着呆。

    突然房门嘭的一声被大力推开,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入房间,王协起身一看,隐约两个身影一左一右的倚在门边。

    一个充满磁性和诱惑力的声音从其中一人嘴里发出。

    “你就是王协?”

第九章:二纨绔新奇收小弟

    王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赶忙下了床,他微微蹙眉,午后的斜阳照入他的房间,那逆光让王协看不清来者的样貌。

    此时二人也走入了房间,一个身材伟岸,相貌俊朗,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平凡。正是曹操跟袁绍二人。

    袁绍斜倚着墙边,曹操则环胸抱臂,两人都面带着笑意看着王协,让王协有些不知所措。

    “我俩便是你的教员,负责你以后的一切。”袁绍挑了挑眉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还有些胆怯地王协。

    曹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王协,不由啧了啧嘴,“这身行头不行,跟在我们后面有点丢人。”

    袁绍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也仔细打量了一番王协,点了点头。“我来让阿福送几套像样的衣服过来。”

    曹操抽出一条板凳,与袁绍二人坐下。王协没有说话,赵社的确跟他说过会安排教员来,可是眼前这两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汉子,不由心中有些疑惑。

    曹操见王协还挺壮实,便问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王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北邙山上砍砍柴,黄河里面抓抓鱼。”

    曹操与袁绍相视一笑,“倒也闲适安逸。”

    王协只是笑了笑,其实那里闲适安逸,都是些无人愿意做的苦差事,想必曹操袁绍这般富裕士族而言,偶尔的入山寻猎,下河抓鱼确实是件高雅闲适的事情,不过要是以此为生,换得几个铜板谋求生计,只怕是安逸不起来了。不过王协没有反驳,他对于眼前这两位大有来头的人还不没搞清楚是想要做什么。

    曹操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看着王协,过了一会,曹操转头看向袁绍。

    “晚上去醉仙楼把这小子也带上吧,也好让他见见世面。”

    袁绍点了点头,继续摸着自己的下巴。“毕竟是咱俩的小弟,也不能太寒酸了,丢了面儿。”

    王协一头雾水,自己一觉没睡醒进来,进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然后自己就变成了他两的小弟,什么情况?!

    王协挠了挠头,他见两人神色自若,大有来头的样子,虽然心里有着不解,却也没敢出口相问。

    曹操看出来王协的疑惑,哈哈一笑拍了拍王协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说道:“小协子,我俩是赵社校尉选出来的优秀学员,受赵校尉的命令给你进行指导的,以后呢,你就跟着我俩后面混了!”

    曹操吹起牛来面不改色,豪言壮语让王协都有些激动,不过王协还是心中存在疑虑,毕竟两人大大咧咧,没有丝毫严肃沉稳的样子,的确让王协有一丝的怀疑,王协见过许多军中高手,无一不是沉稳内敛的,即便有几个逗比,也不是这种自来熟的样子,可能是性格使然吧。王协想了想,毕竟没有必要去骗他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人。

    袁绍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刚刚才过了正午不久。心里寻思了一会,说道:“正好下午要去回趟家门,晚上我和阿瞒在醉仙楼吃酒,你就随我们一起吧。”

    “现在就走?”

    袁绍点了点头。

    “可是……”王协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说。”袁绍不喜欢别人吞吞吐吐的。

    “你们两位怎么称呼呀?”王协挠了挠头问道。

    袁绍与曹操相视一笑,曹操笑着说道:“尽顾着说事情了,都没来得及介绍!我是曹操曹孟德,这位是袁绍袁本初。”

    王协一听心里一惊,他年少便看三国演义,虽然称不上烂熟于心,但是曹操袁绍这等天下雄主般的人物,自然还是知道的。如今居然此二人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让王协心中吃惊。

    袁绍蹙眉道:“你小子怎么了?”

    王协听袁绍一唤,回过神来,嘿嘿一笑,“两位可是四世三公的袁绍,以及大名鼎鼎的曹操?”

    袁绍与曹操又相视一笑。

    “阿瞒,你如何大名鼎鼎了?”袁绍指着曹操嘲笑着说道。

    王协如今可以确定二人的确是曹操与袁绍,这个将来雄霸一方的天下诸侯。

    曹操挥了挥手,阻止了袁绍的鄙夷,“走吧走吧!”

    曹操推着袁绍出了门,王协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心中不由思绪万千,长达三年的困苦日子,仅在短短两日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救了皇上的宠妃,得以进入镇安军营,然后又遇到了未来的天下雄主袁绍和曹操,若是以后抱着这两位的大腿,自然会有好日子过!王协心中想着,不由落在了二人后面。

    袁绍回头催促,这个王协在他眼里只是个乡下人,行为表现与他府上那些家奴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这个向来趋炎附势的赵社将薛海推荐来的人像丢包袱一样丢给自己,看来这王协也没什么大的后台。

    一路上对王协问长问短,袁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个王协真的就是赵社抛给自己与曹操的一个包袱,想要利用两人的人脉背景将此人解决进入镇安南营。

    虽说不是什么难事,却让袁绍觉得王协此人没什么本事,不由得低看了王协,拿出了对待下人的态度了。

    曹操虽然是官宦之后,却不算个什么光彩的背景,士族对于宦官的鄙夷由来已久,由此给曹操贴上的标签也不好看,只是曹操十分争气,才学过人,且武艺不弱。虽然时常与袁绍插科打诨,却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待人真诚,因此也在青年才俊中博了个好名声。

    王协仍旧一身破衣烂衫的打扮,像极了一个码头搬运工,事实上这件衣服也正是当年在码头干活时所穿的衣服,穷人哪里有钱置换行头,唯有缝缝补补穿一穿。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样破旧。

    皇城之内一处显赫的府宅,便是袁家府邸。

    袁绍为庶出,早年被过继给叔伯袁成,故为家族中长子,继父袁成乃是当今左中郎将,虽不及生父袁逢的司空及叔父袁隗的司徒之职位,却也不是小官。

    袁家祖宅立于汝南,此处仅是皇上所赐的宅邸,以供袁氏来京在此居住,却也气派非常。更有先皇桓帝所赐给袁绍爷爷袁汤的“三公正首”的牌匾悬挂着府门之上,顿时显得袁家崇高无比。

    袁家府宅朱门高娥,白玉条转堆砌的地面,两旁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留下一片阴凉。

    “我袁家四代均有人位居三公之列,祖爷爷更是三公全做过,所谓三公正首!朝中大小官员无一人不与我袁家有关联。”

    走过那三公正首的牌匾下,听着袁绍的炫耀,曹操微微一笑,这样的话他不知听了多少遍了,王协听得入神,看着这雄伟气派的建筑,只怕宫廷也不过如此吧。四世三公这是何等的荣耀呐,除了皇家,这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家这样的家族了。

    一位面相憨厚的下人急匆匆迎了上来,袁绍一见笑道:“阿福,快去寻一身行头带他去换上。”

    袁绍拿手一指王协,阿福顺着袁绍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王协一身破衣烂衫,眼中鄙夷之芒一闪而过,随即笑着对袁绍点头哈腰,领着王协去了偏殿。

    王协一年来对这样的眼神敏感无比,他不知一天要见到多少,大多都是写在脸上的鄙夷,很少有像阿福这般的隐蔽,却依旧没有逃过王协的敏感神经。

    王协并没有太在意阿福,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像阿福这样的下人自然是看人先看衣的。自己没什么好计较的,王协随阿福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贵族的长袍打扮,倒是颇有三分儒雅七分伟岸。

    王协在阿福的带领下到了正殿中,此时袁绍与曹操早已换好了一身便装,袁绍一身深红大袍,腰间束着一道黑色腰带,腰带上一枚醒木的玉佩悬挂着。曹操相对简陋了,只是一袭黑袍黑带,与寻常士族无异。王协一身蓝衣,也是有模有样。

    这蓝衣乃是绸缎做成,丝滑异常,在这夏季穿起来也是舒适透气,而自己的麻布汗衫,且是穿的浑身难受,捂躁非常。

    袁绍上下打量一番王协,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有几分像样!”

    “阿福看茶,取些糕点!”

    三人坐了下来,此时距离太阳落山还早,这般炎热的天气唯有在家中吃茶消暑,方才安逸。

    阿福很快安排一众婢女端上来茶点,松软爽口的糕点本是王协不吃的东西,而如今吃起来,却是异常好吃。

    王协看着糕点出神,想来当年母亲为自己做的糕点,自己从来不喜欢吃,都是丢弃或者送人,如今经过一年多的苦难,如今再吃这糕点,竟是这般好吃,只是再也吃不到母亲的味道了。

    王协不由眼中流露出伤感的神色,袁绍与曹操看在眼中,袁绍不由问了起来,“小协子,怎么,是糕点不合口味?为何一副悲伤之色?”

    王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挤出一个微笑,放下手中的糕点说道:“这糕点太好吃了,让我想起之前每年过年才能吃上一口,故而伤感。”

    袁绍一听原来王协是感慨自己过往的悲惨经历不由哈哈一笑。

    “差不多该起身了!”曹操负手起身,走到门前望了望天色兴奋地说道。

第十章:搏脸面世家子争锋

    醉仙楼是洛阳北城玄武门边一个极为奢华的酒楼,这个酒楼坐落在玄武门附近,占地面积极广,里面亭台楼榭,奇草怪石样样精致。这醉仙楼旁有一个名为流芳阁,乃是城里有名的青楼。

    “袁大少爷今日大驾光临,想必是来捧花语姑娘的场吧!”门前揽客的成熟妇女摇曳着风韵犹存的腰肢,朝袁绍欢喜地搭讪道。

    袁绍淡然一笑,“今日竟这般巧,有幸可以看到花语姑娘的舞姿?”

    那成熟妇女掩口轻笑道:“正是,花语姑娘今日十八岁生辰,特在此一展才艺。”

    “哦?流芳阁向来只许女子十八岁出阁,如今莫非花语姑娘?”袁绍投出异样的神采,嘴角挂上莫名的微笑。

    “花语姑娘自两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一直以舞色琴三绝并称,除了王大夫家的千金之外,洛阳城内恐怕再无人可比。今夜倒是有热闹看了。”曹操也发出笑语。

    袁绍斜眼瞥了瞥曹操调笑道:“孟德向来钟情‘诗女’琰小姐,而琰小姐素爱静雅,若知孟德来此寻花问柳,只怕心有不悦呀。”

    曹操拿手指了指袁绍,摇了摇头,袁绍哈哈大笑,迈步进了醉仙楼。

    回廊间彩灯高展,绚丽多彩,楼阁内雕梁画柱,朱漆家具,黑瓦白墙。王协随着两人一路走到一处正对戏台的楼榭之内,在二楼上一处包厢里落座,这包厢正对戏台之处用栏杆围住,却是观看戏台一览无余。一侧为朱漆小扇门,其余两侧皆是以墙隔开,虽不见左右隔壁的人影,却可听到声音。

    小二很快看茶,端上些上好的糕点,袁绍瞥了一眼小二,说道:“仍旧是老样子,速速送上来。”

    袁绍抛出一锭碎银落在小二的托盘中,那小二眼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哈腰,将那碎银别进腰带,欢喜地退了下去。

    没一会,小二挂着笑脸,推门吆喝道:“爷,您的酒菜来了!”

    小二身后跟着三个侍女,纷纷将一桌美味摆放好了,小二为三人斟上美酒。“三位爷请慢用,很快演出便要开始了,今晚是花语姑娘压轴,必定精彩,还请几位爷多多捧场。”

    袁绍笑道:“小二,多日不见,你这嘴皮子又伶俐了些,只怕今晚来给花语姑娘捧场的人不少吧。”

    小二哈着腰笑道:“回爷的话,今日花语小姐出阁之日,城里公子哥哪个不前来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我听闻花语姑娘有言,只卖艺不卖身,可有此事?“袁绍轻轻抚须问道。

    小二嘿嘿一笑,哈腰答道:”确实如此,花语姑娘色艺双绝,却一再坚持只卖艺不卖身,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公子哥争相拜访!“

    ”好一个奇女子,你且退下吧!“袁绍哈哈一笑,挥退了小二。

    王协也对这位花语姑娘有了些兴趣,这样的风尘女子要出淤泥而不染,倒是有几分胆气和魄力。

    只听一声脆锣响起,原本喧闹的楼榭顿时安静了些,众人知晓演出即将开始了。

    这亭台楼榭之上皆是达官显贵所在,这近水楼台更是贵不可言的公子哥才能订到的。袁绍何等身份,只许招呼一声,即便这包厢已被别人定了去,也得好言相劝,让给这袁家大少爷。

    楼榭之下便是大堂,里面四十张桌子,皆是寻常人家入座的地方,远处戏台坐落在荷花池当中,如今盛夏时节,荷花盛开,正是满塘娇艳,如此美景配美人,可谓一绝,也是洛阳城内诸多公子钟情这醉仙楼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便要说说这醉仙楼的醉仙酒。这醉仙酒乃是醉仙楼独有,堪称酒中极品,特别是那十年以上的佳酿,若非是显赫身份,都无法享用,醉仙楼也绝不会卖的。

    这袁绍向来都是只饮那十五年的醉仙酒,小二也是熟知,不用袁绍出言,便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时,突然门外走入一袭暗红金纹底色汉袍的公子,他手里一柄折扇未展,端在手心,面上挂着笑意,模样倒不算俊朗,却一身贵气难挡。

    小二不知身后有人,退到了那人身上,那人一皱眉,还没等这位公子爷开口,他身后一位大汉,一只粗糙大手伸出,一把拎着小二的后颈,将小二掀翻在侧,撞到旁边石柱之上。

    那小二一脸苦色,那石柱正担在腰上,疼的他面色发白,小二抬眼一瞧那公子爷,也顾不得疼痛,连忙起身哈腰赔礼说道:“小的不知唐少爷在身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还请唐少爷恕罪!”

    那唐少爷拿眼一斜,瞥着小二冷哼了一声,“我倒是说你这狗奴才,许久不与我上菜,原来是忙着巴结我们袁大少爷。”

    “唐爷恕罪,小的立马便去给唐爷备好酒菜。”小二说着,给唐少爷连连鞠躬,便从门口钻出,唐少爷冷哼一声也未理睬,小二正要下楼之际,那唐少爷身后的壮汉抬脚在小二的屁股上送去一脚。

    小二哪里受的住,当即滚下了楼梯,那壮汉一脸恶相,嘴中骂道:“慢慢吞吞,是想饿死我家少爷吗!”

    那小二连忙爬起来,捂着后腰,连头也没敢回,钻入了后厨。

    袁绍端起口中的酒杯,缓缓品了一口酒,嘴角露出一丝斜笑,“唐辉,今日哪里受的邪火,想要撒在我这里吗?”

    王协抬眼打量了门口的几人,眼神阴冷了下来。为首的唐辉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身后三四个壮汉踏入门内,紧挨着唐辉后面,门外尚有几人,只是被门遮住具体也看不清了。

    唐辉也微微一笑,“这醉仙楼的狗奴才越来越不识抬举,本少爷定的酒菜,到现在也没上齐,故而过来教训了几句,没想到在此遇见袁大少爷,正是巧了。”

    王协虽不知这唐辉是何人,却从话外之音听出袁绍与此人有些过节,这唐辉明知小二给袁绍先上的酒席,却以此怪罪小二,显然是为了针对袁绍。

    袁绍不怒反笑,拿起酒壶又斟起一杯酒,说道:“唐老弟何必跟下人一般见识,那奴才只知道尊卑有序,见我来此便用心服侍了,不想怠慢了老弟呀。”

    王协心中暗笑,这袁绍倒是有几分口齿伶俐,暗暗讽刺,不由缓和了许多,便不动声色,倒看唐辉如何应对。

    只见那唐辉面色难看,沉声道:“袁绍,你给我等着,别得意的太早!哼!”

    唐辉甩袖便离开了厢房。

    曹操看着门外已经消失的身影,出声道:“自从这唐辉的叔叔刘宽做了廷尉,这小子越发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了。”

    “哼,这小子打小时候我便瞧不起他,如今更是狐假虎威,丢尽了他叔父的脸。”袁绍哂笑道,并未将这唐辉放在眼里。

    此时只听台下一阵琴声响起,十几位长袖飘摇的舞女,踏上戏台,伴随着乐队的演奏,舞动起来,惹得台下一众叫好。

    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歌舞上,这桌上的美味佳肴,玉盘珍羞倒是更吸引王协,王协虽是布衣,吃相却是斯文的,骨子里的气质也是有的,因此倒也没有像袁绍所预想的出洋相。

    歌舞完毕之后,一位美妇人来到台前,笑语盈盈,原来是要拍卖三件宝贝。

    曹操嘴角一笑道:“这拍卖就是为了这些金主预热用的,等会这唐辉只怕是最积极的一个。”

    王协倒是不关心这些,继续吃吃喝喝,他本就与袁绍、曹操才刚刚认识,本就没什么话说,加上袁绍与曹操一直闲聊着,他也插不上嘴,不如索性把兴趣全部放在美味上。的确,王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美食了。

    袁绍与曹操也仿佛对楼下的拍卖没什么兴趣,继续聊着一些官宦子弟之间的奇闻乐事,王协对此也是用心听着,毕竟他如今想要进入上流社会,总得了解一些东西。

    王协只是默默的听着,吃着,从不说话,袁绍与曹操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什么。楼下拍卖异常火爆,那唐辉更是如曹操所说,活跃非常,前两件宝贝均被唐辉拍下,唐辉此时起身,扶在栏杆上调戏起那竞拍的美妇人,眼神有意无意看向这边的袁绍。

    两个厢房虽然是有一墙之隔,却有一处镂空的窗子,那窗子虚掩着留出一道缝隙,恰巧袁绍与唐辉透过这道缝隙可以看到对方。

    唐辉眼神中蕴含着浓烈的挑衅意味。袁绍虽然表面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副无所谓和处变不惊的样子,可是心里却是气愤非常,二人自幼便是死对头,四世三公的袁绍原来处处压他一头,可是如今他的叔父刘宽成为廷尉,掌管天下刑罚,深得圣心,虽不比袁隗位列三公,可是却有实权在手,加之刘宽本就是皇亲国戚,更是目中无人,肆无忌惮起来。

    曹操目睹一切,看着下面美妇人卖力的介绍着下一件宝贝,轻笑地问道:“小协子,你可想要一柄青钢剑?”

    听曹操这么一说,王协一脸茫然,抬头看向曹操,倒是袁绍放声大笑了起来,手指着曹操,笑道:“好你个孟德呀,你,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哈哈哈!”

    曹操也跟着笑了起来,举起酒杯,与袁绍对饮了一杯。

    袁绍饮完此杯之后,起身走向扶栏处,他瞥眼见唐辉此时也正站在扶栏边,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他负手看向戏台之上的美妇人。

第十一章:出恶气途中施暗算

    那美妇人身边正有一美人手里端着一柄长剑。那剑通体由青钢铸成,剑身长三尺,剑柄长七寸,寒光凛冽,剑柄尾处有一虎头,栩栩如生。

    袁绍缓缓出声,却苍劲有力。“我出两百两!”

    那个刚刚开口一百两,引发一片吹捧正自鸣得意的唐辉,突然面色一暗。刚在竞宝之初,唐辉便夸下海口,无论是三件什么宝贝,都统统竞拍下来,赠予给花语姑娘,获得了无数的赞美与羡慕之声。而这个突然跳出来的搅局者,让唐辉心中怒火燃烧,当得知这个搅局者是自己的死对头袁绍的时候,唐辉的脸上更是难看的很。

    众人不知何方高人竟敢如此叫价,连忙抬头看去,这楼榭之上竟是袁家的大公子。

    众人纷纷传来赞许之声,袁绍得意的一笑,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那美妇人抛来眉眼,用着妖娆撩人的声音说道:“袁家大公子出价两百两,可有哪位公子有更高的价格?”

    美妇人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唐辉,那唐辉面色青蓝,这袁绍开口便是加价一倍,分明是砸自己的场子,这巧匠戚仲所铸的青钢剑虽然名贵,但一百两已是极限。

    “两百一十两。”唐辉从牙缝中钻出几个字来,此时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唐辉身边耳语道:“少爷,您已经花费了快五百两来购买前面两件宝贝了,这个月已经没有多少闲钱了。”

    唐辉蹙眉低语问道:“还有多少?”

    “算上少爷刚刚出口的报价,还剩不到一百两。”老奴低语开口。

    “三百两!”袁绍不假思索地立刻开口道。

    唐辉听到袁绍这般报价,更是面色难看至极,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堂堂唐大少拿不出这区区几百两钱来了吗?”袁绍端着酒杯,斜视唐辉,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个人听的真切。

    “三百二十两!”唐辉吼道,那老仆想要阻止却被唐辉抬手打断,唐辉低声对老仆说道:“在我下月中预支!”

    “可是……”老仆欲言又止,不敢忤逆这个大少爷的意思。

    “五百两!”

    袁绍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差点让唐辉喷血。袁绍神情自若,更让唐辉火冒三丈,如果眼睛可以喷火,唐辉已经将这醉仙楼给烧了。

    唐辉面色铁青,他犹豫了一会,从口中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唐辉甩袖便离开了朝门外走去,此时他已食言,再无兴致在此玩乐,愤愤而去。

    他身后的老仆却暗暗舒了一口气。

    曹操放声大笑,王协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对于这两个富家公子哥的争斗他并无兴趣,且来说,不论是一百两还是五百两对于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楼下的美妇人朝袁绍盈盈一拜,朱唇轻启:“恭喜袁家大少爷夺得青钢剑,敢情大少爷给此剑赐名。”

    一位侍女将这青钢剑呈上楼来,送到袁绍的面前,袁绍端详了一会,点头道:“好剑。”

    袁绍将剑扔给王协,笑道:“此剑我已答应赠予给我这位小兄弟,那就给我这小兄弟来取名罢!”

    说罢,袁绍看着王协,全场之中鸦雀无声,都静静等候着这个所谓的袁绍小兄弟来给此剑赐名。

    王协一把攥住那抛过来的青钢剑剑柄,他反复端详了此剑,猛然向正前方虚空一刺,犹如一道青光射出,冷冽无比,好似猛虎下山。

    鸦雀无声的大厅不知何人先喊了一声好,随后爆发出一阵的喝彩声,曹操站在王协身边,没有说话,眼中却有一丝惊异,未曾想这王协还会使剑。

    “此剑舞动若猛虎下山一般,就叫它虎跃吧!”王协微笑着说道。

    袁绍口中喃喃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哈哈一笑道:“好名字,就叫虎跃!”

    袁绍开口过后,底下众人纷纷喝彩了起来,而如今隔壁的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虎跃被王协斜靠在桌边,曹操举杯敬了王协一杯酒说道:“既然本初送你一柄名剑,那我便送你一个合适的剑鞘吧!明日便取给你。”

    王协微微抱拳感谢了袁绍与曹操,他心中欢喜,不仅与这二位汉末豪杰相遇结识,还得到二人的馈赠。这让王协有种一步登天的感觉。

    袁绍摆了摆手带着微醺的醉意道:“你我有幸相识一场,便是大缘,一柄剑而已,何必这般多礼。”

    曹操说道:“本初说的对,小协子不必拘礼。”

    几百两银子对于袁绍曹操而言根本微不足道,这样的宝剑也并非什么名剑,只是对于王协而言双方才刚刚结识不到一天,便有这样的大礼相赠,让王协心中有几分感动,不由对二人多了几分亲切感。

    此时一声花鼓声响,底下传来兴奋的吆喝声,“花语姑娘出来了!花语姑娘出来了!”

    王协回头朝楼下戏台看去,这个被他们吹嘘的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到底长什么摸样,他的确十分好奇。

    一袭长袖云裳的粉红身影飘然上台,那绫罗身段,束着一条青丝腰带,显得腰肢纤细,长裙下的绣花鞋随着莲步若隐若现。

    那长袖遮面,看不清样貌,但是光看身材,王协断定必然是个美人。花语莲步迈到美妇人身旁,放下云袖,盈盈下拜,口中细语温润,“花语拜见各位客官。”

    寥寥几个字,惹得众人喝彩声一片。再看那花语姑娘,黛眉粉面,杏目秋水,玲珑琼鼻朱唇嘴,好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花语嘴角微笑,仿佛春暖花开,冰雪交溶。顿时台下不知多少人痴迷。

    美妇人开口笑言道:“女儿家本不该抛头露面,只是今日乃是花语十八岁生辰出阁之日,烦请诸位日后多多照应。”

    花语盈盈一拜,惹得众人痴迷。

    美妇人看着台下观众的反应心中暗自高兴,开口道:“花语快给诸位客官献上一曲。”

    花语颔首退到舞台中央,随着一声琴音,花语飘飘起舞,场中安静无比,唯有那美人伴随着乐曲在这一片荷塘月色里起舞,仿佛九天银河下凡的仙女,让人如痴如醉。

    王协三人凭拦把酒,看着台下那倩影摇曳,恍惚间有一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感觉。

    一曲舞罢,袁绍带头叫好,那花语抬头美目看向袁绍,动人一笑,惹得袁绍都有些如痴如醉了。

    花语拜谢退下了台,随之一群鼓乐齐鸣又陷入一片欢快之中。恍惚间竟已是深夜了。

    醉仙楼内醉生梦死,全然不知楼外已是夜深人静。

    三人缓缓出了楼阁,楼外的大街上,除了远处值夜的更夫提着灯笼,拿着锣在街上游着,便再无什么人了。

    月朗星疏,不知名的虫儿躲在石缝里争吵着。一阵风气卷走了身上的热气和酒意。

    一段狭窄的巷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个大汉,明晃晃的铁制棍棒反射出寒光,立在面前数十步左右的位置,拦住了去路。

    三人眉头紧锁,身后数十步也窜出四人,同样握有铁棍。

    为首一人缓缓上前了几步,“有人要我要你了的性命,识相地就快点磕头叫爷!”

    三人唯有王协手里有一柄刚刚得来的长剑,袁绍与曹操两手空空。

    袁绍冷哼了一声,带着三分醉意,开口喝道:“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挡本爷的路!”

    王协一剑劈开身旁一条板凳,袁绍与曹操各取两条板凳腿握在手里,权作兵器。

    为首那人一声低喝,“上!”

    身边八九个汉子,手持铁棍抡了上来。

    “跟他们干!”袁绍带着醉意,一身浑劲,拿着两条板凳便冲进人群。

    王协目光一寒,他一年来因为争夺下市的地盘、捕鱼的地方、山里的柴木等等大大小小打过上百次架,知道打这种架就得凸出一个狠字。

    你越狠,别人就越怵你!拼命的大有人在,真正要人命的却没几个。

    王协一下子窜出,长剑在手,朝着一个大汉的大腿就刺,那大汉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如注,坐在地上。另一个大汉长棍朝王协后背砸去,王协被打的半跪在地,回身一剑扫在那人大臂上,切出一道血森森的口子。

    不远处,两个黑衣汉子站在一起,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一个便是刚刚开口说话的人,另一个人紧挨在那人身边,显得有些拘束。

    二话不说,王协起身便奔向那两个黑衣人,擒贼先擒王!这个简单的道理,王协自然明白。

    他一个箭步奔袭了过去,那为首的黑衣人护住身后那人,手里长棍横起,来挡王协迎头劈下来的那一剑。

    只听铛的一声响,那黑衣首领连退了三步,王协的力道让他吃惊,而身后的黑衣人更是被他撞到在地。

    王协的举动显然震慑住了所有人,伴随着倒在地上两人的惨叫和鲜血,更让王协显得有些狰狞。

    三尺青钢剑在手,寒光起,鲜血缓缓滴落在地上。王协的目光比剑还寒冷,犹如一头孤狼在黑夜里盯着猎物。

    王协与那黑衣首领只有七步之隔,黑衣首领面带惊异,“是你?!”

    王协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嘴角挤出几个字,“廖二爷。”

第十二章:袁本初算计笼人心

    袁绍与曹操在几人合围里并未吃亏,两位豪杰毕竟有些底子,不过被打上几下却是在所难免的。

    廖二认得是北下市卖鱼的小子,心中诧异但此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定住身形冷视王协。

    王协一袭长袍倒是与廖二印象中那个卖鱼的小子有天壤之别,若非仔细辨认,真是不敢断定。

    廖二在北下市出了名的狠辣,否则那下市地税的买卖也落不到他的手里,王协见这廖二一直护着身后那黑衣蒙面人,心知这廖二爷所护之人定是重要之人,这般拦路暗算,若非是所托之人,其他人又怎么来此还让廖二如此在意?

    王协知晓此人定是关键所在,所谓擒贼先擒王。王协话不多说,抬起手中长剑,一个箭步冲起,朝廖二砍去。

    王协与廖二战在一起,两人均是野路子,也没练过什么正经招式,倒是都以凶狠著称,打得难分难解。

    其余的人见两人战在一起,也纷纷再次动手。

    可是还没打几下,便被一声响亮的号角声打断。

    很快一队官兵出现在巷子的两头,他们服装整齐,手持长枪,将所有人堵在巷子里。

    轻快地马蹄声飞奔而来,一袭白甲的军官,远远轻喝道:“何人胆敢在夜里私斗?”

    那军官近前后,王协一看竟然是薛亮,袁绍自然是认识薛亮的,他与曹操扔掉了手里的板凳腿,整理了一下衣衫。

    薛亮见到袁绍后,下马抱拳拜道:“袁家大公子如何在此处?”

    袁绍若无其事地说道:“刚去醉仙楼饮酒归来,不想遇到一群贼人拦路打劫,想不到这皇城之内居然还有这样的贼人。”

    薛亮听袁绍这样一说,显然带有几分责备之意,薛亮乃是皇城御林都校尉,同时也主管洛阳内城的防务,这内城乃是官宦、贵人的居所,若是出现了贼人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薛亮面色难看,扫视了一下几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喝道:“将这伙贼人都带走,送入大牢,严加审问!”

    军命一下,二十多个官兵一拥而上,将所有黑衣人擒住,却听那蒙面的黑衣人大喊。

    “放开我!”

    薛亮与袁绍三人闻声便走了过去,那蒙面黑衣人被两个官兵擒住,扯下脸前的黑布,正是唐辉大少爷。

    袁绍哈哈大笑了起来,薛亮自然是认识唐辉的,示意两位官兵松绑,那唐辉一脸阴沉,却无话可说。

    他原本想要教训一下袁绍,让他出点丑,却没想反倒自己丢了大脸。

    “唐大少怎么也跟这群贼人混在一起了?”袁绍嗤笑道。

    薛亮朝唐辉恭敬地施礼,正色言道:“唐少爷,不知唐少爷为何也会混在这群贼人之中?请向下官说明,好让下官查清事实。”

    唐辉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堂堂廷尉亲侄儿怎会是贼人呢!薛校尉多想啦!”袁绍拍了拍薛亮的肩膀,笑着说道,在看到唐辉摘下脸上的黑布之后,他的心情出奇的好,完全没有了被几闷棍打的浑身淤青和痛楚。

    “卑职不敢。”薛亮连忙抱拳,尽管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唐辉跟着这伙黑衣人有关联,但他本是想从唐辉那里得到一个说辞,谁曾想这唐辉如此不堪,连话都不会说。

    曹操此时开口道:“唐少爷的嫌疑可以排除,不过剩余的一干人等可不能放过,定要严加处置!”

    其他几个黑衣蒙面人一脸惊惧,他们知道所谓的严加处置是什么意思,原本他们不知需要对付的人是谁,而如今这三人显然与这官兵更加相熟,而那为首的校尉对待袁绍的态度更像是下属对待上级,这些举动都让黑衣人们十分惊慌,意识到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烦。

    黑衣人们都注视着唐辉,那站在唐辉背后的廖二也注视着这个背影,廖二的眼中竟是寒意,他自然知道唐辉的选择,他也没有像其他黑衣人一样保佑任何的希望。

    唐辉这样的纨绔子弟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会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或者去找替死鬼。而如今自己便是现成的替死鬼。

    唐辉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急忙说道:“我与这伙贼人不认识!一切与我无关!”

    袁绍与曹操仿佛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而王协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心中暗自嘲讽这唐辉的胆怯与无能。

    唐辉身体微微的颤抖,虽然幅度很小,却逃不过在场几人的眼睛,薛亮朗声说道:“来一队人马护送唐公子回府。”

    一个小队的队长抱拳领命,唐辉急忙低头迈步离开,模样倒是十分狼狈。

    见到唐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夜色里,薛亮向袁绍抱拳道:“大少爷,卑职先行告退了。”

    袁绍摆了摆手,那薛亮跨上马,押解着廖二等人便离开了。等到人都走完了,安静的巷内只剩下三人后。袁绍拍了拍王协的肩膀大笑道:“没想到小协子竟然有如此胆识!看来我袁绍没有看错人!”

    曹操也跟着大笑,他朝袁绍说道:“本初,这唐辉愚蠢至此,此番不仅没有算计到你,反而被你给算计了!”

    “哈哈哈,孟德懂我呀!你说接下来的事情要谁去做好呢?”袁绍哈哈大笑,一副春风得意的表情开始卖起关子来。这唐辉与他素来不对眼,经常勾心斗角,但是都是袁绍胜多负少,如今袁绍不仅破了他的局还反将了他的军,这是何等的畅快!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曹操故作神秘,而王协倒是一惊,他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却知道曹操所指的人便是自己。

    袁绍大笑,点了点头,“小协子倒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王协不明所以,看着两人,袁绍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王协,王协接过来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下。

    这是一款由纯金铸就的令牌,手感颇重,当中一个大大的袁字。袁绍拿手指了指这块令牌道:“这是我袁家手令,你持此令出白虎门西大牢去寻薛亮,让他今夜便将刚才那群人给放了。”

    王协心中疑惑不由开口道:“刚刚不是要严加处置这群人吗,这群人都是唐辉心腹,为何放纵?”

    曹操大笑,“唐辉已将这些人出卖,这些人对于唐辉只有怨恨而无感激,若是本初不计前嫌将这些人放了,他们必定感恩。而且这些人已经知晓了唐辉的劣迹,保不齐要被唐辉灭口,若是不早去只怕就放不走了。这些人若是出来了,定然会四处散布唐辉的不仁不义,那这唐辉便是臭名昭著了!反倒本初得了个宽怀大度的美名!”

    王协听后心中诧异,这袁绍与曹操果然是一代枭雄,就此一件小事竟算计成这般,让王协不禁有些觉得可怕。

    这汉末不论是朝堂之上,江湖之远皆是阴谋阳谋、明争暗斗,一年来的底层市井生活已让王协见多了打架斗殴,而如今却让王协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算计。

    王协不由多想,在袁绍与曹操的催促下直奔白虎门而去。

    夜色如华,耳边虫鸣不断,王协胜在脚力不错,终于在西大牢门前遇到了薛亮的队伍。

    王协取出怀中的袁家手令,让薛亮颇为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昨天还是破衣烂衫的小子,今日竟可拿着袁家手令这除了皇帝虎符、黄门印以及大将军佩剑三样之外在这皇城中第四件代表着无上权威的信物。

    此物之贵重岂是等闲之辈可以拿在手里的?王协不知此物的尊贵,但薛亮却知道。

    薛亮心中复杂,对王协刮目相看,接到王协传来的袁绍口令后,薛亮不假思索地便命令士卒放了那群黑衣人。

    廖二看着王协,眼神也颇为复杂,王协与廖二目光交错,却没有丝毫的感情,这个欺行霸市的下市恶霸,在王协看来没有丝毫值得同情,但是偏偏廖二的狠却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很潇洒,这是不争的事实。

    “袁家大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放过尔等,尔等得知道感恩,若是再行对袁家不利之事,休怪薛某不客气。”薛亮冷声对着这群黑衣人开口说道。

    这群黑衣人连连应诺,然后四散奔走,生怕薛亮一个反悔又将他们抓了回去。

    民不与官斗,廖二自然清楚,唐辉这个纨绔子弟仗着是刘宽廷尉大人的侄儿,向来狂妄,廖二这样的人自然要寻求他的照应,原本给他做些肮脏的活儿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不仁不义,过河拆桥的事情却是任谁也做不得的,哪怕是最肮脏的恶汉头子也得跟手下人讲一个江湖义字。

    唐辉却做了,可是廖二却不能把他怎么样,相反还得防着唐辉杀人灭口,可是若有一天不死,这廖二他们这些人走在江湖上,就等于在告诉别人,这唐辉不仁不义的丑事。

    廖二向王协微微拱手施礼,二人目光相交,廖二虽然面目狰狞,眼神里却少了些许凶戾,而多了一分谢意。

    黑衣人散尽之后,官兵也纷纷入了西大牢里休息,唯有王协与薛亮站在门外。

    王协朝薛亮拱手拜别,转身朝南大营而去。

    薛亮注视着王协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倒是让人很是好奇。”

    王协的背影消失在月华里之后,薛亮才缓缓走入西大牢中。

第十三章:见大儒汝南许子将

    王协今夜也饮了几杯酒,有了些许醉意,他深夜回到军营倒也竟无人过问,想必是袁绍与曹操打过招呼。

    王协入了房间倒在床上边呼呼大睡了起来。他虽是挂了个炊事班伙夫的名头却不用早起干活,如今已是半夜,王协睡意涌来,一觉过去,已是第二日的上午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王协伸了个懒腰,爬起床来,听见屋外操场操练的声音。

    他推开门,强烈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晃得王协睁不开眼睛。他站在二层楼上,远远眺望着正在训练的新兵,一排大梧桐树下,袁绍与曹操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已经快要到夏末的时候了。

    金乌的恶毒还没有散去,仍旧炙烤着大地。

    王协每日跟着这两个新兵油子后面不学无术,偶尔去北城见见老朋友以及李府的胡管家,那胡管家对于王协能进镇安军倒是颇为惊奇,只是王协总是笑笑,不说缘由。

    眼看就是要到秋季征兵的时节了,王协倒是不担心,自身本来身体素质就很不错,再加上有袁绍跟曹操这两个高干子弟撑腰,更加肆无忌惮。

    这日王协又被袁绍跟曹操拉出军营,王协见此二人故作神秘,不由好奇,但是二人却始终不言。

    行至青龙门外,见人头攒动,望云阁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王协知道定是有什么热闹,经过一个月相处,王协深切的发现,这袁绍与曹操真是好事者,什么热闹都要凑合一下。

    “汝南月旦评来了,包下了望云阁,邀集洛阳名士纷纷在此畅谈天文地理、政国大事。”人群中一个汉子洋洋得意地给周围人讲解着。

    “这汝南月旦评是何人呐?”

    “汝南许子将呀!你这都不知道!”身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鄙夷地看着那个问话的人。那问话者好似做了什么天大的丑事,满脸羞愧,闭口不言。

    三人挤到望云阁前,只见阁楼大门紧闭,门外不少家丁驻守,不许外人靠近。

    “诗女姑娘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探头去看,远处一顶青色花轿来到望云阁外缓缓落下。

    王协三人早已挤到望云阁门前,此时青色花轿珠帘起,一位素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走下轿子。

    她冰肌玉骨,黛眉如山,仿似一湾秋水,平静里似带着一丝忧愁。

    曹操第一个上前,笑颜拱手作揖道:“琰姑娘。”

    那姑娘朝曹操嫣然一笑,若百花齐开。“孟德哥哥也来此拜会许先生吗?”

    曹操微微拱手,笑道:“正是,三年前许先生给我定下评语,今日得知许先生再度驾临洛阳,故特来拜见。”

    姑娘盈盈一笑,“正巧,父亲也在楼上呢。”

    曹操眼睛一亮,“老师也来了吗,那是甚好!”

    姑娘目光扫过曹操身后的袁绍与王协,曹操一见连忙引见到:“琰姑娘,这位便是袁家大少袁本初,这位是王协。”

    琰姑娘看了一眼王协,王协报以微笑,又看向袁绍开口道:“早就听闻袁家大公子与孟德哥哥最为要好,今日方才得见,果然器宇不凡,不失为人中龙凤。”

    袁绍微微一拜笑道:“诗女姑娘过奖了,本初早有耳闻诗女姑娘的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幸甚幸甚。”

    “快些入内吧。”琰姑娘转头向门口守卫开口道:“速去禀报许先生,蔡琰前来拜见许先生。”

    袁绍急忙拿出袁家手令,指了指自己与王协、曹操说道:“袁家本初携友特来拜会。”

    那门人自然知道几人的大名,急忙迈步进去通禀。

    王协原本不知这琰姑娘的名姓,如今一听蔡琰如何不知,蔡琰乃是三国里的绝色美人,知名的人物,如今见到,果与花语不相上下,气质更加恬静素雅。

    不一会,那门人便前来领几人进入望云阁,望云阁楼高八层,乃是东门外少见的高楼,登高可见洛阳城全貌,抬头可观蓝天白云,故称望云阁,望云阁的顶楼只有一间厢房,非名门望族、富商豪客不可预订,往往一掷千金也无法预订到。

    此时望云阁中没有别的客人,唯有顶层厢房内,由许勋来接待好友。

    上楼过程中,王协暗自向曹操讨教了这许勋是何等的人物,原来许勋,字子将,乃是如今有名的儒学大家,与其兄并称汝南双龙。早年间许勋其人刚正,早年从官得罪了宦官,罢官归乡。故而转而研究学问,其每月初一要发表一次对于时事的点评,其对时事的点评往往鞭辟入里,对名人的分析又往往有独到之见,故而别人成为月旦评,此人与众多文坛学士交好,虽在朝堂不得志,却在民间、文坛之上有声名鹊起。

    近年来随着董庞大将军对于儒家学说的重视,以董家为首的家族注重与一部分有才学的民间学者交好,使得像许勋这样的儒士可以畅所欲言,否则搁在以前胆敢妄论国事,可是要杀头的。

    八楼之上,一张巨大的餐桌可容纳二十人入座,蔡琰当先上楼,袁绍、曹操、王协三人依次在后,袁绍叮嘱王协,待会乃是文人雅士品论时事,要王协不要说话,免得贻笑大方丢了颜面。

    王协点了点头,他向来不愿出风头,一年多的穷苦生活更是让他学会隐忍。

    曹操笑道:“小协子,许先生看人断物倒是很有一手,待会看看能否帮你求个字。”

    袁绍点了点头,指着曹操说道:“孟德当年要许先生给他判语,许先生不愿,他便跟在先生后面不肯走,许先生没办法,便给他定下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判语,一时间广为流传,也使得这个曹孟德名声大噪。”

    三人上了楼来,只见当首一人,一袭蓝袍,头束高髻,峨冠博带,道骨仙风一副大儒的做派,想必便是许勋了。身边一人一袭素袍,穿着相对简洁,却也不失儒雅。其余还有八人,皆是儒学大家的打扮,皆是四十岁上下的人,分坐在两侧。

    蔡琰盈盈朝二人拜道:“蔡琰参见许伯父,父亲。”

    许勋哈哈一笑,“诗女侄儿的大名老夫在汝南就已经听说过了,快快落座。”

    蔡琰微微一笑,就近落座了下来。

    王协看向那衣着朴素的老者,心中想到原来此人便是鼎鼎大名的汉末大文豪蔡邕。

    袁绍迈前一步抱拳拜道:“袁氏本初携二友拜见许先生。”

    许勋轻拂胡须,笑道:“袁本初仪表堂堂,日后定是国之栋梁。”

    许勋言罢,看向袁绍身后的曹操,又言道:“曹孟德,那年追着我非要我给他定个判语,我言他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如今再见当真还是原来的样子!哈哈哈!”

    曹操拱手一笑,“先生过誉了。”

    许勋再看向王协,不由微微蹙眉,指了指王协,问道:“此子是何人,老夫倒是没有见过。”

    许勋看了看身边的蔡邕,又转眼看向袁绍。

    袁绍笑道:“许先生,此乃我好友王协,乃是一介布衣。”

    袁绍介绍王协倒有几分尴尬,大汉阶级等级森严,像他这样的豪门膏粱子弟与一介布衣为伍的确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而对于王协而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能与袁绍、曹操之流为友,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也让在场众人不至于低眼相看。

    许勋略微惊奇,抚须言道:“小友相貌堂堂,颇有几分武将威仪,不过眉宇印堂间有暗黑之色,想必此前几年遭遇过大难。”

    王协心中一凛,这许勋与自己初次相见,便凭借面相算出些事情,果然不同凡响。

    “许先生,我这小弟还无表字,袁绍斗胆请许先生为他赐字。”袁绍起身朝许勋一拜,开口说道。

    许勋听闻哈哈一笑,“袁世侄快快请坐,容我细想。”

    袁绍乃袁门长子,在京中世家子弟中也颇有名望,如今在镇安军中磨砺,日后定是官居要职。袁家乃士族领袖,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许勋自然想要与之结下善缘。

    许勋起身,来到王协身边,来回踱步观察,而其余座上宾客皆安静等候,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许勋回到座位上坐好,端起一杯清茶,拨开茶叶饮了一口,缓缓放下茶杯。

    许勋看着王协,缓缓言道:“小友命中没有定数,身上却有一股暗藏的杀伐之气,此气虽可助小友,亦会害了小友。小友命中属水,遇水化龙也未尝不可,故而老朽不才,赠小友表字,佑泽。”

    “佑泽,王佑泽,此字甚好,还不快谢谢许先生!”袁绍默默念了两遍,倒是比王协还好欢喜,连连要王协拜谢许勋。

    要知道许勋本就是汝南大族许家之后,颇有才名,时常云游四方,到处传授儒学,广施恩泽,在百姓间的名望很大。因此能够得到许勋的点评或赐字,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

    王协抱拳施礼,拜谢了许勋,心想着许先生为人倒是豪迈,心中有几分敬意。许勋微微点头,眼中却有一丝异样,不由得多看了王协一眼,只是众人都没能察觉。

    王协三人落座,只听在场的几位学士一起讨论起文学,王协自然不懂什么汉代的文学,但也默默听着,许勋给他赐字的确不差,而且这样的名人肯给自己赐字,的确是件值得传扬的事情。

第十四章:逞英雄王协立赌约

    袁绍心中也暗喜,原本听闻这许勋脾气执拗,颇有读书人的傲气,如今给王协这样一介布衣赐字,倒也十分奇怪,不过袁绍却以为许勋是看在他袁家的面子上才给王协赐字的,心中暗暗自得。

    曹操倒是面无表情,不知是怎么想的,只是他目光时不时看向蔡琰,倒是让王协想起了他在历史上与蔡文姬的风流野史故事。

    几人谈天说地,饮酒作乐,倒是一番祥和景象,袁绍、曹操几个小字辈的也都恭敬听闻,偶尔浅酌一口香茶。此时一位老学究般模样的白袍老者,起身拜向许勋问道:“许先生,如今陛下将要立后之事,不知许先生有何见解?”

    未等许勋开口,一位红袍老者起身抚须笑道:“张兄,何美人布衣入宫,其兄何进乃是五官中郎将,不过毕竟出身低了些。王美人近日深得陛下欢心,更是多次得到董太后的褒奖和赏赐,如今又怀有身孕,看样子很可能就是皇后了。”

    许勋起身笑道:“景升兄身为皇室宗亲都说不好说,看来是要为难老朽咯。你们号称八俊,不知对此可以何高见,不如说出大家品议?”

    王协一听,刘景升,不正是刘表吗,他与其他七位名士号称八俊,原来在此坐着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八俊。

    王协虽不知其他七俊的事情,却知道刘表的事迹,也知道八俊的名号。王协不由仔细看了看刘表,他的目光不觉也被刘表所感受到,报以回应,王协随即收回目光,免得让人觉得无礼。

    这刘表四十不到的年岁,生的是浓眉大眼,宽面白净,颇有汉官威仪,不过听几人谈话中提及,刘表虽为皇家宗室,但是因为党禁的缘故,如今并无官职在身,终日享皇家俸禄赋闲在家,好结交名士,自身亦为当代名士,在民间声望颇高,若非党禁之缘故,只怕早已身居高位。

    而王协心中知晓,这党禁解除是迟早的事情,刘表也将为成为荆州刺史,成雄踞一方之霸主。

    许勋徐徐笑道,“何氏得宠不及王美人,况且王美人如今产期临近,若是诞下皇子,必然凤袍加身,双喜临门。”

    许勋此言一出,众人皆深以为然,纷纷夸赞。唯独王协默默轻轻摇了摇头,而这一动作却被许勋看在眼里,不由心中不喜便开口道:“小友好似不太赞同许某之言,还请开口说明一二,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小友的高见。”

    许勋并非大度之人,王协一介布衣竟不认同自己的观点,让他心中暗自有些恼火,于是便开口让王协说明一二,希望借此敲打一下王协。

    众人一听许勋开口,纷纷看向王协,心中暗自冷笑,这布衣小子不知可识得几个字,竟敢在许先生之宴上作出这样的举动,引起许先生的不满,接下来定是要被许先生出丑了。

    袁绍脸色难看,王协是他带过来的,此等文人雅士的聚会,本不应带一个默默无名的布衣前来,奈何曹操力主带王协来让许勋相面,故而袁绍便有些擅自做主带了王协参宴,没想到王协竟是这般无礼。

    在袁绍看来,王协只是一介渔夫出身,本就不适合出现在如此高雅之堂,若是安静坐着不失态已是侥幸,如今还想要与许勋辩驳,简直就说不过去了。袁绍拉了拉王协的衣角,但王协却不予理睬。

    袁绍越想越气,不由看向曹操,而曹操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王协,好似王协能说出什么大道理一样。

    王协本不想说话,他扫视众人,袁绍眉宇间有责怪之意,除了蔡邕、蔡琰、曹操三人面无表情静候王协说话之外,其余八俊皆是一脸看他出丑的表情。

    王协心中想到,既然如此也不得不开口了,那既然开口便要让在座的这些名士们信服,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协缓缓起身,此时众人见王协这般举动,知道其要开口说话了,因此不论看戏也好,等着他出丑也罢,纷纷安静了下来,看向王协。

    王协缓缓朝许勋一拜。“晚辈并无不敬先生之意,只是晚辈以为,陛下此前有几位龙子皆是早夭,何美人已诞下一子,更是嫡长子,虽何美人不如王美人得宠,但是陛下顾全大局仍旧会立何美人为后。”

    王协此话一出,当即被不少人耻笑,王美人自从那次出宫发生意外后,在陛下那里越发得宠,陛下每日都在她的寝宫之内,即便其有身孕在身,陛下也是在旁呵护备至。此时皇城内外皆知,而何美人此时有些冷遇了,陛下迟迟不定下皇后,大臣们皆看得出,就是在等王美人诞下皇子,然后名正言顺的给其一个皇后的名分。

    而如今王协这般反言之,不由让众人嗤笑。

    许勋抚须大笑:“小友之言,只怕贻笑大方啦。”

    刘表抚须笑道:“许兄乃是神算,看人识面的本领堪称一流,且许兄眼光毒辣,针砭时弊,小友还是莫要再说啦。”

    刘表此时出来缓和了一下气氛,毕竟在他们看来王协只是个小辈,用不着多计较,汉代名士讲究度量,若是传出几位名士为难一个小辈,那可真就是贻笑大方了。

    许勋听闻哈哈一笑,自然是懂刘表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了,刘表夸赞了一番许勋,言下之意便是劝许勋大人有大量莫要与这小友计较。

    本来此事便就过去,王协却突然开口道:“许先生可敢与我打一场赌?”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降低至冰点。王协知道,在场者皆是声名赫赫之辈,许先生皇后之言在王协看来是错的,先知先觉的他自然了解汉末这一段历史,王协笃定何美人必将是皇后,因此王协愿意赌一把,赌的就是他可以借此机会声名鹊起!

    众人面色难看,此番王协赤裸裸地挑衅,分明不给许勋的面子,而刚刚袁绍还求许勋为王协赐字,这王协不知丝毫感恩,竟敢如此无礼。

    许勋本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碍于面子和名气不好与这一介晚辈布衣多多计较,然如今这晚辈不知进退,竟然咄咄相逼,许勋面色阴沉,缓缓开口道:“小友以何为赌资?”

    王协面色平静开口道:“若是王美人封了皇后,晚辈在这望云阁下赤身给许先生叩三个响头,以赔失礼之罪。若是何美人成了皇后,请先生予我一两纹银。”

    许勋面色一青,这小友所言若是赢了只取他一两纹银,此言分明有谦让之意,言下之意便是他必然赢我,故而不多取。许勋面色更加难看,沉声言道:“小友,莫要说老朽欺负晚辈,若是你赢了,老朽亲手奉上千两白银!”

    王协微微一笑,开口应道:“好!”

    王协抱拳向在座众人施礼,“请在座各位给在下做一个见证。”

    王协说罢便起身离去,事已至此,袁绍与曹操也不便再留下了,也都起身施礼告辞。

    王协快步在前,袁绍与曹操下楼之后,袁绍狠狠地责怪起曹操道:“我说小协子一介布衣哪里能到这样的场合,你偏偏不信,非要带他过来,你看如今可好,弄成这副局面。”

    “小协子一直让我看不透,他少言寡语,出手却狠辣,懂得韬光养晦,许先生往日得奇书一本,自此之后识人相面的功夫了得,正是算算小协子的命数最好的人选。”曹操缓缓解释道。

    “如今可好!小协子不知进退,反倒得罪了许先生,拖了你我下水!你也是的,不过是个寻常布衣小子,安心送他进军营便完了,何必事事想着他,难道孟德觉得小协子日后能有何天大的作为?”袁绍斥道。

    “说不好,我总感觉小协子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只是说不清楚,看看吧,万一小协子真赢得了赌局,岂不是天大的好消息。”曹操沉思着说道,随即一笑,远不像袁绍那边抑郁。

    “得了吧,这小子得到你我的提携,只怕顶天了也就是个城门校尉的官,还想皆许先生的名气一举成名,只怕到时候别连累你我二人便是万幸了!”袁绍说罢气鼓鼓的离开了,曹操也不劝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独自走了。

    此日望云阁宴会上,大儒蔡邑、八俊皆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士,王协以一介布衣挑战许勋,双方立下赌约,又由多位名士在场见证,此等天大的奇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王协独自一人回到军营,此事之所以敢打赌,便是他清楚的知道何美人必然会成为皇后,同时王协也有借许勋名气之心,许勋与八俊也瞧不起自己也属正常,王协将计就计扮作年轻气盛的样子与许勋立下赌约,王协信心满满,他绝不甘心做一个碌碌无为之人,虽然王美人许下承诺会领他入宫,可是他想要真正的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不想再受制于人,他在这里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见惯了无能者的悲哀。

    如今,让他遇到了袁绍跟曹操,又可以接触到上层人士,甚至有机会接近统治阶级,这样的机会,王协决然不会放弃!一旦放弃只怕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命运的阶梯得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攀登,王协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一年多的困苦生涯和血腥经历使王协从一个海军精英、一个乐天派的大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却目标明确的男子汉。

    望云阁的事情不胫而走,被好事者流传着,借着许勋的名声,已然是满城皆知。不过大伙倒是都等着这个不知名也没见过的布衣小子出丑。

    一想到一个小伙子赤身在望云阁前向许勋叩拜的场景,这足以是市井小民在茶余饭后的经典谈资。而许勋月旦评的名声在京城也将更加响亮,为人传颂。

第十五章:董庞刘宏朝堂博弈

    时间慢慢的推移,天气渐渐转凉,而这事情的热度却丝毫没有降温,袁绍很少去找王协,只要曹操时常过来与王协一起吃饭喝酒,谈天说地,不过也多是曹操在说,王协在听。

    赌约一事持续升温,在京中百姓间广为流传,甚至各大赌坊纷纷开出盘口。京城里那些膏粱子弟们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都纷纷对赌,使得此事更加热火朝天。

    平日里,王协跟随着新兵们进行着训练,教官们都知道王协的身份,见王协学的认真,也未加阻止。特别是兵法课上王协更是听的聚精会神,这里是京城培养年轻军官的地方,兵法和山川地理课才是重中之重。

    王协拿着大汉的山川江河图仔细的研究着,身边一个汉子见王协这般认真不由取笑道:“难道要打仗了?这般认真?大将军?”

    王协充耳不闻,那男子见王协没有回应,自觉无趣便走了。这群新兵,将来的军官们,对于王协这个布衣打心底里看不起,他们要不就是官家子侄,要不就是重金买入,可以说是非富即贵,哪里瞧得起王协这样无权无势的布衣,平日里与袁绍、曹操走的近也避免了不少人的招惹,但是若向与这群纨绔子弟打成一片,只怕是痴人说梦。

    王协在男子走后,仍旧专心看着地图,他拿手指敲打了一下广宗,用只有自己方才听见的声音,喃喃的说道:“还有四年。只有四年。”

    王协目光如炬,若是有人在场定能感受到王协的异样。

    中午时分,王协坐在伙房的门前,看着里面老裴手里的大勺翻江倒海般在锅里翻动,不由看的出神。

    那老裴手法纯熟,手腕一抖,大勺在其手中翻转而出,落在盐罐子里,舀出些许盐巴,每次都不多不少,再叩入锅里,王协看来竟有些优美。老裴约五十多岁,两鬓有些花白了,左腿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到了阴雨天更是疼痛难忍。

    不一会,一锅大菜便已经做好,老裴吩咐手下过来端菜,见王协看着自己出神,不由一笑,“小子,看什么呢?想学做菜?”

    王协倒是没太在意,嘀咕了一句。“做菜有什么好学的,要学就学剑法!”

    老裴心中咯噔一下,神色突然黯然了下去,不过仅仅三秒的时间,他又恢复如初,不过王协看在眼里,不由感知到了些什么。

    “快去吃饭吧!”老裴笑呵呵地对王协说着。

    王协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向食堂走去,路上他一直在思索着老裴,看老裴的炒菜的架势,确实有些不凡。

    再看看老裴的腿,想必他以前也有些什么壮烈之事。

    去到食堂吃了午饭,王协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开始专心研习今日所学的兵法,王协深知将来生逢乱世若是从军,学习好一身兵法是何等的重要,王协眼中散发出光芒,在这乱世他绝不再做一条咸鱼!以前他没有机会,如今机会出现了,他绝不会错过!

    *******

    一叶知秋近。

    转眼已是初秋时分,微露落在草叶间,形成点点水珠。

    刘宏已然坐在乾坤殿内,大汉例:君王五日一朝议,文武百官觐见,文官为首者乃是司空袁逢,武将自然是董庞为先。

    大将军董庞身着汉服,头顶高娥汉冠,腰悬一口宝剑,仪表不凡。

    董庞迈步出列,拱手言道:“陛下,张奂之子张猛驻守凉州,请封凉州刺史,望陛下准允。”

    刘宏眯着笑道:“上国柱推选之人,朕自然放心,准了!”

    董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西凉初定,百姓流离,田地荒芜,请陛下拨款五百万两白银以资西凉百姓安居,以免再次发生暴动,臣亦为西征凉州将士讨赏百万两以慰藉亡者之灵。”

    “准了,准了,上国柱所言有理,都准了!”刘宏挥了挥手,迅速答应了。

    此时司空袁逢却出列拜道:“陛下,冀并青幽遇大旱,许多农田颗粒无收,扬州水灾,荆州蝗灾,如今国库存银需备赈灾之用,不可大肆挥霍呀。”

    刘宏蹙眉起身踱步道:“此事倒是麻烦,不知众卿可有良策?”

    董庞瞥了一眼袁逢,司空袁逢,太傅袁隗,二人皆是袁家话事之人,皆是当代士族典范。只是袁逢一心为国,衷心社稷,以国为先,反倒袁隗处处为袁家考虑,权衡利弊,使得袁家名声日上。

    董庞冷哼一声说道:“陛下,西凉本就是边陲之地,羌人居多不服教化,若是再不安抚士卒,稳固生计,恐怕西北迟早又起变乱。”

    “是是是,不可不管,不可不管。”刘宏蹙眉小声嘟囔道,转而他看向底下群臣问道:“众卿快快想一良策!”

    此时太尉段颎出列拱手道:“陛下,西北之患乃是当务之急,州郡之事当责令州郡自行解决,若是靠着朝廷年年赈灾救济那还要这么多州郡官员做什么!”

    段颎此言得到不少武官的认同,此时文臣中卢植缓缓出列言道:”段太尉此言差矣,天灾岂是人力所能幸免,方才袁司空所言州郡之太守、州牧、刺史哪个不亲赴灾区,扬州刺史吕前棠更是在庐江大堤险些丧命,几州之灾已非本州郡之力可以解决,陛下万万不可将几州百姓置于水火之中呐。“

    段颎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昔日先秦蜀郡太守李冰治都江堰,如何能成?”

    卢植正要出言反驳,刘宏摆了摆手十分厌烦地阻止了,他转头问身边的张让道:“阿父可有计策?”

    张让拱手笑言道:“上国柱与袁司空所言皆有理,可是五百万两可是国库一年的税收,如今国库早已空虚并无存银。”

    刘宏十分不耐烦的坐回龙椅,摆手道:“此事再议,再议!还有其他事情吗?”

    董庞在此拱手说道:“陛下,自从宋皇后被废,皇后一位一直虚位以待,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母,当早立皇后才是,臣以为王美人温良贤淑,且已身怀六甲,为皇后之选最为适合。”

    还未等刘宏说话,光禄大夫王允出列启奏道:“陛下,何美人乃皇子辩之生母,理当为后。”

    刘宏听闻暗自点头,此时在帷帘之后的董太后发声道:“皇儿,皇后之事是该早些定下了,你再三推脱可是不行。”

    既然母后发话,刘宏叹了一口气,他眼神笃定说道:“皇后一事,朕已有人选,此事不用诸位爱卿与母后挂怀,朕自当定夺!”

    说罢,刘宏转身便离开大殿,张让见状高声宣道:“退朝!”

    百官作揖,送刘宏离开。

    董太后与董庞对视一眼,董太后缓缓起身在身旁太监的搀扶下入了后宫。此时百官皆向门外走去,董庞反而大步迈入后庭。

    永乐宫,乃董太后寝宫。

    位于后宫正中,位置极佳,前面便是御花园,再往前便是刘宏的寝宫嘉德殿了。

    董庞穿过百转千回的廊道,这皇宫道路错综复杂,而他轻车熟路,闲庭信步,路上宫女、太监、侍卫皆是驻足问安,要知道皇宫之内外戚若不得圣旨、懿诏是不可入后宫的,而董庞为上国柱,更是得董太后亲旨可随意入宫拜谒自己和刘宏,简直如刘宏长夫无异,是何等的大权。

    中常侍、光禄丞赵忠站在永乐宫外,好似专程等着董庞,他见董庞到来,欢喜一笑,鞠躬作揖道:“上国柱,太后就在里面等您呐。”

    董庞微微一笑,向赵忠回礼迈步而入。

    董太后见董庞入殿,连忙招手道:“国舅快坐,这是扬州那边新送来的秋茶,芳香四溢,可以一品。”

    董庞坐下,接过侍女手中茶杯,凑鼻嗅了嗅,而后抿了一小口,在口中缓缓品茗,点点头笑道:“不错,此茶甘甜清怡,上上之品。”

    董庞放下茶杯,正要开口:“太后……”

    董太后抬手打住了董庞的话,开口说道:“大哥,宏儿执着要立何莲为后,你又何必与他较劲,军国大事哪一件宏儿不都听你的,他小孩子的脾气,衷于情爱,你就多费些心处理国事。”

    董庞低头叹了一口气,并未说话。

    董太后又道:“此事便由宏儿自己做主,又不是什么大事,免得你们舅侄之间伤了和气。”

    “就听太后的。”董庞拱手说道。

    董太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而问起别的事情,“上次从西凉运回来的东西怎么样了?”

    董庞答道:“被太行山的一群山贼给劫了去,我已命人围剿,山贼已尽数被灭,只是东西少了一些,被山贼卖掉了一部分。”

    董太后面带盛怒,大发雷霆,摆桌说道:“这是那个郡县的治下,这郡县的大小官员给我好好严查,该杀的杀,该罢免的罢免!”

    董庞点了点头,急忙回答道:”此事我已在办。“

    董太后喝了一口茶,平息了一下怒气,说道:”以后这事你可得注意,我听说如今太行一带很不太平,天下草寇频出,要多多整顿才是呀。“

    董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太后所言极是,只是冀州多为袁家门生故吏当政,想要插手还需费些周折。“

    董太后不以为然冷面言道:”大不了找几个人弹劾一下他们,在州郡任职的地方官有几个干净的?要找他们的把柄,还需我多言吗?“

    董庞点了点头笑道:”太后所言极是,我这就去办。“

第十六章:初立威刘宏敕皇后

    是夜,皇城之内烛火通明,嘉德殿中门窗紧闭,众人路过太监、护卫皆知陛下刘宏好在这主事的嘉德殿内放|荡,其中女子娇笑打闹之声远远便传入耳中,深夜尤为清晰,值夜护卫早已习以为常,只听闻女子娇/喘之声唯有会心一笑,路过太监还好,只是门前几个新来换班的护卫听着这千娇百媚地声音,皆是燥热难耐,心中琢磨着换岗后到城内哪家花楼去泻泻/火。

    大殿之内,朱漆大柱前后共八根,两人合抱般粗,殿内装饰奢华。前殿为御书房,丈许长的案台,上面皆是皇家御用之物,乃是皇帝的御书台。龙椅乃沉香古木制成,镂空黄金镶嵌,华丽无比。后有一巨型屏风,当间隔开将后殿遮得严严实实。

    后殿之中,一处巨大的清池,只见热气腾腾,里面有美女七八人,皆是红颜绝色,衣不蔽体,宛如美女水蛇腰肢纤细,胸|脯饱满,在水中尽情调笑打闹。

    而刘宏一副享受无比的样子,双手搭在水池边,一位美人拿着一块橘子,一瓣一瓣的剥开送到刘宏嘴里。

    殿外初秋微寒,殿内倒是春意盎然。刘宏的手在身边美人的娇躯上游离了一会,心满意足的起身,”朕去解个手,你等好生玩乐,等着朕回来宠幸!“

    几位美人娇笑,刘宏裹上一件华贵的狐裘长袍,出了后殿。

    此时前殿御书台前有一面具男子单膝跪地,见刘宏出现,男子抬头,只见其面部有一金色鹰面的面具遮蔽了五官,唯有露出双眼,而这双眼也如鹰眼一般犀利,金鹰面具男子并未向皇帝请安,而是起身来到刘宏身边,小声说道:”陛下,董庞今日上午入宫面见太后,具体内容因为太后那边戒备森严还未查出。“

    刘宏目光如炬,眼含锐芒,哪里还有刚才的纨绔模样?他咬牙道:“董庞想做第二个窦武,还当朕是小孩子!朕处心积虑在朝堂上装作处处听他的话,而这董庞倒是老奸巨猾,连朕选后一事都要插手,实在可恶!”

    刘宏握紧拳头正准备压在御书台上,却生生停下了,他瞥了一眼后殿方向,缓缓说道:“小九怎么样了?”

    金鹰面具男子恭敬道:“近期训练已全部合格了,再巩固一下便可执行任务。”

    刘宏满意的略微点了点头,“小九就做一手明棋吧,大汉天子的龙影,董庞怎会不知?我若不亮出来,这老狐狸也不会安心。”

    刘宏摆了摆手说道:“继续追查,给我彻底查清这老狐狸身边到底多少高手在暗中保护他!”

    金鹰面具男抱拳点头恭敬应诺,而后退向黑暗处消失不见了。

    金鹰面具男子走后,刘宏思量了好一会,冷哼了一声,而后提笔疾书,不久刘宏停下笔来,高声唤道:“张让!”

    不多时张让从偏殿疾步走出,跪在刘宏堂下,“老奴在。”

    刘宏将桌上锦缎丢在地上,斜视跪在地上的张让道:“明日发召。”

    说罢刘宏转身便要入后殿,他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阿父,秋寒地凉,快些起来吧。”

    张让深深一拜,面有感动之色,“谢陛下!”

    张让打开地上的锦缎一看,微微皱眉,眼珠一转不知在思量什么。他拿起锦缎推开嘉德殿的大门向外走去。

    ******

    清晨,雾气凝重,尚有余寒。

    张让手奉一道圣旨来到何莲的寝宫。

    掌宫的红衣太监见张让大驾,急忙跪地出迎。

    虽说他与张让皆是红衣,但却有天壤之别,就连乾泽宫的掌宫大太监薛海也比不了,仆凭子贵,王美人温婉可人一直得皇上宠幸,更得董太后欢喜,薛海又是赵忠培养的心腹。而何美人不过是民间挑选入掖庭,偶得陛下幸临竟就怀了身孕,诞下龙子。何莲出身低贱,比起其他美人贵人皆是不如,若非刘宏此前多子早夭,显得这皇子尤为尊贵,才让她有幸被封为美人,否则何美人也未必能有今日之地位,其兄何进也因此被破格升任五官中郎将,在外人看来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魏疏,圣旨驾到,快让娘娘出来接旨。”张让面带微笑,用那独有的低沉尖细地嗓音说道。

    魏疏连忙起身,扶了扶头上歪斜的皂角帽,一路小跑入了何美人的寝宫,张让见状仍是面带微笑,他缓缓移步向何美人的寝宫走去。

    不一会,只见一身穿青色长裙的女子匆忙出殿,女子妆容还未整理,却也是姿色颇佳,浓眉丹凤眼,鹅蛋面庞,五官轮廓分明,长相十分大气,一道青绳系在纤细柔软的腰肢上,身上绿衣长裙尽显婀娜身段。

    何氏微微施礼,红唇轻启道:“张常侍清晨到此不知所谓何事?”

    张让停下脚步深深作揖笑言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有旨请娘娘接旨。”

    何氏连连下跪,口中言道:“美人何氏接旨。”

    张让打开手中圣旨,正色读道:“美人何氏,贤良淑德,生有皇子辩,当立为后,禁敕封何氏为皇后,居乾煜宫,封其母为舞阳君,居舞阳宫,钦此!”

    何氏听闻后心中欢喜非常,这后宫之中光是美人、嫔妃便有十几位,身份显赫者不再少数,而她自己乃是民间寒门女子,其家世代为屠户,要论地位身份正是无法相比。刘宏曾有几子,皆是早夭,而她却生有一子刘辩,刘辩贵为长子,更无兄弟,母凭子贵,何氏在皇宫之中生活的倒是不错,其兄何进、其弟何苗更是因此升官发财。

    “臣妾叩谢陛下圣恩!”何莲一个头磕在地上,喜极而泣。

    张让笑盈盈的扶起何莲柔声道:“皇后娘娘快快起身吧。”

    张让又转头对一旁跪地的魏疏说道:“魏疏,还不赶快收拾一下搬到乾煜宫去?”

    魏疏连忙起身,哈腰退回寝宫,对一群宫女指手画脚起来。

    何莲笑道:“张公公辛苦了。”

    说话间何莲从腰带间将一枚别在那里的锭银取在手中,递给张让。

    张让后退一步推辞道:“皇后娘娘,万万不可,以后老奴还得指望皇后娘娘多多担待呢。”

    何莲露出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张让告罪一声便离开了何莲的寝宫。

    ******

    很快,昭告天下的诏书发出,原本这一件与京城平民百姓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却让京城平民百姓们欢呼沸腾了起来。

    各大赌坊门前也是热闹非凡,王协的获胜让他瞬间成为了赌坊的聚宝盆。坊间也出现了无数关于王协的传闻,王协自己听了都大感莫名其妙,只是这些传闻无不是对其一种消费,使得王协的知名度迅速提高。

    而此时的王协却因为昨夜的宿醉,依旧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

    皇城如此重要的消息,许勋自然是比旁人要快一些的。

    望云阁奢华的厢房里,许勋坐在书桌前蹙眉深思,董府给出的消息是上国柱是坚决反对何氏为后的,而王美人深得太后喜爱,前一阵子无端失踪更是引起了陛下的重视,宫里传言那次失踪便可能和某个妃子有关,更让陛下多多关心,生怕王美人腹中龙种有恙。

    这样种种迹象来看,本来对上国柱言听计从的皇帝刘宏居然与董庞公然唱反调,这还是第一次,而这一次一向强势的董庞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是让许勋很是纳闷。

    “书童。”许勋突然唤道。

    门外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推门而入,恭敬站立在许勋的面前。

    “大将军府那边可有消息?”许勋端起一杯茶放在手中边喝茶边问道。

    书童拱手道:“最新传过来的消息,大将军那边说是太后的意思,让大将军就不要插手了立后一事了。”

    许勋抚须若有所悟,点了点头抚须言道:“原来如此。”

    许勋缓缓起身,负手说道:“去准备一千两白银,我许子将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书童作揖应诺,缓缓退下了。

    王协正在熟睡,却被一阵杂乱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坐起身望向窗外,只见窗外好些个军营新兵在门外欢天喜地的样子。

    王协揉了揉眼睛打开门,只见袁绍与曹操站在最前面,曹操朗声大笑,重重的拍了拍王协的肩膀,说道:“小协子,好样的!许勋正在营门外等着你呢!快走吧!”

    王协疑惑道:“怎么了,怎么许先生来我们镇安南营了?”

    曹操大笑,也引起了身后一众新兵的大笑。

    “你与许先生的赌约你不记得了?”曹操身后一位士卒赶忙插嘴道。

    王协眼睛一亮,“何氏封后了?”

    众人纷纷点头。

    袁绍笑道:“许先生奉上一千两白银正在营门外等你呢,快去几个弟兄给小协子打点水洗漱一下!”

    袁绍身后两个新兵应承了一声,急忙去打了一盆水来。

    王协在众人的催促下洗漱了一番,穿上得体的衣服,率众向营门外走去。

    远远看去,营门外已是人山人海了,阳光明媚,王协心中更是喜悦,他与袁绍、曹操三人并肩而行,只见营门外许勋拄手等待。

第十七章:永乐宫指腹算男女

    太阳刚刚升到城头,一顶极为雅致的轿子停在了镇安军营的营门外。新兵们正在练武场操练。

    书童叉手立在轿子前朗声说道:“快去入内禀报,汝南许先生前来拜会王协小友!”

    汝南月旦评许勋许子将的大名如雷贯耳,守门的士卒自然是听过的,更别说最近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许勋与镇安营王协的赌约了。

    守门的士卒不敢怠慢,告罪一声急忙前去禀报赵社。

    赵社消息灵通,一早皇宫下诏的事情,一经传出便已引起整个洛阳城的轰动,他怎会不知。此番许勋前来必定也是为了此事而来,这赌约之事轰动全城,赵社不敢怠慢,连连移步至营门之外。

    对于许勋,赵社自然是了解不少的,许勋虽无一官半职在身,却对时事点评颇多,见解毒辣而准确,更重要的是大将军府上入幕之宾,地位崇高,可谓当代名士,这样的人物虽手里无权无势,但是动动嘴皮子便可能要你声名显赫或是声名狼藉,着实的得罪不起。

    赵社出了营门,见到许勋已立在营门前等候。

    赵社大步走进拱手作揖笑道:“许先生,久仰大名。”

    许勋也拱手还礼道:“赵校尉,久仰久仰。”

    赵社让出一条道来说道:“许先生,快快里面请,我这就命人叫王协出来。”

    许勋微笑道:“谢赵校尉好意,军伍之地许某一介布衣还是不进去了,我还是在此等王协小友吧。”

    赵社见许勋不愿进入军营也不推辞,只是干笑一声,此时只听营内一阵喧闹之声,他转头看去,只见王协远远而来。

    王协一袭白袍,素雅干净,大步在前,身边左右是袁绍与曹操,身后一众新兵、教官跟随,气派非常。

    王协走出营门,拱手向许勋和赵社恭敬施礼,“王协拜见许先生,参见赵校尉。”

    赵社点了点头,许勋拱手还礼笑道:“小友妙算,老夫愿赌服输,特地前来奉上白银千两。”

    许勋身后的书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箱,那书童走上前来,许勋打开木箱,里面正是白花花、整整齐齐的白银。

    此时营门之外,不仅有南营的士卒,还有不少好事的百姓,道路两旁不少百姓听闻许勋亲自来送银子纷纷放下手中活聚集过来,不多时已是将周围围的水泄不通,就连两旁房屋二楼包括楼顶都有人或站或坐在那里观望。

    这是件极为轰动的事情,不少人为了见一见名士许勋的风采,更想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平民布衣可以赢得与许勋的赌局。

    随着许勋书童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箱,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木箱所吸引了。

    在木箱打开的一霎那,不少在场的人都纷纷发出惊叹之声,不少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样子,如今见到不免惊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要知道东汉时期,一个普通百姓家庭年收入不过一千钱到两千钱,折合白银不过二两,七品县令年俸折合白银亦不过五十两。千两白银堪比朝廷一品大员两年的俸禄,对于王协和在场众多寻常布衣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的。

    王协见到这银子也是两眼发直,只是他略作克制,在众人面前不可显得见钱眼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王协笑着拱手诚恳道:“许老重诺,不愧为当代名士,晚辈佩服,此前失礼之处请许老一定不在见怪。”

    许勋哈哈一笑,抚须言道:“老朽愿赌服输,只是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小友赐教。”

    王协拱手谦逊道:“许老请说。”

    许勋笑颜看着王协开口道:“当日许某推测王美人可能为后,乃是王美人不论出身地位,得宠程度皆在众美人之上,故而有此一断。不知小友为何断定何皇后可以凤袍加身呢?”

    此时将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官、新兵、黎民百姓纷纷鸦雀无声,都打算听听这个刚刚赢得了一千两白银的少年会说出何等高见。

    王协心中暗想,此事史书记载他当然知晓,可如今可不能这么说,他思量再三缓缓开口道:“那日王某玄武门外远远得见何进将军一年,见他面有红光,掐指一算命中有贵人相助,再观星象,推算个八九不离,故而斗胆与先生一赌。”

    许勋讶然,“小友也会占星卜相之术?不知师从何人?”

    王协拱手笑着继续胡诌道:“家师乃一介散人,不许晚辈提他的名号。”

    “哈哈哈。”许勋闻言抚须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不问了,看小友年纪轻轻,道行不浅,想必令师尊定是一介世外高人呐。”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锣鼓声响,众人皆被这锣鼓声所吸引,向后看去,只见人群迅速分出一条道来,一列甲士持长枪列队而来,当中一顶红色轿子。

    那红色轿子缓缓落下,一名中年宦官服饰的男子缓缓走出。

    赵社连忙拱手拜道:“下官镇安南营校尉赵社参见王公公。”

    许勋也作揖拜道:“草民许勋拜见王公公。”

    王协并不认识此人,但见赵社参见,知道是个官大的,也急忙拜见。“草民王协拜见王公公。”

    此时赵社身后袁绍、曹操等人也纷纷拜见。

    只见曹操与袁绍低声说道:“怎么王甫来了?还带着这么多御林军。”

    袁绍摇了摇头,微微蹙眉,并未说话而是安静的观察着局势。

    王甫笑了笑,看着许勋问道:“想必这位先生就是许勋许子将了?”

    许勋躬身作揖道:“正是草民。”

    王甫又道:“先生之论,我听大将军说起过,久闻先生大名。”

    许勋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许某才疏学浅让大人见笑了。”

    王甫笑了笑,转而看向王协,他兰花指翘起,用手一点王协问道:“你就是赢了许先生的王协吗?”

    王协见王甫转而问起自己连忙抱拳低头恭敬地回答道:“正是在下。”

    王甫邪邪一笑,负手高声道:“太后要见你二人,随我走一遭吧!”

    众人闻言皆是讶然之色,袁绍与曹操四目相望,纷纷不解。

    王协与许勋二人相顾无言,皇命难违,二十多个甲士全副武装在旁,难道还敢反抗不成,王协随着许勋走到甲士中间。

    许勋回头冲书童摆手道:“你且回去吧,我面见太后之后自会回去。”

    那书童恭敬的作揖,瞩目远送。

    王协朝袁绍和曹操咧嘴一笑,他心中暗惊不知祸福,他细细思量,他与许勋妄言皇家之事,妄度圣意,这在他的记忆里古代可以要杀头的大罪,想到这里,王协脖子后面一凉,他侧目瞥了瞥许勋这老头子的表情,只见许勋神态自若好似太后请他吃饭一般,甚至有几分得意的神色。

    王协心中不解,却也不由安心了几分。

    ******

    永乐宫,朱漆碧瓦,墙高一丈六,飞檐之上龙蛇走兽、凤凰麒麟是栩栩如生。整座宫殿更是气派非常,比之刘宏的嘉德殿也丝毫不逊色。

    大殿之内金碧辉煌,只见一会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端坐堂上,头上凤簪盘发,身上玲珑首饰无数,手中端着一杯茶,细细品着。

    王甫领着王协与许勋进入大殿。

    董太后抬眼打量着两人,王甫拱手禀告道:“太后,二人已经带到。”

    董太后挥了挥手,王甫退至一侧,恭敬地立在一旁。

    许勋乃是一代名士大儒,他恭敬地向董太后作揖拜道:“草民汝南许子将拜见太后,祝太后福寿万年。”

    “草民王协拜见太后,祝太后福寿万年。”

    董太后笑道:“都平身吧。”

    王协暗自思量,这董太后看样子并没什么要怪罪他们的意思,心中又安心了几分。

    两人齐声谢道:“谢太后。”

    董太后笑着开口道:“我近期听说你二人对何氏为后一事打赌闹得沸沸扬扬,可有此事?”

    王协听闻心头一惊,此时许勋立马伏地拜道:“草民罪该万死。”

    王协见状也伏地不起。

    董太后见两人静若寒蝉的样子,不觉好笑,她笑着说道:“快快起来吧,恕你们无罪。”

    二人这才起身拜谢,董太后又品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我听王总管说,你二人之赌约让京城各大赌坊纷纷下注,一时轰动,让哀家很感兴趣。”

    此时王甫笑着拱手拜道:“太后,许夫子乃是当代名儒,而这王小子却是猜中了是何皇后会被封为皇后。”

    “哦?”董太后惊讶随即问道:“许夫子博览群书,精于算理,哀家是早有耳闻,王小子竟可胜许夫子,难道是隐世的高人?”

    王协恭敬拜道:“太后,小子不才,运气好而已。”

    董太后笑道:“倒是有趣,两位既然都精通算理,那再给哀家算了算,哀家能不能再抱上孙子。”

    董太后手轻轻一挥,侧厢一卷珠帘拉开,里面仍有淡淡薄纱相隔,却可见里面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身影坐在其中。

第十八章:受要约赴会群芳宴

    王协与许勋相视一眼,皆是面面相觑,面对皇太后话可不能乱说,一旦说错可是要杀头的。

    董太后笑了笑,“但说无妨,说错了不罚,说对了有赏。”

    王协看向许勋,许勋微微一笑拱手拜道:“老夫死罪,请娘娘让小人号脉。”

    董太后点了点头,“王美人,你便让许先生号一号脉象。”

    那薄纱中的女子盈盈道:‘是。’

    一只纤细雪白的素手伸出帐外,指如葱白,又细又长。

    许勋恭敬地向帐内女子作揖后,单手搭在女子手腕脉搏上闭目凝神细细感知。

    王协听了董太后与王美人的对话,心中暗道:“帐内女子莫不是当日自己所救的皇妃娘娘?”

    王协在此抬头偷偷打量薄纱中的女子,隐约可见身形,至于样貌确是丝毫看不出的。再看女子身后所站之人,却分明就是薛海,薛海不在薄纱中,他恭敬立在一旁低头候旨。

    王协心中暗讨,刘宏共有二子,一为何皇后所生刘辩,二为王美人所生刘协。

    史书上说刘协之母王美人深得董太后喜欢,后被何皇后害死,刘协随董太后长大,如今看来这王美人恐怕就是刘协的生母了!

    此时许勋抽回手,拱手向王美人作揖,然后退回到王协身边,董太后看向王协问道:“王协你可要号脉?”

    王协拱手拜道:“回太后,小人无须号脉,已算出娘娘腹中龙凤。”

    “哦?”董太后惊奇道,王美人从薄纱中看向王协,她自然还认得王协,她身后的薛海也自然是认得,王美人听他这般自信不由心中疑惑,只是董太后在上轮不到她插言询问。

    “取纸笔来,让二位写下来,看看谁猜的对。”董太后顿时大感有趣,她命人去取纸笔。

    小太监向二人递上纸笔,王协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而后瞥了一眼许勋。恰巧许勋也写好了,也正看向他。

    董太后有些迫不及待地道:“打开让大家看看吧。”

    此时许勋微微一笑打开手中字条,上面工整地书写了一个“女”字。

    众人将目光投向王协,王协摊开字条,上面潦草的写着一个大大的“龙”字。

    董太后抚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拿手指了指两人说道:“两位都来说说原因吧。”

    许勋拱手一拜当先开口道:“太后,恕小民直言,方才小民察娘娘脉象气血不足,稍有紊乱,说明娘娘体阴,若女子怀有男孩,身体会有一股阳气散发,而娘娘体内却没有,故而小人以为娘娘身怀一凤。”

    董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与宫中几位太医说法一致。”

    董太后看向王协,王协正色道:“太后,家师秘法不容泄露,但是据小人观测娘娘体内有龙气,不仅身怀龙子,且将来贵不可言。”

    董太后笑道:“好,好,好,你二人今日断言哀家要王总管记录下来,来年春王美人临产便知分晓。此事有趣的紧,哀家今日高兴,各赏二人白银百两,送出宫门。”

    王协与许勋连忙拜道:“谢太后恩赏!”

    王协随着小太监身后出了永乐宫,心中长出一口气,原来只是太后听说京城里二人的赌约被传得沸沸扬扬,想瞧个热闹,让二人进宫再算一算,当看猴戏呢!

    王协出了宫与许勋拜别,笑着摇了摇头,他掂量着自己怀中一袋白银,想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心中不觉有些好笑。

    回到镇安南营自己的住所,精致的木箱摆在桌上,而衍袁绍与曹操斜座在长板凳上一人抓着一把瓜子正在闲聊嗑瓜子。

    袁绍见王协回来了,问起进宫的事情,王协一五一十的说给二人听,袁绍哈哈大笑拍了拍王协的肩膀说道:“小协子,可以呀!今晚要请客呀!”

    袁绍原本因为王协冲撞了许勋一直生闷气,也不与王协说话,如今见到王协赢得了赌局,心中大喜,之前的那些闷气也都抛诸脑后了。

    曹操皱眉道:“小协子,你说宫里那么多太医和许先生都说王娘娘要生公主,你怎就敢说会是龙子呢,你原本胜了许先生的赌局,留下的好名声,可别又给砸了。”

    王协哈哈一笑,“两位兄长不用担心此事,我既然敢说心中自然有数。今日一顿晚饭定然不会少,还是请两位兄长快快帮我想想,我这银子如何安放吧!”

    “这个好办!”袁绍大笑道,“皇城之中皆有会馆,只须交纳一定的保管费即可将物品存放入他们的仓库,一旦丢失会馆会按价赔偿。”

    王协一听心中欢喜,“请本初兄快快带我前去。”

    袁绍心中欢喜,与曹操一起领着王协来到玄武门内上市的一处会馆。这是一间极大的院落,进门是一处商铺一般的柜台,顶上一块额匾写着“户同馆”,见袁绍等三人入内,掌柜的带着职业般的微笑迎了出来,拱手哈腰道:“几位客官,是存钱还是取货呀?”

    袁绍说道:“我这一位小兄弟要存钱。”

    掌柜看向袁绍身后的王协,见王协手中捧着沉甸甸的精致木箱,心知此是个大主顾,面上的笑容更盛了,问道:“请问客官是要存多少银两?”

    王协将木箱放在柜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共计一千一百两白银。”

    掌柜的一听眼中放光,笑道:“一千两到两千两白银在本会馆一年需交纳一两的保管费,其余时间客官可以随时过来支取。”

    “如此甚好。”

    王协将木箱交到掌柜的手里,自己取出二十两银子以备花销,其余的银子都存入了户同馆,掌柜的命人当面点清了银子,随后将木箱送入后面仓库。

    没过多久,掌柜的便回来了,将一张精致的木片送入王协的手中,掌柜的说道:“客官,此乃您的凭证,请您拿好,若是有需要取钱的情况,可凭此木来我会馆。”

    王协接过木牌,上面精致的雕刻着一个图案以及户同馆三个字,下面是王协的名字以及一个天干地支的编号。王协妥善的将木牌放在怀里,然后拍了拍胸口,袁绍与曹操一笑,三人便出了会馆。

    “不如就在这北上市里逛一逛吧,小协子刚刚得了银子,怕是会有些东西要购置的。”曹操笑着说道。

    如今王协唯有袁绍送的青钢剑以及曹操送的剑鞘,皇城之内不许携私器在街上走动,故而放在了宿舍之内。

    王协点了点头,也正好在这北上市里看看有些什么好东西。王协从未在上市里逛过,一来没钱,二来也没什么要买的,而如今心情很好,便想着买些什么,毕竟自己连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北上市皆是富贵士族人家所开设的店铺,例如此前接济过王协的胡总管所在的李家便是在此处开了个铺子,这里都是商贾聚集之地不乏金主,路上行人不少,熙熙攘攘好不繁华。

    王协与袁绍、曹操一起在这热闹地北上市里,逛了一个下午,买了些合身的衣物。

    晚上在醉仙楼吃了一顿大餐,一共花去了王协十五两银子,让王协十分肉疼。

    三人带着微醺的醉意正要出门,却被醉仙楼一位年轻的管事拦住了,那管事面上挂着笑脸,哈腰先向三人赔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了王协的手里。

    “王公子,明日乃是醉仙楼群芳宴,花语姑娘特以邀请王公子,袁公子和曹公子三位公子前来赴宴。”那管事向三人分别一拜,生怕怠慢了。

    “哦?花语姑娘的邀请?”袁绍顿时酒醒了三分。花语虽为醉仙楼的姑娘却是卖艺不卖身的,平日若是见上一面就得花去十两白银,还得看花语姑娘是否愿意。

    近年来,有三位女子并称为洛阳三绝,此三位女子均是天姿国色,绝代佳人。其中三绝分别为醉仙楼花语姑娘的琴、诗女蔡琰的诗和闭月仙子貂蝉的舞。

    此三女得无数人的追捧,如今这醉仙楼的花语姑娘竟然邀请王协为座上宾,让王协有些意外。

    可是细细想来,自己如今因为与许勋的赌约已是街头巷尾议论的热门人物,特别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镇安军营之前,与月旦评汝南许勋一起到皇城内在太后面前的一算,更是从皇城内流传出来,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王协赢得了赌约,更让不少赌场赢得了盘口,一时间王协的名字为人所知。而关于王协的种种秘闻以及其年纪轻轻便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机妙算的本市更是为人揣摩杜撰,甚至有些说书先生已经开始思考王协的传奇故事打算在茶馆里开讲了。

    如今王协正是人们谈论的话题人物,此时花语姑娘邀请王协,让王协对这花语姑娘不由心中暗暗佩服。

    王协抱拳拱手对那管事说道:“王协多谢花语姑娘厚爱,明日王协定然会准时赴宴。”

    王协心里知道,这花语姑娘与自己素未谋面,既不是看中自己的相貌,也不是看中自己的财富跟地位,唯独看中了自己如今正是话题人物,希望借此来使得自己更加有名。

    王协回到宿舍,一觉睡到近正午,此时王协被花语姑娘邀请参加群芳宴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更是有无数新兵过来想与自己结交,倒是让王协有些受宠若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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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垣介绍:
光和三年,看似昏庸的刘宏兵行险招喘息着四百年大汉王朝的最后一口气。
何进挥舞着长剑,眼里尽是窦武的样子。
天下纷乱将起,张角的布局刚刚开始。
黑暗角落里,一双大手也开始想要操控天下。
而王协,犹如一叶小舟在这汉末的漩涡里拼命寻找着自己的方向。
随着大汉最后一片残垣的剥落,命运的潮水肆意横流,乱世将起……
注:非考究,轻架空。汉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