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赚
魔君没有停下，而是不断的念诵佛经。
没错，明明是一只天魔魔君，但是却在念诵佛经。
李启其实对佛门那一套是有点研究的，不然也不可能明白清净法，甚至他抵御自身的魔念，抵御天魔的魔念，都是依靠佛法来做的。
从禅智和尚那时候的佛法，到白辰狐王菩萨给他讲道，将佛门诸天纳入内天地，再到舍利弗亲自与他传法，这些都是李启对佛法认知的加深。
此刻，也是用佛法之中的清净法来压制天魔魔君。
因此，天魔魔君反其道而行之，他干脆对李启的‘佛法’发起了进攻。
和李启杠‘自然’和‘天心’，让李启对巫道本身产生质疑，那难度实在是太高了，只需要让李启对他并不擅长的佛法产生质疑，那么如今这些借来的清净法自然会出现破绽，到时候就是他逃离的机会。
天魔魔君继续念诵：“众生是无心。只为众生妄执有心，即有一切烦恼、生死、菩提、涅槃。若觉无心，即无一切烦恼、生死、涅槃。是故如来为有心者说有生死。菩提对烦恼得名，涅槃者对生死得名，此皆对治之法。若无心可得，即烦恼、菩提亦不可得，乃至生死、涅槃亦不可得。”
无心之说充斥李启的耳畔，让李启不断皱眉，他却很难反驳。
况且——
佛魔一体啊。
他以佛法阐述魔念，李启除非否决自身的佛法，否则便无法彻底否决这种无心之说。
不愧是天魔魔君，在找破绽这方面还真是有一手。
天魔魔君继续说道：“但以世谛文字之言，于真谛实无可得，故《维摩经》云：“菩提者，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得”。又《金刚经》云：“无有少法可得”。诸佛如来但以不可得而得。当知有心即一切有，无心一切无。”
“清净法断绝魔念，无非‘无心’二字而已，当知有心即一切有，无心一切无。”
天魔魔君看向李启，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然而，这种程度的主客观之辩并不能说服李启。
李启摇了摇头，回答道：“心外无物，然而，物外也无心。”
这话让天魔魔君猛的仰头，仔细打量起李启来。
心外无物，物外无心，物不能离开心而存在，心也不能离开物而存在，主客观视角本身就是可以共存的，可以互相转换的。
就好像是李启曾经得到的答案：“我的主观，是别人眼里的客观，同时，别人的主观，也是我眼里的客观。”这本就说明了，这个世界并无真正的所谓‘主客观’之分，这只是观测视角的不一样而产生的错觉，就好像时间膨胀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真正的时间”这样的概念，时间只是一个物理量，用来阐述物体的运动而已。
在相对论中，如果以光速朝着别人离开，那么在他看来，整个世界都会变慢。
而在其他人看来，他的时间也会变慢，变成近乎静止的。
双方看对方，都会变成几乎静止的状态。
很奇怪对吧？大家都觉得自己是正常的，看着别人行动停滞了，偏偏这还是真的。
我觉得你变慢了，你觉得我变慢了，那到底谁的时间变慢了？
不，提这个问题的时候，重点就错了，因为“时间是没有第三方的”，“到底谁的时间”在这种语境里毫无意义。
同理，‘到底是谁的主观’这个问题也是一样的。
于是，天魔魔君答道：“的确，时空是相对的，说明时空是主观的，同时这也说明客观的，绝对的时空是不存在的，这世间的一切本就是以‘观测者’的主观来决定的，那么这不正是左证了唯一主观的重要性吗？”
我们能够理解的万事万物，在这个理论下其实都不是它们的真实模样，换句话说：万物的本质是不可知的，可知的只有现象，而现象就是被我们先天认知形式加工处理出来的东西。
天魔魔君随即总结道：“时者，谓于因果相续流传，假立为时。何以故?由有因果相续转故，若此果已生、已灭，立“过去”时;此若未生，立“未来”时，已生，未灭，立“现在”时，依一念生灭，假说过去、现在、未来，而实无有时分可得？”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时间是因果联系而产生的，如果‘果’已经出现了，那么就是‘过去’，如果‘果’没有出现，那么就是‘未来’，已经产生了还没有消失，那么就是‘现在’。
如此一来，四品对于因果律本身，就是一念生灭，所以可以论证得知，对主观认知而言，过去、现在、未来，而实无有时分可得。
时间其本质是事物因果联系和转化的序列，当然是受到认知的影响的。
事物的因果联系和转化，到底是不是一种客观联系和转化？时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到底有没有客观的差别？
这个问题摆在了李启面前。
这让李启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
祝凤丹曾经对李启说过一句话。
原话是：“轮回的时间不是时间啊？我们算体感时间，体感时间，懂吧，而且现在这个档次了，时间对你我来说还有意义吗？对我们有意义的是‘时序’啊。”（详情请见第七百九十五章）
对个人而言，时间永远不会后退，他一直往前，是一条无止境的单行线。
而且，时间是绝对主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时间线，这也是特异宙光产生的原因。
所以……因果可以逆转，但时序无法逆转。
“时间的次序，和因果，没有必然联系。”李启突然抬起头，看向天魔魔君：“你的话里，有漏洞。”
天魔魔君愕然，然后眼光一变，紧紧盯着李启。
时序，是不会变动的，是客观存在于主观意识之内的认识，也是主客观相统一的重要证据之一。
时序的存在，证明了，无论整个世界如何的‘主观’，我们自身的‘认知’，‘我’的存在，都是‘客观’的。
既然‘我’本身是客观的，那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我’，自然也可以同样这么论证，进而就产生了一个结论。
即“各各有隔”，但在本质上则“融通无碍，同为一念”。
你可以把现在说成过去，也可以把过去说成未来。既然“同为一念”，当然可以任意安排，又有什么客观的差别呢？
应该承认，人们的心理意识的确可以举出任何一个时刻为标准，由此区分“现在，过去，未来”，甚至可以任意颠倒时间的先后次序，可是你眼中的先后次序，难道会以此为转移吗？
不，不会的。
就和时间的主观性一样——
于是，李启双手合十，念诵道：“是我真伴，共乘一船。彼学我学，所谓檀那波罗蜜乃至一切种智。若是菩萨杂行，离萨婆若心，我不应如是学。若是菩萨不杂行，不离萨婆若心，我亦应如是学。”
“魔君，若是只有如此，你说服不了我。”
李启眼中闪烁着神采，天魔魔君的话语已经给了他启发，他已经意识到了时序对自己的重要性了，但是具体的力量仍然需要更多。
而天魔魔君看着眼中闪烁着精光的李启，突然感受到一股恶寒。
眼前这个人的魔性，比他这位魔君甚至更深！对方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是个癫狂的魔头啊！
“公子李启，你入魔了啊。”天魔魔君如此说道。
“是吗？你看我像是入魔了的样子吗？”李启笑笑。
“像，当然像，你已经是逐道之魔了，你的魔念比我更深重，我真是愚蠢，居然想拉你入魔，这是不可能的，公子李启，到这里就结束吧，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了。”天魔魔君果断收手。
他已经意识到了，凭借自己的知识，恐怕很难将渔夫李启拖下水，如果再纠缠下去，他就要被钓起来了。
这头鲨鱼果断松口，不再咬钩，选择了放弃鱼饵。
李启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没有过多的纠缠，意识从内天地之中抽离，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
赚了。
时序，还有对主观性的认知，已经从天魔魔君那里拿到了。
接下来的就是水磨工夫了。
“魔道的这个方面吗？”李启再度深刻的认识到了‘佛魔一体’的纠葛。
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了。
佛和魔之间的差异，真的太小了，佛门修行者，真的是……
他们最擅长对付魔道，可是也最容易坠入魔道，佛法和魔念甚至在基本规则上就有些相似，在对世界主观的认知上也几乎同源。
天魔魔君甚至能够熟练的操弄一段佛法来给李启挖坑。
佛和魔之间，关系到底是怎样的？真的只是道敌吗？
这让李启不禁想起了人道和巫道。
毫无疑问，人道和巫道是绝对的道敌，两边水火不容，关系就和佛魔之间差不多。
人道和巫道的矛盾尖锐到可以直接产生人巫之战，然而……作为巫觋，李启当然知道，人巫在太古时期，其实是一体的，所以人巫之间的很多学说和术法神通，都是共通的，比如两边都有‘大乐正’这么个职位。
那么，佛魔之间，是否也是如此呢？
不然怎么解释佛法和魔念之间那种惊人的相似性？
这或许是个思路，不过自己到现在都不清楚佛魔之间的关系，想来这也是一桩隐秘。
秘密这种事情，不知道的事情，价值千金，知道之后，便一文不值，就好像李启现在一样，人巫之间的秘密，作为四品巫觋的他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佛魔之争，他却对此毫无印象了。
“如果要搞清楚魔道的底细，这或许是个插入点。”李启自言自语道，然后起身。
起身之后，他就准备去找景雾臻了。
既然说了要帮对方，而自己目前的计划也需要一些时间慢慢凸显，那么就用这个时间，去帮景雾臻做点事情吧。
李启这么想着，身形闪动，来到了景雾臻的面前。
这个武者正面对着大量的文书工作，紧锣密鼓的处理着，看得出来，对于武者来说，文书工作还是太难了。
“交给我吧，还有，之后的这种改造工作，也可以交给我来。”李启走过去，如此说道。
“你已经悟道结束了？还有……怎么突然这么主动？”景雾臻有些讶异。
“刚刚不是说好了要帮你吗？正好，我的计划还需要一点点时间等待，这个时间也是无事，本来我是没准备帮你的，但你刚刚的那些话说的还不错，而且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伴，这种事情举手之劳而已，帮帮也无妨。”李启说的有些不太客气。
是的，虽然是帮忙，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就不是很友善，这也算是李启态度的表现吧。
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景雾臻，至于你做的些事情，李启依然是不认可的，他还是觉得……这种是白忙一场，浪费时间。
景雾臻自然知道言外之意，但李启能帮忙那确实是大好事，于是她松了口气，把文书往李启这边一推：“那可真是救了命了，不过我先说好，这些数据量很大，你最好别小看——”
她话还没说完，李启就已经把桌子上的那些书气还了回去。
“喂，不是说要帮我吗？”景雾臻皱眉，怎么看了一眼就送回来了，虽然数据量的确很大，但巫觋应该比武者要更加擅长一些吧？
“搞定了，你核对一下吧，其他的呢？”李启说道。
景雾臻瞠目结舌！
“不是，你不会给我乱搞吧？这些数据弄错了可是会死很多人的！”景雾臻站了起来，凝视李启。
“所以我让你核对啊，但肯定不会错就是了。”李启说道：“好了，还有其他的吗？没有的话，剩下的改造计划也让我帮你做吧，你之前设置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景雾臻立刻拿起书气开始验算，同时分心二用和李启对话：“不是……这种事情，你很擅长吗？”
“恩……要说对大量数据的处理的话，四品，应该没人能赢我吧？”李启如此说道。
第八百四十六章 魔君们的行动
李启飞快的处理完了这些数据，然后让景雾臻拿出了更多积压起来的数据。
处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基本上就和本能一样了，他每时每刻都在处理真知道韵传来的无数信息，将之归纳整理。
就好像是人保持平衡一样，一个机器人保持平衡，甚至跑跳，其实是相当难的，这需要很精妙的算法，很高级的芯片，还有几十个脚底传感器，用来检测脚部的受力状态。
几十个传感器传来的各种信息，如果列成表格，会发现那是相当繁琐复杂的数据，甚至可能一个小时就产生几十万字。
然而，人的皮肤上就含有数百万个感觉感受器，这些感受器从外界环境收集信息，并将这些冲动传递至中枢，这数百万个感受器的数据都被小脑处理的干脆利落，让人能够轻松保持平衡，操纵数千条肌肉做出各种动作。
数百万个感受器传来的这些数据都能够被人体轻松处理，但人却看不懂机器人那区区几十个传感器的。
这就是对数据的理解能力的隔阂导致的。
而在李启面前，没有这种隔阂。
所有的数据，一视同仁，他可以轻松处理所有的数据，真知能够将一切‘数据’都还原成最基本的单位，用同一套语言将之编译，然后轻松处理。
当然，李启的脑力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起码他脑子真的比景雾臻好使。
除了这些文书工作之外，李启还重新排布了整个救援措施，设置一系列的管理办法，监督措施，安插了眼线等等。
眼线这种东西对李启来说其实没什么用，他只需推演一番，就能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不过……对于下面的人来说，“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这一个事实，就能够提高很多工作效率了。
各种措施一一布置，给不擅长这一套的景雾臻看的一愣一愣的。
她忍不住问道：“李启，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也不能说经常吧，只是有点经验，以前在不少世界都做过文明改造这种事，我自己在域外也经营着一家商会，算是小有心得吧。”李启回答道。
“域外商会吗……也就是说，你在干和这些魔道一样的事情咯？”景雾臻有些好奇。
“怎么可能一样，我的商会不会侵扰原生文明，而对于已经踏出域外的文明来说，遇到我，算他们运气好，我可是公平做生意的。”李启如此说道。
“可是，如果你是公平做生意的话，你的利润哪儿来的？能喂得起一个四品的商会，想来是获利颇丰吧，公平做生意，做的到这点吗？”景雾臻皱眉。
公平做生意可不是这些域外商会的性子，实际上他们的暴利相当吓人。
“公平，意思就是收获对得起付出，我的商会，付出的是安全，世界级巨船的旅行成本，各种货物的快速周转，以及可信的担保，这些是靠他们绝对无法做到的。”
李启一边处理文书，一边随口说道：“就单单说担保一条，两个域外文明想要互通有无，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域外那种大环境下，相信别人很有可能就是文明灭绝的风险，相互之间磨合的风险也好，成本也好，都是无可估量的。”
这倒的确是事实，对于这点，景雾臻也能够理解。
域外文明之间，说是黑暗森林也不太对，但两个陌生的文明之间，想要建立信任关系确实是需要长时间的磨合的，并且这种磨合甚至可能是以战争的形式来表现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互相之间‘信任’的成本太大了，你根本不知道对面那个文明是不是想着把你灭了，完全掠夺你的所有遗产。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但是，有了商会就不一样了。
商会作为中间人，是受到广泛的信赖的，有了商会，就可以大量节省沟通成本，去除磨合带来的各种损伤，甚至可能避免了某个文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而避免了的这些损伤，商会拿走一部分，属于是给双方都节省了大量的资源，自己也得利不菲。
至于其他的，比如世界级巨船的安全航线，公平交易的平台等等，都节约了大量的资源，这些资源本来会被浪费在磨合和寻找上的。
而浪费的这些，就是李启的‘利润’，即使收取了大量的‘抽成’，对所有文明世界而言，成本依然节省了一大块，还更加安全，不至于担心被骗。
“那这么说来，你做的还是好事了？明明干涉了域外的正常运行，按照巫道的说法，这应该算是干涉了自然吧。”景雾臻对于李启的说法表示了认可，但同时又产生了一些怀疑。
李启给她的印象，就是那种典型的冷漠中立人。
这种人毫无善恶观念，除了自己有关的事情之外，对别的事情都一副双标的态度，涉及到自己就要出手，不涉及到自己那就只会说：“和我无关”。
说实话，景雾臻是很讨厌李启这种人的，一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模样，坐着看众生兴亡哀苦，自己无动于衷。
可是当事情到了他的脑袋上，他就开始着急了，要处理了，一点也没了先前那种‘中立’的淡然劲儿。
而眼前，刚刚说着对所有无关自己的事情都无所谓的力气，他却突然表示自己其实在域外当和事佬，调解文明纷争，为共创和谐宇宙尽一份力……
完全和他表现出来的不一样啊。
“自然是一种状态，而不是某个特定的形式，至于我的作为嘛……”李启停下了手里的文书：“我很想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好，不过是从本质上改变，而不是从形式上改变。”
“而且，我认为的‘好’，就是真的好吗？我不确定啊。”
“就好像我的计划一样，魔道不作出改变，这座城市就不会因为现在的行动而产生任何改变，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还很不成熟啊。”李启叹了口气。
他还远远没有到能够轻松解决所有矛盾的程度。
然而，人哪有天生就成熟的，那就继续磨砺吧，四品说起来很强，实际上还早得很呢。
李启这边和景雾臻做着一些‘治标不治本’的事情。
而在顶层的魔君们，此刻却聚集了起来。
天下的魔道，实际上没有多少高层，因为魔道的大本营并不在天下，他们在天下只留了一些四品，来作为‘据点’，保护住自己对天下的一席之地而已。
所以，这些四品魔君，就是整座梦想之城的最高层，平素里也是他们享有这里酝酿而出的所有魔念。
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大概有十个四品，算上之前逃回来的三个，也就是说，梦想之城实际上有十一个四品。
这个数量其实已经相当大了。
那三个被李启景雾臻击退的魔君正在传输着某些信息，那是他们和李启的‘战况’。
这十几年来，他们就是在做这件事，十位魔君，将自己的精神连接到了一起，共享了所有关于李启的情报。
对于魔道来说，这种做法可是很少见的，尽管他们的确可以做到‘精神共融’，十个人变成一个人，共享所有修为和神通，但这是以抛弃自我意识为代价的。
对魔道来说，这就等于抛弃一切防御，完全袒露自己的道基，是风险很大的。
不过……面对李启的到来，十位魔君还是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联合的选择。
这里是魔道在‘天下’的据点，其丰沃程度对于四品来说也是相当可观的，也是他们的老巢，如果失去了梦想之城，想要重新找到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十人联合，所有人的智慧和思考器官，情报，知识，全部联系在一起，已经十多年了。
就在这一刻，这种连接终于结束了。
十个人默契的同时退出了这个状态，然后围坐成一个圈。
说是圈，也不太对，因为这里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空间’，实际上，这里也没有‘物质’，准确的说，这里是精神的世界。
这个地方，只有‘意念’，没有任何的方向，这是一个零维的世界，非要说的话，这里其实是‘幻觉’。
精神，灵魂充斥此处，毫无物质的存在，纯粹魔念们在这里可以游曳。
很难理解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形式，在这里……可以存在完美的‘圆’，也可以存在无限长的‘直线’，但是却没有‘空间’，也不存在维度。
思想、情绪、个性、意志，是这里的主要内容，这里是高等智慧的精神活动的某种体现。
个性、感知、情感、思维、记忆、行为、人格，内心这些精神现象，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在这里是很安全的，平素里，只有灵道和魔道才会出现在这个纯粹精神的世界，偶尔也会有些精神世界的旅行者出现在这种地方，不过一般都是魔道的小零嘴。
域外的凡人们，通过某些奇遇或者功法，仪式之类的潜入这个精神世界，想要完成某些事情，比如拜访一些没有敌意的灵道寻求答案，然后被路过游荡的魔道吃掉，直接变成疯子或者植物人，这是在这里时常发生的事情。
对凡人们来说，这是一场惊险的梦中历险，就好像潜入幻梦境一样可怖，但对魔道来说……他们就是这里的原住民，是游荡在思维精神之中的垂涎猛兽，时刻都能嗅到误入这座黑暗汪洋的鲜嫩精神。
不过对于四品魔君而言，他们是盘踞此处的巨怪，是动动手指就能震颤无穷世界的隐藏暗影，所以也不至于天天滤食小虫子。
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防备李启的占卜而已。
是的，动动手指就能震颤无穷世界的隐藏暗影，却小心翼翼的潜藏起来，生怕被李启给抓到了。
“所有的推演已经完成。”
“一切的情报都已汇总。”
“我们的智慧已经到达极限。”
十位魔君异口同声，十个念头交织在一起：“那么，要赢李启的方案，就只剩下这两种了，对吧？”
“以我们的实力，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而且成功率都不高，并且都会涉及到李师薇，而李师薇是在魔王子的庇护之下。”
“要怎么办？”
十人的念头缠在一起，各种主意激电一般的传输着，最终，他们敲定了一个方案。
“只要得到魔王子的首肯，那么这个方案就是成功率最高的，面对李启几乎有六成的胜率，可以说是优势了。”
“那么，行动吧。”
十人的念头同时发出，十个精神立刻分开，转瞬之间离开了这里，消失在了不同的地方。
其中一位魔君，也是天魔一脉的，其跨越无尽距离，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了魔王子的飞舟之上。
飞舟上，魔王子依然在自己的特训，在旁边，李师薇也在进行日常的修行。
这位天魔魔君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到来，所以仅仅是他降临的瞬间，魔王子就已经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看向了对方。
魔王子的面具没有变化，但似乎能够从毫无变化的面具之上看出他的表情。
可以感觉到，他有些疑惑，同时也有些不悦。
“贸然打扰，真是抱歉，殿下。”明明是四品魔君，却在五品的魔王子面前，选择了诚挚的行礼，而且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被逼迫的成分在。
可见，眼前的天魔魔君，是真的尊敬魔王子。
对于魔道来说，这可是极为少见的情况，别说四品和五品的巨大差距，单单说魔道本身，其实就是无法无天的。
高品对低品，还是魔道，这种尊敬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魔王子对这种尊敬似乎习以为常。
李师薇也看了过来，但她没有说话，而是缩了缩身子，让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一点。
“没有提前通报就来找我……看得出来，是很急切的事情呀，说吧，什么。”魔王子回过头来，看向天魔魔君。
“是关于李启的事。”天魔魔君如此说道。
第八百四十七章 磋磨
魔王子的飞舟划过一片虚无，依然在域外旅行，目的地倒也很明确，只是速度依然局限于五品的速度而已。
面对着眼前的天魔魔君，魔王子露出了明显的惊异表情，明显到哪怕他的脸掩盖在不动的面具下面，也可以轻易的看出他的表情。
“关于李启的事……噢，你们接受到了天魔的命令吗？”魔王子问道。
“天魔的命令？”天魔魔君有些讶异，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没有接到过任何命令或者暗示。”
“那还真是……巧合啊。”魔王子笑笑。
‘巧合’这两个字，让天魔魔君打了个寒颤：“殿下，发生了什么？是天魔传达给您了什么消息吗？”
作为魔道四品，他最是能理解‘巧合’这两个字的含金量。
魔王子则说道：“刚刚和巫道达成协议，李启的事情，不会有三品以上插手，四品的事，就在四品里解决就好，你们来找我肯定是有计划的吧，说说你们准备怎么做。”
天魔魔君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师薇。
“不用管她。”魔王子摆摆手。
“好，那么……我们的计划是，通过李启的女儿，引诱李启继续破坏梦想之城，这势必会导致思潮的大动荡，这时候，就可以开始磋磨，我们准备利用这个动荡，制造一场以对方为核心的思维风暴。”
思维风暴，其实就是许许多多的人一起产生的狂暴精神，类似于‘气氛’一样的存在。
在很多时候，集体意识会带来某种强烈的精神刺激，比如演唱会现场，哪怕你只是误入，也很容易被感染，进入某种不能自控的状态。
“李启正在着手改造梦想之城，我们会将他塑造成这种改造的‘先锋’，成为‘信仰’，然后将他作为思维风暴的中心。”天魔魔君说道。
天魔魔君说起来轻巧，但实际上，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实际上，这极为残酷，基本等同于，用残酷的现实，把人的精神磋磨成零件，再把无数的零件拼起来，拼成一个可以用的机械，这一个运转起来的机械，就是一场‘思维风暴’，本质上，这类似于一场大型阵法，而每个人都是阵法的一个符号，特别的个体则是‘阵眼’。
人的精神本身就是极为自由而且可塑性极强的，将其硬生生磋磨成为零件，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但只有这样，才能够对李启造成切实的束缚。
“这可束缚不了他，他可以轻松打碎这种束缚。”魔王子说道：“没那么简单吧？”
“是，这当然束缚不了，但只要联系够紧密，他打碎这一思维风暴的行为就会杀死梦想之城的所有人。”
“你不会觉得这样能让李启停手吧？他着急起来，看起来可不像是在乎人命的人。”魔王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当然不会这么肤浅，我们预计的‘阵眼’，是李师薇。”天魔魔君如此说道。
“又来人质这一套，你这么做，我可不敢保证李启会发什么疯，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跑，还有，这么做太没创意了，成功率太低太低，李启绝对会在你们动手之前就把李师薇救出来的，想要通过李师薇来算计他，根本不可能。”魔王子似乎对天魔魔君的做法很不满意，出言斥责道。
他们两个说话，根本就没有避讳李师薇，李师薇全程听着他们的话，拳头握紧，只是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每一件事。
既然对方不避讳，那么她就要听清楚，好做防备。
“非是人质，而是引子，我们这么做，必然会激起李启的行动，无论如何他都会来救他的女儿，届时，我们只要催动李师薇体内的死魔道韵，让她因为自己的愤怒而对李启出手，这样势必可以引动李启的魔念。”
“噢……你们想通过这种方式引发他的道心破绽，然后趁机潜入吗？这倒是有点新意，不过问题就落到了李师薇身上了，你们真的能让她对李启主动出手吗？别的不说，她可都听见了，要是用洗脑催眠之类的手段，到时候李启可不会出现道心破绽，反而会把你们都当做眼中钉啊。”魔王子提醒道。
是的，想要让李启的道心露出破绽，必须得是李师薇的真心，让李师薇发自内心的对李启产生杀意，然后想要弑父。
这才会让李启产生内心波动。
如果只是单纯的操纵李师薇这具躯壳来攻击李启，只会惹来李启的怒火，更加坚定他的决心，而不会对他造成实际上的心灵冲击。
“自然不会，都已经四品了，哪里还会想不明白这些？殿下放心，我们有很多办法让她自愿动手，这也是我们会来找你的原因。”天魔魔君对魔王子说道。
魔王子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天魔魔君，然后又看了一眼李师薇：“嗯……有点难办啊，你们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如果我同意了，那就像是我把人推进火坑了一样，到时候李启肯定会和我拼命，虽然我四品之后必然和他一战，但我希望那是一次公平的对决，而不是这种带着恨意的仇杀。”
“但我又好像找不出理由来阻止你们，毕竟这件事严格的来说和我无关，啧……”
魔王子似乎是陷入了纠结。
他真的很想和李启公平一战，而且不希望这一战里掺杂什么爱恨情仇之类的，就只是单纯的战斗。
三品之后，霸王道基就将彻底成形，届时魔王子将不会拘泥于胜败，在那之前，魔王子希望能够了却所有的战斗。
但是，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其他魔君呢？
没有吧？
这让魔王子很是为难。
天魔魔君在旁边等候魔王子的决策。
至于李师薇，直接被他无视了。
在天魔魔君看来，这件事里，从来就没有李师薇说话的份儿，她根本没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插手自己的命运。
而魔王子，思索之后，他站了起来。
拄着拐杖，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角落里的李师薇旁边，说道：“那么，我考虑了一会……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来决定吧。”
“如果你开口，让我救你，我就让他们离开，和李启的事情，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如果你想要自己面对，那我就不会插手这件事。”
“你自己选吧。”
李师薇看向魔王子。
又来了。
这种……无力感。
天下，极南热砂，魔道所在之地。
李启正在和景雾臻处理整座梦想之城的改造问题，李启重新召集了那些掌控者五品，分发了新的任务，阐明了监督机制，让这些五品都察觉到了一点——
比起之前的那种小打小闹般的施恩，眼前的这位前辈……似乎是来真的。
之前景雾臻的那种，在他们看来就是纯粹的施恩，干不了多久就要撤，就和过去无数次的改变一样，其实改变不了魔道主导此处的困境。
而李启做的这些不一样，李启从根子上在针对魔道！
他的很多措施，根本上都是在阻碍魔念的诞生，从底层就要阻止魔道的出现，甚至……他还在有规模有计划的屠杀修行魔道的，并且阻碍魔道功法的传播。
所以，这些五品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站了出来，对李启说道：“前辈……这样，未免有些过于苛责了吧？对于修行魔道者，居然是全部杀死吗？”
“魔道压迫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觉得苛责，我要给你们报仇的时候，你们却觉得苛责了？这是个什么意思，还是说，你们和魔道是一伙的？”李启反问。
“当然不是……既然是前辈的意思，那就这么做吧，只是，魔道势力强大，我们恐怕很难做到万全——”一位五品掌控者说道。
“不用担心，屠魔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就好了，你们肯定是办不好的，你们只要帮忙就行了。”李启笑着说道。
这话让其他掌控者脊背发凉。
毫无疑问，他们能够成为五品的层面掌控者，必然是和魔道有些许联系的。
而李启就是想要切断这种联系，他是想真的干掉魔道在这里的根基。
这种行为让所有掌控者们冷汗直流。
如果只是同情心也就罢了……
可如果真的想把魔道从这里连根拔起，势必要触及很多很多的事情，乃至于那些魔君们也会出手——
这一可能性让在场的所有层面掌控者都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放心吧，你们只管去做，做了，责任是我来担，魔道回来了也是找我，不过……要是不做，责任就是你们担了，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和我景雾臻不一样，我手可不软。”李启对他们低声说道。
话语之间，一丝魔气萦绕着李启的声音。
这让其他人面面相觑。
突然之间，李启好像变的……和那些魔君没什么区别了。
难道……是魔道的内部争端？
他们突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魔道的内部争端，那就太好了。
一个小小的暗示，让这些人都放松了下来，似乎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背后的真相。
看起来，景雾臻似乎也是被眼前的这位四品给迷惑了，就是说嘛……这里可是魔道的梦想之城，在天下的根基，怎么可能随意交给外人。
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内部纷争，既然如此，那么帮谁都是一样，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断绝魔念，然后重新换一批人，这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四品前辈所想的吧？
大家都心照不宣，然后开始了默默做事。
李启也就笑笑，然后离开了这里。
这样一来，这些人干活应该会更加卖力了。
他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生态仓，景雾臻正在这里等他的小型。
“搞定了，只要这么执行下去，十年左右吧，就能把最底层的魔念诞生给根除掉，只是这么多人口还是需要处理，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李启对景雾臻问道。
“这就解决了？”景雾臻有些不可置信，但她也知道李启不是说谎的人，于是关注了后面的问题，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当然是送走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这样吗？那就会涉及到星门的事情，这玩意儿毕竟还是魔道在维护，想要使用恐怕也没那么简单，涉及到很多具体的技术问题。”
“反正我们也要面对魔君，你肯定是有好办法的对吧？”景雾臻很是信任的说道。
李启解决这些事情的麻利，还有他展现出来的思考能力，都让景雾臻对他大为叹服，景雾臻自认也不是什么笨人，但很显然是不如对方聪明的。
不过，这个自认……有多少人认，那就另说了。
且不说这个，李启听见景雾臻的话，也哈哈大笑：“确实如此，不过到时候需要你的配合了，我的计划里，对付魔君就是第一步，而且这第一步还得对面先动手，我才能后手反制，到时候有活捉了几位魔君，我才能真正开启计划。”
“要等对面先动手？你不怕你女儿被他们利用吗？魔道肯定会这么做的吧。”景雾臻皱眉，李启这个态度，是对自己的女儿身在魔道的处境还不了解吗？
“就是要让他们利用。”李启说道：“他们利用我女儿的时候，黄雀在后呢。”
“胆子真大，女儿可只有一个，你别告诉我……你是那种把孩子当消耗品的那种人。”景雾臻表情有些微妙。
“我相信她。”李启笑道。
“相信吗……真不错，我以前也有可以相信的人，可惜他后来没有跟上我的脚步。”景雾臻说道：“有个相信的人，真挺好的。”
“你不相信我吗？”李启问。
“不信，你一看就知道是脑筋很多的人。”景雾臻果断摇头，李启的脑子一看就知道弯弯绕多，这种人不可信。
李启刚想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
一股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
巫觋的第六感大多都是很灵验的，带着许多玄学上的特殊象征意义。
“出问题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暗中的窥视
在生态仓内，之前还说着大话的李启，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女儿出事了。
下一刻，他停下了和景雾臻的寒暄，一挥手，一道来自三品的神通出现。
三品的神通立刻贯穿这个世界，无形的波动几乎察觉不到，但是却真真切切的荡漾出一股监察万物的动静。
观文于天，察理于地，俯仰二仪，经纶万象，至德备于冥昧，神化通于精粹。
备昭籍菉，编列柱史，考验先经，刊详往诰，事列方典，好像万事万物都记载于其中似的。
这是来自大卜的力量，的的确确是‘刊详往诰，事列方典’。
这就好像是一封生死簿一样的东西，但凡是没有实在性的存在，其过去所有的命运，产生的可能性，都记载于其中。
每个人都在这里面，所有不能‘自在’的生灵都记录在册。
这就是大卜崇年的神通，也是他给予李启的帮助。
很显然，李师薇也在里面。
李启开始翻阅其中的资料。
这让景雾臻立刻意识到李启是发现了什么，她也随之抽出了自己的重剑，戒备周围。
李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启动三品级别的神通，这种级别的神通必然是消耗巨大而且负担沉重的，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玩儿的？
而在李启这边，他翻看了一下这本书，来到了李师薇的页面。
这里，正有许多的信息排布。
李启看了一眼，将书合上，神通也随之消散。
“还不到时候——”他对景雾臻如此说道。
“是吗？那到了叫我。”景雾臻收起剑，完全相信李启的判断。
虽然她看得出来，李启此刻非常的焦躁，似乎已经要按捺不住，但他还是忍住了。
而与此同时……
玄景山，李启夫妇的洞府所在。
在这里，沈水碧正在闭死关。
如今也不过才十几年时间而已，距离原定的千年还早着呢，实际上，她的整理工作才刚刚开始。
尽管已经发现了对数的规律，但跟着这个规律算出一张可用的对数表来，还是需要辛勤的劳动。
不过，这种事情，沈水碧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譬如炼丹，很多材料的本质都相当崇高，药性难驯，其中的能量乃至于气意都十分高昂，以寻常手段一时半会也难以杀灭，非得困住镇压，以水磨工夫炮制十几年，耗的力敝神疲，硬生生磨死药性，或者累死自己。
要是坚持不住，那自然是一炉好丹全部报废。
所以，她对此还是相当轻车熟路的，这种拉磨一样的工作并不能吓到她。
然而，就在兔子认认真真的算对数表，当数据苦工进行繁琐的计算之时，她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杂念。
这本来是不应该存在的，修行这么多年，养气静心的功夫是早就练出来了，她甚至可以保持打坐几百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如果检测她的思维的话，搞不好会判断出这个人目前是植物人的状态，但那实际上她的思维依然存在，依然保持着清醒，甚至可以对外界进行观测和分析，只是‘无想无念’而已。
如今只不过十几年，应该不至于生出杂念才对。
不对劲，是什么情况？沈水碧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想要寻找这一丝杂念的来源。
这不找还好，只是刚刚开始找，霎时间，四周的世界突然变黑。
黑雾笼罩周围，四周开始响起‘杂音’。
这些声音，它们有时震耳欲聋，尤其是当有那些歇斯底里的呐喊时，简直是让脑子都嗡嗡作响，大脑仿佛都在颤抖，但更多的时候，这些声音又只是安静的低语，像蝇虫嗡嗡叫唤或是耳鸣那样静谧，但无论是哪种声音，全都余音绕梁，不绝于耳，不管如何都无法忽视。
寒冷低语、朦胧不清的幻影和它们带来的恐惧，清晰的烙印于自己的神智之中。
沈水碧知道出了点问题，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对劲。
自己并无走火入魔的迹象，而且她道心稳定，突破的时候，前置工作也做的很好，并不是靠着‘猜测’来突破的。
有些修行者，根基不稳，
但沈水碧不一样，她的突破本就是水到渠成，不至于陷入如此险地。
也就是说……
是有人在设计她？
意识到这点，沈水碧也并没有慌乱，她双手掐诀，念诵咒语：“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这是‘净心神咒’。
此前就曾说过，‘语言’本身就是有力量的，类似‘咒语’‘书法’‘符箓’‘祝词’一类的神通，其本质都是通过某个仪式，利用语言来借取某些存在的力量。
用有来历的术法，就是在运用前人的智慧，为自身加持。
眼前的净心神咒也是如此。
太上，本意最上，“台星”，即北斗星之三台星。此句意为呼唤道祖，“太上”无处不存，无所不在，应变无停，所以以此来唤醒道祖的力量。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紧接上句“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意指太上随所感应，无处不在，真心修道之人其身心自然得到护佑，任何邪魅鬼魃皆不敢侵犯。
咒语念诵出来，一道无形的结界在沈水碧周围升起。
四周的声音小了很多。
“次生天魔，是吧？”沈水碧看向周围：“胆子真大呢，这可是巫神山的地界。”
“还真是……敏锐，此前我们曾经包围过李启，他花了不少时间才认出我们的真容，可你只用了一眼。”次生天魔的声音传来。
“如果就是你们这样的话，想要拖我入魔，是不可能的，而且这里是巫神山的地界，你们能渗透意念进来想必已经是极限了，真的动手的话……你应该是做不到的。”
“所以，耗费那么大的力气，突破这么多的封锁，来到我面前，到底是为什么呢？”沈水碧问道。
“为了传达一个消息。”外面的黑雾动了动，次生天魔的形象幻化，变成了一只小狗的模样，看起来可可爱爱。
“传达消息？噢，想坏我道心，逼我出关是吧，还真是有魔道的风格，不过……但说无妨。”沈水碧并未慌张，而是让对方直说。
“李师薇被魔王子放弃，李启正在被十位魔君联合绞杀，胜率渺茫，你得快点了，要是真拖上一千年才突破，出去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可就来不及咯。”次生天魔如此说道。
他的声音很俏皮，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并不严肃正经。
不过也很正常，次生天魔并非是真正的天魔，实际上他们具备独立的意志和性格，甚至有些还很讨厌天魔。
但不管怎样，他们实际上都是真正的‘天魔’的触须，是天魔的衍生物，或者可以说理解成……是天魔思维中的杂念。
天魔每时每刻都在诞生无法计数的魔念，这些魔念其中一部分会自然分化成‘次生天魔’，一部分比较重要的念头是四品，很多细小的杂念则更低，最低的就是九品。
通常来说，这些‘比较重要的念头’，都是天魔最近比较想完成的事，类似于：“我好烦啊……我想洗澡但不想动……”“好想吃市中心新开的那家店啊，但是去不了。”
这种时候，就会自然诞生出‘次生天魔’，而且这些由念头分化出来的次生天魔，天然的就具备完成这一‘执念’的本能和动力。
他们会主动的去洗澡，去市中心的那家店吃饭，尽管天魔完全没有要求他们，甚至搞不好都没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但他们的的确确会主动去做这些事，仿佛这件事就是他们的诞生的目标。
不过，据说，他们去洗了澡，去饭店吃了饭，天魔自己是不会有感觉的。
次生天魔们并不是为了天魔去做这件事，天魔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做，很多杂念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而已，其实根本谈不上‘目标’两个字。
举个例子，天魔有时候瞥到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和平幸福，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毁灭这个世界的念头，然后下一秒，他自身混乱的思维马上又被牵引着离开，他直接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了，并不会去实践，这只是类似于凡人们‘站在悬崖上就想跳下去’之类的念头而已，只是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然后转头就忘掉的事情。
小事一桩，事后都完全不会记得。
但……如果这个世界，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诞生一个次生天魔，而这个次生天魔的毕生目标和本能就是摧毁这个世界。
天魔自己，如果不专门注视的话，甚至都可能完全不知道有一个次生天魔正在帮他完成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
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他们就无缘无故多出了一个恐怖的敌人，这个敌人将会用尽一切手段毁灭他们，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不过，限于‘实在性’的唯一性质，次生天魔最强大的也只有四品，三品是必然唯一的，大量的次生天魔更是只有九品，都是些天魔自己都不一定注意到的小念头。
然而，就算如此，也可想而知天魔到底把这个宇宙搅乱成什么样子了，到底有多少人受到恒河沙数的次生天魔的影响……根本数不清。
而沈水碧也明白，次生天魔突然出现，说明天魔出现了一个念头，想要干涉自己。
并且这个念头还很重要，乃至于诞生了四品的次生天魔，说明天魔真的为此苦恼了一阵子，就算后面抛之脑后了，起码在当时他还是很重视这个念头的。
也就是说……自己
沈水碧心念一转，看向次生天魔，说道：“所以，你的目的和我有关，是什么呢？”
出现在沈水碧面前的次生天魔轻笑一声，然后说道：“嗯……怎么说呢，我刚刚看见了什么，你想让李启了解全部的自己，但也想让自己保留一些新鲜感的秘密，女人的心，还真是难懂啊。”
他完全跳过了沈水碧的问题，转而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读心吗？读出来的可不一定是真的。”沈水碧说道。
“无所谓，不管真假，那都是你的‘心’，恩……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呢。”眼前的次生天魔说道。
“噢？也就是说，天魔那时候的念头，是想知道我在想什么，是吗？”沈水碧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没错，天魔很希望能知道你和李启是怎么想的，于是就诞生了我，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目的，但是……凡人再不喜欢也会睡着，这是本能，无法抗拒。”
不管你意志力多坚定，你永远无法靠意志力抵抗睡眠的本能，你一定会睡着。
对次生天魔而言也是这样，不管他们主观意识如何，都无法抵抗自己‘诞生的原因’，他们一定会去完成这个目标。
不过，好处是……如果他们完成了，那么束缚就会解除，来自自己诞生本能的强迫会消失，他们将会获得自由。
尽管他们依然是次生天魔，依然是天魔外延的触须，但做什么总归是能够自己决定了，天魔自己对于这些次生天魔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无所谓。
只要天魔自己不干涉，这些所有的次生天魔其实都是自由的。
不过……沈水碧听罗浮娘娘说过，次生天魔，其中一部分会狂热的追逐天魔，簇拥在他身边，甚至于模仿天魔的一举一动。
这种模仿甚至包括自残，天魔被佛门诸佛联手封印在无色界天之中，以清净法镇压，所以就有很多次生天魔主动往自己身上拍清净法，只为了体会到天魔的感受。
这种狂热也让天魔所过之处，无数次生天魔环绕，好像是簇拥着神明的神使一样。
尽管这神明和神使都不是太友好。
而沈水碧确认了次生天魔的身份之后，她突然停止了净心神咒。
“既然你的目的是想要知道我在想什么，不妨过来，我们好好谈谈吧。”沈水碧对次生天魔如此说道。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与次生天魔的对话
玄景山洞府内，沈水碧的闭关之所。
次生天魔正围绕着洞府旋转，沈水碧在内部感受着无穷的魔念袭来。
次生天魔实际上就是天魔的触须，自然也具备天魔的一部分性质，就在他旋转的时候，就可以看见周围魔念不断涌现出浮生万象。
芸芸众生有百千万相，美丑，聪明愚蠢，正邪好坏，乃至种种邪见颠倒心，有百千万面，是诸心理体之化现，囊括一切善恶，正邪，好坏，贪痴嗔，诤斗、瞋恚、骂詈、怀恨、不悔、不舍。
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四周的魔念之中体现了出来。
就在这种状态下，沈水碧居然撤去了净心神咒，主动面对次生天魔。
“谈谈……你居然想和我谈谈，你不知道，我是‘魔"吗？”次生天魔似乎也对这个态度非常的惊讶。
“怎么，堂堂四品，却连我一个五品都无法面对吗？”沈水碧反问道。
“有意思……好，那就来谈谈吧。”次生天魔的身形幻化。
然后，出现了阳凝的外貌特征。
不管怎么看，都和阳凝一模一样，甚至就连功法的气息都完全一致。
沈水碧的眼神微微透露出一丝厌恶。
“别这样看着我，这样说话你更适应呀，姐姐。”次生天魔笑道。
“我开始后悔了，你就非要恶心人不成吗？”沈水碧叹气道。
“完全一样噢，如果你想的话，从小到大的口癖，声音，小习惯，相处的小默契，都可以一样。”次生天魔说道。
“换一个人吧。”沈水碧皱眉。
“好。”次生天魔很听话，下一刻他又转化成了一个新的样貌——
李师薇的样貌，而且是小时候的李师薇。
“母亲，这样你会放松点吗？”李师薇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就好像小时候撒娇一样。
下一秒，这具躯壳直接被术法轰碎。
沈水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来了，五根手指缠绕着五行雷法，五雷轰顶，把年幼的‘李师薇"轰成了碎片。
“哎呀，真是的，都不满意，那还是这样吧。”次生天魔变成了一团黑雾，无形无质，没有五官也没有形体：“这样就好了吧？”
“合该如此。”沈水碧点了点头。
次生天魔如云如雾的一样的身躯围绕着沈水碧旋转，发出询问：“那么开始吧，不对，开始之前，我有个私人的小问题想问问你，沈水碧，很久之前，你想的都是罗浮娘娘，阳凝，罗浮山，而现在，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启，李师薇，你都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吗？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何必天天围着别人转。”
沈水碧摇了摇头：“还真是拙劣的说法，我与娘家关系和睦，与夫君恩爱，这不算我的生活，非得听你的出去胡搞乱搞才算是生活，难道什么是生活，是你说了算的？”
“啧，我的意思是，你都不肯为自己而活吗？考虑考虑你自己不好吗？”次生天魔说道。
沈水碧则回答道：“为我考虑的人有太多，夫君也好，娘娘也好，而我也会为了他们考虑，就这么简单，魔道喜食人心，你们应该明白吧，我这种人，不正是你们最好的食粮吗？”
“的确如此，你这种人，所酝酿出来的魔念最是美味，不过……也最是危险，不过，毕竟只有五品，还入不了我的眼。”
“所以你的目标还是李启是吗？啊，那你还真是分得清楚啊，明明我都已经用自己做诱饵了。”沈水碧叹了口气。
“哈哈，别这么沮丧嘛，敢于撤下净心神咒，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这种决心，起码现在渗透进来的
力量，是无法击穿你的心智的，可别小看我们啊，虽然在外人眼中我们是癫狂躁乱的代名词，不过……我们很聪明的，不然也不可能搞出那么多事情来。”次生天魔像是自豪一般的发出笑声。
这笑声有些渗人，完全听不出笑意，从中渗出的只有冷漠，就好像他是‘应该笑了"，所以发出了笑声，而不是自己真的想笑一样。
“还是进入正题吧。”沈水碧催促道。
“好。”次生天魔收起笑声，说道：“沈水碧，你应该知道李启的情况吧。”
“他已经四品了，还在朝着三品迈进，而且对付魔道，他虽然会有些发泄情绪，但应该是能很好的把控自己的，我不担心他。”沈水碧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的内天地，还有整个的道途情况。”次生天魔如此说道。
随着他的话语，沈水碧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象"。
那是有关于李启内天地的幻象。
李启的内天地，大量的道途观念混杂在一起。
以巫为基底，人道和天演之道从中调和，作为‘自然"的一部分，道门的‘太上之道"位于顶上压制暴乱，佛魔之争位于内心，甚至连灵道都有涉猎。
要真说有什么没关系的，那就只有妖族和他没什么牵扯了。
如此多混杂在一起的思想和道途，就像是一台勉强凑合在一起，被迫开动的烂机器，吱吱声、轧轧声、叮当声不绝于耳，一片混乱嘈杂，工作紧急。
但是，背后又有天魔的催促，各种各样事情的推动，让他不得喘息，许多事情都刻不容缓，比如这次李师薇的事情，所以机器连修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强制性开动了，运行了一段时间，各种吱吱声、尖叫声似已减少，各种零件似乎还凑合可用。
可是，如果你仔细听，就只能听见一个笨重东西在隆隆作响。然而这却令人更加胆寒，车底板愈来愈弯，螺栓在松动，眼前一切，转瞬即将灰飞湮灭。
这是为什么？因为一切都乱糟糟地混在一起了。
李启甚至自己都根本看不清楚前路的方向，从更高层次来看，他其实也是随波逐流。
是的，李启看梦想之城的那些人，会觉得他们是无头苍蝇，跌跌撞撞。
但是在更高层次的伟大存在眼中，李启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李启才会对一号有“同病相怜”的感觉。（详情见第八百三十一章）
同病相怜而已。
一号如此，他李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号被魔道追逐着，逼迫着奔跑，朝着深渊之中跳下去。
李启也一样，被魔道追逐着，甚至是天魔本人就在背后推动着一切。
所以，李启没有停下来好好整理自己道途的余裕。
他完全堕入使初涉旅途的人迷失方向的大雾之中，勉勉强强用自己能够找到的所有废铁和螺丝钉，组成一台破烂拖拉机，跌跌撞撞的朝着前方冲过去。
他的道途，就这样烂成一坨，勉强前进，松松垮垮，随时可能碎成一地零件。
次生天魔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劝诱：“看见了吧，这都是因为你们啊，你，还有李师薇，就是李启的软肋，有了你们两个，所以天魔才能不断的抽李启的鞭子。”
“如果能够去掉这些软肋，说不定对李启来说是更好的，你看，在百越和人道大战的时候，他为了你甚至选择了焚灭白昼，这可是违背他‘正"的立场的。”
“为了你，就是因为你这个软肋的存在，所以李启才如此的辛苦，你有没有考虑过给他减轻一下负担。”次生天魔展露
了那一副图景，如此问道。
次生天魔所说的，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沈水碧知道，天魔正是以沈水碧和李师薇母女二人作为鞭子，不用的用这两个来抽打李启，逼迫着李启这辆早已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的破烂拖拉机不断往前。
一刻也不能停下，哪怕只是几百年的闲暇时光也极为难得。
而次生天魔所说的‘他为了你甚至选择了焚灭白昼，这可是违背他‘正"的立场的"——
是的，那一瞬间，李启所做的一切，毫无疑问是违背他自身道途的。
尽管最后没有成功，但这种趋势非常可怕。
一想到这种事情，她就感觉心脏几乎疼痛的跳动着。
都是因为她们的存在。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话，真话才是伤害最大的。
然后，她捂住了胸口。
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一想到李启所面临的困境和艰难，以及女儿所要遭遇的未来……
就算她在李启面前总是表现的处变不惊，甚至每次都会抱住李启，安慰他没事的，可她又如何不知道李启所要面临的事物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呢？
在外人眼里，李启高高在上，天赋高，悟性强，是巫神山公子，未来注定的高位存在，在这诸天万界，也能轻易莅临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
这种级别的存在，如果成天哭诉自己‘过的太难了"，实在是显得有些矫情，毕竟比起他来，有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凡人。
但是，说是矫情，可这并不代表李启真的无忧无虑，甚至正好相反，他要面对的忧虑是这些凡人永远不可能想象的。
他要直面天魔。
一念及此，沈水碧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和心脏都开始发疼。
不过，沈水碧并没有纠结于这种疼痛，而是毫不犹豫的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她立刻说道：“荒谬，没有我们，总还有其他的软肋，李启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或许……就连‘软肋"本身，也是天魔赋予他的，我和他的相遇，也是你们在背后一手策划。”
“归根到底，这是天魔自己想要的，而如果李启真的什么都在乎，失去了所有的，你们口中所谓的‘软肋"，那恐怕才是天魔想看见的吧。”
“失去一切的李启，距离魔道已经不远了，你这种话……无非就是用我来抽打李启，然后又用李启来抽打我，两边用一样的伎俩。”
“你不会得逞的，我们夫妇二人一体同心，说到底，魔道才是敌人。”
沈水碧知道大能者们对于凡人的操控力度有多强，在天魔一开始的注视之中，搞不好李启在遇到巫神山干涉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是天魔安排的。
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也是其中一部分。
李启爱上自己，自己爱上李启，本身就不是那么对劲，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五品……这种事情确实有些怪异。
但是无所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回忆起李启的时候，心脏的鼓动绝不是作假的，那就够了。
魔道很少会使用洗脑之类的方式，所以，哪怕过程是安排的，但最终爱上他的，毫无疑问是沈水碧自己的意识。
哪怕相遇是被安排的，可终究是两个自由的意志互相爱慕，而不是***纵和洗脑产生的感情，所以，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她甚至很庆幸能有这样的遭遇。
但也可以从中窥出一点踪迹，比如，假设真的是天魔安排的，那么也代表了……天魔认为，自己和李启一定可以走到一起。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官方认证了吧。
沈水碧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时候，次生天魔却明显察觉到了沈水碧心态上的轻松。
很显然，面对这种心态，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嚯嚯……分得很清嘛，那看起来在你这里确实没什么突破口了，那我只能去找李师薇了，抱歉打扰了，请见谅。”次生天魔失去了兴致，往后退了一步，彬彬有礼的说道。
只是，虽然说是彬彬有礼，但话里提到了李师薇，又让沈水碧眼神凛然。
“哎呀，别那样看着我啦，你知道的，我也控制不了~，本能啊本能，懂吧？那么，既然夫人你这边没有破绽，我只能去寻找有破绽的人了，告辞。”次生天魔极有礼貌的行礼，随之消失在了这里。
沈水碧深吸一口气。
“难办啊，是在催促我加快进度吗？还是说，希望我忙中出错呢？和这些诡谲的东西打交道，真是……”沈水碧叹了口气。
魔道……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和人道那般堂皇碾压下来的霸气不一样，人道从不掩饰自己的目标。
而魔道……从来没人知道他们稀奇古怪的脑袋在想什么。
希望李启和女儿没事吧。
自己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持安全的情况下，尽快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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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章 这世上，从无虚妄
此时此刻，在李启这边。
李启处理着梦想之城的事情，准备从根子上拔掉魔道在这里的许多布置，不过心中却始终有些挂念。
让李师薇当诱饵，主动暴露出自己的软肋，以此让魔道‘趁虚而入’，这本来就是计划的一环。
可是，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唉。”他叹了口气。
“怎么，还是觉得做这些事情没有意义？”景雾臻问道。
李启的态度她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在李启眼中，目前所做的这些，只要等那些魔君回来，马上就会改回去，等于没做。
毫无意义。
但是景雾臻不一样，她觉得无论如何，都是有意义的。
“不，我现在已经不觉得这些不是没有意义的了。”李启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噢？是那次顿悟的结果吗？”景雾臻好奇。
对四品来说，他们坚持认为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就改变，李启突然改变态度，估计和那次顿悟脱不了关系。
而李启则叹息道：“是啊，和那次顿悟有关系，对了，你知道‘时序’吗？”
“时序，就是事情发生的顺序吧，怎么了？”景雾臻有些不知所谓。
李启放下手里的活儿，看向景雾臻，说道：“这个宇宙中，对大能者而言，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虚无的，而且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想想看……宇宙本身就是从一片虚无之中凭空诞生的事物。”
“这个宇宙的诞生没有目的，我们的存在也没有目的，万事万物的存在没有一个先天的定义或者‘使命’，所以……我们才需要逐道，因为我们活着，一定需要一个目标。”
生灵活着，必然需要一个目标。
这个目标可以是很虚无的‘活着’，也可以是纯粹本能驱动下的食欲或者别的什么欲望，也能是高贵的逐道之旅。
但无所谓，这些目标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高等智慧赋与自身的动力，为自己的存续寻找一个理由。
生命本无意义，有意义的是我们自身。
人道就是强化了这个观点，认为万事万物都没有意义，唯有‘人’有意义，所以人道才会将‘人’之外的事物视为资粮。
这并不是歧视，这是出于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那就是这个宇宙的的确确是没有意义的，意义都是‘人’赋予这个宇宙的，那么这个宇宙自然也应当由‘人’来定义。
从这个角度出发，就会发现，人道的逻辑其实也相当的畅通。
当然，天下九地，没有一家的逻辑是不畅通的，每个道统的‘道’都有许多书籍和智者从各个角度论证这些，只是……这些顺畅的逻辑，一旦相互碰撞，那就产生了冲突。
“所以，这和时序有什么关系？”景雾臻不是很理解李启到底在感慨什么。
李启竖起一根手指：“你想想看，这个世界都是虚无的，毫无意义的，那么唯一存在的是什么？”
“按照魔道的说法，唯一存在的事物，就是‘主观意志’本身，这是确凿无疑的，其他都是可以质疑的，类似的观点还有佛道两家。”
“佛门言‘空’，道门言‘真’，道门“元神识神”之说，讲究的是识神知而不守，元神真性调动，方能达到“无为处处真”的境界，说的是‘太上之道’，那唯一的至高之道是真实的，其余的皆是衍生。”
“而佛门则说，四大皆空，空无边处，这世间本就是虚无的，而众生需要认识到这一点，然后，在虚无之中依然承认自己的意义，这便是‘觉悟’。”
“灵道类似，但灵道承认其他思维的存在，并且通过‘私人语言的不存在’论证了‘公共语言的存在’，进而确认了其他主观意识的存在，构筑了一个属于‘纯粹思维’的世界。”
“同时，按照人道的说法，这世上的所有事物都是真实不虚的，但唯有‘人’赋予了其意义之后，这些事物才从毫无意义的深渊之中脱离了出来。”
“而巫道也是类似，巫道承认这个世界的真切，而且也承认每一个高等智慧都具备诠释和认知这个世界的权力，所有的这一切统合起来，就是‘自然’本身。”
李启叙述着这个虚无的世界之中，每个道统认为‘真实’的东西。
这些不一定是各大道统的真意，但的确是李启目前这个阶段所认识到的东西。
李启接着说道：“每个道统都有自己认为‘真实’的东西，但这些所有的‘真实’，背后都有一个共通的东西。”
是的，李启已经意识到了，在上次顿悟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以上所说的，所有的‘真实’，甚至包括魔道的‘绝对主观’，其都是建立在一个坚固的基础之上的。
“这个基础，就是‘时序’。”
“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发生过什么’这个前提之上的。”
“一个世界诞生，哪怕将之回溯了，它也曾经诞生过。”
“一段完美的恋爱，哪怕从源头将其抹除，但发生过就是发生过，那故事是不会消失的，就好像可以选择不同路线的游戏，哪怕你最开始选择了某一条路线，当你回溯到游戏开始的时候，再度展开一段新的故事，这并不代表之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时序’给固定住了，不是吗？这些一切的真实，都建立在‘时序’之上。”
李启对景雾臻如此说道。
这种交流其实是相当危险的，因为这相当于在和对方探讨‘道’，如果‘道合’，说不定会成为知音好友，但要是话不投机，搞不好会打起来。
不过，李启这番话，显然是引起了景雾臻的兴趣。
她也陷入了沉思。
尽管对武道来说，思考这些好像没什么用处，但毕竟是四品，笨也是相对于四品内来说的。
“有意思……这是你接下来准备走的路？”景雾臻思索了一会就放弃了，这和她的道不重合，当然，也不违逆，所以她有些无所谓。
“嗯，如果能行的话。”李启如此说道。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有个问题，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追求‘共性’呢？”景雾臻好奇的看向李启。
她是真的有点疑惑，从李启展现的力量来看，李启一直都在追求各个道统之间的‘共性’，这其实是相当费力不讨好的。
何必要追求共性呢？很多道统本来就是互不相容的，盲目的追求共性本身就是一种赌博，会让内天地变得不稳定的。
不过，只有李启自己知道……
要说不稳定，他的内天地基本上可以说是炸弹了。
“为什么？那你为什么又要走向武道呢？”李启问道。
“我？嗯……我没考虑那么多。”景雾臻摇头：“我自小习武，三岁开始练拳，十七岁拳精而练剑，三十五剑成而练意，然后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从未思考过为什么，也不需要有为什么，想太多并没有什么用，徒增烦扰而已。”
“很符合武道。”李启点了点头
武之一道，需要诚。
诚于心，诚于己，纯粹但强大。
武道并不是复杂的大道统，武道的诞生就是很单纯的目的，即：“战斗”。
不管是征伐也好，守护也好，其本质都是落入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行为，那就是战斗，而武道就是将战斗贯彻到了极致。
他们学习战斗的理念，锻炼战斗的技巧，所作所为，所追求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战斗本身，为了能够在争斗之中夺取胜利。
这也是心思太复杂的人一般都不会修行武道的原因。
你太聪明，你就会去思考‘为何而战’，当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得出什么答案来都有可能。
你很可能就被这个答案引去其他道统了。
不过高位武道们，李启听说，他们都是思考出这个答案之后，却依然坚持于武道本身。
景雾臻应该就是这样，他们并不在乎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也知道这个世界本身并无目的可言，对于他们而言，能够利用武道掌握的战斗能力在这个世上贯彻自己的思想活下去，那就足够了。
就好像这座梦想之城，李启会考虑改变怎么办，怎么才能作为‘治本’，‘换道’，可是对于景雾臻来说，就好像她一开始来的目的一样……
她就是来砸场子的，遇到李启算是意外，既然能在李启的帮助下更好的砸场子，那她也不介意，至于更多的事情……何必考虑，那不重要。
这种人，想来应该是魔道的克星吧，想太多的人，魔念就多。
李启笑笑，说道：“那还是先做事吧，既然时序不会改变，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那么，所谓的‘治标’也是绝对有意义的。”
“说的对，看起来你也想明白了。”景雾臻略有振奋：“你之前的想法太虚无了，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你们这些人，就是想得太多，做的太少。”
“说的真好……想得太多，做的太少，承蒙教导。”李启起身，行弟子礼，受了这一句话。
的确如此啊。
李启想得太多太多，他每时每刻都在想那些事情，许许多多的阴谋，计算，各种推演，但他却很少真正去干涉某件事，一直都是旁观者的角度高高在上。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是虚无的，改变一些事情其实毫无意义，所以他也就不去改变了，毕竟……假设现在来了个三品，轻轻一挥手，梦想之城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一切都是虚无的，他们所做的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李启认识到了这点，所以并没有什么动力去改变。
如果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虚幻，都只不过是幻影而已，你让人如何有动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呢？
如果是自己喜爱的，重视的幻影也就罢了，但不认识的幻影，不关心也是很正常的。
这句话，的确说的很对，但是……
在意识到了‘时序’之后，就不一定了。
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那不是幻影，就算一切都被重来了，那也是真实不虚的，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曾经，李启疑惑过一件事，那就是……人巫之战这种超光速的未来战争到底是怎么打的。（详情见第六百三十一章）
举个例子，一个三品，收到一串未来战争的信息，从中获取了战事数据，他们打算改变未来，彻底修改掉过去，这样一来战事就永远不会发生……
那，那这些信息该怎么办？
突然消失吗？现在你拥有了一场未来战争的数据，而那场战争是永远不会发生的。那么，有关那场战争的情报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当时的李启只有五品，对此困惑。
他对二品的力量非常惊骇以至于完全不能理解，把未来的信息渗透到过去，这种做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尽管以这种规模操纵时空，看起来对战争有极大的好处就是了。
不过实际上，李启也知道，人道也有这种能力，所以这导致了，人巫之战的战事不仅没有缩短，反而陷入僵局，延长了。
操纵的对象越深入，操纵本身就越复杂，有时候一个决策会影响许多人，他们只要挥挥手，就可能使上万亿人消失，或者说——
让这些人从来都不存在，永远不会存在。
到了四品之后，李启已经领悟了实在性的奥妙，他已经知道了，这其实没有这么玄乎。
其实完全可以用常识解释。
如果这种超光速通讯，造成了一次时空矛盾，那就造成了吧。
其实不会发生什么异事，只是突然多出了一些凭空冒出来的信息而已，而这种信息，宇宙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或者抹消。
对于具备实在性的存在而言，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生产这种信息，尽管这些信息可以轻而易举的影响外部的世界。
所以这些信息毫无意义，随时随地可以改写。
而现在，李启对此的领悟又深刻了一层。
这些信息，每一点，都是真切无疑的。
他们，都是真实。
第八百五十一章 存在的根基
发生过的事情，哪怕被回溯了，也是真实不虚的。
假设一下，现在的李启，被回溯到了最初九品的时候，那么，他所经历的一生，就都是虚无吗？
非也。
这一切不是假的。
所以，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是‘不同的真实"而已。
说是‘如同幻梦"其实并不真切，梦是假的，这些却是真的。
为什么人们说‘梦"是假的呢？
因为，梦其实只有你一个人。
假如，梦里你和一个女孩互相爱慕，可是那个女孩真的爱你吗？还是说，只是你幻想的呢？那个女孩其实也是你的一部分而已，本质上是你自说自话，所以说是假的。
就算你是魔道，可以让幻梦成真，但本质上，那个女孩没有自己的心。
感情是否虚假，这一切是否真实，看的不是那女孩是‘梦里的"还是‘现实的"，而是那女孩是否也对你抱有一样的心。
那女孩有着自己的意志，因为自身的选择而爱慕着你，她是‘幻梦"又何妨呢？和梦境生物谈恋爱会爆炸吗？
那女孩如果不会回应你，她只是个植物人，那她就算是现实之中的有机质做的，又如何呢？这段感情真的存在吗？
所谓的真实与虚幻，在大能者这里，分界线就显得尤为模糊。
幻梦之所以是幻梦，是因为其中的信息出处都来自于你自身，所以才是‘梦"。
而就算是‘幻境"，只要那是别人制造的幻境，那也是‘真"，只不过并非真实，而是幻境本身就是‘真相"。
你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哪怕是梦，不也有一个真真切切的‘梦"吗？那些信息都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源头已经被抹消，可是你真真切切的接收到了那些信息。
当你的心接触到那些信息的时候，你就应当明白，这一切绝无任何虚假可言。
就算一切都重来，那么发生过的事情也发生过了。
就算回到过去，也是一样。
李启真切的明白了这一点。
这时候景雾臻似乎若有所思，突然说道：“尽管这一生的道路从头到尾都长满了杂草，但也只有自己是自己这一生的见证人……是吗？”
景雾臻似乎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所以得到的这个答案。
而李启则说道：“我倒是有另一番见解，你想想看，人这一生，本身就是没有方向的旅行，寻找生命的意义这种事情其实根本就是一句空话，许多人独自找了那么久，到头来一无所获……”
“我们的生命的意义，也许，从来就不在自己的身上。”
“是吗？真实，虚假……嗯，真是难懂啊，不过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你们平时都在思考那么难懂的东西吗？”
“没有，平时思考的东西比较简单，都是这些。”李启笑笑，排出大量的公式，计算，以及情报。
“呃……我最讨厌这个了。”景雾臻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些对武者来说，还是有点太难了。
不过，这才是修行之中最多的基础啊。
是的，分辨真实与虚假，只是纲领而已，真正想要落到实处，还需要大量的基础工作。
引力的存在需要类似于万有引力或者相对论亦或者弦论之类的‘思辨"来进行阐述，可要是想把这些‘思辨"落到实处，制作成可用的术法，神通，亦或者推进更深一步的研究，就需要用到比较枯燥的工具了。
术算，推演，神通设计，这些东西没有思辨那么有意思，枯燥乏味而且单调，而且难度极高，需要的工程水平和智力知识也非常高，这才是思辨路上的拦路虎。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组成的，虽然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但汗水也是不可或缺的。
而这种汗水，本质就是如此。
就算是思辨的猜想，也不是凭空瞎猜的，也是符合数理或者逻辑的推论，其本质依旧是严谨的，跟瞎猜完全不同。
这种猜测更像是佐证，而不是瞎猜，必须要有非常严格的逻辑自洽，并且要能以公共语言进行描述，经得起严密的推敲。
在严密的逻辑面前，不得不让人信服。
这也就是天才的厉害之处了。
因为，验证和推演是苦功夫，枯燥，乏味，不可或缺，但终归是书山有路勤为径，苦也能苦出来。
可灵感就只能靠运气了。
天才进步快，就是因为能够凭着自己的天赋与经验所得到的直觉，进行大胆假设。
提出猜想，完全是思考回路上的差距，这种偏向于直觉，根本无迹可寻，需要敏锐的直觉和一点点运气。
而证明猜想，则需要深入的研究和苦工一般的劳作了。
很显然，景雾臻喜欢前面的内容，而不喜欢做数据苦工。
虽然在李启看来，她肯定苦工的活没少做，因为毕竟是武者嘛，苦工用的都是身体上的记忆，而李启更多的是动脑子。
啪啪——李启拍了两下手。
“好了，梦想之城的治标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剩下的都是下面的执行层面了。”李启说道：“那么，我这边还需要等待魔道先手，你呢？”
“我？那我的话……就去找几个手套，让他们帮我猎杀一下残余的魔道吧。”景雾臻说道。
“恩……说的也是啊，合该如此，我也去找点人来帮忙吧，亲自出手，只要压制力量的话，虽然不至于招来巡天使，但也不是太体面，还容易被记恨。”李启点了点头。
确实应该如此。
正好，他确实有些相熟的六品，五品之类的，找他们过来，帮自己清理一下这座梦想之城的魔道。
只要四品魔君不出手，那么李启对这座梦想之城的确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梦想之城，说白了，高位魔道们根本就懒得理，魔道的大本营是欲界，是他化自在天，而不是这座梦想之城。
至于你说……魔道们可不可能因为某些事情来管这里……
只能说哈哈了。
魔道自己内部厮杀可严重呢，要说内讧，可能真龙都比魔道要团结一点，毕竟真龙也是认可团体的力量的，而魔道的‘唯我"之说，让他们很难同心协力。
李启能够逼迫十个魔君联手，那已经是相当豪华的战绩了。
不过……既然那些魔君暂时没办法，那就趁这个机会，将这座梦想之城，重塑一遍吧。
毕竟……怎么说呢。
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世上并无虚妄，尽管一切可以重来，但那些信息是真实不虚的。
李启对世界的认知，已经再度加深了一层。
最开始，他以为这个世界是真实不虚的，所以一直很努力。
然后，具备了实在性之后，他觉得这个世界是虚无的，因此他的态度也虚无了起来。
而如今，他知道，哪怕世界本身可以被改变，但发生过的一切，就是发生过了，这不会因为被更改而变得虚假。
就好像是，爱上一个人，然后失
忆了。
哪怕你不记得那时候的心情了，可这份感情是真切确凿的，绝无虚假的，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了，你自己也不记得了，但那也是真实存在的。
景雾臻其实说的也没错，虽然这个答案充满了‘独立"的感觉，但那是没有错的。
尽管人这一生的道路从头到尾都长满了杂草，但也只有自己是自己这一生的见证人，哪怕自己都不曾记得，也唯有自己才见证过。
只是，李启加了一些理解进去，
不是只有自己见证……而是，和所有人一起见证。
当你寻找生命的意义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多答案，比如梦想，道途，爱情，亲情，但无一例外，这些答案……都不在自己的身上。
你不可能单纯的从自己身上找到意义，想想看，一个人从生下来，诞生意识，一直都待在一片绝对虚无之中，那这个人可能找到生命的意义吗？
周围都是绝对虚无，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哪怕他诞生了意识，他又能找到所谓的‘意义"是什么吗？
所以，李启觉得……生命的意义，从来就不在自己的身上。
李启曾经悟出过‘因果"为何物。
万般行为，皆是种因，日后必会得果。
因果大网，就好像无数纵横交错的弦，飘飘扬扬，有聚有散。
这些弦时而相交，其中的交点就具现为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是人与人的‘接触"。
这种交点，就被称之为“缘”。佛教的根本教义，是“缘起”，其本意就是说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因缘而诞生出来的。有缘，故而有了一切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事物，有了可以观察、可以总结、可以思考的规则，这种规则称为法。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绝对独立的，任何事物都必然在隐形的琴弦之网上其他事物相关联。事物间通过各种法则联系，一动便相互牵扯，譬如你今年栽下树木，明年他人就可以在此乘凉。如此种种法则的牵绊，便是因果。有因就有果，果又成为新的因，因果流转，生生不息。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缘起缘灭之间，便是这红尘万丈，古今始终。
所以，也可以应用到这里。
生命的意义，是‘缘"之中诞生，而‘缘"必然是和其他的‘真实"有所交错的。
“是啊，因缘，因缘，佛陀有大智慧啊。”李启感叹道。
越是接触魔道，就越是能够感到佛门对魔的克制。
这就是和天魔魔君交谈之后，给李启带来的诸多启示。
天魔魔君想要用自我的存在和万事万物的虚无来论证魔道的正确性，这样把李启拉下水来，但李启却反过来通过时序和自身的认知，通过联系佛门的‘因缘"而确认了外界客观世界的存在。
如今的李启，已经不再会被‘虚无性"所迷惑了，他从这片如同幻梦，随时可以被大能者抹消的虚幻现实之中，牢牢的抓住了存在的根基。
“存在的根基吗……这是比实在性更加实在的事物……还是说，实在性是在这根基之上的依存呢？”李启不知不觉的思考着。
或许……更深的答案，就在其中。
李师薇回头，看了一眼魔王子的飞舟。
然后，她对魔王子行礼，说道：“那么……摩叔叔，我告辞了。”
“虽然你不讨人喜欢，不过，礼数还是很周到的，就这点上，我不讨厌你。”魔王子站在飞舟门口，如此说道。
“礼数……嗯，父亲从小就是这么教我的。”李师薇如此回答道。
在小时候，李师薇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但是就礼仪和仪态这方面，她确实无可挑剔，从挺直的脊背，干练有效的举动，还有优雅的体态都能看得出端倪，她其实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
不管道途如何，起码在这方面，李启把她教的很好。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自己去吧，我也得抓紧时间了，不能让李启走得太快啊。”魔王子说道，然后关上了飞舟的门。
下一刻，飞舟消失无踪。
看着魔王子毫不犹豫的离开，李师薇叹了口气。
她感觉心里塞塞的，不过……既不开心，也并非失落，难以言喻的感情。
但她很快就把这些感情抛之脑后。
现在，是直面魔道的时候了。
于是，李师薇则转身，看向了旁边的天魔魔君，问道：“所以，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星门在这边，跟我来就行了，我们要……回天下。”天魔魔君如此说道：“我不会逼你，你随时都可以反悔，不过你要知道……当你出发之后，连我都不能反悔了，你恐怕只能在心里懊恼了。”
“不会，决定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李师薇说道，然后往前踏出一步。
她很幸运了。
有的人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而她，正在下坠，下坠。
只是，她有下坠的余地。
还有希望，回到最初的原点，她不想让父母对我摇头叹息，也不想看到镜子前的自己颓废而绝望。
所以，必须得去。
第八百五十二章 意外发现
一百七十年过去了。
整整一百七十年，整座梦想之城，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这里依然是工业城市，毕竟这么多人总要养活，而农耕是养不活这么多人的，必须要生产力最大化才行。
但是，分配效率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魔道几乎在这里销声匿迹，李启以巫道的方式来治理这片地区，开始以‘适合’这片热砂之地的方式，培植天地大源，平衡自然循环，让一切都圆满的运行下去。
所谓的‘循环’，其实就是变废为宝，很多时候，某些人的废物，其实是另一些人的宝物，对树妖以及一些别的生灵来说，化粪池就是自助餐。
而树妖们觉得毫无意义的，掉下来的死皮或者生理期的产物，又是别的生物的美食乃至于修行珍宝。
矿物类的生物，又比如山神一类的，他们有时候的体表分泌物，就是某种合金或者珍贵的晶体，而类人生物们喜欢的诸多资源也可能是别人的副产物。
归根到底，这世上，一切都只不过是‘能量’而已。
生态系统，本身就是从大气、水体和土壤等环境中获得各种物质，通过一个个环节的转化，进入生态系统，被其他生物重复利用，最后再归还于环境中的过程，这一过程包括生物与非生物。
说的浪漫一点，那就是……我们都是星尘。
你体内的每一个细胞的原材料都有几十亿岁，构成“我们”身体的元素都来自星尘，所以“我们”的存在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古老。又因为别人的细胞或身上的微生物也发挥了作用。
而这些星尘，在不断的循环，不断的成为别人的一部分，又回到我们自己身上，这中间惟一消耗的只有‘能量’，而物质本身是不灭的，肉被吃了只是转化到别的生物身上，而不是凭空消失了。
所以，梦想之城，缺‘能量’吗？
一点都不缺，多的要死，这里有不知道多少颗‘人造太阳’，提供了对这些人来说无穷无尽的能量。
然后，李启也在传播佛法，希望能够以佛法的一部分思想，来压制这里膨胀的欲望和魔念。
这很难，因为人身，便是欲望之大集合，满身都是欲望。
欲望总想能满足，不过……某一欲望之满足，同时即是某一欲望之消失。
因此一切享受皆非得，如吃东西，又要吃美味的东西，但只在舌尖上存留不到一秒钟，咽下三寸喉头便完了。
食欲味觉是如此，其他欲望又何尝不然呢？立刻满足，即立刻消失了。
所谓的贤者时间，就是这样来的。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空虚，以及更多亟待填满的新欲望，这便是‘欲壑难填’，无休无止的原因。
有句说法，叫做：“没吃饱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就有很多个烦恼了”就说的是这种情况。
因此，管控欲望的满足，是遏制魔念的重要手段。
李启宣扬佛法，甚至专门去西天佛国，请来了一些僧侣，来帮忙传法，以此来压制魔道。
这就是李启之前所说的‘帮手’。
既然想要彻底改造这里，倒不如直接引入佛门，让那些和尚来对付魔道，他们专精于此，而且动力十足。
现在，李启就在和舍利弗商谈。
没错，李启去西天要和尚帮忙，没有找别人，而是直接找到了舍利弗。
他是大概一百年前去找的舍利弗。
不出李启所料，听见是要对付梦想之城，舍利弗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而且还给了李启一个惊喜，他带上了自己的好友，目犍连。
佛子之中，舍利弗以智慧著称，人称‘智慧第一’，而目犍连则以神通著称，被称为‘神通第一’。
此刻，李启就在和舍利弗与目犍连，商议关于传播佛法的事情。
“二位，这是最近的情况，我已经写成了总结，最近的情况很不错，魔念压制的很好，一百二十年里，差不多人也换了一茬，我按照你们的建议，在两百六十万个节点各自放置了佛宝，组成阵势，压制魔念，来援的僧侣也都安置好了，基本上都是平均分布，最近入魔的人也少了许多。”
李启交给舍利弗与目犍连一本总结，这都是最近的工作情况。
要是用说的，那就太慢了，还是直接给总结吧，方便交流。
舍利弗还是之前的模样，手长过膝，看起来瘦瘦高高的。
而目犍连则很是高大，看起来像个村民，皮肤是古铜色的，身上也有劳作的痕迹，他成为佛子之前是个渔夫，这些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他们两个人，都是四品，都已经证得阿罗汉果，皆身心六根清净，无明烦恼已断，已了脱生死，证入涅槃。
此前李启一直都不知道佛门的‘了脱生死’是什么意思，现在到了四品一看，才知道，所谓的‘了脱生死，证入涅槃’，实际上就是获得了实在性的意思。
此刻的佛门修行者，已经能够超越现实世界，自在永在了。
面对着李启递过来的总结，目犍连和舍利弗都连连对李启尊敬的行礼。
“多谢，公子对佛法如此上心，而且研究也如此深刻，真是令人钦佩。”舍利弗作揖，然后双手接过李启的总结。
“是的，真是感谢公子，能够帮助我们两个在梦想之城传播佛法，我们也必须加倍努力才是啊。”目犍连也很谦逊，对李启双手合十，低头。
两位佛子都对李启印象颇好，这位公子有胆子对梦想之城下手，还敢牵头带着他们来这里搞改造，的确魄力惊人，又有实力，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度化魔道，但梦想之城这块地方，果然还是太难拿了，挑战难度太高。
如今李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四品魔君们都放弃守护这里，他们的改造才显得如此顺理成章，一切顺遂。
“是我要求二位来帮忙的，怎么反倒是两位给我行礼了，你们的帮助很大，我相信，再有个一百年左右，就能将梦想之城改造完毕了，到时候……魔道想要拿回来，就得和我们来一场四品大战了。”李启笑道：“寻常魔君，要是少了二十个，恐怕很难是我们的对手。”
“公子切莫掉以轻心。”舍利弗说道：“魔道魔君没有出手，必然是有后手的，他们如今还不出手，肯定是在图谋大事。”
“我知道，而且他们的事情……落点多半会在我女儿身上，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差错的。”李启说道。
“虽然这个对话好像发生过……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这时候，目犍连主动说道。
“上次我们见面之际，就已经和公子提过这件事了，只是公子也说自己有了准备，但毕竟准备归准备，万一魔道有什么预料之外的手段，让公子以自己的女儿作为赌注也着实太危险了，所以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酝酿神通，以天眼通之能，观测这座梦想之城。”
“酝酿了几十年？那还真是……劳佛子费心了。”李启看了一眼目犍连，有些惊讶，这一手，自己不知道啊，这些佛子还真是底蕴深厚。
和舍利佛的淡然不一样，目犍连的性格火爆直率，所以对这些事情也是相当主动上心的，比如这次，居然自己酝酿了几十年，以此来展示他的神通。
李启见状，也不推辞，他确实挺担心的，之所以说‘有万全准备’，除了他真的做了准备之外，安定人心其实也是一部分。
目犍连哈哈一笑：“那就让我来看看这座梦想之城下面，有什么端倪。”
话语之间，却见目犍连也不犹豫，直接走了出去，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向佛，神通施展。
耳聪目明
目犍连在佛子之中，以神通第一而闻名，如今他亲自施展佛门六神通之一的天眼通，兼并天耳通，二者连携，顿时气力充实，增益威光，精进勇猛，神通倍胜！
佛气直通上忉利天，以神通力，从忉利天上来向下！
下时化作三道宝阶，其中道道幻影，在中道七宝阶上行。
目犍连大声念诵：“如是受、想、行、识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如是观者，名真实正观，如是观者，于色解脱，于受、想、行、识解脱！”
言语之间，但见他的天眼通，刹时间看破虚妄！
于色、受、想、行、识解脱，五蕴皆空，他的眼中，耳中，顿时涌入梦想之城的过去，现在，未来！
李启在旁边叹为观止。
目犍连……不愧是神通第一，这一手，甚至连五蕴魔君都不可能遮蔽，一切魔念无所遁形，众生万物皆映入眼中！
阿罗汉以天眼观，感荷天地力，人各有心，心各有见，天眼通达，无量无限，都能见得，于眼得色界四大造清净色。
天眼所见，自地及下地六道中众生诸物，若近若还，若粗若细，诸色莫不能照。
这种神通，李启肯定是做不到的。
要知道，这里是天下。
在天下，一切神通术法都是会受到压制的，目犍连自然也是如此，而且天下的本质很高，你在域外或许可以轻易洞穿世界，在恒星里游泳，但是在天下的大地里土遁，搞不好遁个几千里地就得出来歇口气。
土遁如此，探查术法更是如此，李启的真知道韵在天下可是会被压制的，和域外动辄探查‘光年’为单位的不同，真知在这里能扫个十万里都有点费力。
但目犍连突破了这种限制……
不对，不是突破了这种限制，而是强横的神通力，硬生生的顶着压制，洞穿了整个天下极南！
魔道的梦想之城是天下九地之一，虽然魔道并不怎么在乎，只要地不丢，其他都无所谓，但怎么说也是在天下，占据了天下接近九分之一的领地。
目犍连经过数十年的筹备，蓄力，以大神通，将这九分之一全部看穿！
连同地底三万里一起，所有一切，无所遁形。
天眼通和天耳通好像雷达一般扫过，每个人的脸，每个人的因果线，从一粒灰尘再到整个大陆架的结构，一切的一切，悉以知晓。
这一切仅仅持续了几十秒，目犍连的双眼就开始流血，大量金色的血液从裂开的眼眶洒下，耳朵也开始抽动。
但他一直坚持到了大概一百五十秒左右，终于撤开神通，长舒一口气，然后闭上双眼，封闭双耳。
李启也不含糊，立刻掏出几颗价值不菲的丹药来，递给目犍连。
人家主动干了这事儿，也不能让他吃药都吃自己的。
目犍连拿起来，一口吞下，缓了好一会，得有一个时辰左右。
好在对四品来说，一个时辰也不算很长，他们还是很有耐心的。
一个时辰后，目犍连再度睁开眼睛，说道：“果然有问题，我们带来的同道，所镇压的魔气，反而在地底连成了一体。”
“地底？三万里以下？”李启问道。
“不，就在梦想之城中，必须马上行动，这里有四个节点，分别对应天魔，死魔，五蕴魔，烦恼魔，四种脉动，连成一体，我们‘祛除魔念’的行动，反而成为了他们利用的点！”目犍连说道。
舍利弗微微颌首：“既然如此，那就出发阻拦吧。”
“不会有诈吗？”李启问道。
“肯定有诈，不过……我们是四品，在天下的抗风险能力还是有的，要试试吗？”
李启，景雾臻，舍利弗，目犍连，正好四个四品，恰好对应四个。
“我的清净法最熟练，心性也是我们中最澄净的，天魔的节点交给我就好。”舍利弗说道。
“我曾经接触过五蕴魔血，对五蕴魔最为熟悉。”李启则说道，顺手给景雾臻发了个消息，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个时候，景雾臻已经赶到了。
“我杀力最强，死魔就交给我吧。”景雾臻说道。
“那么，我神通最强，四个都不惧怕，烦恼魔一脉的，就由我来吧。”目犍连点了点头。
第八百五十三章 各施手段
四人思维速度都很快，所以短暂敲定之后，立刻就开始了行动
首先是让所有拉来的和尚，以及本地征用的修行者都原地维持整个大阵，这些只需要下命令就好了，李启负责通知本地的层面掌控者们，而舍利弗则通知了追随他来的僧侣们。
命令已下达，接下来就是四个四品的事情了。
不过，事情还是有些蹊跷。
一百多年过去，最后还是目犍连以天眼通和天耳通发现了魔道的布置。
四个人都知道，魔道肯定没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是在天下，那么，四个四品一起出手破解，肯定是不会出事的，除非他们能够打破天下的压制，但那至少需要一品出手。
一品出手，那事情可就大了，就更不用李启他们担心了，巫神和佛陀们会处理的。
各方考虑之后，都没有大碍，所以四人立刻出发，各自处理各自的情况。
李启负责五蕴魔，舍利弗负责天魔，目犍连负责烦恼魔，景雾臻负责死魔。
几乎是同时，他们就已经抵达了隐藏起来的节点，并且运用自己的力量，开始摧毁魔道的布置！
首先，是舍利弗。
瘦瘦高高的舍利弗，身穿一身普通布衣，并无什么法宝在身。
因为没有必要。
舍利佛踏足进入此处，四周瞬间黑雾涌来，现实世界在此被隔断。
这里已经不再是‘天下’了，而是一处‘诸天’，这里是他化自在天的一个大门！
果然，魔君们销声匿迹，是藏在他化自在天之中了！
舍利弗轻轻摇头，清净法展开。
他的思想完全澄彻，所有欲望全部消失。
他化自在天，人称‘欲界’，其本质就是一切欲望的集合，而镇压天魔的无色界天，就是发挥‘空’的性质，以此来镇压天魔。
舍利弗静静走入其中——
人世间，终究是一个空，清净法即深细地发挥了此一义，佛常语称之为“四大皆空”。人生一定会落到‘空’上，自始至终，全落在空的境界里。
所谓‘空之境界’本就是佛门术语。
这是谁也不能否认，谁也没有办法的，佛门中人真切认识此境界，然后能安住在此境界中，这即是佛家所谓涅槃了。
只要一无所得，还是空，只是常人不了解，硬要在此空的境界里求所得，硬想满足自己一切欲望，这便形成了人生种种愚昧与罪恶。
此语说来抽象，但实际上非常具体，而且真实。
凡属人生之事，当知皆虚幻不实，当下即成空，没吃饭的时候想吃饭，吃饱饭了想好衣，有了衣服要美娇妻，兜兜转转，其实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外物’。
人生在世，总想获得各种外物，但外物之所以是外物，就是因为它是会消失的，若说凭于财富，可以满足其他欲望，则一切欲望既是在满足时即消失了，犹如享受美食，夹起一筷子送入嘴中，舌尖快活了一会，咽下之后，便不再快活，于是便要追求下一筷子。
如此一筷子，接着一筷子，不就停不下来了吗？
欲望，便是这样啊。
那不还是到头总是一无所得吗？权力更是间接的，地位又是间接的，名誉仍然是间接的。
人有了权，有了位、有了名，可以有财富，有享受，但最终，这些在时间拉长之后，还是会消失。
所以，还是一场空。
认识空的那一套，如说安乐，安乐何在呢？你这一想，当下安乐即成空。
如说贫贱，贫贱何在呢？你这一想，当下贫贱即成空。
其他成功失败，一切具如是。
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佛门的一家之言，恐怕很多道统是不认可这点的。
但这并不妨碍，这种想法，很适合对付天魔一脉。
天魔是‘有’，欲界更是‘一切现实的总和’，那佛门言‘空’，就算是欲界，又奈我何呢？
面对扑来的黑雾，舍利弗轻轻双手合十：“我行般若波罗蜜，行远离空，无是功德。”
而在目犍连那一边。
四周烦恼涌来，谓贪乃至不正见。性是根本烦恼。能生随惑，故名根本烦是扰义，恼是乱义，扰乱有情，恒处生死，有情者，有情识故，故名有情，有情以具有贪等之故，身心扰乱，以此长溺生死海中，不得解脱，故名烦恼。
有菩萨自恃名姓、多人、知识故轻余行善菩萨，是人无实阿鞞跋致行类相貌功德，无是功德故生诸烦恼。
无数的烦恼，在目犍连的脑子翻滚，无边无尽的情绪，刺激着他的神智。
低劣的思想，对梦想的炽烈渴望，家庭的温馨，成功的鼓舞，失败的焦虑，快乐的，悲苦的，嫉妒的，刺激的，愤怒的，哀愁的。
不知道多少，每个人最深刻的烦恼记忆，这些堆叠起来，起码是上亿年的思念，无数人的渴望，快乐，痛苦，全部堆积在了一起。
目犍连也不过是万把年的寿命，在以亿为单位的思绪之中，也不过是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罢了。
他听懂了那轰然作响的话语。
“你和妈妈说说过要认真读书的吧！？为什么还在玩？”一个中年女性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吗，她以前喜欢你来着？”一个轻佻的年轻男性声音响起。
“你……”好像是一个女生问了问她的男朋友。
“对不起咯，你这法宝先借我玩几天，以后有机会还你。”好像是个不良少年一样的语气。
“她是混血呢，她爸爸好像是八品的妖怪，很有钱。”是一个穷小子很羡慕的口吻。
“老婆……已经是两百年了吧？”是一个很怀念的，老人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没考上！？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
“哎，和我在一起吧？”一个青春活力的女孩子的声音。
“不要。”男人拒绝的声音。
低沉的呼声，它们如同海浪拍打在脑海中最深的地方。
诸多求而不得，贪而无能，爱而无果，抱惑而生，随逐无明，似乎有生老病死等无量苦恼，环绕目犍连
无穷的压迫，将灵魂一片片的碾碎，然后，在破碎的灵魂之中，有无数微小的蠕虫在其中漂游，啃噬。
然而，却见目犍连轻诵佛号，说道：“我当忍受一切众生履践，如桥梁，如聋，如哑，云何以恶语报人？我不应坏是甚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我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应当度是一切苦恼众生，云何当起瞋恚？”
烦恼，我自以神通度之。
所有人的烦恼，所有人的苦楚，都由我来承受吧。
我神通广大，当得起！
这便是‘神通第一’！
景雾臻手握重剑，和其他人遇到的诡谲不一样，她所要面对的东西很简单。
眼前的是齐整魔军，治兵振旅，有火箭九千亿，长枪、长斧各二千亿，当齐发时，如天火下焚，铁石莫御，枪斧先锋而摧坚，马兵两翼而冲突。
只见风雨飘注，雷电晦冥，纵火飞烟，扬沙激石，备矛盾之具，极弦矢之用。
无量百千万数诸魔天子众，各严器仗，乘种种乘，咸共来下，在此处，竖纯赤色难降伏幡，依峰而立。
又如上白他化自在天魔之魔军，严持器仗，倍化乐天，与其无量百天子，无量千天子，无量百千天子，围绕来下，竖纯白色难降伏幡，依峰而立。
还有好几尊来自魔军阵势所组成的法身，即相诫力，着甲持仗，庄严身具，皆各服之，乘种种乘。
其诸小魔头并三十三天所有眷属，一是念时，并各着铠甲，乘种种乘，自着种种铠甲器仗，与空夜叉及诸小王三十三天。
夜叉，饿鬼，地狱鬼，阿修罗，他化自在天的天人众，各种魔头，乃至于阴魂，鬼怪，无以计数，已经朝着景雾臻扑来。
不过，如果是低于四品的话，那么是看不见这些魔君的，甚至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够隐隐约约，在仿佛幻觉一样的梦境之中被不详环绕，逐渐压抑，逐渐扭曲，逐渐连自我都失去，变成彻彻底底的疯子，然后死掉。
只有具备实在性的存在，才能够察觉这些死魔之力所形成的魔军。
“魔军吗……”景雾臻转了转手腕，手中的八面重剑‘裁’也跟着挽了个剑花，顿时武道神意贯穿剑锋，璀璨夺目。
死魔一脉，想要令万物归亡。
那还真是巧了，武道，也最擅长杀伐啊。
下一个刹那，武道神意迸发！千万亿个太阳的光芒，在他化自在天与天下之间的裂隙之中绽放！
李启也来到了五蕴魔所在。
他亲身体会过五蕴魔血，并且顶住了侵蚀，所以他最擅长应付的就是五蕴魔一脉了。
其实，对付五蕴魔就很简单。
比如，有件很反常识的事，正常人族的视野由于光学和神经结构，它其实是反过来的，但是空间结构会被你的大脑自适应矫正。
如果戴上特制的翻转眼镜，几天后你的大脑就能完成自适应，摘下眼镜以后的世界反倒“是反了回来”。
当然，只要一段时间就能再适应回去。
残疾人在一段时间的义肢使用后也会产生“我的义肢甚至有触觉”的错觉，一般被称之为‘幻肢感’。
所以，大脑的自适应能力，也就是‘五蕴’，其实完全支持你多长几条“手指”，理论上，经过训练后就算“长了对翅膀”都没什么问题，五蕴本身就是很方便的。
熟练使用某种工具的人会把工具用的如臂使指，那是因为真的“如臂使指”了，他的五蕴完全掌握了控制这种东西的能力，甚至可以‘隔空御物’。
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能用神经感知和控制的范围，局限于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自己直接拥有的躯干和肉体，是他们控制的上限，他们无法控制更多的东西，只能依靠身体间接去操控。
但经过长久的训练，一些“高手”就能摆脱这个局限。
譬如苦练刀工几十年的大厨，又或者一些专业运动员，他们能够将直接的掌控力“蔓延”出去，就像自己的神经末梢延伸到自己擅长使用的器具上上一样，这种无形的触手甚至可以延伸更远，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精准运使，对工具如臂指使，轻便快捷，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的可怕精度。
庖丁解牛，眼中从来看不见整头的牛，只是用精神去接触牛的身体就可以了，不必用眼睛去看，就像视觉停止活动了而全凭精神意愿在活动。
这种游刃有余，甚至可以加速思维，让精神感受到的时间流速显著变慢，也可以将工具和人的精神同调，达到完美使用的境地，也就是俗称的人刀合一，人剑合一，一般来说，七品八品就轻松做到了。
但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比如李启这种级别的存在，还可以更进一步。
他将周围的世界，用自己的‘五蕴’包裹。
这一手，似乎让周围的五蕴魔一脉的力量都惊了，这应该是五蕴魔一脉的手段才是。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是五蕴魔一脉的手段，所以李启才能够运用的如此娴熟。
五蕴魔血……是一品的血液。
而且，李启还不是直接接受，而是从大黑天碗里净化得到的。
大黑天，佛魔双修，是有名的魔佛，但也是出了名的护法神，是伏魔之神，手中的嘎巴拉碗，所盛装的，就是魔血。
这可不是一般的魔血，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品四魔的魔血，其中来自四魔的意念已经被大黑天给净化了，剩下都是纯粹的‘性质’。
这是李启面对五蕴魔一脉的底气，自从那次之后，他一次也没有中过五蕴魔一脉的招数，碰到的基本上都免疫了。
面对眼前涌来的五蕴魔气，李启笑了笑。
然后，他的身体，涌出了更加深重的魔气。
五蕴魔，能更改我的五蕴……
那我手段更高，理解更深，我更改一下你们的五蕴，也没什么问题吧？
见面第一刻，李启就已经反客为主！倒过来侵蚀魔道！
以前都是魔道侵蚀别人，今天也让你们尝尝这味道！
目犍连一次察觉，揭开了梦想之城下方的布置，再度掀起了此处的乱战。
不过看起来，李启他们占尽优势。
第八百五十四章 霸王道基？
魔头们的消息传递的很快。
其实，基本上是目犍连神通施展的那一瞬间，魔君们就已经互相传递了消息，将这个事情告诉了所有携手者。
“目犍连发现了。”
“麻烦……距离计划完全启动还有多久？”
“原本还差三十年。”
“只能强行启动了吗？”
“没错，必须强行启动，目犍连的神通穿透性太强，加之天眼通和天耳通都能听闻念头，无法躲避。”
“三十年……差的太远了，李师薇那边如何？”
“已经妥当了。”
“直接开始吧。”
“现在开始……还是有很多破绽的。”
“不知道目犍连发的哪门子疯，居然自损功体也要观察地底。”
“好了，不要抱怨了，他们进行侦查本来就是应有之义。”
“但我们也做了防备，谁知道这人竟然这般不计风险，若是我们没有做，他这一波可是亏惨了。”
“但我们做了，不是吗？他赌对了，不要抱怨了，干活。”
魔君们七嘴八舌的传递着自己的看法，但在最后一位‘干活’说出口之后，整个魔念交流的集群便陷入了沉默。
魔君们已经开始在行动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尽所有可能做到了最圆满的布置。
最后剩下的……就差一股东风。
看见战场那边——
舍利弗面对天魔魔念的侵扰，持清净法，岿然不动，好像波涛之中沉稳的岩石。
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舍利弗实在是太稳了。
而另一面，面对着烦恼魔念的目犍连。
却看见他脚踩金莲，手中托着‘众生烦恼’。
他对着众生烦恼说道：“我已证得阿罗汉果，成正觉已，所居佛刹，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其中无有地狱，饿鬼，禽兽，蜎飞蠕动之类，所有一切众生。以及焰摩罗界，阿修罗界，三恶道中，来生我刹，受我法化，悉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复更堕恶趣。”
他并非是开解烦恼，也不是靠心智抵御，而是以神通力，强行解决掉这些烦恼，以一己之力度化这些烦恼怨念。
你有什么烦恼，缺吃的，缺穿的，缺爱，缺财，缺运，只要是心中无恶念的，所做不伤人的，那么……尽皆满足，有求必应。
而心中有恶念，那便直接肉体上灭杀，让烦恼无所存。
这是类似于‘地藏王菩萨’或者‘阿弥陀佛’的做法。
佛陀度化世人，传播佛法，也有各种手段。
譬如眼下这种，以大神通，广渡世人，地藏王菩萨渡空地狱，阿弥陀佛打造‘极乐净土’，其本质上都是如此，以自身的神通力，来让所有人都可以获得一个安宁祥和的结局和环境。
佛经之中甚至直说：“或有众生作不善业，五逆十恶，具诸不善，如此愚人以恶业故应堕恶道，经历多劫受苦无穷。如此愚人临命终时，遇善知识，种种安慰，为说妙法，教令念佛。彼人苦逼，不遑念佛。善友告言：汝若不能念彼佛者，应称归命无量寿佛，如是至心令声不绝，具足十念称南无阿弥陀佛。称佛名故，于念念中，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命终之时，见金莲花犹如日轮住其人前，如一念顷，即得往生极乐世界。”
你只要诚心向善，至心悔悟，那么称念南无阿弥陀佛十遍，在刹那间就能消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然后死后，往生西方极乐净土，不再进入轮回受苦。
这也是许许多多的和尚都会有事没事念一句“阿弥陀佛”的原因。
当然，也没那么简单，光是‘诚心向善，至心悔悟’这八个字就能拦掉九成九的人，阿弥陀佛以大神通力度化世人，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而另一边的舍利弗，就是智慧，那么他‘度化世人’的方式，就是传播智慧，好似在他本身，只完成了他自己，此所谓成己而成物。
他获得财富一百万，不仅他自己成了一富翁，而此一百万财富，可以尽人取用，历百千万年，尽人取用他此一百万，尽人成了富翁，而他依然保留得此一百万，分文也不少。
这便是智慧的力量。
而目犍连以大神通力度化，则更简单粗暴，我有这一百万，便用这一百万去做此事，花完了再挣，挣到了再花，如此，有一百万，便救一百万的人。
虽然看起来比智慧的方法愚笨许多，却也直接了当，面对眼下的挑战，也能够应付的了。
两位佛子都擅长对付魔道，或者说……佛门本来就是专精于此，倒是不用担心。
李启和景雾臻那边，也相当顺利。
景雾臻稍稍麻烦一些，死魔的魔君似乎无穷无尽。
每一次杀死这些魔君，他们都会在‘死亡’的力量之下再度重生。
你要如何杀死一个已经死了，但还会动的存在呢？
景雾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能动，说明还有‘能量’，那就说明死的还不够彻底，依然有秩序的存在。
打到你的‘熵’混乱到最大值，你的能量完全失序，那自然也就彻底死了。
这其实是死魔所认为的结局。
我们所认知的死亡，一般指的是生命阶段的一部分，而更深沉的死亡是熵增，宏观的生命消逝，微观的粒子静止，永远长眠的不是死亡，经历万古的亡灵也会死去。
这个答案不管对不对，起码无法反驳。
熵增原理中蕴含着时间不可逆的思想，时间不是无限延伸的，最终必然会走到终点。
越是了解，就越有一种绝望感，就像小时候知道自己终有一死而半夜哭醒一样，在中学知道太阳终有一天会爆发而吞噬地球的时候也难受了好久。
从这种恐惧感中诞生的，就是死魔的魔念，既然这个结局注定到来，那不如主动迎接。
而且经过那把八面重剑的挥舞，魔军不断覆灭，不断重生，场面陷入了僵局，死魔和死魔的思想战斗到了一起。
不过，起码没有溃败的意思。
在另一边——
李启已经完全窥破五蕴，纵使现实和思维的桥梁必然存在，他也可以轻易的扭曲这种五蕴的存在。
换句话说……他编写这种桥梁的速度，比眼前的五蕴魔君更快，更强！
超乎寻常的信息处理速度，再加上李启常年锻炼的脑力，让李启已经反过来侵蚀五蕴魔气了。
但五蕴魔君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不断篡改对方的五蕴，不断编写崭新的五蕴，设下陷井，图谋反击，伪装，信息流轰击，无以计数的各种谎言，编织，都在啃咬双方的思维。
但……李启啃的快。
“怎么可能——”五蕴魔君脑子里如此想到。
李启进步的速度太快了，这就是巫神山修为境界进步最快的公子吗？自己的招数他看一眼就会，并且还能迅速青出于蓝胜于蓝。
“为什么不可能？”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五蕴魔君的耳畔响起。
这直接让对方一个激灵！
闹呢！
这种桥段通常都是出现在魔道对付别人的，比如李启就天天被天魔耳语，导致他现在都有点ptsd了。
现在，自己一个四品魔君，竟然被人用这招了。
这说明，自己的心智已经千疮百孔，甚至连‘心声’都被听见了。
他马上封闭心智，准备彻底断绝五蕴，以完全的‘思维’形态，准备反攻的事情。
但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他的身躯和神通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五蕴魔，我还真是手软了，早就应该来找你们的。”李启说着，眼前豁然开朗。
所有的五蕴魔气已经消散，在他面前的是两位五蕴魔君，全部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
太低了，他们的手段实在是太低了，高度远远不够，和五蕴魔血之中蕴藏的修改比起来，错漏百出，根本不可能蒙蔽李启。
而且，李启还有真知道韵。
真知道韵甚至可以直接代替五蕴进行读取，在真知道韵轰击的时候，李启有时候能做到直面信息流本身，直接读底层代码。
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他对五蕴魔一脉的绝对压制力。
五蕴魔血，真知道韵，再加上李启饱受摧残，虽然已经疤痕累累却因此而坚韧不倒的心智和算力，都是对五蕴魔一脉的克星。
李启都有点后悔了。
他一直都很谨慎的选择敌人，他深知魔道的可怕。
可是现在一看，虽然其他魔脉的不好说，但对于五蕴魔一脉……他搞不好能做到魔王子那样的同阶无敌。
这种感觉，真的蛮奇妙的。
他好像察觉到了魔王子的那种心境，那种……只要是同级，那么随便你来多少，都对我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是……霸王道基？”李启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都四品了，却在五蕴魔一脉的魔君身上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以至于摸到了霸王道基的门槛，如果他想的话，现在甚至可以趁势建立自己的霸王道基。
想来，很多天才也是因为这种无敌一样的‘感受’，进而触摸到了霸王道基的门槛，然后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一直到走到巅峰，或者被人打败，道基崩灭，一蹶不振。
只是，他随手掐灭了这个念头。
霸王道基不是李启的路，李启不追求无敌，也不追求这种心境。
对他来说不过虚无，还是抓紧时间解决这里的五蕴魔气吧。
看着眼前的两位五蕴魔君，李启抓住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他们，将之吞入自己的内天地里。
他们的修为其实没有任何的动静，身体也是完好的，可以说是完美状态。
只不过，他们的五蕴都已经被封闭，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和控制能力，思维失去控制现实世界的能力，陷入无法醒来的迷梦。
类似于李启被五蕴魔血控制的那段时间，也类似于……他们曾经操控过五蕴的那些凡人。
这个时候，李启看向周围五蕴魔气退去之后的世界。
“欲界……他化自在天，怪不得藏的这么深。”李启叹了口气。
还好发现的早，真是运气好啊，目犍连愿意冒一冒风险。
“那么，封印这个缺口，堵上欲界和天下的联系就行了吧？”李启你这么想着，双手术法展开，准备封闭这个口子。
堵住这里，然后封锁这片区域，这样，其他三个节点应该也会受损，没有了来自这边的支援，来自欲界的力量应该也会逐渐衰弱，无法支援梦想之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启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一艘凡人的飞舟。
凡人的飞舟，看起来才刚刚七品。
似乎……刚刚他们是路过此处。
李启看了那边一眼，然后迅速读取了他们的心智。
这是一队‘探索者’，他们是自己文明的先行者，因为发现了一处神秘的‘遗迹’，而驾驶着飞舟来探索。
域外文明们常常会这么做，某一处遗迹之中蕴藏的技术很有可能直接改变整个文明的命运乃至于品级。
不过……这一处遗迹，很不幸，是欲界的一处裂口。
他们也正是因为如此，来到了欲界……
很显然，这甚至比来到地狱更加可怕，不过，这些凡人没有放弃，而是努力的生存，努力的想要找到回去的办法，他们已经在此沉沦了许多年，面对了无数的挑战，克服了无数的困难，最终找到了李启所在的这个裂口，并且刚刚赶到。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来防守这个缺口的五蕴魔君，遇到了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可名状，无法形容的极大恐怖！
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对应的是，这股意志，也是让李启有些惊讶。
于是，李启轻托他们的飞舟，将之送到了域外空间之中。
“前赴后继，不断延续自己文明火种的的域外探索者们，恭喜你们从这艰难漫长的旅途中毕业，为你们文明的春天带来了新的希望。”
“敢问……您是？”飞舟传来了谨慎的传讯。
“我是一个路过的旅人，现在，回去吧。”李启如此说道，轻轻将他们送走。
这对他们来说，想必是直面克苏鲁又幸存一般的奇妙经历吧。
然后，他再度施展神通，准备关闭裂口。
第八百五十五章 五蕴……魔？！
就在李启准备关闭裂口的刹那，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意志降临到他的身后。
不过，没有敌意。
而且，周围的时间也已经停滞，所有的物质全部固定。
无法动弹，物质已经被锁死。
能活动的，只有心智。
“放心，我并不准备插手，时间也已经停滞。”一个声音在李启的背后传来。
声音很怪异，听不出性别，但很好听，有种音乐般的清脆感。
因为时间停滞，李启自己的身体，修为，也全部被停住了，换句话说……他现在动不了，物质世界的‘时间"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
简直是骇人听闻的力量。
要知道，这可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虽然说起来好像也并不简单……不过，现在，现实与思维的时间，错位了。
现实世界的一切运动都静止了，此刻说是绝对零度也好，说是‘熵已抵达最大"也好，总而言之，内能已经归零，物质已经静滞，但同时，思维却并没有停滞。
思想之中的时间依然在流逝，现实和思维彻底错位，李启甚至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怎么可能？
对主观而言，居然还会出现两条时间轴？虽然李启知道相对时间的存在，这可也太相对了吧！
李启压制住心中的震惊，想要调动感知和真知道韵回头查看是什么东西在和自己说话。
“别看了，你看不见我的，或者说……你们永远无法认知到‘我"是什么。”那个声音如此说道。
“前辈……前来寻我，何故啊？”李启镇定了一下，如此问道。
应该是没有敌意的，不然的话，现在肯定会有对应的一品出手，自己可是有巫神注视的，而且一品之间本身就会互相提防，不至于一个动了，其他的却没有动静。
要知道天魔来找自己都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没道理别人不付出。
“你很有天赋，我想传授给你一些知识。”那声音如此说道。
随着对方的话语，李启的脑子也在飞速运转。
到底是谁这时候会突然前来？
“别想那么多，我是……五蕴魔。”那声音说道。
如果不是李启的心脏现在已经停滞了，他的心跳肯定会直接停下。
一品，五蕴魔。
妈的，魔道和自己真是有仇啊。
干嘛呀，四魔之一，居然亲自出现来找我了，还说我很有天赋……
也不能说不对吧，李启自己也知道，不管怎么说，他其实都算得上是‘天才"了。
“别想太多，正如我所说，我没有敌意，我只是突然发现了你的存在而已，真是厉害啊……七品的时候承接我的一滴血，然后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甚至还因此而获得了窥破五蕴，直接用思维承接信息的能力，李启……怪不得天魔这么喜欢你，我也开始有点喜欢你了。”五蕴魔的声音如此说道。
和天魔那种蛊惑妖媚的语调不一样，五蕴魔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正常"，就像是一个理性客观沉稳的网友在和你打字一样。
但是，还是让李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尽管他的物质身体根本没有动。
“前辈说笑了，我何德何能……”李启的思维有些僵硬，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干巴巴的。
“不，你可以，放心吧，正如之前所说，我没有敌意，也不准备让你承担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些知识而已。”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前辈……”
“回答我的问题，这可是一品的传法，你应该明白是多大的机缘吧？”五蕴魔如此说道。
李启想要深吸一口气来缓解紧张，可惜做不到，他只能在思维里模拟了一下这个动作，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在乎对方是不是一品，听着对方知识就好。
似乎是感觉到李启的心境平静下来，于是，五蕴魔再度问道：“那么……告诉我，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本质，也就是先于一切存在而存在的‘道"。”李启回答道。
“这是巫道和道门的看法，道门的‘道"和巫觋的‘自然"都是先于一切而存在的。”五蕴魔并没有癫狂的认为主观意识就是一切，而是认真的和李启分析了起来。
“道门之所以叫做‘道门"，就是他们以那虚拟出来的‘终极大道"作为指引，而巫觋们则融合了这一看法，提出了‘道法自然"，本质上来说，你们在这点上是共通的，所以道门和巫觋并无道争，关系还很不错，你和你的妻子，能够相处融洽，也是因为这点。”
“不过，你能够认知到那样的本质吗？”五蕴魔问道：“理道对这个问题有过剖析吧？”
李启有些惊讶于五蕴魔的条理分明，他原本认为魔道都是精神病，但五蕴魔说话也太有章法了。
完全就像是个正常，而不是魔道，甚至‘有可能"是魔道的四位终极存在之一的‘五蕴魔"。
是的，李启到现在也没全信对方是五蕴魔，他说是，那就是啊？李启还说自己是巫神嘞，他一样能唬的七品八品分辨不了自己是不是巫神。
不过，李启没有停止回答，而是说道：“是，理道给过了答案。”
理道对‘终极大道"的认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没有终极大道"，或者说，‘终极大道是不可认知"的。
因为，‘为什么"是没有极限的，哪怕你找到了‘终极大道"，也可以继续追问：“为什么有终极大道？”
只要一直追问下去，那么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除非有个答案能够具备完全的逻辑完备，能够将任何形式下的自我指涉问题和不可知论全部解决，而不是忽略，这才能够证明终极大道的存在，或者说，证明自身就是终极大道。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很难的，关键在于，如何让一个问题能够回答自身？
这不是之前那个问题，比如说，一本书，包含宇宙中所有的书，那么这本书包含自身吗？
如果包含自身，那么说明这本书的一部分，也包含了宇宙中的所有书，然后这一部分，又包含了宇宙之中的所有书。
无限递归下去了。
这个问题，沈水碧给出了答案，那就是‘分形"，局部自相似是可以的，一个无限细节的图案，可以做到‘一即全，全即一"，某一部分的特征，就是整体无限的所有特征。
但是，如果把问题稍稍修改一下。
变成：“一个答案可以回答所有问题，那么这个答案的问题是什么？”
一个可以回答所有问题的答案，他的问题是什么呢？
那么，这个‘答案"，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一下子，又卡住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没有卡住，说明终极大道已经被找到了。
正是因为没有找到，所以才会卡住。
李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在当下没有意义可言，除非穷举所有的问题，然后这个
答案都能回答，否则便无法证明这个答案能够回答所有问题。”
“你说的对，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因为没有任何神通可以穷举所有问题，所以这个问题是无法验证的。”五蕴魔如此说道。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应该意识到，在这个宇宙之中，重要的从来不是本质或者表象，而是‘诠释"。”
五蕴魔说完，没有再继续下去。
因为已经足够了。
李启的天赋和悟性，肯定能理解。
如果不能理解，那他也不配五蕴魔继续说下去。
而李启这边，则突然愣住了。
重要的不是本质，也不是表象，而是‘诠释"。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很重要吗？我们看见的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又很重要吗？
举例而言，‘看见了一束红光"，这一个事件发生了。
红光的本质是什么？是‘红色"，还是‘特定波长的电磁波"亦或者‘火辣"，或者‘太阳"之类的引申义呢？
红光的本质是什么，是无从追究的，就像是之前论证的一样，你不管怎么去发掘本质，最终都会发现，这是一场空，是无尽的‘为什么"，理道就是因为这个答案，转而放弃了追逐终极大道。
那么，红光的表象又是什么？
是‘红色"吗？还是别的什么呢？
不，其实也不重要，因为，对五蕴魔来说，只需要轻轻扭曲一下五蕴，红光就会变成蓝光，甚至变成苹果或者橘子也说不定。
是的，扭曲五蕴，将信息扭曲成另外的样子，就是五蕴魔一脉最擅长的事情。
那么，对五蕴魔一脉而言。
我看见了红光，这红光是真实不虚的吗？
李启思考了一下。
答案竟然是：对！
无论如何，对你的主观意识来说，红光都是真实不虚的
我看见了红光，那就是红光，哪怕我其实是色盲，或者我已经被五蕴魔扭曲了心智，可对我的主观意识来说，那就是红光。
同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我怎样认知到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就是怎样的。
我的认知，即是这个世界的样貌，因为无论这个世界的本质如何，它都只能以‘被我认知"这么一个方式来进入到我的主观意识内。
这就是‘重要的不是表现，也不是本质，而是‘诠释"。"
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我”如何去“诠释”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寻找终极大道？
就是因为，想要诠释这个世界啊。
这么一看，五蕴魔一脉，也癫的要命啊！
他们追求的不是客观实在的诠释，而是自己主观意志上的诠释！
所以，五蕴魔扭曲的并非是人的感官，而是扭曲了‘意识"对于这个世界的诠释，将这个世界的诠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于是……这个世界便由他们说了算。
没有天魔那么极端癫狂的唯我。
也没有死魔那么狂暴的毁灭性。
但是……
那种高高在上的，唯我独尊的，将世界视之为自己手中玩具的感觉，一点都不弱。
果然，依然是魔道。
只是，李启搞不明白，五蕴魔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前辈……我理解了你的结论，不过，恐怕我暂时不能认可。”李启如此说道。
“不需要你认可，我只是将这一切告诉你了而已，对了，再送你一个礼物吧。”自称是五蕴魔的存在如此说道。
然后，李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真知道韵"，多出了五缕。
整整五缕，甚至比李启之前自己持有的还多。
“这个东西，可以让你直接意识到‘信息"的存在，也能让你更直观的了解所谓的‘诠释"，很不错的玩意儿，给你……算是物归原主吧。”五蕴魔如此说道。
下一刻，时间开始流淌。
一切的一切都回归到了平常。
李启终于能动了，这让他忍不住回头。
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真知道韵，强度翻了……大概，五次方。
没错，是乘算的，不是翻了五倍，而是增加了五次方。
李启展开真知，仅仅是一刹那，这条道韵……不对，这不仅仅是道韵的程度了，这是一条可用的‘道则"！
所谓的‘道韵"，其实就是世界，奇观，法宝，或者高品修行者‘道"的残骸显化而来的。
而完整的一条大道，则是一个修行者一生的体现。
李启手中的真知，虽然不至于到一条完整大道的程度，但已经脱离了‘道韵"的程度，这已经不是残骸了，非要形容的话……应该称呼为‘部分"比较合适。
“部分吗？”感受到真知在欲界无限蔓延，轻轻松松获取到了比以往多上百倍的信息，李启忍不住感叹。
而且，似乎还能继续扩张，完全没有到极限，之所以只扩张到上百倍的程度，是因为李启暂时只能处理这么多信息。
到极限的是李启，而不是真知。
那么，如果是完整的‘真知"，那效果是怎样的？
魔道，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五次方
“呼……哈。”景雾臻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战斗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她的体力和武道内气也已经有些疲惫了。
“没完没了……是吗？”景雾臻看着眼前不断重生的魔军。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说是杀到能量耗尽，杀到熵增抵达最大，可是……这基本就等于是硬碰硬。
硬碰硬，比的就是谁能坚持的更久了。
景雾臻觉得这是自己的优势区间，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死魔魔军。
魔军们依然狂暴的冲锋着，这真是一副惊人的景象。
远处的魔军，无数艘战舰在空中悄无声息地前行，舰队规模如此庞大，即便是光速也要行进数月才能横跨整个队伍。
无数魔军，以‘阵法’的形式，形成了复杂的网状结构，然后充斥在五维空间内，复杂的几乎无法看清具体的情况。
没错，五维空间，他们扭曲了空间结构，让空间本身多出了两个方向，然后通过特殊的脉冲和光晕进行联系。
魔军们有的是战舰，有的是个体强者，有的则是军团，但各种装备齐全，在虚无的欲界空间里展开，各种波动纷然涌出，不同的波动表明不同的级别，以及当前自身的规模。
如果用肉眼看的话，那就能看见这巨大的五维图形之中，斑斓的色块和灯光交相辉映，看似混乱不堪的魔军，实际上却秩序井然，完全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不过，实际上这些‘魔军’根本根本没有‘训练’一说。
他们甚至连神智都没有，仅仅是一些魔念和魔气的具现化而已，之所以展现出这幅训练有素的样子，完全是因为，这样更加符合‘毁灭’的特征。
物质总会在空间里走能量最少的路线，比如水永远是个平面，物质的运动不受外力的情况下永远是测地线，因为平面需要的能量最少，测地线永远是空间中最短的路线。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也是魔军也是如此，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变成‘最适合杀戮’的模样，根本不需要配合，这就是他们的天性，他们的自然存在方式。
队形中不规律地闪烁着，在最前线，魔军的飞舟和景雾臻交战的地方，导电的蓝光从分界面爆炸，掠过空间的残骸，迸发出许多的光球。
在景雾臻的身前，是不规则的黑斑，就像太空中的裂缝。
这是多么宏伟的景象。在空旷无垠的太空，无数魔军像个怪诞的侏儒套着它那诡异的围栏，让人情不自禁的被这些奇异的景致吸引着，越飘越远，似乎连宇宙本身也在运动。
然而，虽然看起来是漆黑的虚无，但实际上这个空间根本就不是空的，其中充满了黑色的幽灵，它们是像熔化的金属液滴一样的球体，还有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各种魔气。
魔军的长相非常奇特，并不局限于人形或者生物的形状，多面的，带尖刺的，像是兽类的，像是海星的，许多许多，它们在景雾臻所有能感知到及的广阔范围里，排成各种阵势的队列，然后对景雾臻发起冲击。
在广袤的范围内，它们看似都静止不动，然而，每个魔军的位置都是绝对准确地设定好了的，它们好像是几何学中的图形，而不是生物。
当然，它们确实不是生物，只是一种类似于水平面的‘现象’。
在静默的魔军的队伍中间，蓝白色的光跳动着，这是他们正在酝酿的攻击，是足以伤害到四品的脉冲。
大量的残骸，被这些阵势从几十光年以外的地方被这个神秘脉冲的巨大吸引力所捕获，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闪出如瓷器般的蓝光。
这也是周围绚烂光芒的其中一个来源。
这些刺眼的蓝光让景雾臻的眼睛都感觉有点幻痛了，她当然可以一直盯着那蓝光，但那不计其数的飞舟在她的周围盘旋，几分钟内就可以靠近她，然后用那刺眼的蓝光，狠狠捶打她的武道内气。
这是魔军以自我毁灭为代价打出来的攻击，尽管看起来很复杂，但每分每秒都有超过两千次轰在景雾臻的身上。
但她也不全是挨打，剑气不断喷发，精确命中这些阵法之中的凹陷，连凹坑的边缘都没有碰到，待在里面的那个的魔军一瞬间便蒸发掉了。
然后光四散开来，从阵法的凹陷处喷射出来，在虚空里形成飘渺的卷云，烟雾状的云团悬浮在各种气组成的气层中，也阻挡了那些星辰的光线，让光线变的时有时无，好像是某种特效表演一样。
从这里看去，真是一副绚烂的图景。
“恩？”景雾臻这时候突然察觉到，自己的体内，突然开始多出了佛门诸天的气息。
“李启那边，已经搞定了？”景雾臻喃喃自语。
还真快啊，不愧是巫神山公子，解决了自己那边，飞快的就来自己这里支援了。
那么……有了一位公子的支援——！
景雾臻手中的重剑再度爆发，出现了和当初她以一敌三，殴打三个魔君时候的伟力！
肉身宛若须弥山，十二万九千六百窍穴迸发气血，升腾出无数的虚影。
再度一剑，这一次，来自佛门的力量，将杀念完全平息，一次性就造成了先前数千倍的伤害！
这个效率高太多了。
一个护法，有了身后大能的支援，所能发挥出来的效果是远远大于一加一的，这也是为什么大能者们都很喜欢带护法在身边。
护法也乐意这样，既能拿到丰厚的报酬，还能随时得到道途上的指点，何乐而不为呢。
提升了数千倍的效率，再加上佛法对魔念的镇压，眼前的魔军顿时溃散。
魔军奔驰退散，景雾臻不停挥剑，破魔军巳，垂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而诸佛法不现在前。如是一小劫，乃至十小劫，身心不动，是染污，是断绝。
她手中的重剑也转换为了礼剑，以佛法挥剑，百之一所射皆中，坏魔军众勇健无畏，令其退却。
很快，死魔这边也搞定了。
“啊，多谢。”景雾臻长舒一口气：“最后还是靠你啊，不过还好，那就把这边也封闭了吧。”
“恩。”李启出现在景雾臻的面前，点了点头：“你先离开吧，我来封闭裂口。”
“等等，你的修为？怎么回事，怎么提升这么大？还有，你身上有一种刺眼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我总感觉……内天地被你看穿了。”景雾臻一向冷淡的表情突然露出了惊骇，这才离开多久？
李启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变化这么大？
还有就是……
他真的是李启吗？
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那种好像能洞穿一切的感觉，似乎自己的功体运行路线都被完全看得清清楚楚！
“啊？你说这个啊，顿悟，懂吧，顿悟。”李启摆了摆手：“放心吧，小事一桩。”
“这种事情……能算小事吗？还有，你的进步速度有点让我害怕啊，不……不是害怕，已经速度快到让人恶心的地步了。”景雾臻看向李启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带上了某种‘异类’的嫌恶感。
“啊……你的修辞手法还挺有意思的，不过确实经常有人说我修行速度快就是了，这边解决了，还是先去看看舍利弗和目犍连那边吧。”李启笑道，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的进度快的有些吓人。
但是……
代价呢？
又一个一品，亲自来教李启，并且送了五缕真知道韵作为礼物，这一切的一切你要说没代价，那李启也只能顺从。
不过吧……
无所谓了，要前进总是得有代价的，想要保护家人，就得做出点赌博行为，想要快步进步，不染指禁忌的力量，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就好像，女儿一样。
女儿其实也是一样啊，李师薇入魔的契机，是自己……
是人巫之战，自己陷入苦战之际，她为了能够帮上忙，为了力量，病急乱投医之下，为了突破五品，选择了魔道。
她可能是觉得，突破五品，就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为自己帮上忙了。
但事实上……五品在那个战场上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李启也不需要一个五品，她绞尽脑汁想到的，能帮到李启的办法，反而给李启夫妇添了巨大的麻烦，以至于直接陷入了大能者所预言的‘劫难’之中。
如果当时沈水碧选择不参战，一直护着李师薇，这事儿就不会发生了吧。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当时的情况，沈水碧不可能袖手旁观，李师薇自然也不会这么做。
说到底，每每倒回去思考乃至于重新推演，都只会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李启每每想到这里，也只能恼怒之余，夹杂着一些无奈了。
但不管如何，作为顶梁柱的他，也必须扛起这些来啊，或者说……这一切本来就是他惹来的，是他的存在引来的天魔呀。
李启想着这些，彻底封闭了此处欲界和天下的联接。
景雾臻站在他旁边，审视着自己难以理解的天才。
这就是大道统直系弟子的天赋吗？
自己从小也是背负着天才之名成长起来的，毕竟能够成长到四品，自己的天赋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但和这种怪物……没法比啊。
仅仅是打了一架而已，他看起来就好像苦修了十万年一样，修为突飞猛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武者的敏锐感官让她在被李启观察的时候，会有一种被针扎的感觉。
嗯，不过，这也是乐于见到的吧。
不知道那两个佛子解决的如何，还是说，只有自己需要别人帮忙呢？
景雾臻脑子里想着事情，却见另外两处裂口，先后走出两个人来。
正是舍利弗和目犍连。
舍利弗身上缠绕着大量的魔念，天魔是四魔之中最难缠的，其代表的魔念也是最难以处理的，不过好在都是浅层的，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而目犍连看起来则轻松许多，他身上金光四射，一切烦恼障碍羁绊都被祛除。
嗯哼，神通一系的佛门，就是这么处理的问题的啊，还真是简单粗暴，但是不得不说还是很有效的。
智慧一脉，让众生自度。
神通一脉，以大神通力抬着世人走。
这区别也是蛮有意思的。
不过，也都只是细小的差别吧，在整体对世界的认知上，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所以他们关系还是很好。
“解决了吗？公子，还有，景雾臻。”舍利弗一步踏出，来到了李启的面前。
景雾臻似乎并不喜欢别人带上‘称号’称呼她，像什么施主，姑娘，之类的，所以三人一般都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应该是解决了吧？总感觉有些虎头蛇尾的，是被我们发现的太早了吗？”李启看着周围，微微皱眉。
魔道真的只有四个节点吗？
“或许可以等一段时间，让我休息一下，有个五十年左右，我就能再来一次审视。”目犍连这时候说道。
“你的功体？”舍利弗看向目犍连：“连续两次，问题会变大吧？”
“还有就是……公子李启，你的修为，因为魔道触动了瓶颈？”舍利弗看向李启。
随着舍利弗的话语，目犍连也注意到了李启突飞猛进的力量。
“嗯，有些收获，所以，搜查这种事情，就交给我来吧。”李启说道。
然后，真知道韵展开。
景雾臻瞳孔放大，武道神意展开，手中两把剑挡在身前！
舍利弗和目犍连也面露惊异，但他们并没有抵抗，而是自然而然的避开了这种‘观察’。
这强度——！
是什么鬼？！
五次方是什么概念？
五的五次方，是三千。
十的五次方，是十万啊！
真知道韵从‘无声无息’，直接暴涨到了强度足以让人痛苦的地步。
超声波探测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影响。
但那大型雷达的探测可以把人直接烤熟，和把人放在微波炉里没区别。
这就是‘探测强度’的区别。
此刻的真知，仅仅是全力展开，就能够让四品感觉到‘需要防御’的程度！
第八百五十七章 魔道后手
李启并没有做到像是目犍连那样洞穿整个天下极南的事情。
真知道韵，更类似于‘浸润’。
像是水流进入松软的泥土一样，无孔不入的穿进去。
尽管这‘泥土’其实一点都不松软。
如果说域外虚空的区域是松软的泥土，那么天下的区域就是一体成型的铅板。
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但是，真知道韵……不对，已经不是道韵了，现在的真知，就好像是超流体，或者说像是中微子一样，轻而易举的从铅板的份子之间穿了过去。
于是，每一个分子的位置，都轻松的探知到了。
大概梦想之城一半左右的区域，都被李启看到清清楚楚。
不过，与之对应的——
李启的思考器官，几乎要炸开！
“真是……好久没这种感觉了啊。”李启有些怀念的如此想到。
这感觉，真是好久没有了。
被信息流冲刷到几乎要失去自我人格的感觉，就连‘意识’本身也要融化在信息的海洋里了。
太多了，太多了。
多到哪怕是四品的思维也无法处理。
更别说……
李启实际上并不是完整的四品。
尽管他现在对普通的四品来说强的难以置信，但他实际上是没有身中神的状态，所有的事情都得靠元神来调动。
而元神本身就是负责结算，统筹的身中神，李启大量的算力都被桎梏在了调控体内的各种气，维持内天地的平衡上。
这也让李启的修为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动摇，想要腾出大量的算力来处理这些信息，动摇就是无法避免的。
其他三人待在李启的身边，保护他神通的施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整座梦想之城，突然变‘黑’了。
魔念翻滚而出，好像是积攒了几万年的积蓄一样，全部爆发了出来！
恰好，李启正在查探‘信息’。
所有的魔念，都在真知道韵的强大功能下，瞬间涌入李启的身体，被李启读取的清清楚楚。
一切的魔念，都在这一刹那被李启吃了个干净！
本来就动荡的李启内天地，再度出现破绽！
“糟了！”景雾臻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立刻提剑，感知张开，查探魔念的来源！
舍利弗表情微变，然后走到李启旁边，念诵佛咒：“南无三多南……俱胝喃。”
一道结缚界升起。
准提咒，能灭五逆十恶罪业，能除种种病苦灾障恶梦，邪魅鬼神诸不祥事。
此咒是诸佛心，一切鬼神诸魔不敢侵近。
随着咒语的出现，现在世中及未来世，李启身周现出百千鬼神，日夜卫护，不令恶事辄闻其耳。
目犍连也跟着景雾臻，一起出发。
舍利弗一人守护李启，另外两个人查探魔念来源，大家立刻默契的行动起来。
显然，魔道就在等这一刻。
刚刚的欲界裂隙，果不其然是诱饵，他们就是想要引诱李启开启大范围的真知……吗？
还是说，另有所图呢？
但不管怎么说，阻绝魔念的来源是当务之急！
只是，当景雾臻和目犍连冲出去之后，他们环顾四周，眉头紧皱。
魔念的来源——
是这座梦想之城。
所有人心底的负面情绪，都爆开了！
姣池，是梦想之城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八品。
现在，她的面前，正摆着一具尸体。
那是她的‘儿子’。
不过，不是亲生的，是在这里捡来的。
就在刚刚，自己的‘儿子’，死了，是被她的朋友杀的。
大概几年前，不知道是谁生下来了这个孩子，丢在了街边，这并不少见，梦想之城的法治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大量的强暴甚至是刻意的‘羞辱’，自然带来了大量的新生儿，这些新生儿多半都会被遗弃，因为他们的诞生本身就是某种‘play’，而不是‘爱’。
这甚至催生了梦想之城的几个崭新职业，那就是收集这些婴儿的人，以及一些专门生产婴儿的人。
他们会培育母体，然后让母体进入脑死亡或者用药物让其进入永久幻梦之中，然后利用其肉身不断的生产婴儿。
毕竟，婴儿本身就是可以量产的，可以作为原材料使用。
这种‘生育工厂’，和法宝工厂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满足广大需求而诞生的行业。
对不干这一行的修行者来说，单个的婴儿没什么用，甚至可能是个麻烦，但是他们会把婴儿收集起来，然后用各种方法炮制，料理，分门别类，做成商品出售。
天赋好的训练成死士，天赋不够的那就做成延寿丹，或者百魂幡之类的原料。
当然，这里也是有育婴场所的，只不过基本上都在洞天里。
姣池干的，就是这个工作，她负责在第甲辰三六层，收集婴孩，然后交给自己的上级，由上面进行分类。
在这个过程中，她有一次，徇私了。
她私自收养了一个小孩，一个很听话，很可爱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个孩子，触动了她心底柔软的那一面，让这个冷漠的婴儿收集者，主动选择收养了这个孩子。
日子过的很幸福，她的收入养活一个小孩子绰绰有余。
但是，前些年，情况突然变了。
来了一些和尚，他们不许做这种事，还要搜集所有的小孩，这导致工厂停业了一段时间。
不过有需求就有供应，工厂虽然规模缩小了，她的报酬也减少了，导致拮据了很多，但还是能勉强过活。
这种‘整改’的日子，听说以前也有过，所以老板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说熬一段时间就好了，反正都会恢复原状。
她也就准备‘熬’下去。
但十几年过去了，就在刚刚，她收到了一个命令。
杀了现在已经储备的货物，应对接下来的问题。
既然是上面的命令，她也就执行了。
处理掉了大概六十万左右的储备货物，她回到了家里。
然后，她发现……
孩子，被相处的很好的同事处理掉了。
负面情绪涌上心头，她看向旁边的同事。
谁知道，旁边的同事也面色惨白，她似乎也是在联系什么人——
“怎么了？”姣池问道。
“我的家乡世界——是你暴露的？”同事扭过头，看向姣池。
冲突一触即发。
而这样的故事，在楼下也在上演着，楼上也有，仔细一看，发现大街上到处都有。
梦想之城的每个地方，都发生了这么一次‘冲突’。
兄弟之间，朋友之间，父母和子女之间，同事之间。
平日里的微妙矛盾。
偶尔产生的细小间隙。
不怎么放在心上的细微不悦。
工作上的不顺心，客户的几句辱骂……
就好像是一个在大城市里工作的白领。
早上上班，公交车很挤，他被挤得头晕脑胀。
来到公司，听见几个女同事背后说自己坏话，说自己昨天团建不让着女生。
上午工作被指定干一些体力活。
因为干活导致本职工作没做完被上司教训。
中午吃饭，外卖小哥把汤撒出来了，就算给了差评也没办法挽回，再叫也来不及了，午休只有一个小时。
下午被要求加班做完上午没做完的事情。
但是刚刚开始加班，中央空调就关了，办公室的人说是省电，工位的温度一下就上来了，热的要死。
好不容易加完班回家，打开直播间想看点直播消遣，然后就发现自己看的主播因为一点小事红温爆典训粉，尽显仙女本色，还有一堆结晶粉疯狂洗地，自己没忍住喷了两句，账号被封了，感觉之前送的礼物都送给了碧池，看见牌子就心烦，于是删了粉丝牌。
躺在床上和结晶粉对线，对到晚上三点钟，气得要死，勉强压制怒火睡着，才六点钟就要起床赶早班。
所有的一切，说起来都没什么，单独拿起来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但这些积累起来，就感觉莫名其妙的压力巨大。
但是因为这些事情，就会在人的心底里积压许许多多的压力。
这些压力缓慢的增长，一直到遇到引爆的时机。
时机可大可小，大的可能是检查出了绝症，小的可能仅仅只是午觉被打扰，那么有些人就会发现，平时笑呵呵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魔鬼。
这就好像是……爆破大楼一样。
确定哪些构件是事先破除的，哪些是要被爆破拆除，哪些位置要先切断钢筋等等，靠近倾倒方向的构件延迟少，远离倾倒方向的构件延迟多，全部都计算的清清楚楚。
并且设定好爆破时间，只需要有零点几秒的延迟就足够了，爆破整栋大楼也只需要几秒钟而已，使用多少炸药，确保柱子不会过载或欠载，对一些柱子进行测算，爆破用的炸药也会尽可能的精确。
最后，所需的最小爆炸装药量。通过尽可能地减少炸药的用量，最大限度地减少飞溅碎片，减少损坏附近建筑的可能性。
把所有导爆索连接在一起，它们仿佛蜘蛛网般蔓延在整栋大楼，只需要按一下按钮，整栋大楼就会瞬间原地坍塌，而且就连一米开外的其他大楼都不会有感觉。
就是如此的精妙。
这种梦想之城，也是如此。
魔君们摁下了‘爆破’键，于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就全部炸开。
海量的负面情绪，汹涌而来！
这样的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杀死同事的孩子，暗地里把同事的小秘密告诉坏人，或者干脆大闹办公室，给老板下毒——
这些事情，又会引爆更多的连锁反应，
就好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一块比一块重，那么只需要一块麻将大小的多米诺骨牌，就能够轻松的推倒大楼，甚至只要愿意排下去，只要下一块比上一块大百分之五十，那么这个进程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连世界也能毁灭掉。
梦想之城的魔念，由此而来！
魔道以精妙的排布，让每个人心中‘细小的杂念’，迅速在几分钟之内得到了放大！
而放大的魔念引爆了更大的魔念，最终，仅仅是在一刹那之间，梦想之城就被彻底的情绪笼罩了。
原本，这些杂念是被忽视的，人哪有没杂念的？
每个人都有点心烦事，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哪有人天天无忧无虑的。
所以，李启和舍利弗他们，只是清除了魔念，赶走了魔道，然后传播佛法，压制新的魔念产生，却没有管这些杂念。
这也直接导致了现在的情况产生。
果然，魔道还是有很多手段的呀。
“怎么办，魔念的来源是所有人，也就是说，得杀掉所有人才能缓解李启的压力，禁止魔道的入侵，要这么做吗？”景雾臻看着下方的凡人们。
景雾臻的杀性并不大，但她已经看出来了……下面的所有凡人，都已经疯了。
万亿？不，万亿亿为单位计数的凡人，都陷入了疯狂，一个巧妙的引爆点，令整座梦想之城都崩塌了。
入魔，大量的入魔，简直就和儿戏一样。
“杀……不行，但若是想要让他们清醒过来，恐怕也很苦难，让他们入魔，比救他们可简单太多了，魔道，这可真是——”目犍连扫视着下方，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
杀？不可能。
救？也难以做到。
但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样……景雾臻，你去拦住巡天使，我以神通力，镇压整座梦想之城。”目犍连如此说道。
“拦住巡天使？那事后可很难解释啊。”景雾臻皱眉。
“多耽搁一分，就多许多人死，生死虽然无常，但每一次生死都是重要的劫难，不可轻视。”目犍连如此说道：“那就麻烦施……景雾臻你了。”
他话音刚落，已经盘坐下来，法相展开！
直接在天下发挥全力，必然是会惹来巡天使的。
那么对付巡天使的任务，就得交给景雾臻了。
景雾臻看着下方混乱的梦想之城。
“魔道……”
她念了一句，然后直接冲上了天际。
在天空之上，整整三个巡天使已经包围了上来。
“所为何事，为何触犯天条？”
巡天使们的声音震耳欲聋。
第八百五十八章 谛听！谛听！
景雾臻一人拦住了巡天使。
而下方，目犍连则以大神通，镇压了所有魔念。
却见目犍连大声念诵道：
“娑婆大千界内，八万四千诸天金刚护法众普皆来集，传我名号！”
“诵我名者！普去破怨，折伏魔害。”
“诵我名者！屏除魔障，施以安宁。”
“诵我名者！承佛咒力，除一切毒。”
“愿仗神通力，普令一切众生常蒙加护！”
“一切金刚首主，消灭一切诸恶。”
“诸水神众，解除水毒。”
“诸虚空神，解时气病。”
“诸地神众，解地大损病。”
“悀鶦垓部，解除火毒。”
“诸风神众，解除疯瘫。”
“护莲花部金刚众，解脱诸大法门。”
“一切空行夜叉、地行罗刹众等破怨除难，度去一切苦厄。”
“除王难，除贼难，除火难，除风难，除毒难，除刀杖难，除诸兵难，除饥馑难，除雷电难，除大小诸横难，除险阻难，除非命难，承佛咒力，除一切金毒银毒。”
“降伏，息灾，钩召，增益。”
“破诸幽暗，破诸冤业，破诸灾厄，破诸冤害，破一切非命！”
“伏诸重难，伏诸厄难，伏一切恶道，伏一切苦运！”
“身礼忏口请悔心，三业忏悔，求佛印证，我所作者尽皆成就，圆满菩提。”
“此宣佛敕，仰如来力，汝等谛听，诵我名者，得我庇佑！”
目犍连念诵的同时，却见诸天之中，降下无数金刚，鬼神，诸部大力金刚神王众，大千界中神将眷属天众，空行夜叉，地行罗刹，乃至阿修罗众，各持器仗大力猛将。
大梵天王众、无量光天众、五不还天众、摩醯首众天众、善见天众。
数十亿六道众生降落，听从目犍连之话语，四处宣扬。
但见梦想之城众，每个层面，都有一个身披霞光的天众，有的是空行夜叉，有的是大力金刚，有的是阿修罗，有的是大梵天的天人，他们不断行走，不断呼喊，不断传播‘目犍连’这个名字。
这就是佛咒刚刚所念诵的意思。
“娑婆大千界内，八万四千诸天金刚护法众普皆来集，传我名号！”
他召唤了八万四千诸天金刚，然后让这些金刚再各自找人，全部去传颂‘目犍连’。
然后，在这片区域——“汝等谛听，诵我名者，得我庇佑”。
只要是听见这一段话的，只要不停诵念‘目犍连’的名字，就能够得到庇佑！
金刚们不断传播名字。
听见的人也越来越多。
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也可能是死马当活马，反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断的大声颂唱“目犍连”。
于是，目犍连的虚影便开始在各地浮现。
赤光缭绕，紫光盘簇，白光旋转，光焰遍照万千。
原本，在魔念的侵扰之下，无数众生，求生求死，求不可得，或游险道、或多魇寐，日月岁深，转复尪瘵，眠中叫苦，惨凄不乐。
诸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魔念，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都不得好死。
这可是真正的……大折磨。
加班的劳累，被上司责难的痛苦。
四处都是不近人情的冷淡和铁石心肠的利己主义。
一点也不考虑居民的健康和方便，所有人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可能多赚钱，竞争压过其他人，反正无论多坏的小屋，总会找到租不起好房子的穷人。
还是人吃人，还是那般残酷的竞争。
似乎从某一天看，这些人的压力不算大，他们大体上还是可以活下去的，坚持坚持还能拿到新的功法，反哺其他人，说不定还能成功，离开这里，去域外大展宏图。
但是，但却异常麻木，疲惫的做着毫无创新，纯粹是机械劳作的工作，不断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身体或许没什么大碍，但却被贫困束缚了脚步，愚昧麻木的原地踏步。
各种各样的“制度”支配着行政、医务、教育，甚至连宗教方面也会这样，他们会一直这么‘麻木’下去，直到身体与精神双重崩坏。
或者……放弃。
不要追逐梦想了，玩乐吧，有一天是一天，玩一天算一天，能做一天玩三天就不会玩两天，浑浑噩噩，无知无觉，不对未来感到迷茫忧愁，更不为任何未来的问题而烦恼。
在这座梦想之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每天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与悲剧。
整个城市的人都一样麻木而冷漠，都一样被深沉的痛苦包裹着。
这里的魔念是如此的沉重，在这样的环境下，魔念又怎可能不沉重呢？
这背后都是‘魔道’在主导，他们用各种方法，用竞争，用一切可以用到的事物，将天下极南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如今，这所有的一切爆发之后——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大言不惭，不过……我来迟了，从现在开始，就交给我吧。”不停诵念佛咒的目犍连，如此说道。
目犍连其实很早就想来了。
只不过，他最后发现，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能解决整座梦想之城的问题，所以一直搁置到今天。
不过，其实他一直都在别的工作，目犍连以自己的神通力，在域外不断和魔道进行着战斗，将宇宙之中许多处这样的城市都改变了。
他的下一个目标，正好是天下的梦想之城。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听见李启有办法的时候，在舍利弗的介绍下，他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李启，想要至少改变一下这座城市，哪怕不能毁灭，起码结果也是好的。
尽管他之前没来，但他现在来了。
梦想之城里，越来越多的凡人们开始诵念‘目犍连’的名字。
目犍连的神通也随之蔓延到他们的身上，祛除他们的魔念，保护他们不被魔气近身，安抚他们的心智，劝解他们的痛苦。
而且并不因为凡人们的虚妄而有半点的懈怠。
尽管对他来说，凡人们也是虚妄，但佛门的看法则对虚妄有些不太一样。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在佛门眼中，莫说是这些具备实在性的凡人了，就连他们自身，这些所谓的‘具备实在性’的大能者，其实也是空。
佛门言空，说的就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幻的。
宇宙‘因缘而起’，自然也会‘缘尽而灭’，宇宙的‘成住坏空’本身就是主动的。
在客观的规律下，佛陀也会死去，世界也会灭亡，这本来就是自然而然的。
没有什么末日审判，你所得的，就是你所作的报应。
即使是佛陀自身，也不能改变任何因果缘起的规则——他只是发现了这些规则，并尽力用自己悟到的智慧和规则去教育他人。
世界的本质是无数的微尘或丝弦在相互作用，纠缠在一起，成为了因果大网，进而形成种种可见的事物，不管是外界物质，还是内在本心，其本质都是如此。
更进一步来说，这些微尘和丝弦难道是恒久存在的吗？它们也不过是遵循着某种法则，从虚空中诞生，也终将消散于虚空。
在宇宙走向终结之际，即便是法则本身也会破灭，然后被新的宇宙、新的法则代替。“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说的就是这一点。这世间的种种悲欢离合，究其根本，不都是法则一瞬间的聚散吗？
所谓‘缘起性空’，‘空无边处’，‘梦幻泡影’，其本身就是揭示了这个世界的虚无性，但不管这个世界怎样虚无，‘法’都是真实的。
所谓‘佛法’，便是如此了。
那么，这些凡人，是佛法的体现吗？
毫无疑问，是的。
所以，他们是真实的。
那么，自己就应该救他们，这便是新的‘缘起’了。
目犍连的法相开始出现晦暗，原本光彩照人，七宝光华的法相逐渐被魔念侵蚀。
承担众生之魔念，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以神通力度化世人，有两个最著名的佛门大能者，一位地藏王菩萨，另一位则是阿弥陀佛。
诵地藏王菩萨之名，可以解脱地狱诸苦。
诵阿弥陀佛之名，则能够立地生莲，死后转生西天极乐净土，不受轮回之折磨。
但前提都是需要‘心诚’。
以他们二者的神通，尚且需要设置门槛，可想而知这样的压力是很大的。
如今目犍连毫无门槛的帮助，实在是有些托大了，要知道，这两位，一位是二品，一位是一品，其伟力远不是目犍连这个佛子能比的。
当然，负责的区域也不一样，地藏王菩萨超度的是整个‘阴间’，那是和阳间一样巨大的范围。
而阿弥陀佛更是贯穿古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区域，只要你念诵佛名，都能够得到接引，可谓是无穷无尽，以无限的神通去做无限的事情。
目犍连所要处理的，也只不过是梦想之城这么一块区域而已，算上里面的洞天，世界，大概也就千万亿世界这个量级吧。
咬咬牙还承受得住。
他的死亡极限还远远没到呢。
景雾臻，目犍连，各自抵挡一面。
而舍利弗则环顾四周。
“啊，原来如此。”舍利弗看向周围，已经有六位魔君出现在了此处。
“四个魔君，分别控制四个节点，引导下方的魔念，然后你们六个来对付我，你们这时候就不怕巡天使了吗？”舍利弗看向周围的六位魔君。
“不，佛子，你想错了。”这时候，其中一位魔君说道。
然后，下一位魔君接话道：“我们并不准备和你战斗，因为没有必要。”
再之后，再一位魔君说道：“我们只需要保持在战斗前夕。”
继续有一位魔君接话：“那么，那个武者就必须阻拦巡天使，因为你们的软弱，让你们无法接受凡人们的全灭。”
下一个魔君继续接话：“有人质的一边，太吃亏了。”
舍利弗就这么看着他们。
说实话，他们说话很奇异，每个人只说一句，然后下一个人接上，许多人连在一起，才能说出一段完整的语言。
舍利弗知道，这是因为，这些魔君已经融为一体，他们的心智现在的完全相通的，说是六人，实际上只有一人。
“但是这样的话，你们会输的很惨的，有我在，战局永远都不会输，景雾臻能拦住巡天使，而目犍连也可以镇压所有魔念，等到李启镇压完魔念苏醒，就是你们的死期了。”舍利弗淡然的说道。
“通过前期的布置，我们已经拉平了和你们的差距了，本来如果是正面硬打的话，你们四个联手……不，甚至都不需要四个，只要你和李启，或者你和目犍连，两个人就能稳赢了。”魔君们再度一人一句，这句话足足分成了九段，轮转了九次才读完。
然而很奇妙的是，他们说话相当的流畅，哪怕是不同的声音，语气和连续度也听起来只是换了音色而已。
“是的，利用我们对凡人的看重和天下的特殊地理位置，你们拉平了差距，但似乎还不够平，李启醒来之后，你们又要如何呢？”舍利弗问道。
“李启醒来？也有可能，他醒不过来了。”魔君们如此说道。
“还真是自信，那么，贫僧也可以肯定的说。”舍利弗换了一个自称，走了出去：“尔等魔头！无论输赢，都离不开这里！”
“巡天使已经被景施主拦住了，那么你们不出手，贫僧可要动手了！”
语罢，舍利弗的法相爆发！
法相庄严，举身放大光明，遍照百千万亿恒河沙等诸佛世界，出大音声，从其面门，放种种光。其光晃耀，如百千日，震动十方微尘国土，一时开现佛之威神！
法相大音声言：“谛听谛听！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业种自然，如恶叉聚，诸修行人，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及成外道，诸天魔王，及魔眷属！”
“皆受佛威，受罗汉怒火！”
他的法相骤然转化成怒目金刚，悍然掀起四品大战！
第八百五十九章 追逐昊天
面对三位巡天使，景雾臻看了一眼下面。
李启探查的过程中被阴了，现在陷入失控的状态之中，这想必是魔念入脑，开始让他的内天地紊乱了。
这是魔君的手段，而肯定不是惟一的手段，这是为了限制自己，李启，还有两位佛子之中的一位。
而且两位佛子出手镇压下方的众生，必然需要施展四品手段，这会直接引来巡天使，还得让自己来处理，搞不好还处理不掉。
那么，现在能够行动的，就只有舍利弗一位了。
魔君们真是打的好算盘。
不过，有个问题。
巡天使已经到了，魔君们自己又怎么出手呢？巡天使们可是不会和你扯那么多的，他们只需要禁止一切天条不允许的事情发生，而无关于自己的个人立场。
尽管巡天使都是各个道统抽调过来的，不过就这个基本的操守还是有的。
或者说……只有不会感情用事的人，才会被选拔成为巡天使。
要知道，巡天使是有很多好处的。
其中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直接可以直接承接天下‘天道’的意志。
没错，是天下的天道，而并非是昊天。
这二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昊天非要说的话……他的范围是囊括整个宇宙的，不只是在天下而已，所以天下实际上很少会被昊天注视。
天下虽然厉害，但还是太小了，域外才是真正的广大之处，而对于昊天而言，每一个生命都是一样的。
“魔道引导众生入魔，我们正在镇压魔念。”景雾臻说道：“虽然涉及到了四品，但不会造成额外的后果了。”
“嗯……不会发生四品以上的战斗，对吧？”一位巡天使说道。
听见这话，景雾臻扫视了一眼眼前的三位巡天使。
一位老者，看起来像是道门的，仙风道骨，天下的正统人族，笑眯眯的，看起来没什么敌意。
另一个妖兽，看起来应该是鸟妖，是……鹏鸟吗？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也正是他在发问。
以及一头真龙，满脸都是百无聊赖的样子，似乎是被职责拖过来的。
“不敢保证啊，我们正在围剿魔君，这也是魔君的手段之一。”景雾臻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已经算是在斗法了。”
“我不管你们怎么斗，利用下面的人心也好，魔念之间的互相清洗也好，哪怕下面的人死光了，也不要涉及到四品的正面战斗，可以做到吗？”这头鹏鸟如此说道。
“不敢保证，但我们会尽量。”景雾臻说道。
“我不要尽量，我要一定，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们就会插手，每一次四品的战斗都是对天下的伤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这只鹏鸟严肃的说道。
他看起来毫不客气，但说出来的都是难以反驳的正论。
四品的战斗，对天下来说可是有伤害的，比如李启和邱直的战斗，就杀死了百越两千里地的所有地灵。
这是要遭天罚的，如果不是因为人道强硬的压制了天下的天道，邱直应该已经被抓起来了。
“四品的战斗是对天下的伤害，那下面的众生就不是了吗？”景雾臻问道。
“不是。”那鹏鸟答道。
然后，他接着说道：“凡人随生随灭，生生死死不过大海沉浮而已，为了他们而损伤天下本身，简直就是舍本逐末。”
怎么说呢，景雾臻其实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就好像大海里的浮游生物一样。
每分每秒都有大量的浮游生物出生，死亡，或者被某一条鲸鱼吸一口水，一下子就吃掉几万亿只。
但只要大海本身没事，那么这些浮游生物很快就会再度出现。
可是，损伤天下本身这种事，就类似于伤害大海本身，四品战斗就像是原油泄漏一样，足以杀灭周围区域内的所有，把这片区域变成死海。
对比起大海来，浮游生物的存亡实在是无关紧要。
“他们不是浮游生物啊。”景雾臻这时候说到，然后看向下方：“非要说的话，他们是……希望，是未来，是尚未出生的胞胎。”
景雾臻忍不住回想起了许多年前，她只有九品的时候。
那时候，她有过一桩奇遇——
她曾经，面见过天神！
那可是真正的天神，不是自称为神的凡物。
她出身于一个三品世界，那是一个天下的殖民世界，原住民已经被人道夷灭了，连带着那个世界的界主也被杀死。
当然，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景雾臻实际上出生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道了。
她作为人道的一份子出生，自小接受的也是人道的教育，说起来，她小时候也是一个品行高洁，认真严肃的年轻人。
当然，她现在看起来也很认真严肃就是了。
只不过，在一次针对域外世界的‘平乱’过程中，人道遭到了天神的阻截。
景雾臻因此而战死。
不过，她没有真的死去，在战争结束之后，那位‘天神’，将所有人都‘复活’了。
包括人道死亡的存在，全部复活，没有任何遗漏。
景雾臻很奇怪为什么，于是，她鼓起勇气，亲自询问天神。
这可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个九品的凡人，顶着压力，对至少有三品的天神开口询问。
但是，天神细致的回答了景雾臻的问题。
景雾臻因此而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她询问道：“为何前辈你要回答我，难道我是特别的存在吗？”
天神则回答说，其实她并不特殊，只是天神平等的对待所有生命而已，包括人道，也包括被人道侵占的世界。
所以他才会出手阻止这一切，但却在事后将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景雾臻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但她又对自己的存活抱有疑问。
她提议，想要追随对方，跟着对方，看看他的答案。
天神拒绝了。
但那时候的景雾臻是人道，人是不会屈服于困难的，他们一直都充满着挑战自然的信心。
于是，她主动去进行了‘逐道’。
在这个过程中，她开始逐渐领悟，天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天神是在靠拢‘昊天’。
而景雾臻也逐渐意识到了‘昊天’，并且为对方的温柔所深深震撼。
她至今依然记得，当她意识到昊天做了什么时候，她震撼而且悲戚的大声哭泣，往日严肃的女侠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孩。
但实际上也是如此。
对昊天来说，这个宇宙的所有事物，都是一样的孩童。
昊天无私，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这个宇宙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实际上，昊天可能是全宇宙第一个一品，也是第一个天生一品，他几乎和宇宙一样古老。
换而言之……如果昊天不点头，这个宇宙没有任何生命会诞生。
但是，昊天不仅让宇宙诞生了，还亲手抚育了在他之后出现的第一批‘天神’。
一品可以操弄时间，如果昊天想的话，他可以让这些所有后面的天神都变成他想要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并没有。
他只是温柔的注视着他们而已。
第一批‘天神’们，创造了诸多的事物，这些事物诞生了各个种族和生命。
而对这些后天诞生的生命，昊天也没有任何的偏袒，依旧是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事物，甚至包括生命之外的事物。
一块石头，一个人，一条河流，一只动物，这些所有的一切，在昊天眼里，似乎都是平等的。
然后，诞生了修行，以及逐道，甚至是登临一品的办法。
这一切都在昊天的注视下，他温柔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毫不阻拦。
可以说，如果昊天不点头，那么在远古，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能够登临一品。
作为当时唯一的一品，昊天具备绝对的力量，压制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只有自己能够成为一品。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得到永远的霸权，对这个世界永久的占有下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欣然接受了第二个一品。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现在。
昊，其意为广大无边，所谓昊天罔极，就是指如昊天之无穷无尽。
这是多么广大的器量啊。
哪怕面对其他人突破一品，他也没有进行任何的动作，任由其他的一品出现，进而剥夺自己的权柄，也完全可以容纳下去。
要知道，哪怕是其他一品没那个想法，但只要是第二个一品出现了，昊天对现实的控制力也会从‘绝对’变成‘相对’。
于是，这个宇宙第二个一品，‘太一’也出现了。
‘太一’并非是最初之神，他是‘星官之主’，也就是后天诞生的天神，在昊天带领最初之神们建设整个宇宙之后，他反而捷足先登，以后天之神的身份，先于最初之神们，最终成为了一品。
随着太一的出现，神道也来到了顶峰。
紧接着是四相，尽管四相本身并非一品，但四相联手的时候，能够达到一品的程度。
然后是五行之正。
木正句芒，火正祝融，金正蓐收，水正玄冥，土正后土，也是几乎和四相同级的存在。
以四相和五行之正为原材料，以五行之气为基础，四相运转为规律的‘现实宇宙’才开始逐渐搭建成形。
后来，由后土为主导，诞生了和现实宇宙几乎等同的‘阴间’。
各大道统后续也在阴间建立了势力，现在可见的‘地府’‘六道轮回’‘地狱’。
这个宇宙逐渐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以说，如今的世界，之所以欣欣向荣，万道争途，和昊天的温柔是脱不开关系的。
哪怕对昊天来说，这是完全损害他自身的事情，而且也是毫无意义的。
在昊天诞生之后，这世界本身就是虚妄。
因为，那个时期，整个宇宙，只有昊天具备实在性，天生一品的他，只有自己才是实在的，其他的一切存在都是虚妄，都可以被昊天轻易抹除。
但昊天从不抹除任何东西，他将所有的虚妄都当做真实，注视着他们成长，最终，虚妄之中开出了不一样的花。
哪怕昊天因此不再特别，他也依然注视着这一切。
时至今日，恐怕在昊天眼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一品，和下面虚妄的众生，也并无区别吧。
天神之中，追随昊天者，也多半都是这个态度。
了解了很多很多之后，景雾臻最终也脱离了人道，虽然按照人道的分类，她依然算是‘人’，但已经不是同道了，不过她没有走向神道，而是选择了‘武’。
人道的影响还是存在，她也很难接受天神们彻底的一视同仁。
最终，以她自己的道德感为限，她的武道神意化为了‘制’‘裁’两把剑，以此来维持虚幻和现实之间的境况，也是维护凡人们应有的生存环境。
就好像昊天所做的一样。
她也是如此。
所以她才会针对魔道，其实也会针对真龙做出行动，因为魔道和真龙们，是最不在乎凡人生命的两个道统。
回忆之间，不知不觉，她身后的武道神意已经展开了。
“嚯……这话，还有你的表现，是想强行战斗啊，真的这么急吗？为了凡人，以一敌三，而且你不是说敌人还有魔君吗？这可不只是以一敌三了，你得打很多人的。”鹏鸟展翅发出了威胁的低鸣。
“这世上从无凡人之分，你我皆是世间的一份子，你我的性命，和所谓凡人的性命，其实是一样重的。”景雾臻说着，将两把剑握住。
“既然说不拢这个，那剩下来的还有别的选择吗？你我之间，有道争啊。”
景雾臻如此说道。
“嗯嗯，你说的对，那么，还请天道隔离此处，以免造成额外的损伤。”那条鹏鸟对着天上说道。
四周果然被隔离了起来，天道做出了回应，这是巡天使的权限。
“对了，有什么遗言吗？”鹏鸟问道。
“遗言？恩，对了，如果你有机会活着走出去的话，转告一下李启，他每天都一脸死人脸，看得让人心烦，不如多想想开心的事情，这条逐道之路，虽然布满荆棘，但其实也还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