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总是在笑的艾尔维斯
“没有回应就等着,这种事情抓不住证据着不了急。”
艾尔维斯倒是很悠闲,他本来也没觉得能一下子除掉白华,当下在病床上悠闲的吃着葡萄。
醒来后没几天,他就把奥利维安赶了回去,自己一个人在族地养伤。没事去训练场看看比试,或者去逗逗小纱琳,看着她咿咿呀呀的样子度过一整天。
漫长的一个月时光就这样悠闲的度过,等到医生告诉他已经无恙时,艾尔维斯兴奋在训练场耍了一天的刀,把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
“比起平静的日子,果然还是这种感觉适合我。”辞别了赫克尔斯,艾尔维斯再次踏上回程。
只是这次同行的足足有一个车队,得益于上次的教训,赫克尔斯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自己回去,硬是派了一大批人护送他。
回到帮会后,艾尔维斯每天的生活似乎也没发生什么改变,一切都平平淡淡的,平淡到让他反而怀疑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地步。
世界仿佛放缓了脚步,艾尔维斯真的在这种不可思议的环境下生活了半年。
人的思想真的没法推断,前几年纷争不断的日子里,艾尔维斯做梦都盼着能让帮会有个稳定发展的时期。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他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不会出现什么争斗,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平静的生活让这位骨子里都带着叛逆的鲁珀浑身不适。
终于,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发霉的时候,事情找上门来了。
但事情却超乎他的预料,艾尔维斯自诩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情。
他很好奇,为什么卡莲莎偏偏会在自己刚刚忙完手头事情最无聊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直到他回头时看到纳丘期盼的眼神和鼓励的手势后,就完全明白了。
“总闷在家里可不好哦,陪我出去逛逛吧?”
卡莲莎面带笑容对他发出邀请,实际上背在身后的左手在不停的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听那个沃尔珀怂恿了几句,头脑一热就过来了。可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也不知道他心情怎么样,被自己毫无征兆的邀请,会不会生气啊?如果因为这种事好感度下降可就太糟了!
“好啊,能被邀请是我的荣幸。”她把艾尔维斯想复杂了,只见他披上外套,把烟和火机装进口袋后就来到了她的面前:“你想去哪?”
十四岁的女孩带着十岁的男孩在街上走着,卡莲莎咽了口口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记得前不久,城主投资开了一家植物园,要去看看吗?”艾尔维斯发现了她的窘迫,笑着提议。
“好,好啊。”
这种地方对于女孩子来说吸引力还是不小的,卡莲莎很快放下了拘谨,两人一起陶醉在美景中。
“小哥,能借一下相机吗?”艾尔维斯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票子,对着卡莲莎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在路人手中借到相机后,艾尔维斯屏住呼吸,把镜头对准在玫瑰花海中漫步的女孩。
“卡莲莎!”
卡莲莎左手拎起洁白的裙摆,右手自然的垂在身旁,此刻听到叫声,她带着疑惑的表情微微偏头。
清风吹过,扬起朵朵花瓣。
时光在这一刻定格。
“还要去哪里?”把几张照片小心的夹在包里后,卡莲莎听他这样问道。
她咬了咬嘴唇,眼神投向了不远处的游乐场。
五分钟后。
“那,那个……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卡莲莎把通红的脸颊扭过去,弱弱的说道。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会喜欢这种东西。”艾尔维斯轻笑着晃了晃手中的两张门票。
好歹是少年成名的一帮领袖,居然会对旋转木马这种东西感兴趣,真是让他意想不到啊。
不过,旋转木马啊……
眼神稍许黯淡了些,但很快被他抹去。
今天的艾尔维斯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平时的迟钝,还坏心思的把少女心中的琴弦一拨再拨。
坐在旋转木马上,他看着远方,卡莲莎看着他。
直到太阳落下,筋疲力尽的两人才在一家餐厅停了下来。
卡莲莎摆弄了一下头发,不着痕迹的摸了摸那个小巧的银制牡丹发卡,刚才路过商店时,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付账时被艾尔维斯抢先交了款,说是就当送给她的礼物。
“一份肉沫通心粉,一杯柠檬水,谢谢。”对座的艾尔维斯把菜单递给她:“要吃什么?”
“我的话,一样就好了。”
艾尔维斯挑了挑眉:“就这么相信我的品味?”
卡莲莎笑着回应,宛如窗外婉约的月光:“不可以吗?”
艾尔维斯一时语塞,带着不知为何有些绯色的脸看向一旁。
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食物端上来才结束,忙碌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的两人也顾不得什么了,拿起刀叉大快朵颐。
稍稍抬起头,艾尔维斯发现,原来就算在吃饭这种小事上,这个女孩子也没有那么优雅。
卡莲莎两颊鼓起,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忽的感觉有视线投在自己身上,疑惑的抬起头,发现艾尔维斯也在低头吃着,心中一种莫名的感觉升起,又埋下头继续与食物战斗。
不知何时,艾尔维斯直起身子轻啜了一口柠檬水,微笑着看着她。
佳人低下头颅,墨色的长发垂到胸前,一支银白色的牡丹花在发丝间怒放。她叉起食物,大口放进嘴中,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虽然这种吃法对女生来说有些豪放,但艾尔维斯却觉得没有任何不妥,反而觉得增添了一份天真和可爱,令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他忽然想起了与父亲的赌约,如果在未来,自己真的站到了那个至高的位置,妹妹的婚姻就不用再受他人摆布,想必自己,也有机会去追寻爱情了吧。
“再来一份!”卡莲莎抹了抹嘴,大声叫到,然后才想起艾尔维斯就在自己的对面。“我,我是不是……”
“没事没事。”艾尔维斯又笑了。
“想吃多少都可以,我请客。”
第一百六十二章:五年
“一千一百五十一,一千一百五十二……”把花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数下来,艾尔维斯的心情愈发欣喜。
一年的时间,这座城市一片祥和,各个帮会都在积蓄着自己的实力。雪耀自然也不甘示弱,发展经济,吸纳人才,短短的时间内就让帮内的人数几乎翻了一倍。
拿起桌上的咖啡,艾尔维斯吹了吹热气,目光投向窗外。
刚刚下过一场雪,哪怕是现在,看到那漫天的白色也不由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小姐,不要跑那么快!”布洛卡焦急中带着无奈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弯了弯嘴角,艾尔维斯喝完咖啡,走下了楼。
“哈哈哈哈……”刚下楼的他就看到一只白团子向他奔来,直接撞在了腿上。
“呜,好疼……”小家伙捂着额头委屈的蹲了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但她抬起头看清面前是谁后,一切不满都烟消云散了。
“哥哥!要抱抱!”艾尔维斯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布洛卡,后者此刻正对他大吐苦水:“小姐真的太,唉,照顾孩子真难啊。”
“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单手抱起诺西纱琳,让她靠在肩上,艾尔维斯捏了捏她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穿着那么厚的羽绒服就不要乱跑啦,很容易摔跤的,记住了吗?”
小家伙依偎在哥哥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脖子不再言语。
一年过去了,不知不觉间,这个孩子已经学会了说话和走路,经常吵着要来找哥哥玩。
“小纱琳最近有没有听老师话呀?”和艾尔维斯一样,族里在诺西纱琳出生时就请来了老师做一对一教导,毕竟是大小姐,总归与常人是不一样的。
“当,当然啦!”艾尔维斯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身体猛然僵硬起来,说话时也不自觉带着颤音和意义不明的升调。
“我说你啊。”艾尔维斯无奈的笑了两声:“一定要好好学习哦。”
“可老师教的那些东西都好无聊,一点意思也没有。”诺西纱琳嘟了嘟嘴。
老师不单单要教知识,还负责教导她一些贵族礼仪。小家伙哪都好,就是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她才不要做什么淑女呢。
瞧了眼屋子里,那群家伙还忙活的热闹。前些天不知是谁提议,要在家里建一个吧台,然后这项离谱的提议离谱的被众人一致通过,当天就开始的建造。
艾尔维斯扶额,自己那天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同意了这种事情。但随即,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看来这些日子真的很悠闲啊,这种闲事在那段纷乱的岁月甚至都不可能提出来。
就当做是对这段安闲日子的欢庆吧,艾尔维斯抿了抿嘴,没去打扰还在叮叮当当的几人。
几天后,就连艾尔维斯也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情,跟随着忙碌起来。
“真快啊。”艾尔维斯看着大门上缠绕的丝带,喃喃自语。
“是啊,已经过去五年了。”纳丘笑嘻嘻的攀上他的肩膀,不知为何他心中一阵恶寒,想要躲避却来不及了。
“呲————”当他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被彩色覆盖,耳边还响起了纳丘幸灾乐祸的声音:“surprise!”
在脸上抹了一把,看着满手的彩色喷漆,艾尔维斯的眼神凌厉起来。
布洛卡把屋里打扫干净,准备到外面喘口气,却见院子里的槐树旁一阵鸡飞狗跳。
说来这槐树,在遭雷劈过之后,非但没有死去,今年反而又发了新芽,倒是意想不到的。
布洛卡凑过去,只见纳丘被倒吊在树枝上,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眼见他过来,连忙呜呜的向他求救。
把目光移向一旁,他又被吓了一跳。一个满身彩色的人拿着绳子,正在加固纳丘身上的束缚,直到回过头来,布洛卡才认清楚是谁。
“少爷,你这是?”艾尔维斯机械一般的歪了歪脖子:“没什么,玩闹而已。”
“可是……”
“玩、闹、而、已、哦。”
布洛卡咽了口口水,丢给纳丘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在后者绝望的目光中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等到奥利维安宣布开饭,可怜的沃尔珀才被从树上放了下来,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都不敢和艾尔维斯对视。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姑且听我絮叨几句吧。”洗完澡后换了件新衣服,感觉神清气爽的艾尔维斯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看了看桌前,左手边是纳丘、奥利维安、格哈特三位头脑派,右手边是布洛卡、里德森、亚尔利三名武力派,贾维和奥斯塔今天不在帮里,在座的七人都是这个帮会的核心。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年呢?
“今天是雪耀成立五周年的日子,我真的有很多话想说。”艾尔维斯酝酿了一下情绪,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激动。
“布洛卡,是第一个跟在我身边的人;里德森,必不可少的的攻伐先锋;奥利维安,这个团队中如同母亲一样的角色;纳丘,当之无愧的二当家;格哈特,帮会经济的绝对核心;亚尔利,对同伴而言坚不可摧的堡垒。”
“如果没有你们,雪耀绝对不会有今天,我也一事无成。这五年时间,万分感谢大家的付出。”艾尔维斯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举起了酒杯。
“在今后的日子里,愿大家仍能陪伴在我的身旁,一起向我们的梦想前进!”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几人欢声笑语,庆祝一同度过的五年时光。
桌上的酒瓶很快就多了起来,艾尔维斯看着,不由啧了一声。为了防止在饭局上醉过去,他只喝了开场时那一杯,在这种日子,明明他也想畅饮的。
“帮主也想喝吗?稍等我一下。”奥利维安看到他的表情,明白了什么,于是起身来到刚搭建好的吧台前,取出几瓶酒。
酒瓶在纤细的手指间灵巧的翻动,不一会,乳白色的液体就在高脚杯中端了上来。
“哥伦比亚那边叫它椰林飘香,尝尝看?”
艾尔维斯试探着喝了一小口:“倒是很像饮料。”
“小时候见父母调过几次,就记住了。当然,如果想喝别的我就无能为力了,这是我唯一会调的酒。”奥利维安又递上两杯。
难得的,在喝完三杯后艾尔维斯仍没有醉意,于是他主动跟着奥利维安把步骤学了下来。
记得很牢。
第一百六十三章:与白华(一)
房间内,艾尔维斯坐在椅子上,任凭灯光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暗影。
看着相对而坐的使者,他的眼中泛起几丝波动。
“大人有件事让我转告。”艾尔维斯没有接话,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上,闭上双眼沉思起来。
距离他被那五个枪手埋伏袭击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今天教父派人前来,第一句话就让艾尔维斯呆住了:“大人已经掌握白华买卖感染者的证据了。”
按教父的意思,他要把这件事宣告于众,让斯托克城里所有帮会一起参与到这场战斗中来。
但却被人阻止了。
谁阻止的呢?麦克路克。
他和教父谈了一个时辰,没有人知道说了什么,而后教父取消了原本的计划,仅派人来到了雪耀。
“大人说,您和白华还有些恩怨,理应参与。”
“好,容我先做个准备。”使者走后,艾尔维斯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眼门外聚集的众人,招手叫他们进来。
把事情简要的说了一下,艾尔维斯开始布局:“这次我们的对手是整个白华,盟友则有绝刀和教父,无论怎么看都是占优势的。”
“虽然我们的任务看起来很轻松,但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想必也是不可能的。”两帮积怨多年,有些新仇旧恨是必须报的,即使雪耀可以躲在盟友后面坐享其成,艾尔维斯也想亲自加入这场战斗。
纳丘听他讲完,率先发问:“那我们要直接对抗的敌人有多少?”
“二百到三百之间。”艾尔维斯揉了揉眉心。
“只有这么点?那还不是见一个杀一个!”里德森颇为不爽,只给安排这么点敌人,分明是看不起他们。
“白华的成员单兵素质能力的确很高,但对现在的雪耀来讲,几乎是一比六的人数,没道理会失败吧?”奥利维安看着他的表情,很是不解:“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担忧?”
“二百多人,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他们的头领,赛维罗。”艾尔维斯忧心忡忡的说道。
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是他吗?”
艾尔维斯点了点头:“这次我们的对手,会由赛维罗带领。”
时间仿佛倒回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还记得那一个眼神所爆发出的浓郁杀气,纵然几人早已今非昔比,心头也不由得罩上一片暗云。
“教父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想要速战速决,他会把人引到这边来,到时候我们再动手。”把白华的人分散开来,能减少不小的难度,倘若都聚在一起,哪怕是教父也为难。
“无论是谁独自对上赛维罗都是必死无疑,至少要有三人以上才能保证至少活下来。”艾尔维斯说的很不给面子,也很现实:“他的战术规划能力也很强,除非我们先干掉他,不然敌人恐怕会拖延很长时间。”
在两百人的保护下杀掉一个人,还是实力远超自己的人,几人对视一眼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我们再来研究一下另外一个办法。”
一周后,到了白华出城添购物资的日子,这种事情在往常一直都是赛维罗带领,这次也不例外。
即使做的是正经生意,他也仍旧谨慎,感染者的事情已经被撞破了两次,教父究竟有没有发现什么谁都难说,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是货物清单,您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后,他命令手下把东西抬上车,自己则带着一批人不断的巡视着。很有可能,敌人会在自己这个落单的时候下手,不得不防。
笔尖顺着地图一路划过,此刻在现实中,也有一只车队沿着这条路线快速奔来。
教父收网了,雪耀的任务就是在赛维罗回援的必经之路上,截下这只队伍。
艾尔维斯抬头,吐出一口热气。这里是一处烂尾楼,在这里开战的话对居民影响很小,这也是教父一直要求速战速决的本意,就是为了让在白华势力区域内的居民尽快恢复正常生活。
“赛维罗一路上集结了沿途的所有的白华成员,数量已经快逼近三百名了。”纳丘坐在还没安好瓷砖的阳台上:“老计划?”
“老计划,交给你了。”纳丘昂起头看了看天,又盯了他好一会:“别死了啊。”
艾尔维斯没有回答,只是把腰侧的长刀系的更紧了些。
赛维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到令人害怕。如果刚才总部传来被围困的消息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放下一切事务火速回赶,恐怕谁都觉得他对克莱恩的忠心不会那么一回事。
“大人,队伍人数已经达到了二百九十七人。”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晓,赛维罗屏退左右,盘腿坐在车厢里,慢慢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这把刀跟了自己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记不清了。
这把刀为自己杀了多少人?一百?一千?记不清了。
接到总部的电话时,他的心中是异常焦躁与愤恨的,教父终于还是动手了。没事,大不了一死而已,他孤家寡人,何惧之有?
然后他听到那个自己立誓要追随一生的男人平静的说了一句话。
“走,去哪都好,不要回来。”
心中喷涌的火山一瞬间凝固了,他第一次没有遵从命令,沉默的挂断电话,站在高处,对着下方望向自己的手下们说到。
“停止一切工作,火速回程,沿途召集所有成员,全体做好战斗准备。”
赛维罗在摇晃的车厢里站起身,打开窗户,入目是一片荒凉。
上一任城主还在时,投资了这里的建设,方便自己处理一些来路不正的钱财。可还没建好人就先没了,现任城主也一直没打算接手,就放在这不了了之。
车子停了下来,赛维罗把头伸出窗户,看向前方。
黑压压的人群挡在前面,寸步不让。
第一百六十四章:与白华(二)
“碾过去。”赛维罗没有迟疑,用冷肃的语气说道。
看着再次开动起来的车队,纳丘眼皮一抬:“后撤!”
雪耀马上调转队形,向后退去。
拦住了路又往后撤,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赛维罗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但如果想要回去就只有这一条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
看着敌人进入圈套,纳丘果断按下手中的按钮。
硫磺味。
赛维罗抬起头,那本就没建好的大楼被轰然炸断,向自己倾倒过来。
“不要慌张!寻找掩体!”虽然烂尾了,但毕竟地基还是打好的,很多地方都不会倒塌。
木架子和铁管从天而降,在地上砸起一大片尘土。相距数十米远,纳丘也能感受到那强大的冲击波,也能看到那铺天盖地的尘烟。
“全体准备,弓手满弦,盾兵在前面护好,前进!”纳丘抓紧手里的法杖,下令叫雪耀前进。
尘烟散去,几栋大楼眨眼间化作废墟。
盾兵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靠近这处破乱的地方,四周静悄悄的,仿佛除他之外就无人存在一样。
越是这样,他越是提心吊胆。前方的木头石头里说不定等下就会钻出一个大汉,把自己按到在地,用长刀划过自己的脖子。
“喇……”几根手指捏住弓弦,缓缓后拉。
就在雪耀的先头部队进入废墟时。
刷————
十几只箭矢猛然飞来,第一排盾兵的注意力都在地面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举盾!”亚尔利怒吼一声,把盾牌高高举起,护住自己的同时也护住了身后的队友。
雪耀内部没多少炸药可用,只能挑着比较脆弱的地方下手,也就导致没造成多少伤害,最大的作用是打散了敌人的阵型,使他们不得已各自为战。
但是这种程度的反击,并不在纳丘的预料之中。
“没有指挥依旧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当真是小瞧了他们。”纳丘脸色阴沉:“以队为单位行动,杀掉所有落单的敌人。”
雪耀马上分散开,十人左右为一队各自行动。虽然增加了被对面弓箭手招呼的几率,但面对散开的敌人,继续整体行动反而效率更低,还有可能被拖延时间后给敌人重新整队的机会。
赛维罗把身体贴在断壁后,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他调整身体,如同一只正在狩猎的饿狼,静候猎物上门。
“往哪里跑!”一个白华成员踉踉跄跄的奔逃着,身后八名雪耀成员穷追不舍。
随着体力的下降,他终于跑不动了,心一横,转过身来面对着追兵。
雪耀八人也停了下来,弓箭手的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上,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嗯?怎么还不干掉他?
松开弦需要的时间早就过去,却迟迟没有看到箭矢飞出。一个人疑惑的转过身,眼前的景色一片银白,余光中,两名弓箭手躺在地上。
瞬息之间带走三人,赛维罗内心毫无触动,一个闪身直接撞飞一人,调转刀刃一刀刺下。
“什么?”剩下的四人刚刚反应过来,他就又到了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慌不择路,举起刀乱砍。
赛维罗微微后仰,找准时机一个肘击砸在小臂上,只听咔擦一声,八成是断掉了。
不过胳膊怎样已经无所谓了,赛维罗的长刀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挑起一颗人头。
紧接着,他右腿蓄力,冲向架起盾牌的盾兵。
助跑过后,赛维罗稳稳的踢在那面盾牌上,强健的肌肉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腿部的力量远超于臂部,盾兵只感觉胸前一沉,整个人连带盾牌一起被踢飞,直至撞到一块石头才停下来,大滩大滩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该死的家伙!”一人持刀砍来。
赛维罗眼神闪动,扬起手臂,两把刀碰撞在一起。
左手握拳收于腰间,一拳对准腹部轰出。
“噗————”那人眼珠暴涨,几乎快凸出眼眶,身体更是像煮熟了的虾一样,弯成一团。
挥下一刀,赛维罗看向唯一还站着的对手。
他似乎是这只队伍的队长,眼下大吼一声,对着他狂奔过来。
孤注一掷的冲锋并不能改变战斗的结局,赛维罗接了几招,忽的俯身,左手向地面一拍,两条腿蹬起,锁住敌人的脖子,把他摔倒在地。
察觉到身下的躯体还在挣扎,赛维罗用力一拧,那人就垂下手,断了气。
“赛维罗大人……”绝境逢生,白华成员激动的说出话来。
倒提住刀柄,赛维罗的右臂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长刀破空而去,钉在盾兵的咽喉间。
“去找其他人,报团行动,告诉他们,命令就是活下来,去吧。”
拍了下手下的后背,赛维罗拔出自己的刀,在大臂上抹了两下,又潜入了建筑物中。
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各处都有战斗发生。有的是雪耀依靠人数围剿白华,有的是组成集体的白华反杀雪耀,一开始前者占了绝大多数,可随着战斗的延续,雪耀的优势越来越小。
配合着手下解决了一批雪耀追兵,赛维罗喘了口气,这么高强度的战斗对他而言也不常见,面对的敌人都是一队队的,自己则单打独斗,即使武力高强的他此刻身上也有了伤痕。
“差不多了,是时候组织他们反击那群混蛋了。”他不知道,此时一只寻找了他半天的白狼亮起了眼睛。
“原来在这啊,亏我找你半天。”艾尔维斯死死盯住眼前的目标,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能让赛维罗指挥白华,不然雪耀将面对一只难啃的硬骨头,必须有人把他调开。
他急心救主,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吸引他的目光。艾尔维斯不一样,他是克莱恩的眼中钉肉中刺,明知道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赛维罗不介意干掉艾尔维斯后再去送死,这样多少也算了结了主子的心愿。
第一百六十五章:与白华(三)
要制作一个假象,一个自己偷袭不成狼狈逃窜的假象。
“不太对劲……”赛维罗停下脚步,他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艾尔维斯眼瞳一凝,左手一招,两颗狼头咆哮着螺旋升起,在半空中转弯扑向赛维罗。
收紧大腿的肌肉,刹那间向后跳去。狼魂撞击地面造成的碎石飞起,在赛维罗眼中宛如一朵绽开的花朵,他笑了。
全力爆发,几击过后,两颗狼头哀嚎一声散去。赛维罗抬起头,眼中带着嗜血的欲望。
这个能力……没错了,是那个家族的能力!此时在斯托克城中的更是只有一个人,在哪?在哪!
常年陪在克莱恩身边,赛维罗可太清楚他现在最想杀的人了。如果能在这做了那个白毛小子,过后九泉之下,自己也能和帮主交差了吧?
这样想着,赛维罗沿着狼魂飞来的轨迹跑去。
“哦?”等他到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蹲下身来观察了一下地面,根据丰富的经验判断出艾尔维斯去向,他立刻追了上去。
艾尔维斯瞄了眼身后,见到有人影摇曳后微微一笑,加快了步伐。
两人一逃一追,不知不觉间,赛维罗就被调离了战场。
已经足够远了,就在这里吧。跑到一处空旷的地带,艾尔维斯刹住了脚步,转身备战。
“选择在这里谢幕吗,幼狼?”迄今为止,自己正面应战过的人中,最为强大的对手正缓步走来。
“我的剧本还长得很,可惜,今后的剧情里没有你这样一位配角了。”扭了扭脖子,艾尔维斯调动起全身上下的细胞严阵以待,这是他连丝毫疏忽都不允许存在的一战。
看着赛维罗停在原地,艾尔维斯皱了皱眉,想让自己先攻吗?
本就处于弱势的自己率先发起攻击,反而更容易被抓住破绽,还不如顺势拖延时间,等待其他人到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连出手都不敢吗?”歪了歪嘴角,赛维罗猛的健步上前
好快!
从他移动开始,到出现在艾尔维斯十步左右为止,仅不过一个呼吸。
艾尔维斯左手呈掌状向前推出,一堵冰墙快速成型,同时在对外那面涌现出了狰狞的尖刺。
如果以这个速度撞上了,只会出现被刺穿的后果。
艾尔维斯只感觉一道轻飘飘的风吹过自己的身体,紧接着,那面他认为相当坚固的冰墙,从中被砍成两段。
那把尚且粘着血迹的长刀在突破后余威不减,对着他的脖颈而来。
来不及多想,弯曲下压左腿,俯身,右腿摩擦着地面画了个半圆,艾尔维斯运用他最熟练的拔刀斩发动了反击。
铛。
被挡下了。
他果断的把全身的力量压在了刀刃上,借助碰撞时的产生反冲力,在空中一个后翻落到地上。
“这就是这座城市中最顶尖那批人的战力吗?”按住微微晃动的右手,艾尔维斯用警戒的眼神注视着赛维罗。
白华作为斯托克城的顶尖帮会之一,首领克莱恩是这座城市无可挑剔的最强战力,赛维罗作为他的左右手,自身的实力也绝不是艾尔维斯能对付的。
“你的垂死挣扎只有这种程度吗?远远不够啊。”叹了口气,从单持变为双持,赛维罗双手握刀,即将爆发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不管敌人要做什么,用尽手段干掉他就好。艾尔维斯也拿出了所有底牌,一层厚厚的蔚蓝色铠甲覆盖住了全身,狼头再一次于左右升起,左手上还有一团黑色的气体默默缠绕。
瞬息之间。
凭借直觉,艾尔维斯催动狼魂拦在了前方,而后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狼魂根本没拦住那个男人,一柄长刀穿透冰层的保护,钉在他的胸口,再进几寸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他咬着牙,用左手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右手举刀砍去。
“什么东西!”赛维罗眼神剧变,一脚蹬飞艾尔维斯,自己抓着那条刚才被触碰过的手臂冷汗直流。
“咳咳……”呛了几口血,艾尔维斯摸了摸胸前的伤口,还好。又感知了一下消耗殆尽的黑气,在心里感谢了一番,要不是它自己还不知道怎么脱险呢。
“看来我小瞧你了,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被誉为狼的人,果然不简单。”待那种痛楚消散后,赛维罗冷笑一声,再一次靠近艾尔维斯。
不过这次他就谨慎了许多,显然是长了教训。
艾尔维斯同样不敢轻敌,他飞身后退,利用自己的能力放起了风筝。
这样的局面持续不了多久,艾尔维斯的源石技艺不是无限的,很快,赛维罗就能感受到那些冰越来越脆,越来越少。
“你还能坚持多久?”他语气轻蔑的嘲讽了一句。
储备不多了,那几个混蛋再不快点,饵料可真的要被吃下了!
艾尔维斯心一横,动用剩余的全部能量储蓄,在地上蔓延出一条长线,来到赛维罗身边。
等到达脚下时,寒冰升起,不断的对他发动攻击,并不强烈,但成功的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困兽之斗而已。”没把这些干扰当回事,他知道马上艾尔维斯的这项能力就报废了,那时面对自己他的反抗更加无力。
只是,这一片的空气,是不是不太对?
哪怕夹杂了尘土变得有些混浊,也不该是淡绿色吧?
不好!
“毒障!”翠绿色的线条在脚下出现,形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紧接着一条曲线把顶点连接在一起,又形成了一个外接圆。
屏障升起,毒雾在阵法中开始蔓延。
“要是你再晚点,就自己上位当帮主吧!”如同抽去了力量一般瘫坐在地,艾尔维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啊啦,这么说,我还是来早了呢。”即使刚刚用完能力语气中还带着疲惫,也不忘贫嘴几句。
艾尔维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在其他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凝视着那一片绿色的区域。
“那家伙,死了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与白华(四)
“这种级别的侵蚀,哪怕他的身体远超常人,也坚持不了多久。”纳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那前提也得是,他会待在里面吧。”艾尔维斯缓缓转过头,看向那片被绿色笼罩的空间。
纳丘脸上的笑容褪去:“这家伙……”他怔怔的看着,那道作为结界的屏障出现了一条裂纹,紧接着迅速蔓延到每个地方,接下来,一个人影撞了上去。
哗————
屏障碎裂,毒雾骤然散去,血肉模糊的赛维罗站在几人面前。
遍体鳞伤,几乎全身上下都流淌着鲜血,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惨白色的骨头,可那双眼睛依旧那样坚定,如同下一刻就能砍下艾尔维斯的头颅一般。
“都准备好了!”纳丘退后几步,现在的他还处在虚弱期,其他人则一同上前,站在艾尔维斯左右。
“格哈特,你保护好纳丘和奥利维安,别让他们出事。”一个近战能力有限,一个身体虚弱,没人守着他们艾尔维斯不放心。
“至于我们……”左边,布洛卡冷着脸拉动了电锯。右边,亚尔利抬起了盾牌,里德森把斧头抗在肩上,露出了极其放肆的笑容。
“来吧!”
赛维罗低吼着,如同野兽一般狂奔而来。
奥利维安拉弓对准,他却不躲不避,赤红的双眼中看不到一丝理智,仍旧直直的冲向前方。
赛维罗抬手一挥,便把飞来的箭矢斩断,丝毫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艾尔维斯舒了口气,双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有面对强者不由自主的恐惧,但更多的,是沸腾起来的热血在咆哮,在兴奋的颤抖。
侧过身子,艾尔维斯轻轻下压身体,手稳稳的搭在刀柄上。
赛维罗此时与四人的距离不足十米,空气中都能嗅到浓烈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亚尔利首先站在了最前方,毫不畏惧,手中的一面盾牌似乎能抵挡一切。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扑到面前,亚尔利就感觉一沉,接着身体不由自主的飘了起来。
赛维罗全力下的一刀,直接让他倒飞出去。
“上!”一左一右,里德森的大斧和布洛卡的电锯同时攻上,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不需要考虑,身子自动做出动作,赛维罗一刀砍在锯环上,阻止了旋转,同时上前一步,用结实的大臂肌肉撞在斧面上,硬生生吃下一招。
两人的攻势被轻松化解,但真正的杀招本就不是他们。
艾尔维斯左脚踏地,以脚掌为圆心,一圈圈无形的波纹散发开来。
双腿的肌肉收缩到极致后猛然迸发,白色的身影瞬间弹射出去。
此刻的艾尔维斯心无旁贷,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他的眼中唯有赛维罗正在起伏着的咽喉,只需要一秒不到,那里就会喷涌出无比醉人的鲜血。
拔刀,这一动作他重复过了无数次,但今天的拔刀,似乎不太一样。
看似缓慢,实则瞬息之间,刀刃带着排山倒海的架势,扫向胆敢阻拦的一切宵小。
艾尔维斯落到地上,顺着向后甩开的右臂看去,一柄长刀平稳的停在空中,粘稠的鲜血从刀刃流向刀尖,最后直直的滑下。
没抓住。
艾尔维斯的眼神飘忽,有些失落。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自己没抓住,他有预感,一旦自己领会了,实力便能再次突破到一个境界。
那毕竟是之后的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艾尔维斯转身,双手持刀竖于胸前,这场恶战还没结束呢。
赛维罗艰难的稳住身体,那一刀让他恢复了些理智,此刻看着空空荡荡的左袖,他把刀插进泥土里,用牙咬着给袖子打了个结。
“我们,继续。”
他忽然怒喝一声,对着艾尔维斯狂奔而来。
失去了左臂的他或许是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招式大开大合,全是本着以伤换命或是更疯狂的以命换命去的。
只要擦到一下,估计就失去行动能力了。
艾尔维斯冷汗直流,他不敢硬抗,只能不断闪避。
“这样下去不行,没等他体力耗尽,帮主就先被追上了。”纳丘转了转眼珠,趴在奥利维安肩头耳语了几句。
“帮主!这边!”一只箭矢从头顶飞过,艾尔维斯转头,见奥利维安朝自己招手,便迈着沉重的双腿跑了过去。
身后,浑身浴血的赛维罗仍紧追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奥利维安深吸一口气,同时搭上三根箭,拉住颤抖的弦,对着那只被鲜血覆盖的鲁珀射了出去。
攻击稍微阻碍了他追击的步伐,趁机拉开具体,艾尔维斯回头望去,忽然一愣。
身边只剩下奥利维安和赛维罗,其他人呢?
“跟上来!”不管怎么说,奥利维安不会害他,摇了摇头,把思绪丢出脑海,两人吊着赛维罗一路狂奔。
很快,他们再次回到了废墟。
“还没好吗?”艾尔维斯咬牙,他的体力已经告罄,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但如果还没做好,他就只能回头拼命了。
“帮主快顶不住了,牵制住他!”纳丘把炸药绑在柱子上,又把绳子用力拽了拽,叫身边正做着相同工作的几人前去帮忙。
“先把他引过来,然后引爆炸药,争取把他埋在这里,最后……”纳丘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喃喃自语道:“连续两次,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刚刚回复了一点的储备又被艾尔维斯消耗殆尽,看着脆弱的冰墙被一拳砸开后,他用最后的力量攀上碎石,向上逃去。
“哪里走!”背后的猛兽撕拉着喉咙,惊人的气势扩散开来,把艾尔维斯压在了原地。
“交给我们吧!”一柄长斧率先飞了下来,三人紧随其后,越过他落在地上。
亚尔利和奥利维安抓住双手,把他拉了上来。
“完成了!”楼里传来纳丘的声音。
没几个回合就明显吃力的三人连忙跳开,迅速躲入废墟中。
一阵地动山摇,本就遭受过一次爆破的大楼再一次震动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与白华(五)
纳丘展开双臂,让心跳平稳下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把右手的法杖高高举起。
血液在沸腾,它们在血管里左冲右撞,他似乎听见全身的骨骼也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一块巨石被掀翻,赛维罗用独臂顶开压在身上的一切东西,再次站了起来。
“还起来做什么啊,给我躺下!”嘴边不自觉的溢出一丝鲜血,纳丘把法杖狠狠挥下,熟悉的六边形法阵再一次出现。
先由艾尔维斯把赛维罗引过来,再用震落物限制住他的行动,最后再次发动毒障,这就是纳丘想到的的计划。
“怎么样?”纳丘身子晃了一晃,控制不住向后倒去,被奥利维安一把抱住。
“应该,是解决了……”
“谁问你那个了,你的身体怎么样,没事吧?”
纳丘微微睁开带着血丝的双眼,朝他笑了笑:“没问题的,就是,好困啊……”
“别睡!给我挺住啊!”奥利维安声音发颤,眼角有些泛红。
“拜托了,就让我眯会吧……真的,好困啊……”声音越来越小,纳丘闭上眼睛,轻轻靠在奥利维安怀中。
奥利维安呆住了。
“就地埋了吧。”艾尔维斯走过来,神情冷漠。
“喂喂喂,来真的啊?”掀起一点眼皮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看到艾尔维斯真的着手挖坑时,纳丘慌了。
他连忙坐起身来,却发现一片寂静。颤巍巍的转过头,只见奥利维安双眼无神,露出了一个机械般的笑容。
纳丘抖了抖耳朵上的土,现在他全身都被埋在石块和泥土里,只剩一个脑袋留在外面。面对这种暴行,他敢怒不敢言,谁知道那只黎博利会不会再给他补上一铲子。
“这次没问题了吧?”里德森把手搭在额前,注视着那块绿色的空间。
双方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也得承认这点,如果纳丘透支身体发动的技能还没能解决他,那这个对手就太可怕了。
“结束了。”艾尔维斯眉头一皱,连续发动两次毒障的消耗太大,以至于持续时间也大大缩短。此刻毒雾正在缓缓散去,胜利的果实是否已经属于他们,马上将要揭晓。
看清情况的一刹那,艾尔维斯站起身来,硬挺着酸麻的身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备战!”
衣裳如同破烂的麻袋搭在身上,有的地方已经可以见到惨白的骨头裸露在外,脸上血淋淋的完全看不清面容,手中量身定做的精钢长刀也坑洼不堪。
但他站了起来。
仿佛用那副骨架撑起了身体。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几人变了脸色
艾尔维斯率先跳到地面上:“我倒是庆幸他没有就这么倒下,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应当用刀剑为他送行。”
赛维罗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即使双眼已经在毒素的侵袭下变得破烂不堪,他也能认出那个人。
“艾尔维斯……”声音好哑,毒素也入侵了咽喉吗?
“我的命,想要的话就拿去吧,用你的命来换。”
艾尔维斯笑了:“我可以赊账吗?”
不再言语,依据对敌人的直觉,赛维罗右臂拖刀,以一股决然的气势奔来。
即使是重伤之躯,他依然带给了几人莫大的压力。
左手呈拳顶起项链抵在下唇,艾尔维斯心里暗语:“这次碰上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啊,如果我扛不住,就交给你了。”
没有回应,他知道芬里尔听得到。
一道红光从眼角闪过,最为英勇的萨卡兹战士一马当先,与赛维罗缠斗在一起。
艾尔维斯舔了舔嘴角,如果不与强敌战斗,自己又怎么能进步呢?
尤其这种,在死亡边缘游走的战斗,欲罢不能啊。
不知不觉间,他的瞳孔缓缓缩起,如同恶兽一般。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再一次感受到刀刃擦身而过,艾尔维斯愈发冷静,也愈发疯狂。
没了其他干扰,在单纯凭借自己实力的情况下,几次交手下来,他终于感受到了差距。
以他的实力对付些普通人手到擒来,但面对赛维罗,面对身受重伤仅剩一只手臂的赛维罗,四人联手也仅仅只是占些上风。
艾尔维斯正欲挥刀,却忽然定住了。
他把刀收回了鞘里,阖上双眼,慢慢的放平了呼吸。
没了他的帮助,战局一下子扭转过来,三人顿感无比吃力,但扭头一看艾尔维斯的状态,又咬着牙顶了回去。
“快去帮忙,别让他打扰到帮主。”上方,纳丘看出了端倪,连忙招呼奥利维安和格哈特。
两人点点头,带着武器加入战斗,才将局势稳定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自己反而停下来了呢?
摩挲着刀柄,艾尔维斯缓缓睁开双眼,被层层锁链束缚着的白色巨兽在身前匍匐,四目相对,双方谁都没有开口。
这是第一次,在不是熟睡或昏迷状态下,艾尔维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见到芬里尔。
“那一刀,有我些许风范。”许久,芬里尔第一个说话了。
“过来,拿着这个。”巨狼的左眼滴下一滴血泪,凝结成一块奇异的红色石头,漂浮在艾尔维斯面前。
他伸出手,把血石握在手心。
恍然间,他回到了三族会战的时期,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亚伯拉罕家族袭击了他们,自己也重伤濒死,也就是那次,古老的神明以自己的面容重现世间。
艾尔维斯看到了,那段失去的记忆里,芬里尔那锋芒毕露的一刀。
不知何时,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手中的血石早已消失,右手不知不觉的搭在了刀柄上。
一刀,两刀……十刀……千百刀。
他已经出了无数刀,但他的手从来都没有动过一下,他的刀从来没有拔出过刀鞘。
到最后,没人能数清有多少刀,可芬里尔勾起了嘴角。
他只出过一刀。
艾尔维斯又一次睁开眼,他的眼前没有了芬里尔,而是坑洼不平的地面和倒塌的房屋废墟,以及飞溅的血珠。
特维提笔直的对准前方,气势尚未消散。
他张口,吐出几个字。
遥远到不能用数字计量的时期,诸神之间征伐不休。
有位狼神,在战斗时会带着一把刀,没人能小看这把刀。
一刀,足以……
“刃神!”
第一百六十八章:与白华(六)
芬里尔得意的招式,终于传到了艾尔维斯手中。
他微微挺起身子,只感觉眼珠一疼,噗的一声,眼前变成了淡红色。
他的周身炸开了一片血雾。
这一招被削弱了几倍后,仍不是他的身体能驾驭的。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哇……”赛维罗低头,看了看腹部的洞口,鲜血止不住的从嘴角滑落。
“好小子,是我输了……‘他摇头苦笑,紧接着,似乎看透了一样,洒脱的大笑起来。
”啊啊啊————————“猛然间,他抡起大刀,以左腿为支撑点转身,向身后的艾尔维斯劈去。
艾尔维斯同样发出一声嘶吼,用特维提硬生生撞了上去。
金戈碰撞,火花四溅,两人一同涌出一口鲜血。然后,再一次迎面而上。
一次又一次,尽管身体无时无刻不在警告着,但没有人停下来。
艾尔维斯瞪着赤红的双眼,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
两根指头飞起。
赛维罗再也抓不住那把生死与共的老伙计,大刀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宣告着一位风云人物退场。
艾尔维斯把他扑倒在地,反手攥紧刀柄,在怒吼声中一刀插下。
用仅剩的手指抓住衣领,赛维罗死死的盯着他,抬起来的头缓缓落下,他的眼里终于没了生气。
艾尔维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看着不远处几个红色的人影,笑了一下,然后在惊呼中倒了下去。
教父驻足在两扇大门前,身后是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在思考,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教父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白华总部,从攻进领地开始,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这很反常,就算事发突然,克莱恩没有调集手下的时间,驻守在总部附近的人也应该会有两百左右,毫无抵抗,显然是不对劲的。
更何况,这种不抵抗并非是放下武器投降,而是压根就没有见到人,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全聚在了这里,准备拼死一搏。
“大人,请您退后。”巴斯里走上前,向教父示意。
紧接着一排盾兵顶了上来,在数了三个数后强行撞开了大门,举起了大盾准备迎接到来的攻击。
可什么也没有。
宁静的院子里,只有一个男人坐在矮凳上,面前一瓶白酒一碟炒花生,如同忙完农活后小酌一杯的乡下汉子。
士兵们迅速冲进院子,把他围在中间。
面对四面八方的刀剑长枪,克莱恩依旧不慌不忙,把花生嚼的嘎吱响。
直到教父进来,他才抬起头,思索了一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今天就这么点酒,我自己干了,改天请您喝好的。”
教父压了压手杖,径直走到他面前,夺过酒瓶,一仰脖掫了进去。
克莱恩直愣愣的看着他,直到空酒瓶被扔了回来,落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笑了,伸出手捏了几粒花生丢进嘴里,两只手贴在一起搓了搓,对教父开口说到:“不至于吧,就这么一口酒也抢啊?”
“我抢了你一口酒,你抢了人民对我的信任,抢了无数感染者的命。”教父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冷冷的说到。
“很早之前,我杀过你任命的一个城主,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但你限制了我一年,一年时间白华不能扩张火并,错过了最好的时代。”克莱恩抽出一只烟,往桌底一划,冒了烟。
“我不去想如果没有那一年,白华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况。”克莱恩看着地面,平静的讲着:“但我知道,在几年前,有个小子做了和我一样的举动,他甚至烧了城主府。”
“现在他的手已经伸到了我面前,大道通顺,前途无量啊。”他摇头做叹息状。
“那是因为他侦破了一起感染者走私,功过相抵……”
“我杀的人,他在职期间用各种手段,使至少有二十名少女死于其手。”克莱恩摸了摸桌子下沿,手指一勾,抓出了那把手斧。
“别动!”士兵们绷紧全身,把手铳和弓弩全部对准男人。
“我惩恶扬善,救了一方百姓,安抚了无辜惨死的亡魂,告慰了她们的家人,难道不足以功过相抵吗?”克莱恩站起身来,斧头在手指间旋转。
“就因为那个小子姓拉普兰德?”
面对克莱恩的逼问,教父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他刚刚拜师时的场景。
他问老教父,您劳尽一生心血,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教父告诉他,为的是国泰民安,为的是让那些平民不再受苦,为了让他们不受强权压迫。
自己作为他的衣钵,继承了多少呢?
在艾尔维斯的处理上,他真的不能做到问心无愧。
“都撤出去吧,我和他谈谈。”教父神情有些疲惫,他挥了挥手,令其他人出去。
“士兵们检查过了,只有他一个人,您小心,我们就在外面等候。”巴斯里和他耳语几句,带着士兵们守在了门外。
克莱恩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他坐下,把手斧扔到了桌上。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教父蹙眉,正欲开口,忽听见门外喧哗。
“砰!”几个士兵被撞到在地,一个男人背着砍刀缓缓迈过门槛。
挥了挥手示意身后跟着他的士兵退下,教父看着他走过来,站在自己身旁。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克莱恩晃了晃酒瓶,一滴都没剩。
“您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麦克路克卸下背上的刀,立在脚边。
教父眼神闪动,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克莱恩皮笑肉不笑。
“您回去吧。”麦克路克垂着眼,对教父说到。
无形的压力在三人之间蔓延。
“好。”死寂中,教父抬手拍了拍麦克路克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诺大的院子里仅剩两人。
麦克路克盘膝坐下,拿出一块玉牌。
第一百六十九章:往昔如风(7k大章)
斯托克城外城,一个热闹的小酒馆里,两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坐在一桌,安安静静的吃着。
“你家老头子同意你出来闯了?”麦克路克切了块牛排大嚼特嚼,觉得不过瘾,又闷了一大口威士忌。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克莱恩忧愁的叹了口气,从面前的碗里拈了几粒炒花生,左手边放着一瓶廉价白酒。
看看自己丰盛的食物和身上不算华贵但也称得上斯文的衣服,再看看克莱恩寒酸的样子,麦克路克几次想要周济他,都被婉转回绝了。
自两人相识,麦克路克就觉得这个朋友不简单,看起来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甚至可以说还有点怯懦,但骨子里一种有股傲气和狠劲,绝对有干大事的潜力。
他不止一次怂恿克莱恩辞了那份在工厂的工作,出来和他一起混黑帮,但克莱恩始终不肯。
也是,厂里虽然辛苦了些,但好歹有固定的薪资拿。进了黑帮,指定是饥一顿饱一顿,不说能不能拿到大钱,哪天死在荒郊野外都不稀奇。
他做的没错,麦克路克没有任何理由否认。他有一对年迈的父母和一个弟弟,整个家庭的担子全压在他身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只有这时,麦克路克才会感激那生下他后就不知去了哪里的父母,自幼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无拘无束。在帮里如果得到了什么好处,他能回报给养大自己的乡亲们,倘若遭了罪,也不会牵连到任何人,只是不知道葬礼上那几个看着他长大的阿姨们会不会落泪。
克莱恩现在心情低落,工厂裁员了,没有背景和也没有钱财贿赂上司的他被迫回到家里,面对老父老母的哀叹,他咬了咬牙。
“让我找阿麦去吧。”父亲首先不答应:“去找那个混小子做什么?混黑帮吗?你是活腻歪了吗,去了那种地方,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死的!”
“哥,你要去哪?”克莱芒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
克莱恩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走到他身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要出去闯了,照顾好爸妈,别让他们生气。”明明是双胞胎,两人却大不相同。他的弟弟克莱芒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他这样的能力,至今也只是帮人打些短工,仅仅能填饱肚子。
不过兄弟俩关系一直很好,有什么事交给他也能放心。
给二老磕了个头,克莱恩摸了一把砍柴用的斧头藏进衣服里,家里实在是穷啊,菜刀动不得,找来找去只剩下了这个。
出了家门,他就去找了麦克路克,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等会吃完饭跟我走,我带你去入伙。”麦克路克倒是笑了,在他看来,自己这个朋友就该走上这条路,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业。
……
麦克路克吐掉嘴里咬着的草根,瞄了眼身旁的克莱恩,大大咧咧的把他搂过来。
“紧张什么啊,等会你就跟着我,咱们别往人堆里冲,专找落单的打。”
克莱恩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街道对面,伴随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出现了,这边原本吊儿郎当的众人也收起笑容,丢掉烟头,跟着老大站成一片。
两拨人越来越近。
麦克路克提起砍刀,克莱恩握紧了斧头。
几声怒吼之后,如同火药桶的引线烧到了尽头,所有人都冲上前,和敌人杀在一起。
“小心点!”麦克路克提醒一句,带着克莱恩挪到角落里,寻找着合适的对手。
他眼前一亮,不远处正有个人刚经历一场恶战,疲惫的靠在墙边。
麦克路克瞅准机会,飞扑过去,直接把他顶在墙上,一刀刀的捅在他的腹部。
克莱恩这边还在观察,一回头傻了眼,麦克路克早就不在身边了。
“冷静,冷静。”他深吸几口气,自己也是成年人,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慌了神。
一边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一边寻找着对手。那个人太强壮了,估计一拳能打的自己半身不遂,不行;诶,那个好像很弱的样子,要不要去试试?
在看到他几秒就放倒了对手后,克莱恩放弃了这个想法。
纷乱间,好像有人向自己冲了过来。
不是好像,一名敌人发现了藏在这里的克莱恩,正气势汹汹的向他冲了过来。
不能慌,克莱恩扫了眼他手中的武器,只是一把水果刀而已,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斧头,心里莫名感到一种悲哀。想必他也不是自愿加入的吧,看着脸色发黄的敌人,克莱恩想,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谁又愿意把头挂在裤腰带上。
两人互相对视着,敌人的呼吸声逐渐粗重,仿佛是给自己打气,他面目狰狞的大叫一声,举起刀就乱戳。
克莱恩左臂挡在身前,不断的后退着,危急关头,他反而镇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对手细微的动作。
毕竟是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很快,敌人的气息就乱了起来。抓住他放手的空当,克莱恩没再继续后退,撞了上去。
两人都跌了跟头,他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水果刀,压在敌人身上,一斧,接着一斧。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他发了疯一样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手中继续劈砍。
身下的人早已没了气息,他扶着墙壁,颤抖的腿却支撑不起他的身体。
那是克莱恩手上的第一条人命。
……
麦克路克抹了把手表上的灰,紧接着抬起头看了看天。
“头让我们等消息,这都十点了,怎么还不来信号?”他看了看身后的一帮弟兄,又看了看一旁的克莱恩,心中有些焦急。
经过几年打拼,敢打敢杀的两人被提拔成了干部,这次帮会计划在夜晚袭击另外一个团伙,让他们带人埋伏在这里,等待信号弹发射后立马攻进去。
可守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传过来。
克莱恩猫着腰来到他身旁:“咱就这么干等着?”
“等,如果一个小时后还没有消息,咱们就撤。”克莱恩点点头,现在的他与几年前明显不同,眼睛里常常带着杀意,斗殴时也总是一马当先,曾经被平静生活一直压抑着的凶性终于展现了出来。
还没到一个小时,后方就来人了。
“你说什么?”麦克路克揪起他的衣领,眉毛抽动着,连声质问。
帮主被刺杀了。
“你们他妈的就是一群‘叙拉古粗口’,几十个人啊,连一个人都守不住!你……你他妈的……”麦克路克撸起袖子,一拳把报信的人揍翻在地,又想再补上几下。
克莱恩拉开他,双手抱住他的脑袋,额头顶在一起:“看着我,来,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呼吸,好,慢慢的,平静下来。”
看着那宛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麦克路克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手,警惕的看了眼其他人,“过来。”
“以往头在的时候,那几个家伙心思就不怎么对。”克莱恩口中的家伙正是与二人共事的其他干部:“现在头没了,他们肯定会有动作,咱们这两年风头正盛,他们一定会对咱们下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马上发展势力,然后干掉他们,统一帮会。”两人避开众人后,他马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至少目前大家还是一个整体,现在就说这些太早了。”麦克路克没有同意。
“不,你把他们想得太高尚了。”克莱恩看着他,眼神凌然:“诚然,大家都是一起流过血拼过命的,但这世上亲生兄弟都能手足相残,更何况是我们呢?”
“我知道很难让你改变想法,但我们不能保证其他人也这样想,所以至少,我们要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麦克路克犹豫了一会,重重的叹了口气。
……
“局势如何?”麦克路克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鲜血,待面前的手下行礼让开后,走进包围圈来到了克莱恩身边。
“手里只剩下那么点人还不甘心,偏要自己往刀刃上撞,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克莱恩用眼神示意了下地上的尸体,还有一排被按着肩膀正跪着的人:“只剩他一个逃进去了,不过我们的包围密不透风,走不掉的。”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经营,麦克路克在克莱恩的辅佐下站稳了脚跟,逐步蚕食了其他几个干部的势力,基本统一了帮会。
可谁又能想得到,贼心不死,一名干部表面恭顺臣服,暗中却策划着反叛。
这一切都被早就盯上他的克莱恩看在眼里,他暗中派人调查,在反叛者们聚众谋划的时候一网打尽,现在只留下一个贼首躲在屋子里。
“我去和他谈谈。”麦克路克刚走没两步,就被克莱恩拽了回来。
“小心他鱼死网破,马上就解决了,别再出乱子。”麦克路克按住他的手,缓缓移开:“放心,我有分寸。”
看着他一个人走进房子,克莱恩停在空中的手挪到腰间抽出了一把手斧,一把看起来就充满力量感,真正用来杀人的凶器:“都好好盯着,别让任何人出入!”紧跟着也打开门走了进去。
手下们守在屋外,哪怕两位大哥进去了十几分钟,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阿麦!”克莱恩情绪有些激动:“斩草除根,不能让他走!”
两人面前,一个中年男人正跪在地上,听到这话全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还记得吗,三年前咱们搞砸了事,被四十多号人追着砍,我当时以为快没命了,这个男人把我们救了下来,自己却瞎了一只眼。”麦克路克沉沉的说道。
他一生中的信条无非就是道义二字,虽然现在自己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但面对昔日恩人,他终归有些不忍心,更别提对方已经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我们是一家人,可现在是两个毫无可能再次联合的对立面。如果你下不了手,那我……”话说一半,克莱恩已经举斧砍了下去。
“啊啊啊啊————”男人抬手格挡,肉体凡胎自然抵不住铁器,半截胳膊直接与身体分了家。
“求求您,我只想要一条贱命,求您放过我!”可他看也不看,甚至都不包扎一下,直接用完好的右臂撑住地面,砰砰的给麦克路克磕头。
“好啊,还不死心,我……”“别碰他!”麦克路克大吼一声。
克莱恩呆住了,他抬起头来,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名挚友。
“走吧,这辈子别再来断命域了。”麦克路克拉开门:“放他走!”
男人如蒙大赦,连那截胳膊都顾不得捡,狼狈的逃了出去。
“我很失望。”克莱恩愤愤的摇了摇头:“妇人之仁,你不该!”说完,一个人怒气冲冲的离去。
看着他一个人离去,麦克路克停在空中的手放下,不发一言。
……
“快点,再快点!”克莱恩不断催促着司机,看到熟悉的街景后,他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围观的群众被手下隔离开,他冲进人群,脚步忽然硬生生刹住。
废墟中,克莱芒抱着老夫妻泣不成声。
父母躺在他怀中,很安静的睡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老大。”一名亲信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我们驻守在这边的兄弟只听见一声爆炸,急忙赶来后就……您节哀。”
克莱恩呆呆的看向他,却见到有一个百姓在手下的引路下走了过来。
“你看到了什么,如实说就好。”对老太太吩咐一句,手下对克莱恩拱手:“老大,这位老太太说她看到事发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带来让您听一听。”
克莱恩的眼神中终于有了神采:“您如果有什么情报,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重谢!”
“都是一条街坊的邻居,你娘那阵还总和我们一起种花呢,谁成想这一眨眼……”老太太先是感叹一番,才说出正事:“我今天早上出门浇花,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从你家院子那边转悠,看起来贼眉鼠眼的。我害怕,就回房子里隔着窗帘看,只见他们在墙角埋下些什么东西就走了。”
“见他们走了,我正想出去找你爹娘,轰的一下,整间屋子就炸了。”
头晕目眩,克莱恩抓住身旁人的肩膀,好久才稳住身形。
“他们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守在左右的亲信连忙问。
“他们都用面罩遮着脸,我看不到。”老太太叫了一声:“呀,我想起来了,带头的那个人,只有一条胳膊。”
明白了。
克莱恩全明白了。
他挥手让身边人退下,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跨过隔离带,走向克莱芒。
“我都听到了。”克莱芒幽幽的说:“我还在想,出门前我关好了煤气,在砍柴回来前爹娘也不会起床烧饭,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包扎。”
“因为你!”他嘶吼着转过身,抓着克莱恩的衣领把他顶到墙壁上。
“自从你做了黑帮,爹娘就天天提心吊胆,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生怕你哪天被人砍死。可你对这个做过什么?一年半载没有音讯,他们在世时又享过你多少福?”
面对弟弟的质问,口才不差的克莱恩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场黑帮仇杀里。”两行清泪流下,克莱芒一拳打在自己哥哥的脸上。
手下们面面相觑,自己老大被别人打了,本来应该过去帮场子,可毕竟是人家兄弟之间的矛盾,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要看看,宁可让你抛下这个家的帮会到底是什么样子。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我的人回来,让你向爹娘谢罪。”克莱芒头也不回的离去:“我没你这个哥哥。”
谁也不知道一个莽撞的热血少年最后是怎么变成一个不思进取满脑肥肠的废人的,时间,可真是不得了啊。
远处,麦克路克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克莱恩,抬头看天。
“我做错了吗?”
几滴鲜血滑下,指甲刺进肉里此刻竟浑然不觉。
几天后,麦克路克坐在办公桌前,听着手下的汇报。
“他,真的走了?”
“是的。克莱恩大哥带着三百人离开了,要去追吗?”
麦克路克犹豫了些许,摇了摇头:“随他去吧。”
如果不是自己心软,也不会出这种事,他恨自己是理所当然的,就让他走吧。
……
自立门户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所幸克莱恩在麦克路克身边做了好几年副手,许多事情都得心应手,一时间帮会也是欣欣向荣。
出走后不久,他就找到了那个被麦克路克放走的男人,处理好之后,他开始潜心经营帮会。
“您好,请用茶。”看着对面这个装束上一丝不苟的老者,克莱恩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
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喝了一口茶后,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克莱恩先生。”老者直起身子:“据我所知,你没有任何背景,却能一个人支撑起一方势力,真令人敬佩。”
“您谬赞了。”克莱恩谦虚道。
“先生,请你用自己的智慧思考一下,一个没有背景但又实力超群的年轻人,最容易被什么人看中呢?”兰德尔端起茶杯,满含深意的笑着说道。
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边,克莱恩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他斟酌着用词:“但我没有依靠他人成事的想法,更何况教父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即使是拉普兰德?”叙拉古三巨头中公认的首位,兰德尔不相信会有人不动心。
“即使是拉普兰德。”可他在克莱恩的眼神中看不出哪怕一丁点动摇。
兰德尔看了他很久,最后拿起桌上的帽子:“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很有意思,别让我失望。”
克莱恩忽然想起今早在集市上见到的一幕,笼子里那只光鲜亮丽的鹦鹉,一定比野外的麻雀活得要好吧。
可麻雀的脚上没有链子,它还能飞上天啊。
“我需要做什么?”麦克路克第三次把烟头按灭在缸里后,对兰德尔问道。
“在该做事的时候做该做的事,就这么简单。”兰德尔伸出右手。
看着这只布满老茧的手,麦克路克不再犹豫,握了上去。
……
克莱恩回到家里的时候,明显感觉不对劲。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他也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起来。
右手摸向后腰,慢慢取出从不离身的斧子,他缓步走向屋内。
咚,砰!
狼狈的撞在柜子上,花瓶晃了晃,没有倒下来。
视线忽然明亮起来,克莱恩打开灯,冷冷的审视着他。
“你是谁的人?”话虽这么说,可看看他的打扮,似乎没有哪个帮会的人会这么邋遢才对。
哪怕拿到的钱不多,也没人会这样打扮自己,最次也会搞一件洗的发黄的白衬衫,怎么可能会穿着漏了两个洞的粗布衣服出来。
“我,我不是谁的人。”柜子边的男人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见到他抵抗自己攻击的不过是根烂木棍,克莱恩走到客厅,把中午吃剩的面包拿过来扔给他。
“我看你身手不错,练过?”男人接过面包,看也不看一眼就往嘴里塞,听到问话才抬起头。
“没有,我连字都不认识。”克莱恩心中了然:“上不起学?”
“是。”克莱恩又去接了一杯水,坐到他对面:“怎么来这里的?”
男人喝了口水,接着吃面包:“高利贷,让人逼债,实在还不起了,就……”
克莱恩注意到,那根被自己砍断的木棍顶端,粘着一些暗红。
“你怕死吗?”克莱恩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急着回答,先听我说。”
“你看得出来我是做什么的吧,往前倒几年,咱俩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可怜虫,可你看看我现在,”克莱恩抖了抖身上的西装:“我穿昂贵的衣服,出入高级场所,无数人都被我一句话支配。”
“这样的生活,你不想要吗?”克莱恩的目光锐利如剑,一下下戳着男人心中最软弱的地方。
“别推脱你不敢,你的手上已经有人命了。”克莱恩循循善诱:“你底子很好,稍加训练就能有不错的本事,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呢?”
“更何况,一个杀人犯,他又能走上一条什么路呢?”这句话让男人猛地握紧双拳,又无力的放下:“你说的没错,也许黑帮是我最好的归宿。”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交给我。”克莱恩扶着他站起来:“以后你做我的副手,好好干。”
能在人生的转角处遇到这样一位贵人,男人觉得自己很幸运。
但克莱恩比他还要惊喜。
“帮主,这位是委员会的记录者。”克莱恩从椅子上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
记录者彬彬有礼的朝他笑了一下,递来一份档案:“恭喜您,克莱恩先生,经过我们的审核与评估,白华已经拥有了入驻内城的资格,回去后我会报告给教父。”
“辛苦您了。”把人送走后,赛维罗控制不住脸上的喜色:“帮主,我们做到了!”
“是啊,我们做到了。”克莱恩眼中也是满满的欣喜,自从得到赛维罗后,他就如虎添翼,很快就达到了几年后的目标。
如果能继续走下去,或许我们的成就足以震惊所有人。
……
“你……变了好多。”熟悉的小酒馆,熟悉的两人相对而坐,却是一股陌生的味道。
克莱恩熟练的点着一根烟:“没有谁是不会变的。”
麦克路克看着老友,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讲起。
两人沉默着,最后克莱恩先挑起了话题。
“你进内城了吧,恭喜。”
麦克路克忙说:“不,这话应该我说,你明明只靠自己,却抢先了我一步,是我该恭喜你。”
“呵。”克莱恩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拉普兰德是不是也找过你?”
麦克路克的表情复杂起来。
抖了抖烟灰,克莱恩翘起腿:“当时我没有同意,你呢?”
看到他无言以对,克莱恩点点头。
“大树底下好乘凉啊,你做的没错。”
麦克路克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对上克莱恩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心中有愧。
“他们要你做的事,不全都是你自己想做的吧。是啦,总会有些你不想做的。”一根烟很快到了底。
克莱恩坐直身子,凝视着他。
“变的真的是我吗?”
麦克路克身子一颤,缓缓别开头。
“至少今日,我还棱角分明,我还遵守着走上这条路第一天时,你教给我的道义。”
“我还是自由的。”
“变的是你啊,阿麦。”
时间永远是那么神秘,如果克莱恩碰到的是日后的自己,他是否还能自信的说出这些话呢?
……
“他不像什么好东西。”回忆着方才见到的人,克莱恩如此断定到。
“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城主,就算不想走的太近,咱们也没必要和他交恶吧?”经过几番摸爬滚打,赛维罗也很快的成长起来。
克莱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能否认,和他作对没什么好处,只要不触及到我们的利益,就不用搭理他。”
有些时候,你不主动去招惹别人,可不代表别人不会招惹你。
“……等我过去。”沉默的听完电话另一头的哭诉,克莱恩摘下挂在墙上的斧头,又把刀放到正要发问的赛维罗的手上,脚下生风的朝外奔去。
如果有人问你,为了一个手下去得罪一位大人物,值得吗?
克莱恩会肯定的回答他,值得。
“帮主,怎么办?”赛维罗喝止群情激愤的众人,对正安慰着家属的克莱恩问道。
“那是我的人。”克莱恩眼里蕴含着浓厚的杀意,他拍了拍家属的背:“放心吧,我会把她安安稳稳带回来的。”
克莱恩做了一件让无数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把教父任命的城主杀了,只是因为一个女孩。
城主当晚绑走她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克莱恩的手下,即使知道,恐怕也不会当一回事。
克莱恩和她其实也不熟,只记得那天自己得胜归来时,她拦在队伍面前送给自己一袋子亲手烘焙的蛋糕。
对于教父来说,这对他的威严是很大的打击,纵然是自己的手下有错在先,但底下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这件事必须给克莱恩点苦头吃。
命令下发时,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位风头正盛的魔王,只有因为和拉普兰德家族交涉错过大新闻,导致一无所知的麦克路克接下了命令。
……
“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
面对麦克路克的质问,克莱恩冷冷的回答。
“你是来杀我的?”
麦克路克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你这次太偏激了,即使是出了这种事,也应该先忍忍,教父会给你公道的……”又是这种眼神,这种丝毫不明白过刚易折这个道理的眼神,麦克路克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紧紧掐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即使是自己钦点的城主,犯了错误教父也会惩罚,这点我相信他。”克莱恩的声音猛然提高:“但我看到她满身的伤,看到她父母的泪水,看到那些人对我的期盼,我就忍不下去!”
“我说过,变得不是我,是你。”
“是你开始攀附富贵,是你开始违背本心,是你开始变成了我们曾经最厌恶的样子。”
麦克路克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失望:“来吧,做个了结。”
脸上的伤疤,就是两人从此背道而驰的证明。
第一百七十章:长眠
从少年到中年,仿佛只是转瞬之间。昔日的友人脸上有了胡须,眼神也不再明亮,岁月在脸上留下了痕迹,也带走了曾经的誓言。
“我还留着这块牌子。”麦克路克把玉牌抛过去,被克莱恩牢牢接住,“看来是用不着了。”
咬着烟,克莱恩眯起眼睛,在阳光下端详着玉牌。
曾几何时,他腰间也悬着一枚。
“你曾经说过,变的人是我,现在呢?”麦克路克的目光中饱含着无数难以言述的感情:“你还是你吗?”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克莱恩忽然如此想到。
第一次的时候,烟是很呛人的。咽下去一口,烟雾在肺里炸开,是会把人辣到流泪的。
就像第一次杀人,炽热粘稠的鲜血喷溅出来的时候,很少有人是不会恐惧的。
后来习惯了抽烟,习惯了杀人,才知道习惯都是潜移默化的。
玉牌上歪歪斜斜的划了几刀,让人不禁感叹废了这么好的料子。
克莱恩松手,玉牌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这是他送给麦克路克的,那天他靠在沙发上,用并不灵巧的双手一刀一刀的刻着,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上面。
自己的玉牌上写的是麦克路克,后来扔了。
美玉碰撞地面时清脆的声音,成为两人开战的号角。
“铛!”从上而下劈来的大刀被斧刃卡住,克莱恩咬着牙,怒视着麦克路克。
看着刀刃一寸寸的压下,克莱恩奋力一顶,斧头奔着麦克路克的脖颈而去。
把刀拉回身前,反手抵住进攻,麦克路克眼里燃烧着熊熊战意。
两人酣战时,教父带着人守在门外,庞大是阵仗吸引了无数百姓从门缝中探出头来,惧怕又好奇的看着。
其中不乏白华的人。
他们双目泛红,有人甚至把门框握到变形。
战前动员大会上,克莱恩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参与,否则一律逐出帮会。
“都走吧,我的罪过我自己担,别再让你们的亲人哭泣了。”那位傲视一切,带领他们披荆斩棘走到现在的人,露出了一副释怀的表情。
克莱恩一斧砍在墙上,他笑着拔出斧子,又向麦克路克砍去。
到了现在,两人都没有留手,招式中没有一招不是杀招,全奔着对方的要害袭去。
要遭。递出一刀后,麦克路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太着急了,这一刀把自己的右臂完全暴露出去,以克莱恩的本事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个疏忽,这条胳膊保不住了。
克莱恩也确实像他想的那样,毫不犹豫的举斧砍了上去。
麦克路克抽手,斧刃擦着指甲划过去,磨的生疼。
他也失误了?不对啊,那种情况下,自己动作再怎么快也不可能保全啊。麦克路克惊愕不定,想在克莱恩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看到的仍旧是不死不休的表情。
但有一瞬间,他看到了曾经的挚友。
克莱恩没有给他发呆的时间,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再次扑来,直接打乱了他的思绪。
十分钟过去,两人的搏斗仍没有停止,依旧斗志昂扬,只不过都已经是伤痕累累的了。
麦克路克颤抖着抬起左臂,哪怕只是被斧背砸了一下,他的小臂处就已经露出了白骨。
克莱恩的衣服几乎被分成两半,一道伤痕从前胸划到侧腰,血淋淋的还在滴着鲜血。
“呸。”吐掉一口血,克莱恩擦了擦嘴角:“来吧,咱们继续。”
天边逐渐染起了红色,教父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手下点起火把。
里面的声音已经消失好一会了,他决定再等等,如果麦克路克没成功,剩下的事他来解决。如果成功了,就让他们最后再相伴一会吧。
教父用帽沿遮住脸,沉默的盯着地面。
门开了。
麦克路克擦了擦刀上的血,却没有背上:“我想找个好地方葬了他。”
“你知道,凭他做的那些事,我很难答应你的要求。”教父翻了下眼皮。
“我知道。”麦克路克左臂环抱着克莱恩,右手提着刀。
士兵们把武器对准他。
“去吧。”教父拍了拍手:“全体听令,把麦克路克护在队伍中央,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他,向城外出发!”
克莱恩的罪行让他连死后也不能安生,规矩就是规矩,百姓们都在看着呢。
只要让他们看不到就好了。
士兵们把麦克路克簇拥在最里面,外围的人更是直接举起盾牌,来遮掩里面的二人。
麦克路克抱着克莱恩,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都无所谓了。
分针倒着转了五个刻度。
“你……”麦克路克眼神呆滞:“你在做什么?”
克莱恩靠在他身上,脸上肉眼可见的没了血色,他开合嘴唇,在耳边用微弱的声音说到:“没什么……技不如人而已……”
他能躲过去的,这一刀他能躲过去的。
但他选择了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可是。
麦克路克低下头,那柄手斧轻轻的抵在他的腹部,丝毫没有更进一步的迹象。
“他,其实很像我……”克莱恩望着前方,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我挺……羡慕他的……”
羡慕他能肆无忌惮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羡慕他不用瞻前顾后,羡慕他身边不离不弃的朋友,羡慕他……拥有自己曾经拥有又失去的一切。
但他还有背后的家族,这样的话,一辈子也不会走上自己的路吧?
真好啊。
麦克路克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抱住他。
“真冷啊……”克莱恩的眼神逐渐涣散:“我这辈子……值吗?”
“值。”男人也是会流泪的:“我最幸运的是,就是能有你这个兄弟。”
“真好。”克莱恩点了点头:“之后的风景啊……你就,替我去看看吧……”
麦克路克每年都去祭拜他,即使是叙拉古最混乱的那几年也没落下。
他坐在坟头,把手机关机,倒上两杯廉价的白酒,摆上一碟花生,把一年发生的事情慢慢说给他听。
墓碑不会回答,于是麦克路克一杯杯的喝酒。
死者未饮,生者已醉。
吾友克莱恩,长眠于此。
第一百七十一章:遗址
一个巨大帮会的覆灭,后续的处理是相当复杂的,不只要收复残存力量,还要把各方势力重新洗牌,一时间斯托克城里热闹的很。
克莱恩的死,代表着艾尔维斯自建帮以来最大的一块心病被去掉了,他从昏迷中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几人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因为雪耀做出的贡献,教父划分了不少地盘和生意给他们,可以说是大大的赚了。
但艾尔维斯没有什么喜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谈笑几句,就借养病的名义让他们离开了。
“不行啊,我果然还是小瞧了别人啊。”一直敌对的人被消灭了,他自然也很高兴,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摆在他面前。揉了揉眉心,艾尔维斯回想起失去记忆前自己的那一刀。
一位神明在无数征战中领悟的招式,威力是难以想象的,自己虽然能复制出来,但副作用实在太大,想要常用是不可能的。
得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招式了。
艾尔维斯点了点头,接着又苦思冥想起来。
该怎么找呢?
如果说从战斗中积累经验,自己的战斗次数不少,生死搏杀也有过几次,但还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灵感。
那就只能去汲取前人的经验了,自己不行,不代表老祖宗们做不到。
做了决定,艾尔维斯马上想去打电话,却差点摔到床下。
“这副身子骨也得好好练练,整天躺在病床上,叫什么事啊……”
和往常一样把帮会交付给纳丘后,艾尔维斯踏上了归家的旅程。
汽车驶进族地,艾尔维斯懒洋洋的坐在后座,感受着心中的轻松感。
哪怕自己常年在外,回来时还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就是家吗?
到家的第一件事,艾尔维斯就去找了诺西纱琳,有些日子不见,对自己的妹妹他想得很。
“哥哥!”正在老师监督下学习的诺西纱琳看到熟悉的人,脸上一喜,从小椅子上跳下来,啪嗒啪嗒的跑到艾尔维斯面前。
“来,纱琳,让哥哥看看,长高了没?”笑着抱起诺西纱琳,艾尔维斯对老师点头示意:“纱琳年纪小不懂事,麻烦您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教这么多年书,也是第一次遇上小姐这么聪慧的学生,能教小姐是我的幸运。”老师赔笑道。
“是吗?”艾尔维斯捏了捏诺西纱琳的鼻子,把后者痒的咯咯直笑,“哥哥还要去找父亲,等下再来陪纱琳玩,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哦。”
“知道了!”虽然有点不舍,但诺西纱琳还是听话的松开手,从艾尔维斯身上滑了下来。
离开诺西纱琳,在族地里拐了几个弯,艾尔维斯站到了门前。
“少爷。”是兰德尔开的门。
两人问好后,兰德尔带着他来到了赫克尔斯桌前。
赫克尔斯手中的笔不停动着,一份份的公文经过审批放到一旁,等候执行。
“你有什么打算?”赫克尔斯头也不抬,开口问道。
在来之前,艾尔维斯就通过电话和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他原本打算在族中找几位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来教导,可念头一动,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读一些前人留下来的书籍,再请教几位老师就好了。”艾尔维斯倒是没多想,拉普兰德传承悠久,很多知识都以书籍的方式流传下来,供后人借鉴。
“那么,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呢?”赫克尔斯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看着艾尔维斯问道。
艾尔维斯有些疑惑:“是什么样的机会呢?”
赫克尔斯没有接话,而是从自己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艾尔维斯。
艾尔维斯连忙接过,拿在手中,不知赫克尔斯何意。
“给你一个,彻底看透叙拉古的机会。”赫克尔斯的脸在烟雾中忽明忽暗,他在缸边抖了抖烟灰,慢悠悠的吸着。
点燃这根烟放进嘴中,艾尔维斯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比起自己口袋里的,这一根的味道明显更冲。
“如果是您安排的,那我没什么意见。”一根烟到底,艾尔维斯说出了自己的答复。
看透叙拉古,艾尔维斯没搞懂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读懂了赫克尔斯的眼神。
好像要接触到不得了的东西了啊,这样想着,艾尔维斯听到了赫克尔斯的话:“把行李都拿回去吧,用不到了。”
回到家还没一天,艾尔维斯又回到了萨利拉域,只不过他没有去雪耀,而是直接奔向了教父的工作地。
“确实是你父亲的字。”把信件合上,教父看着他:“你真的想好了?”
看着教父不似开玩笑的严肃脸色,艾尔维斯对这次行动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分:“是的,我想好了。”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教父起身,叫来巴斯里:“你盯几天,我带这孩子出去一趟。”
艾尔维斯如坐针毡。车开的很快,也很稳,足以体现司机的高超车技,但他坐在副驾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能让教父亲自开车的人,想必也只有自己了吧。艾尔维斯心想。
“我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想的,这些事情我认为对你来说还早了些。”教父首先打开了话闸子:“放松点,现在就这么紧张,等到了地方小心直接晕过去。”
艾尔维斯咽了咽口水,被叙拉古当今的两位巨头如此谨慎的对待,自己到底要去一个什么地方?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一个,能让你看透叙拉古的地方。”教父沉思良久,如此回答。
“这个国家的过去、现在,亦或是未来,都将在你面前揭晓。”
教父一个甩尾刹住车,递给艾尔维斯一套防护服:“这边源石浓度很高,当心些。”
穿好防护服,艾尔维斯推开车门,心中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天然的源石丛在杂草枯木间盘踞,在碎石泥沙中生长,古老的建筑在夕阳下散发着破败的气息,仿佛都能闻到那股腐朽味。
这座不算大的宫殿,没人知道在地下的空间里蕴藏了多少秘密。
这种一处遗址。
第一百七十二章:历史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建筑,艾尔维斯有点怀疑:“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教父站在他身边,眼神却不似他那般轻松。抽出手杖中的杖刀,开口说道:“接下来跟好我,没有命令不要乱跑。”
在这处看似不起眼的宫殿内,每一步都充满了惊险,这是他手下无数人用生命实践得出的结论。
见到教父谨慎的模样,艾尔维斯也不敢大意,手压在刀柄上,提防着时刻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打开殿门,穿过狭小的空间,一条深不见底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教父掏出火机,把墙上悬挂的火把点燃,视野明亮起来后,艾尔维斯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石砖地板上凝固着暗红色的血迹,地上凌乱的插着千百箭矢,道路上散落了一地的骸骨,看得出有人简单清理了一下,但也不过挪出来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的人进来时遇到了陷阱,全军覆没,虽然在我的带领下成功的进入了内部,但也不确定还有没有没被触发的陷阱,不是绝对的安全。”
教父拾起一块石头,朝前方抛过去。
嗒,石头平稳落地,什么事都没发生。
“走吧。”教父先走一步,在前面引路。
呼吸着腐旧的空气,艾尔维斯原本紧张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他右手扶刀,双眼观察着四周。
虽然经历了漫长岁月,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曾经有多么的辉煌。
墙壁上雕刻着的壁画已经残缺不全,根据还保留下来的地方看,无非是一些祭祀、战斗之类的画面,也正是这些画面,让艾尔维斯的好奇心更上了一层。
叙拉古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家族割据,也就是一个字:乱。在性命都难以保全的情况下,很难想象有人会把精力放在壁画上面。但也并非全部如此,艾尔维斯在家族里就见到过一些,只不过都是在及其庄重的场合,譬如祭祀时的祖庙等。
这处不起眼的小宫殿,通道上居然画满了壁画,难道这是某个大家族的领地吗?但这处遗址位于荒野之中,周边也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这里的主人究竟是谁,难道是一个已经灭亡的家族吗?
思索间,艾尔维斯忽然感觉眉心一寒。
一支长矛被教父挑飞,插进墙壁时尾端还在摇晃,放出嗡嗡的声音。
“果然还有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教父拦住艾尔维斯,扫视了一遍周围,见没有其他陷阱被触发才继续前进。
走过漫长的道路,再经过几个拐弯,挨了不知多少次袭击的两人来到了一座地下城堡前。
艾尔维斯拍了拍身上的灰,纵使一路上惊险不断,但在教父的保护下,他一点伤也没受。
“就是这里了。”教父忽然感慨起来:“谁能想得到,一个国家就连历史都是虚假的呢?”
他把双手抵在门上,用力一推,大门慢悠悠的打开了。
明黄色的灯光晃了艾尔维斯的眼,他不得不抬起左手,方才能看清些许。
“教父大人。”“您来了。”正在忙碌奔走的科研人员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脚步向教父问好。
教父对他们点点头:“杰瑞教授呢?”
“教授现在在三楼,我带您去。”教父摆了摆手:“我自己就可以,你忙吧。”
“走吧,我们去三楼。”没有回应,他转身看向艾尔维斯:“别发呆了,跟上。”
“……好的。”艾尔维斯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眼中。
从突如其来的光线中恢复过来后,他的心脏就感觉被重重锤了一拳。
一根从宫殿顶端垂下来的长灯跨越了不知多少岁月,仍然散发着温柔的光芒,在它的两旁,是两条在空中交叉相会的螺旋楼梯,每一分每一寸都带着古老的气息,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若只是如此,艾尔维斯也不过会小小的震撼一下,这种场景在他也见过,与家族里的藏书阁相差无几,就连风格都是一样的。
但这座宫殿的面积远远超过了藏书阁,而且不同的是,它并没有密密麻麻的书架,反而在台阶上分出了数层,每层都有着许多房间。此刻,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高科技产品放在大堂,科研人员从房间内搬出一个又一个箱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研究。
光是他见到的,就有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粮食,以及其他用品。几声惊呼后,科研人员甚至抬出了一具尸体,艾尔维斯一眼就看出,尸体死于长枪的贯穿伤。
难道这里是一处战时堡垒?可谁会把堡垒建在地下呢?
带着疑问同教父走上三楼,艾尔维斯便看到有一个老人趴在地上,身边还摆放着几叠像什么《叙拉古编年史》、《古叙拉古文字典》之类的书籍,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
“教授,有什么进展吗?”
被打断思路的老教授脸色一黑,险些骂出口来,见到是教父后才把话咽了回去。
“没还什么大规模的发现,这些文献记录的并不完全,在那些打不开的房间里,一定还藏着关键的东西。”
教父闻言,也没有说什么。他把艾尔维斯拉到身前,对杰瑞说道:“这是赫克尔斯的儿子。”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略为惊异的看了艾尔维斯一眼:“我第一眼就觉得孩子有灵气,原来是那位的儿子。”
教父笑着拍了拍艾尔维斯的肩膀:“他父亲把他交给我,想让他了解些东西,我思来想去,觉得把他带到现场来亲自学习比较好。”
他指了指地上的几个木箱:“你费点心,给这孩子找些适合他的。”
老教授笑了:“论研究这些东西,您可就比不上我们了,这里可没有适合他的,跟我来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帝国
老教授买了个关子,没说去哪,只叫他们跟上来。
艾尔维斯带着好奇心,穿过人群,跟着老教授来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小房间。
它也确实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唯一与其他房间不一样的,大概就是这里空无一人。其他房间或多或少都有几个科研人员,唯独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地上摆放整齐的几摞书。
“孩子,我虽然不太明白你父亲的想法,不过这些东西应该够你用了。”
老教授拿起一本书,轻柔的抚摸着封皮,好像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你要小心一些,别把它们弄坏了,这可都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贝啊。”
交代了艾尔维斯几句,两人就结伴离开,独留他一个人在书堆里。
艾尔维斯的学习时光,开始!
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家老爹想做什么,但既然来都来了,看几本书丰富下阅历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
随手拿起放在书堆最上面的一本,艾尔维斯盘膝坐下,靠在墙边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就像所有史书上记载的一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类社会就是在一次次毁灭与重建中不断进步的。
在泰拉的东部,有一块并不算特别广袤的土地,那里的人们勤劳勇敢,却也凶狠好斗,血缘和土地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在漫长的征战与融合中,一个个家族诞生了。
土地是有限的,欲望却是无限的,当自己的领地不再能填满欲望时,家族之间就开始了战争与吞并。
一个个家族崛起,一个个家族灭亡,历史的车轮碾过,又有谁能长盛不衰?
泰拉历672年,一面旗帜在叙拉古升起,手持双刀的白狼带领着他的族人,向世间宣告传奇的诞生。
拉普兰德,于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在群雄四起的叙拉古站稳了脚跟。初代族长逝后,几代人殚精竭力,才终于把几座城市纳入领下。
风云变化,弹指便是百年。
泰拉历814年,叙拉古已成三足鼎立之态,小家族与平民生活在夹缝里艰难度日,一次战争不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民不聊生。
三族势力相当,没有人谁能轻易灭掉其他人,从而竟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份平衡却是建立在无数平民痛苦之上的。
若叙拉古是一个完整的国家,那么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了吧?
如果能统一就好了。
有无数人这样想了,有一个人这样做了。
游说,联合那些无依无靠的平民,鼓动那些弱小的家族,积土成山,最终的力量让三大家族都为之侧目。
战斗,从死尸堆里爬出来,从万般险阻中站起来,他拔刀的时候,神明也要退避三舍。
在叙拉古的这片大地上,奇迹般的出现了第四股势力。
占据了天时地利,最终也等到了人和。
拉普兰德家族第二十代族长,一个温文尔雅的高瘦男人,主动来找他谈话。
杯筹交错之间,两人的眼神之间,一个梦想诞生。
泰拉历826年,在拉普兰德家族的帮助下,两族签订条约,正式归属于他的麾下。
为表忠心,各族族长共同宣誓,摒除旧称,以此代为新一代,向新王效忠。
此年,为叙拉古帝国元年。
“……”艾尔维斯沉默了。他合上书,看到封皮上几个烫金的大字:叙拉古国史。
他只感觉脑海中一片乱麻,从受到教育开始,就有无数人告诉过他,这个国家一直是如此混乱的。可就在刚刚,他见到了一个帝国的产生。
“怎么可能……”本能的想去反驳,但艾尔维斯想起了来时父亲的眼神,想起了教父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种本能促使着他继续深究下去。
王登基之后,率先提拔了一大批平民官员。他深知叙拉古的乱世与家族的过于强大离不开干系,但两族即使归顺也仍抱有相当棘手的力量,想要处理不能操之过急。
紧接着,他颁布法令,让民众休养生息,发展经济。同时派出拉普兰德族长,与周边各个国家开展外交,确保不会在发展的途中与外界发生冲突。
在经过数年的并肩作战后,王对拉普兰德族长深感信任,甚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族长的儿子。即使在提拔主力是平民的情况下,拉普兰德家族依然在朝堂有着不小的地位。
十年苦心,叙拉古一改颓像,变得欣欣向荣。
也就是在这时,王听着臣下与孩子们的抽泣,闭上了眼睛。
叙拉古国史,开国卷,完。
看完后,艾尔维斯也略略猜到了赫克尔斯的想法,他不由的心中泛起一丝悲哀,一个国家的真正历史居然都需要后人小心翼翼的去了解,真是……
第一本书只记载了开国卷,艾尔维斯放下它,去找后面的篇章。
“咦?”一本灰色的书吸引了艾尔维斯的注意。在一片花花绿绿的封面中,它看起来是那样的朴实无华,也促使着艾尔维斯拿起了它。
《后叙拉古国事》,是这本书的名字。
艾尔维斯缓缓翻开,在手写体的带领下,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呈现在他面前。
泰拉历889年,先王逝去,新王登基。
新王接手叙拉古时,国家已经变成了一副相当糟糕的局面。
前三代王都默契的选择了打压大家族,但打压的过了火候,于泰拉历885年发生了叛乱事件,不得已又放回了一部分权利,以至于国内出现了轻微的割据现象。
如果开国王还在,挽回这种局面或许不是难事,可偏偏新上任的这位,并不是个强硬的人。
在他的纵容政策下,国家的分裂趋势愈发明显。再加上他过分依赖拉普兰德家族,大小事件都与当代族长商议,最终引起了另两大家族的不满。
泰拉历897年,以两大家族为首的反叛军揭竿而起,发动了叛乱,叙拉古分裂。
在战争中,拉普兰德家族采取了偏中立政策,虽然支持王室却也没做出太大帮助。
末代王并不擅长内政,在战争中,不断有人弃他而去,最后身边竟只剩下了拉普兰德。
“凡勃伦,我做错了吗?”拉普兰德新五代族长看着王的背影,内心一阵酸楚。
“你走吧,拉普兰德很强大,足够与他们抗衡,就让我去向先祖们赔罪吧。”
末代王动用最后的力量修建了一座地堡,把帝国多年的经营都存储其中。
在两族强者攻入王宫时,末代王带领王室血战,一个帝国七十年的底蕴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是极其可怕的。
他们带走了两族一整代的生力军,却躲不掉命运。
帝国灭亡了。
书的最后一页,有两行文字。
“先祖们,请原谅我。”作者留。
第一百七十四章:神的传承
说的通了,为什么这本书把末代王贬的一文不值,因为这就是他为自己写的自传,自觉愧对先祖,才会如此描述自己。
艾尔维斯摸了摸书页,觉得手感不太对。再翻一页,从末页与封皮间掉出一张纸。
一张崭新的纸,很明显是后人夹进去的,艾尔维斯把它展开,想看看写了什么。
“据记载,王宫一战后,两族虽损失惨重,但王室也就此灭族,无一生还。”
“但经我们多方考究和寻找,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王室也许仍有后裔留存于世。”
“八八五事件发生时,末代王的亲生弟弟也参与了叛乱,目的是趁乱杀掉深受先王喜爱的末代王,也就是当时的王储,继承王位。”
“叛乱在谈判解决后,他的阴谋败露,先王杀死了他,并把他的后代流放到西西里岛,成为平民。”
“在我们反复查找资料后,发现两族并没有对西西里岛采取过武力行动,且该条王室血脉一直低调行事,并没有已经灭亡的证据。”
“所以我们猜测,王室仍有血脉留于世间。”
赫克尔斯喝了口咖啡,停下了正在办公的手。
“兰德尔,维斯今年,也有十岁了吧?”兰德尔点了点头:“没错,一转眼十年时间过去了。”
“十岁了,那也懂事了呀。”赫克尔斯笑着搓了搓双手:“那小子有什么钟意的姑娘吗?”
兰德尔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想要……”
十岁就谈论这些事未免太早了些,除非是赫克尔斯心里有了点什么想法,要他来评判一下。
“对。”赫克尔斯没有否认:“我觉得那个姑娘不错。”
“她是王室后裔,而且我看,洛博也很器重她,下一任教父的位置大概没什么悬念。”
“而且,他们本来就不错,不是吗?”
艾尔维斯还不知道老爹正在对自己的婚事指指点点,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一定会反对就是了。
此刻他伸了个懒腰,肚子就很应景的响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看书果然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啊。”这样感叹着,他推开房门,准备去搞点吃的。
兴许是教父提前打点过,很快就有人拦下了他。
“您就是拉普兰德家的公子吧?教父大人说,您如果出来了,就让我们带您去三楼,请跟我来吧。”
揉了揉肚子,艾尔维斯静静的看着他。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眼神,对方笑着回答:“不必担心,您的食物我们会准时送到房间门口的,您只要做自己的事就可以。”
既然都这么说了,艾尔维斯也没什么理由拒绝,跟着他来到三楼,经过不算太漫长的路途,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间禅房。
“据说,这是原主人修身养性的地方,干净不说,地方也宽敞。教父大人给您准备了一些书籍,我看似乎都是刀法之类的,又吩咐我们搬来几个木人,想让您在这里专心修行。”
“替我谢过大人。”艾尔维斯不由感叹教父心思缜密,习武之人,见到前人留下的古籍,首先想到的大概都是有没有什么不外传的秘技,好让自己捡个漏学上一手。还没等自己去厚着脸皮要,教父就已经打包好送了过来,还贴心的准备好了供他清修的场所,这份心思也是难得。
踏进禅房,艾尔维斯也学着那些大师先装模作样的泡了一壶茶,然后老神在在的拿过一本书,盘膝坐在茶桌旁,拿起一杯茶边品边看。
“好苦。”嫌弃的把茶碗扔到一旁,艾尔维斯侧卧在地板上,翻阅着先人的心得。
“这个还不错,但走的和我不是一条路,可惜了。”太阳一点点被大地吞没,直到感觉有些看不清字迹时,艾尔维斯才抬起头来。
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他走到门口,把外面的饭盒拿进来,尝一口,凉了。
一心扑在书里,此刻早已过了饭点,可即便如此努力,他也没能从中学到多少。
同样是刀,薙刀与短匕,很明显有着天壤之别。即使是相同的刀,使用者的身体素质不同,战斗方式不同,两个人也很难互相传授些什么。
艾尔维斯小时候跟随兰德尔学刀,除了通用的基本功,剩下的都是拉普兰德族内的招式,他的套路经过多年的战斗后已经定型,很难再接受其他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那些大家族的子弟都会强人一等,他们有着系统的教学,前方的道路都已经铺好了。而那些普通人全靠自己摸索,东学一招西抄一手,学的杂了,更难以融会贯通。
吃完饭,艾尔维斯看了看剩下的部分,拿了支书签夹上。反正在这里待着的日子还长呢,没必要挑灯夜战,还学学该歇歇。
躺在床上,艾尔维斯回味着书里的内容,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小子,小子?”是在叫我吗?艾尔维斯摇了摇耳朵,晃晃悠悠的坐起来。
“别睡了,清醒一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艾尔维斯发现芬里尔趴在面前,正不耐烦的说着。
又来到这里了,艾尔维斯伸了个懒腰:“你不是也需要修养吗,把我叫来做什么?”
“把那些破书都扔了吧,对你没多大帮助,这里有真正的好东西。”艾尔维斯来了兴趣:“好东西?有多好?”
芬里尔闭上眼睛,似乎在感悟什么。稍许,它睁开眼睛:“没错了,就是在这里。”
“这里有我的一部分神力,大概是有哪个人得到了我的传承,然后藏在了这里。”
艾尔维斯撑着下巴:“只是你的传承而已,你本人都在我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直接教我不就好了?”
“这个,恐怕还真做不到。”芬里尔微微别开视线:“其实,在我沉睡的时候,我的记忆出现了很大一部分的空缺,现在什么也教不了你。”
“啧啧啧……”第一次见到芬里尔吃瘪的艾尔维斯咂了咂舌,正准备嘲笑两句。
然后,他看着晒到床上的阳光,默然不语。
芬里尔把他踢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毒河
把门外的早餐拿进来享用完毕,艾尔维斯简单洗漱一下,穿好衣服出了门。
“说是在这附近,但明明自己也确定不了,让我去哪找嘛。”他自然没有忘记昨晚芬里尔说的话,于是一起床便准备去看看所谓的传承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芬里尔也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只能给出个大概的范围,具体在哪个方位都需要艾尔维斯自己去寻找。
“不会是要我去那些书里一本本的去翻吧?”想到这里成千上万本的古书,艾尔维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抽根烟,但一看到周围的木制框架和地板,又郁闷的把烟盒塞了回去。
比起自己乱找,请教一下专业人员有没有什么发现应该会更好一些。他踏踏的走下楼梯,想找找老教授在哪。
没找到,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回复都是教授在忙。也对,这种级别的人物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不是谁都像自己这么闲。
但是找不到老教授,这种事情别人也了解的不多,帮不上什么忙。
艾尔维斯蹲在角落,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做替代品,所想之事得不到回复,又不能用熟悉的东西舒缓压力,他用力咬了咬塑料棍,心中一阵燥热。
“怎么这么烫?”过了一会,他才感觉出来,燥热不是来自内心,而是来自胸前的项链。
艾尔维斯掏出项链捧在手心,看着它和往常一样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除了温度变化之外,一切如常。
艾尔维斯眯起眼睛,把它举过头顶仔细的看着:“刚才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啊,现在是怎么了?”
他站起身来,试着走了几步。在走出大约十来米的时候,项链在他手心中渐渐冰冷起来,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
走回刚才的位置,感受着手中的温度,艾尔维斯敢断定,这里绝对有什么东西。
“从得到它开始,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它到底有什么用。”艾尔维斯掂了掂手中的项链,不知不觉这玩意已经伴随自己好几年了,除了能静心之外,没看出它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不过既然有了反应,那就说明一定有不寻常的地方,艾尔维斯脚下小步移动,感知着不同位置时温度的变化。
“在这边时反应是最强烈的。”他停下脚步,抚摸着面前的石壁,十分平滑,足以体现古人高超的技艺,但这里处处如此,不足为奇。
艾尔维斯这样想着,手指忽然感到被刺了一下。移开手,待他看清了石壁上凹陷进去的纹章后,心头一颤。
那是拉普兰德家族的族徽。
艾尔维斯低下头,脑海中飞速旋转。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拉普兰德与芬里尔的关系与其他家族不同,两者较他人亲密许多,而王室也把拉普兰德作为左右手,相当信任。
但三者此刻交汇在一起,在王室的遗迹里,用芬里尔的物品勘测到了拉普兰德的标志,艾尔维斯不得不停下来思索其中的联系。
他举起项链,轻轻贴在石壁上,又慢慢的滑到族徽所在的位置。
“咔。”
敏锐的听觉让艾尔维斯瞬间弓起身子弹到后方,随后便看见眼前的石壁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长的隧道。
摸出打火机,艾尔维斯把手伸进隧道,想借光看看里面的景象。但显然,火光太过微弱,什么都看不见。
他犹豫了一下,紧接着走了进去。
“既然是靠项链打开的,应该和芬里尔说的传承有所联系,那就是在这里吧?”
靠着打火机的光芒,艾尔维斯一步步的走着,不一会,前方就散发出了微微的蓝色光芒。
不大的内室里只有一根石柱,在远处能隐约看到上面放着些什么东西,艾尔维斯缓步走进,只见一本书躺在上面,旁边还有一颗石头。
看到石头的一瞬间,他的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右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冷静。”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身体的行动,快摸到石头的手一动,拿起了那本书。
打开扉页,一张泛黄的纸滑落下来。
“孩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的体内一定流淌着白狼的鲜血,不然你没有办法来到这里。”
入目的是一种刚劲有力却又饱含柔情的字体,艾尔维斯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在哪见过。
“凡勃伦说,这块石头是他的曾祖父得到的,只要在修炼时佩戴,就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后来他送给了我,我试了试,结果却不尽人意。当时想到可能是只有你们才能起作用,可后来战事繁多,这件事就被抛在了脑后,等再次想到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于是我令工匠修建了这处机关,等待拉普兰德家族的后人来取走它。”
原来是那位王啊,艾尔维斯拿起石头,果然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暖流穿过身体。
“书里写的是前辈们的心得,拿去看看吧,孩子,我不希望有一天拉普兰德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无论你是否属于族长一脉,都请守护好你的家族。”
把这张纸放到一旁,艾尔维斯开始阅览起手中的书来。和他一样,几位族长在得到石头后,都感觉到了那股暖流,训练时也明显得到了较往常更多的反馈。
艾尔维斯把石头和书拿起,对那位王默默地道了声谢,转头离开内室。
回到房间,艾尔维斯盘膝坐下,把石头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股力量的流动。
“找到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东西怎么用?”懒得和芬里尔废话,艾尔维斯直截了当的问。
“握着就好,不过时间不会短。”芬里尔凑到他身边,仔细嗅了嗅。
“就是这个,专属于你的机遇!”艾尔维斯看着它,问道:“怎么是专属于我的了,前辈们也没少用吧?”
芬里尔晃了晃脑袋:“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在训练时一定有把你家那两把祖传的长刀带在身上。”
“别忘了,那是我的獠牙,多少会有点作用,不过也只有一点而已。”它摇了下身上的链子:“所以他们能获得好处,却不能完全利用这块石头。”
艾尔维斯睁开眼,拿起张纸写上闭关二字,啪的贴在门上。
送饭的人给教父传达了这个消息,他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叫别人不要去打扰。
一周后。
艾尔维斯全身遍布冰霜,以他为中心,整个房间都出现了一层薄冰。
手中的石头忽然开始跳动,紧接着,轰然碎裂。
睁开眼的一瞬间,寒冰瞬间融化,又马上浮起一片黑雾,骇人至极。
木制的桌椅经过浸泡,迅速染上了一条条暗紫色的波纹,艾尔维斯用手轻轻一捏,便断成几截。
古老的传说中由巨狼涎水变化而成的毒河瓦恩,再次出现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