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虽然没学过医，常识还是有的，见到小孩的状况，大概也有些眉目，很明显是食物中毒脱水，便问孩他妈：“今天吐出来的东西在哪，让我看看。”
在农村，要是吐了，大概率不会往茅坑跑，毕竟茅坑底下就是化粪池，面对那些玩意论谁都心里抗拒，再说哪哪不能吐，干嘛非要跑屎堆面前。
孩他妈给他带了路，走到后厨堆煤灰的地方，今天吐在家里地上的，都还没清理，只是匆忙用灰埋着，然后铲到一起。
王离拿火钳扒开煤灰，看着被煤灰吸去了水分，变得软踏踏一坨的灰色混合物，挑开翻出里头的东西来。
不出他所料，上面果然出现了字条。
【熟米与蛋黄混合液（消化70%）】
【菜头碎片（消化70%）】
【生黄瓜碎片（消化40%）】
【生四季豆碎片（消化40%）】
王离找到了导致小孩腹泻呕吐的罪魁祸首。
“四季豆。”
他挑出一颗勉强能看出豆样的碎片来，不由得责问孩子妈：“这玩意哪能生吃啊？”
生四季豆会刺激消化道，食用后容易导致中毒，农村人天天和蔬菜打交道，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今天咱们家没吃四季豆啊？”孩他妈又急又恼，“这批娃子！饭不好好吃，一天到晚乱吃东西，等好了非要打一顿！”
“这娃真是......怕不是只吃稀饭不够饱，在家饿坏了，自己在扒拉东西吃。”
“你自己喝稀饭，别亏了孩子啊！”
王离打住这些人的推论或指责：“先别管这些了，急救一下吧。”
在网上搜了一下，孩子的中毒状况比较严重，医生不在的情况下，要先催吐，便安排人开始给孩子灌清水。
灌完水，又让他妈给他扣嗓子眼，等到了恶心处，孩子便开始狂吐不止。
王离看着呕吐出来的汤水里带着些生四季豆碎片，便知道催吐有效果了。
不久，孩他爹带着三大队的乡村医生匆匆赶过来。
医生是个带着圆框眼睛，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看着比王离年纪还小。
王离本来还寻思村里的医生怎么这么年轻，便听孩子他爹说道：“找不着医生人，就带了她闺女来！废了老大劲才劝过来，非说自己还没毕业，没经验不敢随便看病！”
王离听得汗颜，虽然能理解孩子他爹着急，但抓壮丁也不是这么抓的。
小村医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紧急事件，紧张地抓着她母亲出诊的药箱，面对众人的期待，一脸茫然。
她也看不出这是啥病啊......
她老妈子只教过自己用药，没指导过自己看病呀！
看出她的窘迫，王离上前提示：“四季豆中毒，从呕吐物里找到了生的四季豆，误食。”
“真的吗？”面对王离突如其来的援手，她不由得抓住救命稻草。
王离把消化了一半的生四季豆拿出来，小村医看向王离的眼神里立刻多了些敬佩和感激，连忙开始着手检查。
“......确实是四季豆中毒。”
乡下四季豆中毒属于常见又很少发生的事件，毕竟虽然它毒性不小，但大家经验口口相传，都知道四季豆不能生吃，几乎很少会发生中毒现象。像今天这种误食生四季豆中毒，如果不是因为小孩饿坏了，也不会去吃这种东西。
小村医确认了王离的结论，拿出药箱子调配药水，一针给孩子扎进了屁股上，做完这些，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王离道：“你帮他催吐过了？”
王离点点头：“嗯。”
“厉害，你是学医的吗？”
“不是。”
她一时愕然：“那是学什么的？”
“汉语言。”
“......”
她原本以为即便不是医学，应该也是生物或者植物学一类，哪想到是汉语言这类纯文科专业。
不过因此，她倒更觉得王离厉害了。
“回去多喝热水，家里头的四季豆煮熟了再吃，别让孩子能接触到。”
“好好！谢谢医生！”
“不用谢，那位小哥才是帮了大忙。”小医生指着王离，示意孩子父母应该感谢的是他才对。
“也谢谢你！叫王离是吧......太感谢了！”
“王家的孙子有出息啊......”
“那可不！名牌大学生哩！”
周围的人也夸赞起王离来，倒是傍晚见到那两个中年妇女发出不和谐的声音，说“从城里躲回农村的大学生，有什么出息的......”不过她俩的嘀咕本来就不大，被人群淹没更是听不清。
孩子爸妈再次感谢王离以后，宋大爷满脸笑呵呵地说要回去吃饭了，带着王离离开此地。
“书没白读嘛。你爷要是知道，活着也要高兴得再死一遍。”
宋大爷慢悠悠地从王离家后面的小山坡上前行，自顾地念叨起来，王离听着这地狱笑话，不知该哭该笑，生硬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复了。
“所以说，回来干啥嘞？”
王离心里清楚，宋大爷待他不薄，他也肯定逃不过这个问题，索性坦白了：“在大城市活不下去，回来避难。”
他原以为宋大爷会跟村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自己，却没想到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王离，道：“活不下去就活不下去吧，待农村得了，虽然穷了点，但死不了人。”
王离从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几年不曾落泪，一时让眼眶中的水涌了出来，然后当着宋大爷的面抹开眼泪，笑道：
“好。”
这顿饭，王离吃得倍香，也许是宋大丫厨艺好，也许是心里的郁闷解开了，他猛炫了四碗大米饭，最后连胡萝卜烧鸡的汤都没剩下，一股脑倒进盆里混着白米饭就开刨。
宋大丫瞧着王离的狼吞虎咽，惊呼他这是在城里遭了什么难，倒是宋大爷高兴得很，说能吃是福，当初自己带他爷打石头的时候他爷也这么能吃，顺带夸起了自己种的米比这白米饭更香。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饭后，宋家爷女俩加王离坐在院坝中央纳凉，宋大爷挥着蒲扇，问王离道。
王离仔细想了想，自己已经决定要留在乡下，加上刚觉醒的金手指，似乎只有一条路可选，于是诚恳地向宋大爷道：
“大爷，我想学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