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这么多年，回来总得带点礼意思意思。
基本上认识的人户，都人手发了包华子，封个小红包。稍微熟络些的送点酒去，至于宋家这种，因为太熟了，反而不太好送礼，加上宋大爷手里头烟酒茶叶都不缺，想到反正宋大丫都跟王离谈上了，王离妈干脆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给了她。
“不...”
“接着吧。”
宋雨薇红着脸不敢要，还是王离接过去帮她戴在手上。
“也不值钱，就是个形式。我看电视剧里不都这样，要结婚了，婆婆把自己的镯子传给儿媳，将来你又传给下一代。”
王离妈掩嘴笑起来。听到婆婆儿媳这个称呼，宋雨薇差点从两颊红到耳根子去。
临近中午了，王离家的灶台可是四五年没开过火，现在重启厨房还要涮锅劈柴，也不合适，加上王离已经在宋家蹭饭蹭惯了，索性就约好了两家人在那边一起吃。
这样又能把尘封已久的圆桌搬出来了。宋大爷很喜欢那张桌子，他们家和老王家一样，人丁不旺，很少能有用上的机会。
宋雨薇看时间差不多，就回家进厨房给她妈打下手。
等她走远了，王离妈跟王离在里间套棉絮铺床，突然开口问他：“准备多久跟大丫结婚？”
“咳！”王离猛咳一声，没想到他妈开口就是王炸，打个措手不及，只能敷衍了事说：“还不急，她这不还在念大学嘛，先谈着吧。”
“有啥不急的，她过完年就吃二十岁的饭了，抓紧时间办了也好。”王离妈看来早就在宋家夫妇那，把大丫了解得透透彻彻。
虽然说二十岁还领不了证，但在老家里办个酒席还是没问题的。
“明年要是把婚结了，你不会第二天就敢勒令我生个一儿一女吧？”王离也不知道他妈猴急什么，在城里呆了这么些年，有时候思想还跟乡里人一样。
余小梁一巴掌就给王离后脑勺扇过去：“你妈我还没有那么不讲道理！”
“嘶——”王离摸着青疼的脑袋，敢怒不敢言。
“不过，说起来，也没想到你跟大丫这么快就在一起了。以前在学校那个女朋友呢？”
提起那人，王离没什么好印象。
“早分了。”
“分了啊，分了也好......”王离妈有些慨然，摇摇头，道：“当初我跟你爸商量，想说你读完书出来要是攒劲，找个好工作，我俩也努把力多赚点钱帮你在魔都供套房，好早点结婚。毕竟也都谈了四年了，出了社会人心就不好保证。”
“那女孩要求高，我当时就担心过，再拖下去，她心不留在你身上了......你妈我啊，看人还是挺准的。”
“嗯。”
王离其实心知肚明，有些女人是天生过不了平凡日子的。
念大学那会，说得再甜蜜，把爱意形容得再真挚隽永。最后还不是因为他太普通不辞而别。
即便王离有个小康水平的资产，她过不了几年，便会不耐烦地向往更上一级。十数万的宴会，上百万的豪车。过着衣服包包天天换，隔三差五在社交网络上炫富的生活。
假如王离在短时间内满足了这些，她马上又会想挤破了脑袋朝亿万级别里钻进去，依山傍水几千万的大庄园，包下好几座维拉私人岛那样的地方，偶尔在媒体上公开露面，张嘴闭嘴凡尔赛。
与其期盼一个人发达，远不如换一个直截了当。
在那种人的世界观里，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王离早就看透了。
人得知足常乐。
而不是拼了命的想踩着别人过日子。
“不提她了，跟我没什么关系。”王离甩开这些多余念头，懒得回忆。
“那就不提了。讲点你爸跟你妈的事。”
王离妈默默念叨：“你爸打电话时候没跟你说过吧，咱们前两年生意太激进，
“没听过。现在好些了吗？”
家里的情况，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有了解过了。
“也算，好了吧。”
余小梁说：“年前这阵子最难捱，货款收不回来，来年还要赊账进原材料。你爸原本是真没打算回来的，想着再多跑跑，争取收点货款周转资金。后面想到，他已经答应你了——你知道，他就是那种人。一狠心就把厂转手，安安心心回来过年，年后再做别的打算。”
王离沉默了。他知道，所谓生意太激进，就是因为当初想给自己在大城市里供套房造成的。而他爸能把在粤东经营了十几年的生意舍掉，也都是因为当初承诺了回来过年。
他突然能理解当初给父亲打去电话，说以后自己要在村里种地时，电话里那一声长叹。
有些时候，真是父母操心，孩子不领情。
“妈。”王离抬头喊住他妈。
“嗯？”
“我带你看些东西。”
“看什么？”
王离没回答，把他妈带到菜园子里。他爸坐在院坝边上，王离指着菜园子土里的青叶蔬菜：“这些小白菜，是极品。我往高档饭馆里供应，一百块一颗。”
“那里种的是韭菜，还没出芽，和小白菜一个级别，市面上没有。”
“这是菠菜，再栽培一轮，我也能培育出极品来。”
然后又指着上坡上宋家两亩田，走上去：“那里是特级白菜，我跟江市的赵氏农业有合作，利润分成三七分。我前两个月拿到了二十六万。预计后续每季度能拿至少六十万。”
“这是豇豆。锦城一位教授交给我的，科研农作物，我跟他一起培育出了特级，产量稳定提升百分之三十，还不怕虫害。”
“这是特级花菜。”
“特级空心菜，喂鸡的。”
“胡萝卜，借的宋大爷的种。”
“村口有四亩地。后勤部还承包有六十亩山地，上个月刚开辟一片果树园，来年开春准备种药材，栽种几年就是特级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即便王离也小喘着气。
王离妈愣愣站在原地，复杂心情难以言表。
“妈。”王离帮他妈拍了拍大衣上粘着的苍耳子，心疼道：“跑这么一截路，一样一样介绍过去，我就是想说......你们以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余小梁的眼神从呆滞转为清澈，然后是溢于言表的欣慰。
她突然有种几十年没白费的感觉，望着自己儿子，微微颔首：“妈懂了。”
把自己的底都兜出来，王离一阵轻松。
“我现在也是月收入二十万的人了，要是家里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就是。”
余小梁轻笑：“你爸都已经把厂转出去了，就剩些陈年货款没收回来，能有什么困难。你倒不如直接把你爸劝下来，在家里帮你经营这些......”
“毕竟，一个人，挺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