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你什么取向?
这次林蕉没能跟着去民政局,云乔一大早就来了,把她摁在家里,扔给她一大撂文件。
“股东大会我替你开了,这些报告你可得自己看。”
林蕉还想说些什么,云乔已经关上门走了。
嘿,真行!
这些破报告谁爱看谁看,林蕉把这堆碍事儿的文件堆到一边,拉上窗帘,准备找个片子看看。
中午,云乔带着一份减脂餐回来,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了。
“刘姿姿呢?”
云乔在她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不满地说:“你这到底哪儿认识的人,管天管地还管别人离婚,小心人家不领情。”
林蕉“哼”了一声,“她过得好就行了,我才不要她领情。”
“宝宝呀,”云乔突然语重心长:“从前你跟柳白枝好的时候我就想说,别交个朋友就对人家掏心掏肺的,人从你这儿捞了好处,转头就能对别人说你坏话,你看你这次车祸,柳白枝她来看过你吗?她哪怕装模作样地去趟医院呢我都愿意对她另眼相看。”
“别提她。”林蕉没好气地说。
云乔觉得奇怪,“不对呀宝儿,你这么些天也没找她去啊,为啥?有了新人了,对她腻歪了?”
林蕉摁遥控器关掉投影,拿着杯子小口喝水没理她。
云乔凑过来,探究地看她,一脸“我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一下你”的表情。
林蕉不耐烦:“你干嘛?”
云乔不怀好意地笑:“宝儿,你老实跟我说,你现在是什么取向?”
“啥?”
“没事,你跟我说吧,姐姐我见多识广,还怕我不能接受?”
林蕉抽出软垫照着云乔的脑袋一顿砸,“你才拉拉呢,本姑奶奶直得很,直得不能再直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小姑奶奶!”
云乔发型乱糟糟的,挨了顿打还得反过来安慰炸毛的林蕉。
“别气了,我这不也是合理猜想嘛。”
林蕉也不气了,她忍着怒意问:“你倒是说说,什么叫合理猜想?”
“你看啊,这么多年了,甭管合作的男艺人多帅,你撩的时候倒是真心实意,戏一杀青甩脸不认人,你跟人谈恋爱了吗?一个也没有哇!倒是柳白枝,她背后那些小动作也不知道你是真不清楚还是装不清楚,给资源拉人脉一点不含糊,几天没见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那么贵的裙子你眼都不眨买下就送人了,人男朋友都没你这么上心!”
“她有男朋友?”林蕉瞬间抓到重点。
云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在乎她有没有男朋友???”
林蕉皱着眉飞了一记眼刀,云乔轻叹口气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算男朋友,反正她跟那个已经进局子的富二代小开有一腿,诶?等等…”
云乔突然想起来,“说起来,这富二代是祈寒肖同父异母的弟弟呢,你应该认识的呀!”
林蕉整个人沉下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呐。”
“以后不准提她了。”
“为啥?真移情别恋了?”
“啧!”林蕉在她腿上拍了一下,“别瞎说,没有的事。”
“那为啥?你那么真心实意交的朋友,说断就断了?”
林蕉想起那晚在会所里发生的事,发现自己好像不在乎了,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那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什么?”云乔惊地一跳。
“谁干的?”
林蕉将手搭在她胳膊上,轻拍安抚。
“是柳白枝和她那个进了局子的富二代小开。”
云乔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啥呀?”
“富二代小开为了报复祈寒肖拿我下手,至于柳白枝,她大概从来没当我是她朋友吧。”
107 花钱还不容易
事情说出口,林蕉突然觉得轻松很多,有人跟她一起背负的感觉真好。
只可惜,当股东这件事,似乎只能她亲自来。
“他们挺能干的啊,这几家公司这么挣钱呢!”林蕉看着盈利表没好气地说。
“挣钱还不好么?你现在是他们的股东了,躺家里什么都不干每年就能有大笔进项,换了别人做梦都要笑醒的好吧。”
“不行,”林蕉咬着手指琢磨,“你帮我注册个慈善机构吧,然后叫贾金海把公司账上的利润都打过去。”
云乔睁大眼睛:“你疯啦?那可好几个亿呢,贾金海还想自己做播放平台呢。”
“他想得美,播放平台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云乔愣了,“宝宝,他现在是给你挣钱呐,你还嫌驴子拉磨太积极了?”
林蕉皱眉:“有点觉悟好吗,我是个共产党员,挣钱了当然要回报社会!别磨叽了赶紧的,这事儿你要是不行我找别人干。”
“别别别小祖宗,我来,我来…”
两周后,证件都办齐了,林蕉跟着云乔去银行办理基本户。
打钱的时候,听说贾金海心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过再苦再难只能自己抗着,他可没胆子找林蕉,毕竟自己干了些啥他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林蕉会对他来这么一出,他好绝望,感觉公司的未来已经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云乔火上浇油式安慰:“贾总放心,林蕉说慈善基金会的副理事长一职给您留着呢,到时候您可以直接参与基金会的决策。”
贾金海:我谢谢你啊…
回程的车上,林蕉一边翻看理事章程,一边问正在开车的云乔:“基金会的事儿你能给管了么?”
云乔一脸不可置信,“小姑奶奶,你这话说的太轻飘了,你当管个基金会跟玩似的呢。”
林蕉不解:“不就是花钱么,挣钱难,花钱还不容易?”
“哎哟喂!”
云乔在心里卧了个大曹,好容易压下翻白眼的欲望。
“基金会虽然是个非营利慈善机构,但这么多钱放账上难道就不管了?当然要挣钱啊,股票基金也好、投资也好,不营利难不成真纯花钱了,再说,账上的钱早晚有花光的一天,到时候咋办?”
林蕉理所当然道:“贾金海不挣了?他挣了钱打过来呗,我的基金会就是要花钱,把钱花得透透的那种!”
云乔不打算跟她说理了,这位姑奶奶也不知道哪根筯搭错了,这事干得,就是怎么让贾金海肉痛怎么来。
“行吧,随你,你高兴就行。”
林蕉研究基金会组织机构图,自言自语道:“咱还差个秘书长,你既然不当,那谁合适呢?得找个让我放心的,不然这么多钱最后不知道要进谁的腰包…”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云乔乐得安心开车,车子就要进地库入口的时候,林蕉突然喊了一嗓子:“有了!云乔,快改道,我要找刘姿姿去!”
云乔吓了一跳,刹车踩得猛,两个人都往前栽得不轻,幸好系了安全带,不然就得磕脑袋了。
“小姑奶奶,你真是我的姑奶奶啊,咱能别一惊一乍的么?”
林蕉捡起散落的资料,抬头催她:“快呀,找刘姿姿去!”
云乔没好气:“人家刚离婚,你找她干啥?”
林蕉一脸得意:“找她做我的秘书长呀,现成的人选,你说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108 你有档期么
刘姿姿有些惶恐,“我对慈善基金会一无所知…”
“策划案你也不是生来就会写的呀,大不了从头学起嘛,我对你有信心。而且,做慈善本质上也是活动策划,社会意义还更加深远,这世上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也许一位走投无路的母亲正需要你捐助给她孩子的医疗费呢?”
刘姿姿心动了。虽然她没有太大把握,不过看林蕉对她非常信任的样子,她决定全力一试。
林蕉在刘姿姿家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么融洽的家庭氛围了。她在刘家吃饱喝足,饭后还把人家宝贝女儿给拐走了。
她拉着刘妈妈轻声耳语:“阿姨,我认识好多适龄未婚男青年,看姿姿喜欢哪个我就给她介绍哪个。年轻人谈恋爱住在家里不方便,您是过来人您懂的呀。”
刘妈妈笑着点头:“懂懂懂!”转身进屋收拾好刘姿姿的行李,整整三大箱,内外衣物洗漱护肤一应俱全,就差给她收拾厨具了。
刘姿姿大惊:“妈,你这是干啥?”
刘妈妈把行李往外面推:“去吧去吧,跟蕉蕉好好处,家里有我呢,你安心交朋友哈!”
林蕉拉过一只箱子,挽着刘姿姿笑得欢:“叔叔阿姨再见,外婆再见!”
刘姿姿又一次坐上了林蕉的车,她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特别不真实。
“基金会筹办还有好多事得干呢,我那儿离得近,再说了,我一个人住着真的好冷清,你就安慰安慰我这颗孤单寂寞冷的心吧。”
说着她把头放在刘姿姿胸口蹭了蹭,惹得刘姿姿一阵笑。
“好好好…”
刘姿姿正式在林蕉家住了下来,不知为什么,虽然她跟林蕉的认识过程非常魔幻,但相处下来却非常默契,好像多年老友一样自然。
也许这就是一见如故吧。
晚上临睡前,林蕉靠坐在床上刷手机,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玩的,最后她点开微信。
床头还放着那个她一眼惊艳的剧本,素净的封皮在台灯下有些反光,隐约看得到墨印的剧名:《我才不是你姐姐呢》。
温正清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还是林蕉上次给他发的信息,这么多天过去,没有任何回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信息太多,看漏了。
时间不多了,春节临近,这部电影节后就要进组围读,最迟下周得把角色定了,要不然就来不及赶戏服了。
她退出去,点开云乔的头像。
“《姐姐》这个本子,你明天跟剧组联系一下,给我推荐几个合适的男主人选吧,这两天把这事定了。”
云乔秒回,白色的对话框里只有一个字:好。
林蕉关掉手机,把台灯调到最暗,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第二天上午,林蕉起床的时候,刘姿姿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有一碟子蔬果沙拉,旁边有张字条。
林蕉看着字条上清隽的字,摇头感叹:真上心啊,一大早就忙基金会的事去了。
吃完沙拉,林蕉回到卧室,窗帘拉开,阳光瞬间漏进来,她弯腰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长摁开机键,屏幕很快亮起。
手机随手一抛落在被子上,她转身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卫生间水声嘈杂,林蕉隐约听见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似乎又停了。等她敷着面膜出来,又听见铃声响起。
黑底的屏幕上,“温正清”三个字特别显眼,林蕉微愣,点了接听,打开扩音器。
“嘿,林蕉,你总算接电话了!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三周参加了一个综艺,手机被节目组给收了,你发的微信我昨晚才看到,剧本我连夜看完了,这个角色我很喜欢,男主定了么,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电话刚一接通,温正清立即说了一大段,连个喘息的工夫都没给林蕉留。
林蕉没说话,她刚一张嘴,面膜翘起来一大片,她正对站梳妆镜贴呢。
温正清有些忐忑:“对不起林蕉,我知道我…太晚了。”
“不晚。”林蕉压着面膜,声音闷闷的。
“什么?”
“还来得及,不过,你有档期么?”
“有哇!”温正清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最近找上来的都是综艺,我不想再做综艺了,还是想继续演戏,就让经纪人都推掉了,我现在一无所有就剩档期了!”
109 我忙着呢
基金会的事彻底交给了刘姿姿,她做得比林蕉预期的还要好,短短两周的时间就把各种章程制定好了,还组织了一次福利院冬衣捐赠活动。
除夕,林蕉抱着一束马蹄莲来到墓园。
奶奶的墓前很干净,林蕉还是习惯地扫了扫,把那束纯白的马蹄莲轻轻靠放在碑石上。
时近正午,阳光特别好,黑色的碑石有些反光。
林蕉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种种经历细细讲给奶奶听,讲的时候不觉得,讲完了才发现自己心里空空的,她按住心口,只觉得微微发疼。
她给爸爸带了一包奶糖。
她知道,爸爸其实不爱吃糖,为了戒烟才开始吃糖的。
林蕉往下走了几排找到爸爸的墓碑,意外地发现墓前竟然有一截白杨树枝,枝子上系着一根白色蕾丝带,叶子已经有些枯黄。
白杨树,是西北最常见的树。在爸爸墓前放白杨树枝的,只能是梅千蕊。
林蕉轻叹一口气,把怀里揣着的奶糖放到树枝边。
生前没能好好相处,死后又何苦怀念呢。
不过,若是爸爸知道梅千蕊来过,他应该会很高兴吧。他一直爱她,否则不会拒绝再婚,也不会一直把她的照片放在枕下。
那相框是楠木做的,木头看起来温润如玉,是被人多年抚摸才能形成的质感。
林蕉离开墓园,走出大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该交管理费了。
她找到管理室,值班大爷戴着老花镜操作鼠标在系统里查询。
“交过了呀,一次性交了200年的,还交了60万的二次产权费,你这辈子都不用再交了姑娘。”
大爷把老花镜架到鼻子尖,把电脑转个向让林蕉自己看。
屏幕上的字有些小,林蕉凑近了电脑才看清。
“交费人是…何铭?”
“是,”大爷指着屏幕,“这儿写着呢,何铭,去年8月21号交的。”
8月21号,是林蕉刚出车祸的时候。
“那,麻烦您再给查查林锋的。”
大爷把屏幕转回去,重新架上老花镜低头查找。
没一会儿,他抬头说:“一样的,也是何铭8月21号来交的钱。”
林蕉有些意外。
祈寒肖给奶奶交管理费她多少能理解,但他不是视爸爸为杀母杀弟的仇人么,为什么还给爸爸交管理费和产权费?
她很想找祈寒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说是做戏也太夸张了点!
她在键盘上输入11位号码,这串号码像是印在骨髓里一样,不管有多少年没有记起,拨的时候却异常熟悉。
电话响了三声没人接,林蕉突然后悔,在第四声响起前挂断。手机扔到副驾上,她又立即捞回来长摁开关键关机,屏幕黑掉后烫手一样的丢出去。
刘姿姿回家了,今天是除夕,阖家团聚的日子,她邀请林蕉去她家一起过节,林蕉拒绝了。
“我忙着呢,一堆人要见,哪有工夫跟你回家过年呐!”
“那行,咱们年后见。”刘姿姿穿着一身艳红的羽绒服,又娇俏又应景。
林蕉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钩子上,踝靴踢掉,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房子是地暖,地板上温温的,林蕉一路走一路脱下毛衣和牛仔裤,进卫生间冲了个澡,裹着浴巾缩回被子里。
好累。
明明没做什么,但就是觉得累。
林蕉一直睡到夜深,被一道惊雷震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突然想起这是冬天哪来的雷声呢。
烟火在窗外亮起,林蕉忍不住眯起眼睛。
虽然有禁令,但架不住总有人偷偷放烟花爆竹,巡警多数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就当自己没看见。
林蕉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餐桌边小口的喝。
放下杯子的瞬间,林蕉余光扫过大门,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她犹豫了一秒,打开门上的电子猫眼。
屏幕亮起,门外空无一人。
她本想就此离开,心却总是慌慌的。趿上拖鞋,她还是打开了门,一只脚跨出去,深深看了眼亮起感应灯的走廊。
“咚!”
大门在身后关上,林蕉站在门外盯着楼梯口的防火通道。
110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猫吗?
祈寒肖看到来电人时,心跳瞬间停止。他点了几次接听键都没点上,指尖颤抖得厉害,再覆上屏幕时,电话突然断了。
他立即拨过去,听筒里却传来机械的女声。
她关机了。
祈寒肖突然紧张起来,他拨通何铭的电话让他派人去查查林蕉在哪儿,随即一打方向盘,调转车头直奔机场而去。
林蕉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的,除非不得已,他想象不出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铭来机场接他,告诉他林蕉今天去墓园了,回家后就再没出来过。祈寒肖冷着脸点头,让何铭自己打车回去,他开着车直奔华清公馆。
她是安全的。
祈寒肖站在她紧闭的门前终于可以确定,他本该离开的,却挪不动脚步,也不知到底在贪恋些什么。黑夜最适合隐藏情绪,他独自在走廊里站了许久。
直到门里响起脚步声,祈寒肖才醒过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锁即将转动的时候,他一闪身躲进了楼梯间。
林蕉开门了。
祈寒肖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突然听到了关门声。
很快,声控灯灭了,又是一片漆黑。
他从楼梯间走出来摁下电梯键,余光突然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
林蕉轻声说,话里听不出情绪。
似乎是感应到说话声,头顶的灯又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穿得很单薄,只套了件无袖长裙,两长手臂脂玉一样盈盈泛光。
祈寒肖不及多想,解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林蕉身上。
大衣从林蕉肩头滑下来,她伸手接住塞回祈寒肖手怀里。
“楼道冷,你快进去。”祈寒肖轻声劝。
“呵,”林蕉冷笑一声,“真是可笑,你要是不来,我也不会出来挨冻。”
“对不起…”祈寒肖越过她,右手拇指按在指纹感应器上,“滴”的一声门锁打开,他推开门连声催促:“快进去吧,屋里虽然有暖气,也得披上件衣服,不要穿的这样少。”
“祈寒肖!”
林蕉突然抬高声音,祈寒肖心里一颤,望向她如水般冰凉的眸子。
“算了…”她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回门内,“下午给你打电话是为了管理费和产权费的事,钱我会打到你账上,还有,你的指纹我马上删掉,以后不要再来了。”
祈寒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墓园管理费,眼看门就要关上了,祈寒肖突然伸手握住门沿,抬腿迈了进来。
林蕉刚要出言斥责,却听祈寒肖说:“我查到了些你的一些事,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不愿意。”
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床边的台灯开着,卧室门口浅淡的光亮根本照不过来,两人在黑夜里沉默着,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祈寒肖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自顾自说了起来:“你外婆,不对,她住北方,该叫她姥姥。不过,你姥姥也不算北方人,她是19岁时从南洋偷渡过来的。但她母家在当地非常显赫,她是贵族小姐出身,那个时候中国刚解放,举国上下一穷二白,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偷渡过来,就往深处查了查。还真查到些东西,只是太匪夷所思,我暂时没找到太多旁证…”
林蕉笑了笑,打断他:“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这句话最近很火,送给你正合适。”
林蕉按下把手,门打开一条缝:“回吧。”
祈寒肖直视她的眼睛,眉头蹙得很紧,似乎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半晌,他轻声问道:“林蕉,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灵魂会附到猫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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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小心姓安的女人
林蕉一时没敢说话,她摸不清祈寒肖的用意。
暖气好像突然不起作用了,寒气从脚底进入,直冲头顶。林蕉盯着祈寒肖的眼睛,仿佛到看到他心里去。
“你的姥姥,她本姓陈,你也许没听过新加坡‘糖王’陈业永的名字,但阿丽拉度假村你是知道的,全球顶奢酒店连锁品牌不过占陈氏集团不到5%的业务,多少人趋之若鹜,但姥姥偏偏从这样的大家族逃离了。她先在香港停留了不到半年,觉得还是太近了,那时候正赶上解放战争,她一边躲避战火,一路北上到了大连,在大连定居了。
她隐姓埋名,嫁给了大连当地的一个小公务员。即便最动荡的那些年,她也没想过离开,她在大连生活了将近70年,她今年88岁了,70年来从未离开过大连,也从来没有跟她的父母亲人联系过。”
“为什么?”林蕉忍不住问。
“陈家人迷信,家里供养了一个大师。早年大师为助他们起家,在陈家一个女佣身上施了咒,生祭了,这个女佣的魂魄被困在一只瓦罐中,只要瓦罐不碎,就能保陈家世代繁盛。姥姥19岁那年,瓦罐突然裂了道缝,家主十分紧张,请求大师补救。大师说要破咒只能献祭陈家的未婚女儿,而姥姥是当时陈家唯一未出嫁的女儿。她一开始还不敢信,直到看到祭台搭好,明晃晃的铡刀悬在3米高处,才慌不择路地逃离。”
“这跟我魂穿一只猫又有什么关系?”
祈寒肖缓了缓才说:“为了修补瓦罐,必须保证献祭的灵魂永生不灭。姥姥虽然逃了,但大师咒法已成,这个咒法传女不传男,只要她生了女儿,咒法就会被引渡到女儿身上。”
林蕉无所谓地笑笑,“永生不灭不挺好的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蕉蕉,没有那么简单。灵魂不灭,如果没找到合适的载体,最终会受尽折磨爆破而散。”祈寒肖的喘息有些急,过了会儿才平复下来。
“我一定会找到方法的,你信我。”
“陈家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生过女儿,一个都没有。而瓦罐的裂缝越来越大,为保家族利益,他们最近可能要有动作了。林蕉,你千万小心一个姓安的女人,她是那个大师的徒弟,前不久已经到内地了,但我还没查出她的行踪。”
窗外烟花亮起,红绿色的花火照得室内一片通明,林蕉垂下眼睫,淡淡地说:
“故事讲得不错,下次不要再讲了。”她推开门,“你走吧。”
祈寒肖深深看她,林蕉始终没有抬头,过了许久,他终于离开,门轻轻合上,像一道屏障一样阻隔了二人。
林蕉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大半,直到感觉四肢百骸透骨的凉才停下。瓶子被她重重地放到餐桌上,小半瓶水在里面晃荡了几圈才平静下来。
去他娘的诅咒,简直离谱!
12点了,爆竹声此起彼伏,外面一阵热闹,林蕉却突然感觉到至深的孤独。
她打开电视坐到沙发上,本地电视台转播央视的春晚,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着什么,满屏幕的红色特别扎眼,林蕉看了两眼,立即关掉了。
她起身连上移动硬盘,找了个法国文艺片抱着靠枕开始看起来。
112 好魔性的再保一条
节后,林蕉终于结束了宅家的日子,她简单收拾了下,独自开车进了组。
在门口正好碰到了制作人,他左右看看,惊讶地问林蕉:“你自个儿来的?”
林蕉点头,“今天不围读么,也不用妆发,我就没带人。”
制作人“嘿嘿”笑了两声,“女神就是这么个性。”
林蕉没理他,率先走了进去。
围读在一间会议室举行,椭圆形的会议桌上面摆着剧中角色名。
温正清已经到了,看到林蕉进来,举起一只手招呼她:“林蕉,这里!”
主演的位子在一块儿,林蕉坐到他身边,温正清从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一只保温杯。
“喏,这是给你的,大麦茶。”
林蕉刚想说我自己带了,手习惯性地伸进包里,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杯子。
“保温杯是新的,我没用过。”温正清把杯子推到她面前,“是云乔姐拜托我给你带的。”
林蕉说了声谢谢,没再推拒。转头立刻收起笑容,点开微信质问云乔。
[你为啥叫温正清给我带茶?难道我自己不会带么???]
云乔没回复,春节假期还没过,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浪呢。围读开始了,林蕉把手机收回包里,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林蕉才收到云乔的微信。
[不麻烦温正清你今天有茶喝么?马上就开机了,不喝点大麦茶刮刮脂,小心到时候导演嫌你肥。]
[你滚!]
林蕉气愤地放下手机,没两秒,又有微信提示音。
[宝宝乖哈,我过两天就组团进组陪你哈~]
句尾不带个“哈”就不会说话了是吧?
林蕉暗暗翻了个白眼,手机锁屏塞回包里,不打算搭理她。
……
为期一周的剧本围读结束了,电影正式开拍。
作为演员,林蕉不是科班出身,虽然也上过表演培训课,但技巧性的东西掌握得并不是那么好。她向来自诩她没有演技,所有的表演都是真情实感,所谓的沉浸式体验派。
每次进组,她都会花一段时间把自己忘掉,然后彻底变成剧中的角色。她把角色的灵魂放在自己的身体里,感受她的欢喜和离仇,等杀青了再慢慢抽离。
这次也不例外。
审讯室的灯光特别刺眼,林蕉坐在冰冷的铁皮椅子上,立即进入角色。
“说吧,郭珊在哪儿?”
林蕉,哦不对,她现在是苏韵生。
苏韵生懒懒抬眼,面无表情。
“帮我做件事,事情办成了,你们就能找到郭珊了。”
“砰!”
警察突然拍了下桌面,巨大的响声惊了苏韵生一跳。
“既然是来自首的,那就好好配合!说!郭珊在哪儿!”
苏韵生嘴角微弯:“陈警官,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啊。”
“你什么意思?”
“我要你们把苏哲放出来,他的案底也一并销干净。48小时之内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永远别想找到郭珊了。而我,也一定会被无罪释放。”
“卡!”
导演拿着对讲,声音透过机器有些失真,“很好,啊,苏韵生的表情不错,咱们再保一条。”
好魔性的再保一条!
113 剧本篇 1
苏哲是苏韵生的弟弟。
亲弟弟。
小时候他们俩特别不对付,爱掐架,爱吵嘴,吃块西瓜都要比谁吐出来的籽多。
苏哲小的时候打不过苏韵生,一直是被按在地板上摩擦的那个。他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等他长得比苏韵生高力气也比她大的时候,把小时候挨的打通通打回去。
他14岁的时候个头终于超过了苏韵生,却没能实现小时候的愿望。
那一年,是姐弟人生的转折点。
父母意外离世,舅舅舅妈成了他们俩的监护人,舅妈把他们父母的赔偿金拿去给自己的儿子买了套房。等苏韵生和苏哲找她要学费的时候,她撇撇嘴说:“家里没钱,要不然你们俩退学吧。高中不是义务教育非上不可,早点打工挣钱,别到时候苏哲老大不小的,连媳妇都娶不上。”
苏韵生肺都快气炸了,不过当时还是高中生的他们根本无力跟大人抗衡。苏韵生只得带着苏哲回到了自己家,她翻箱倒柜,在家里的各种犄角旮旯找到了爸爸生前藏匿的私房钱,加起来有差不多一万块。
这些钱,只够他们俩一年的学费,交了学费就所剩无几了,吃饭都困难。
苏哲说:“姐,我不想上学了,我反正成绩垫底,但你不一样,你成绩好,是清北的料。我想打工去,挣了钱先借你学费,等你工作了双倍还我!”
苏韵生死活没同意,他才上高一,刚满十六岁,上哪儿打工去。
苏哲当时没说什么,等到夜里,他留了张字条拿了两千块钱走了。
苏韵生后来考上了清大,还一路读了研,而苏哲也当上了一家超五星酒店的客房部经理。他人长得帅,情商高,虽然上学的时候成绩不行,但就凭这两点苏韵生一直觉得他有前途。
如果他没有退学,前途只会更好。
长得帅是优势,但有时候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郭珊看上他了。
苏哲没同意。
苏哲在超五星酒店工作,接触的人非富即贵,他听说过不少郭珊的事。
郭珊不仅是个富二代,她还是个红三代,爷爷辈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而她是郭家唯一的孙女,家里很宠她。
宠到快无法无天了。
听说她玩坏的小男模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花样很多,听着都觉得慎得慌。她经常在顺义的三亿豪宅里开成人趴,七八个富婆和几十个男模聚众玩乐,每个房间的主题都不一样,有些手段听起来骇人得很,满清酷刑不过如此。
但是依然有很多男模和小演员想方设法参加这样的趴,没别的,特别挣钱。去一趟,5年10年都可以不用接活的程度,还是非常吸引人的。
女人一旦疯起来,男人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就这样的郭珊,苏哲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答应做她的“男朋友”呢。
他拒绝了。
虽然拒绝得非常委婉,但郭珊还是生气了。
她当即叫了五个身材魁梧的健身教练,在酒店开了间套房,把苏哲和这五个男人关在房间整整一天一夜。
她对苏哲做了非常残忍的事,她逼他答应做自己的男朋友,但苏哲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也没有答应。
“想让我做你男朋友?你还不如去做梦。”
就是这句话气疯了郭珊,郭珊褪下裙子在病床上把他给办了,然后报警告他强奸。
苏哲被判了七年。
114 剧本篇 2
托郭珊的福,苏哲在监狱里过得不错。
狱警都被她打点过,苏哲在里面吃得好,睡得好,不用干活,每天看书看电视,坐久了就去院子里走走。
但郭珊不满意。
苏哲是块硬骨头,这么久了,她却觉得这块骨头的魅力越来越大,她发了疯似的想要占有。
郭家权势大,狱方给了她间屋子,把苏哲带过来了。她跟苏哲在里面待了三个小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韵生探视的时候,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苏哲跟苏韵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一件件交代,就好像…交代后事一样。
“苏哲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死我就跟着你一块死!反正爸妈都在那边,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苏哲总算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苏韵生让他再等等,等他出来,他们姐弟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但在这之前,要先解决掉郭珊。
郭珊不难找,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她的行踪。
那天,郭珊跟几个老朋友聚会,喝了不少酒。她家离餐厅很近,跟朋友道别后,独自走路回家。
监控显示,当晚23:11分,郭珊走在华远路上,经过板桥胡同时突然转了下头,然后走进了胡同里,过了15分钟才出来。
23:19分,她进了小区大门。
23:23分,进单元门。
23:24分,进电梯。
第三天,家人打电话找不到她,进家门一看,家里没人。但一查监控,发现她前天回家了,而且没有再出去过。
第七天,苏韵生到警局自首。
“做不到我要求的事,就别想找到郭珊了。48小时后,她会死,而我,会被无罪释放。”
陈警官沉着脸没说话。
“要加紧呀,你们只有48个小时。哦,不对…”她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眼里带着薄薄的笑意:“只剩47小时25分钟了。”
郭家给了很大的压力,区里几乎所有分局都增派了人手,板桥胡同和苏韵生的活动区域是排查的重点。
总局的王队也来了,老刑侦队长,对付嫌疑人是个老手。
他把人分成四组,轮番进去审问。不给饭,也不给水,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接受警察的拷问,警察一走,审讯室灯光全灭,下次审问的时候,105w的灯直接打在她脸上,刺得眼仁疼。
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高压,王队坐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盯着红外监视器。
但现实很打脸。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什么也没问出来,反观苏韵生却一点没崩溃。
黑暗的时候,她平静地闭着眼睛,亮灯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但面对提问丝毫不慌张,回答的内容滴水不漏。
王队决定亲自上场。
“你把郭珊藏哪儿了?”他问得很平静。
苏韵生比他还要平静:“很快你就知道了。”
“郭珊现在跟你一样吧,没得吃没得喝,行动受限,精神紧张。”
苏韵生微笑:“你猜得不错。”
王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摸了根烟点上。
苏韵生逆着光看到对面的黑暗里亮起一点猩红,随后缓缓升起一缕烟。他只抽了两口就把烟摁灭在桌上,长手一伸关掉了审讯记录仪。
115 剧本篇 3
“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记录,咱们说点真章吧。”
苏韵生没搭话,王队也没在意。
“你弟的案子我看了,老实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被捧惯了的人最听不得个‘不’字,你越反抗他就越来劲,得不到的东西不惜摔个粉碎。摔碎了也没人敢管,权势这玩意儿就是这么操蛋,他们看人命连蝼蚁都不如!”
“你在浪费时间。”苏韵生面无表情地提醒。
“什么?”
“你应该忙着联系郭家,让他们把苏哲放出来,或者去档案部,把你刚才看到的案底给销干净。而不是坐在这里,跟我说些没意义的话。”
“苏韵生,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在帮你!”
“我也在帮你啊,找不到郭珊,郭家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明路我已经指过了,满足我的要求,郭珊自然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否则,她可就永远烂在那儿了。”
“烂在哪儿?”
苏韵生把手臂放在桌子上,倾着身子凑过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句话你说了两遍了,为什么这么说?”
“郭珊的生命在流逝,一分一秒都很珍贵。到时候万一她死了,杀死她的可不是我,是你们。”
“这么说,郭珊还没死。”
他盯着苏韵生,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你人在审讯室,要怎么才能杀她?”
苏韵生笑,“这还不简单,小小的一个物理装置,有手就能做。”
“郭珊失踪7天了,你今天才来自首,这7天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韵生微微皱眉,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
“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得清呢。不过不用着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声音急促地说:“王队,张部找你!”
“砰!”
门被关上。
五分钟后,又是一声巨响,王队回到审讯室,拍着桌子问她:“苏韵生!你到底做了什么?”
苏韵生笑得发颤,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指指墙上的挂钟:“我只想知道,苏哲什么时候出来?”
王队不回答,只死死地盯着她。
“你家里被处理得很干净,不过我们还是发现了郭珊的布料纤维,郭珊在你家待过,待了多久?什么时候转移的?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布料纤维太牵强了警官,这也能作为证据?”
王队看着面前女人淡然地微笑,终于没忍住动手了。他揪着苏韵生的衣领,四目相对:“是不是在延庆?你老家那一片空房子很多,塞个把人不成问题。”
他盯着苏韵生,捕捉到她瞳孔的瞬间收缩。
“很好!”
他松开衣领,转身摔上门,亲自带了一队人赶往延庆。
审讯室再次安静下来,王队忘了关灯,屋子里还是亮的,这让苏韵生多少有些欣喜。
毕竟,没有人喜欢黑暗,尤其是在密闭的空间。
待得越久,精神越容易失常。
不过,郭珊只怕是体验不会这种幽闭的崩溃了,因为她的神志早已被摧毁。
王队为什么突然急了?不用问,一定是上级又施加压力了。上级的压力来自郭家,郭家20分钟前收到了一张tf卡。
卡里只有一段剪辑的视频,时长5分半。
视频里,郭珊身无寸缕,拿着只敞口瓶收集自己的尿液。尿量还挺多的,有320ml,她哆嗦着提起瓶子,看着镜头报出这个数字。
“喝了吧。”
画外音是个男声,听起来很苍老。
郭珊双眼无神,没怎么犹豫仰头喝下了自己的尿液,喝完之后也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件事情她已经做过许多次,习惯了。
而后,她被固定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头被迫抬起,面前的电视开始循环播放她喝自己的排泄物的视频。
郭珊终于有了反应,她开始痛苦地挣扎,脚趾头紧紧地蜷缩起,嘶哑着声音绝望地吼叫。
116 剧本篇 4
审讯时间还剩7个小时的时候,王队回来了。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狂躁,一进门就把凳子踢翻了,黑色的警服外套摔在苏韵生面前的桌子上。
他双手撑着桌面大口地喘气,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下一秒,他一挥拳头,砸碎了墙上挂着的电子钟。
“你对权力的认知太浅薄了,48小时?这种规定只能限制普通人,没找到郭珊之前,你别想从这儿出去!”
苏韵生依旧很稳,她没有慌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王队把笔记本电脑摆在她面前,屏幕上有一段暂停中的视频,他摁下播放键,苏哲痛苦的闷哼声瞬间响起。
他满意地看着苏韵生不断起伏的胸膛,“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
“就你会拍视频?你别忘了,你弟弟还在我们手上,监狱里搞死一个人太容易了,不过你放心,没人会弄死他,我们有的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败类!”苏韵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简直就是个人渣!助纣为虐的狗腿子!就算你救了郭珊,你以为郭家还能放过你?”
苏韵生闭上眼睛,努力压下自以自抑的情绪。
等她平复下来,她抬眼毫无畏惧地直视王队的眼睛。
“延庆的景色不错吧?人没找着,好歹能看点好风光,也不算白跑一趟。”
苏韵生伸直了有些发麻的腿,淡淡地说:“还有一个小时,我等得起。”
王队忍不住问:“为什么是一个小时?”
苏韵生突然笑了。
“我拍的视频可不只那一条,一小时后,郭家会陆续收到很多东西,有视频,也有文件。这里头,有一张订单,那张纸很小的,比a5纸还要小一圈,不过,它的威力很大,郭家人看到了,估计会疯。”
王队屏住呼吸,轻声问:“是什么订单?”
苏韵生闭上眼睛,没答话。
她要养精蓄锐,准备跟郭家的人过招。
两个小时后,两个面生的警察突然破门而入,苏韵生只来得及转过头,就被当头劈了一棍子,很快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蒙了头,透过面罩能隐约感觉到光线,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里不是警局。
郭家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猖狂,他们直接从审讯室带走了她,并且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跟这种人斗,苏韵生没想过全身而退,她不害怕,但她怕本就脆弱的苏哲再次受到伤害。
果然,面罩揭开的时候,她看到苏哲手脚被捆,嘴巴被缠了好几圈胶带,双眼大睁看着自己。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身高奢定制西服,看起来矜贵得紧,脸上的戾气却遮不住,当着苏韵生的面挥起根铁棒挥舞在苏哲身上。
苏韵生心痛地大喊:“再多打一下,军火单子还有洗钱的证据立刻就会出现在各部委的邮箱!你们家再权势滔天,能搞得定所有部委吗?到那个时候,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了!”
男人放下棍子,金属落地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他走到苏韵生面前,揪着领口就是一拳。
117 剧本篇 5
这一拳打得很重,苏韵生耳朵嗡呜,好半天才勉强恢复。
“蒙谁呢,你人在我手上,怎么给部委发邮件?”
苏韵生擦擦嘴角,轻蔑地笑。
“你以为我是怎么拿到的证据?”
男人咬着后槽牙,挥拳照着颧骨狠狠打了下去。
“别给我耍花招!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失血让她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苏韵生重重甩了甩头,才感觉清醒一点。
“郭潜,对吧?我在你的私人电脑里见过你的简历,英皇学院毕业的,任职于石油系统。呵,真是个肥差。”
郭潜顿了一下,皱起眉头。
“你的防火墙很高级,我费了一个晚上才攻进去,熬了一个通宵,可累死了。你们家别的电脑都挺好黑的,就你的最难,果不其然呐,好东西都在你那儿。”
“我电脑里可没有订单,也没有流水!”
“是没有,但我找到了交易人的信息,通过他又找到了贸易商,贸易商那儿东西可多啦,你知道吗,你家的那点东西也就是冰山一角,我把整座冰山都挖出来了!”
郭潜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苏韵生皱了皱眉,面露疲色。
“我真的好累,那些人一点没让我休息,撑到现在已经到极限了。我不想说话了,我们等一会儿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郭潜刚想动手,手机突然响了。看着被反绑双手的苏韵生和一边神色痛苦的苏哲,他觉得一切都在可控范围,没什么值得警惕的。
摸出手机,他在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只说了个“喂?”,然后脸色越来越差,他抬头狠狠瞪着面前的苏韵生,反手挂断了电话。
没等他开口,手机又响了。
他坐在椅子上接了七八个电话,从一开始忍不住的狂躁到后来越来越恐惧,终于忍不住颤栗。
他站起来背对着苏韵生,经过了一番痛苦的纠结后转身问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韵生扯出一个笑容,她现在满头尘土、精疲力竭,笑得很难看,却是两天来第一次真正的笑。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惹上姓郭的这一家,靠自己是扳不倒的,她需要外援。
一个外援不够,两个也太少,她找了五家外援。
上位者的手上有几个是干净的呢?苏韵生甚至可以肯定地说,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这些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害怕的就是失去特权。只要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就能为你所用。
从苏韵生一进警局,那几家就一直盯着里面的情况。
苏韵生不知道她被带到了哪里,但他们知道。他们手上有给他们的关于郭家的证据,是一份加密文件,发送到指定邮箱后会自动解密。一旦郭潜做出过激的举动,他们就会交上去。
否则,苏韵生万一出事,等到第二天9点整,郭家,连同他们几家所有的证据都会被提交上去。
苏韵生写的程序,只有她自己能阻止。她要是死了,大家都得死。
那帮人不得不帮她。
想要弟弟出来?
这个不太好办,您得逼一逼郭家,他们家权势大,捞个人出来不要太容易。
销案底就简单了,上下打点一下就行。
还想出国?
这个简单!苏小姐您说,美欧新澳东南亚,您想去哪儿我们立刻安排。
只要您毁掉手里的证据,并保证再也不回来就行。当然了,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会有人看着你们的,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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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剧本篇 6
机场,苏韵生和苏哲坐在候机厅。
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苏韵生环顾四周,看到一家甜品店,突然想吃一份榴莲班戟。
她跟苏哲一起走进甜品店,点单后坐在桌边等。
甜品很快上来,苏韵生小口吃完,苏哲扶着她去卫生间洗手。
眼线盯着二人,苏哲不能进女卫生间,他把她送到门口,自己站在一棵绿植边。绿植很高,叶子也很茂密,眼线只能看到他黑色的连帽衫。
10分钟过去了,苏哲站在那儿没动。
眼线换了个姿势耐着性子等。
又10分钟过去了,苏哲还是没动。
眼线对着衣领悄声说了句什么,很快,七八个隐在候机厅各处的男人聚集过来。
又过了10分钟,登机口已经开始排队了,苏哲他们还没出来。一个男人终于没忍住,径直走进了甜品店。
绿植后哪里还有苏哲的影子?他抓起那件黑色连帽衫狠狠摔在地上。
几个男人立即冲进卫生间,吓得店员连声阻止。
苏哲和苏韵生逃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被握着把柄的那几家过了提心吊胆的两年,两年间他们虽然没找到苏韵生姐弟,不过也没有监察组的人登门,便渐渐安下了心。
至于郭珊…苏韵生逃走的当天晚上,他们就在车库找到了她。
她被蒙了眼,嘴巴和耳朵里都被塞了异物,缩在后备箱里不省人事。她醒来后就开始自杀,割腕撞墙吞药,能试的法子都折腾了一遍。郭家人把她送到城外一处精神病疗养院,派了五个护士专门看着她。
疗养院的条件挺好的,她的房间有一扇很大的窗子,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郭珊常常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
最后几场戏是在泰国拍的。
泰国的春天已经很热,下午6点,晒了一整天的路面微微有些烫,苏哲骑着辆小摩托回到家。
车子停稳,苏韵生戴着宽檐阳帽走到院子里,苏哲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太阳都没了还戴帽子,矫情!”
苏韵生瞪他,“别动我帽子,晒黑了你就死定了!”
“嗯!”苏哲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得戴戴好,晒黑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苏韵生反勾着脚踢他屁股,满脸嫌弃:“我就是黑成炭,求爱的队也能排到印度洋对岸去!”
“嗯嗯嗯,我姐是千年一遇大美女,人见人爱车见车载。”
“我才不是你姐!”
苏哲亮着眼睛疑惑道:“哦?那你是谁?”
“我是你祖宗!”
“哈哈哈!”苏哲笑得整个人乱颤:“好嘞我的祖宗,回头我就做个小牌牌把你供桌子上!”
苏韵生嘴上骂他,心里很满足。
苏哲是个乐观的孩子,从小就是。
他见识过最黑暗的人性,却拒绝待在黑暗里。他敞开内心,让最温暖的阳光填满冰冷的躯壳,然后去照亮苏韵生。
夕阳渐下,路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们来到一家餐厅,年轻的女孩一头浅棕色小浪卷,精致的小包斜挎在胸前,压得曲线更加饱满。她看到苏哲兴奋地冲他挥手:
“哲!这里!”
119 这个佛牌很灵的
杀青那天,恰逢当地的宋干节。全剧组带着水枪、水桶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容器组团去了中央广场。
到了广场他们才发现自己弱爆了。
有个哥们弄了个高压水枪杵在广场中央,枪头向上,压力加到最大,漫天的水流从天上落下,在场的人瞬间被浇了个透。
很快,大象队也登场了,年轻的男孩们骑着大象,象鼻子在广场上的水池里吸饱了水,专挑水晶晶的小姑娘喷。
林蕉本来躲在云乔身后,人群深处突然响起一阵起哄声,她刚一抬头就被边上穿花衬衣的男人盯上了,他摸摸大象的眼睛,象鼻子高高地卷起来,一鼻子温热的水尽数淋在她身上。
“我!”
林蕉不可置信地拧自己的衣袖,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头发也温透了,她都能感觉到水珠子顺着头皮流进衣领子里。
男人坐在象背上开口大笑,似乎捉弄了林蕉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下一秒,一股冲力极强的水柱喷到他脸上,他脸都被挤得有点变形了,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张开双臂,迎接突然而至的水柱。
玩这么大的吗?
“美女,来,到塔克琳身上来吧!”
水柱停下来的时候,他抹了把脸,伸出一只手邀请林蕉。
林蕉:蛤???
男人是福建籍华裔,说的中文带着股泰国和闽南的混合味,听起来既轻柔又软糯。
他见林蕉迟疑,拍拍身下的大象再次邀请:“塔克琳是个女孩,今年8岁了,她很温柔的,你不要怕。”
“你是说…骑到大象背上去?”
“对呀!”又有人向他波水,他毫不在意,向后退了退,让出些位置后低低地向林蕉出一只手。
林蕉没再迟疑,抓着他的手坐到了象背上。
两个月来,这是林蕉最开心的一天。
电影里压抑的情绪悉数释放,她甚至都不知道坐在她身后的男人的名字,只知道这头大象叫做塔克琳。
……
天一擦黑,云乔就催她赶紧出发。
她要回国参加t家的发布会,t家刚刚给她升了代言人,这是她升title后的第一个秀,云乔很重视。
临走前,温正清过来给了她一块金闪闪的佛牌。
“那座四面佛据说很灵,我求了两个,这个给你。”
林蕉笑着接过来,她其实不信这个,但温正清特意送来了,为表尊重,她当着他的面把佛牌缠在了手腕上。
红色的绳结衬得她手腕白得发光。
“谢谢啦!”
温正清笑着摇头,他转身要走,犹豫了片刻又转回来。
林蕉问他:“怎么了?”
云乔这时候推着行李走过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边等他们。
温正清摇摇头,“我写了一首歌本来想唱给你听的,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了,没关系,下次我带着吉他唱给你听。”
林蕉眼睛一亮,“你写的歌?”
温正清点头。
“可以呀温正清,你也太厉害啦!”她歪过脑袋喊云乔:“云乔,拿我的行程表来!”
林蕉把表递给他,“你看看什么时候我俩都有空,约个时间吧!”
温正清扫一眼行程表,指着一个日期:“5月3号,可以吗?”
120 柳白枝坐你后面
发布会在黄浦江边的酒店举行,会场有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浑浊奔腾的江水。
云乔推开休息室的门,手里拿了张入场名单。
“宝儿,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把名单递给林蕉,指着靠上的一个名字轻轻戳了戳。
“柳白枝第7个走红毯,秀场的位子在你正后方。”
林蕉搂了一眼,把名单放在一旁的化妆台上。
“刚才我碰到她经纪人了,在走廊上跟在我后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没搭理她。哦对了,秀场的位子要不要我找主办方调一下?”
“不用了。”
“嗯,也行。你专心看秀吧,不回头就看不着她。”
上场前,主办方的人送来了一大袋热饮。林蕉本来没打算喝,她的礼服特别贴身,多吃两口就得吸肚子,她今天一整天就只在早上吃了一根玉米。
准备去候场的时候,她一起身突然觉得头晕得厉害,摁着太阳穴过了好久才恢复。
“低血糖了吧宝儿。”云乔扎了根吸管,把奶茶伸过去:“还得坐一晚上呢,你少喝两口没问题的。”
她喝了两口,觉得这杯奶茶味道怪怪的,忍不住吐槽:“好难喝。”
林蕉候了5分钟的场,主办方提醒她可以走了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身上有点痒。
配合着拍完了照,她进入秀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不过她现在顾不上了,身上越来越痒,呼吸也渐渐急促。
“云乔。”
她招了招手,云乔弯着腰走过来。
“怎么了宝宝。”
“礼服太紧了,勒得我喘不过气,而且料子好像很扎,好痒,我还不敢挠。”
云乔看了她一会儿,眉头轻轻皱起。
“宝儿,你的脸好红…”她看了眼台上,当机立断道:“咱们先回休息室吧,我跟主办方打个招呼。”
林蕉依言站起,拿着碎砧配饰包离开秀场。
回去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隔着礼服挠了挠后背,脖子处也很痒,她抬着胳膊挠后脖子,突然听见云乔一声惊呼。
“天哪,你过敏了吧!”
两人回到休息室,云乔将门反锁,礼服脱去,林蕉一身的红疹子密密麻麻布满了前胸和后背,脖子上也有,眼看着就要往脸上蔓延。
林蕉若有所思地看着化妆台上的奶茶,刚想提醒云乔这杯奶茶一定有问题,结果手刚碰到吸管,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过敏性休克,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危及生命。好在她身边有云乔,这次应该不会出事。
林蕉对杏仁过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刚被宣布解除病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那一次奶奶出去买菜了,等她回来发现林蕉的时候,她已经晕倒在地上半个多小时了。邻居帮忙叫了120,等爸爸赶来,医生告诉他林蕉是过敏性休克,送来得晚了些,已经引起了循环功能衰竭,建议立即做个全面的过敏源筛查。
结果出来的时候,奶奶拿着一长溜的过敏原表,愁得直跺脚。后来才得知,这里面大多数东西吃了也不会怎么样,但只有杏仁一点也不能碰,吃一点就会过敏。
林蕉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吃过杏仁,时间久了,也就不知道杏仁是什么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