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最多半年
深夜，银雪峰山脚下落花成溪之前，一个黑洞界门悄然撒开，走出了两个人。
肖雨和秦临刚出来就听见落花成溪里面传来有说有笑的声音，肖雨先是皱眉，而后却又舒展开来。
这路依然和魏成霜师叔侄两个听起来像是在玩闹，可肖雨耐下心来仔细听去，二人竟是在打闹之中练习着开启界门的法术，这令她很是欣慰。
秦临朝着她点了点头，肖雨回应以微笑后二人便吵着山腰飞去了。
这是肖雨是决定，也是她认为临行前最重要的事情。
她想要再去看一看梅玉儿，确保留下的鲜血至少足够半年她才安心。
说到采血，这白净仪可真是冷血无情，肖雨在生死同命墙中九死一生，好容易逃出生天之后在落花成溪昏睡的那几日，毫无直觉的她早已被放了血。
怪不得醒来之后总觉得精神不济，浑浑噩噩。
二人敛藏着气息朝着银雪峰山腰出的黑色圆塔疾飞，如今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即便是这样的深夜他们依旧能够刚收到四处多藏着的小兽和飞鸟。
如此寂静，仿佛任何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
因此，在肖雨刚落地就不小心绊倒了一根断了的枯枝，她竟被那在平时都不算什么的声音下了个踉跄。
“小心。”
秦临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就扶住了她。但肖雨稳住之后却吵着他白了一眼，羞涩之中带着埋怨，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的字眼：
“被放了几天血，又被折腾了一遭，也不知道落地时看着我点儿……”
“什么？”秦临似乎没听清楚。
肖雨眼睛眯了起来，瞧着四下无人，便把手搭在了秦临搀扶他的那只上。
她眼光闪烁，带着暧昧的深情，待到秦临以为她要说什么浓情蜜意的话语时，她却手上一推，把他的手打开了。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说着，肖雨立马转身，朝着圆塔入口走去。
“这……竟这么卸磨杀……”
秦临哭笑不得，但说着说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只好把后面那两个字生吞了，而后便摇着头灰溜溜地跟了进去。
去往梅玉儿修养着的阁楼，这条路肖雨如今就算是摸黑她也能找到。
魇妖之祭的遭遇让她之后每次来到这里多感到心有余悸，看着沿着回廊的砖砌排列每隔几步就点燃着的那些灯盏，肖雨有种恍若昨日的错觉。
太安静了，他们俩的脚步声回荡在幽深昏暗的廊中，不断反射而来的回音就像是身后跟着无数个看不见的人一样，肖雨走着走着不禁要朝着身旁的秦临靠近一些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到了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拐角时，已经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而越是往里，越是浓郁，但相比于肖雨第一次去梅骨小院时要好了太多了。
那间阁楼的木门陈旧而坚挺，当肖雨轻轻推开时，那扇门发出的声音犹如悲伤的低吟，在昏黄的阁楼中不断回荡，许久才让她从那些余音中解脱。
梅玉儿双眼紧闭，面色惨白，但呼吸却均匀，修为被勉强维持在了元成初期，这是白净仪下了心思的。
肖雨并没有看到她身上任何的溃烂痕迹，衣物和被褥都整齐干净，可见被照料得不错。
在她床边的小小桌案上，仍然放着几把尖锐的小刀，还有一个挂着寒霜的小药瓶。
肖雨一看就知道那里头装的正是自己的鲜血，如今那些血液已经不重要任何冰冻就自带寒气，可见寒心蛊的威力又滋长了一些。
她走上前去，为梅玉儿拨去了脸上的一些碎发，示意秦临这里并无不妥，可以上前了。
“玉儿，我们明早就要走了。我一定会找到人面芝，让你早些从这种折磨里解脱出来。”肖雨用很小的声音说着，可却逐渐神情暗淡，心中更是愈发忐忑。
“我一定会把人面芝带回来的。”她如是再次狠狠咬牙道。
我一定会把人面芝带回来的……吧……她也在问自己。
而秦临宽大的身影在她身后覆盖，双手落在她不稳的肩膀上。
他把脑袋抵在肖雨头上，一只手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开口：
“我们一定可以的，师父不是说了吗，快的话三个月就能返回，他的话我们不能不信，玉儿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撑到我们回来，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平平安安，整整齐齐，一起回家了！”
“是啊……”肖雨抱歉地看着梅玉儿的包裹着纱布的断臂，无力地附和着。
“呵呵，最多半年。”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白净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竟是那么无声无息，令人毫无觉察。
二人吓了一跳，连忙分开了一些，避免太过失礼。
“姑姑，你说什么？”肖雨尴尬道，但刚才的话我有些没听清楚。
而白净仪倚着门口，双手环保胸前，一副慵懒却冷淡的模样。
“我是说，你们最多只有半年时间，最好三个月内能把人面芝带回来，否则我不敢保证她以后好了还能不能认得你们。这只焚心蛊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就跟有人在跟前控制一样……”
这是肖雨第一次在白净仪的脸上看到了为难的神色，可见她口中所说句句属实，并不是吓唬他们的。
“多谢姑姑提醒，我们会尽快回来，一定会把人面芝带回来。”肖雨坚定道。
白净仪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着鼓励：“或许……你们要是能把给她下蛊的人带过来，说不定还有其他法子，我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哎，或许是我想多了。以我数千年的经验，焚心蛊只能是焚心蛊，并不能是什么别的东西……”
肖雨觉得今天的白净仪有些奇怪，似乎她的话里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也好像什么话要说。但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见对方有要离去的意思，她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姑姑！”
在白净仪即将转身离去时，肖雨叫住了她。
而后，她双手抱拳，目光坚定：“我一定会照顾好霜霜的。”
可白净仪却愣了一下，而后破天荒地灿烂一笑：“那是自然，她是你的徒弟。”
第302章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白净仪离去之后，肖雨和秦临也小声与熟睡着的梅玉儿道了别。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梅玉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仁空洞而无神，房间中昏暗的光线根本无法照亮她的脸。
“呵呵……”
冰冷的笑声传来，她那双望着天花板的眼睛里忽然亮起了两个极其微小的红点，犹如火星一般，闪亮了一瞬之后便熄灭了下去。
而后，梅玉儿脑袋一歪，再次陷入了沉睡。
圆塔之外，刚出来的肖雨心底突然一沉，意识里仿佛闪过一丝极其危险的气息，她猛然回过头来开始四周巡视。
最终，她把目光投向了黑色圆塔顶山的阁楼。
“发生什么了？”
见肖雨露出警惕的神色，秦临连忙问道，也开始四下观察起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修为不如肖雨高，而没有觉察到什么。
“刚刚那一瞬，是什么……”
肖雨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秦临询问。
此话让秦临不禁心中一惊，他更是将一缕微弱的轮回盘鬼气悄然释放，以防万一有什么危险时也可以提前感知。
“你是觉察到了什么吗？我修为不如你，怕是不如你感觉灵敏。”他问。
刚才的那个感觉让肖雨心惊肉跳，那种危险的气息突然就从头顶洒了下来，就像是有一双恐怖的眼睛猛然睁开之后，在对着她释放着无数危险的气息，让她背鳍发冷。
但也只有一瞬间，就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但这个感觉带给她的寒意却并没有随之小时，就像是霜冻褪去之后，寒潮如印记一般残留在了她的身体和感官上。
她紧张地四处巡视，打心里不想放弃。因为这里有梅玉儿，那是秦临十分重要的人，也是他们此行最初的目的。更有白净仪这个唯一一个可以拯救梅玉儿性命的人。
可如此想着，肖雨慌张之下，一个潜意识里飘过的想法让她身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她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朝着阁楼处望去，双眼迷茫到无法聚焦。
“你也觉察到了？”
这时，白净仪古怪地去而复返了。
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沐浴在月光之下，可在这样的气氛中她的出现却如鬼魅一般，让肖雨的秦临心惊。
“刚刚，只有一瞬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肖雨毫不犹豫地询问。
等白净仪的面容已经可以看清楚了，几人是距离已经足够近了，但她还是没有开口。
她的双眼死死落在肖雨的身上明亮而美丽的双眼中仿佛藏匿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那是肖雨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大袖一挥做出转身模样，却在袖子落下时将食指抵在了嘴唇上，让肖雨不要说话。
“没有什么，只是焚心蛊发展到一个阶段而已。你们这次去一定要快去快回，路途遥远，注意危险。马上要到旱季了，在我妖族行走时注意用火……”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人也很快再一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怎么了，在白净仪出现之后，肖雨突然就觉得那种危险的气息忽然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头顶的月光一样，刚才还将白净仪身上的衣服照的细碎明亮，眨眼间就被天上的乌云遮住了，被盖的严严实实。
这种忽然来了又瞬息消失，根本无法判断方位的危险，实在是太可怕了。
肖雨虽然不认为自己足够聪明，却对自己的记性有着相当大的自信。
以她对白净仪的了解，要说是刚才的出现算是临行道别，她才不信。
那么她的那些话自然是带着其他的意思，在加上她奇怪的举动，肖雨更加断定这里头还有别的意思。
她甚至觉得，白净仪在赶他们走。
“阿临，我们该出发了。”肖雨毫无征兆地突然说道。
在黑暗中，秦临看着肖的双眼幽幽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但其中平淡如水，意思坚定。
于是他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该下山了，也不知道她们俩事情办完了没有，说来我们也该检查检查脚力，毕竟师父已经反复叮嘱了……”
二人一前一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落去。
这一路时间很短，但肖雨纵然心中有很多疑问，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在临近山脚之时，她明显感受到在从山腰处的圆塔顶上，那股气息再一次露出了一丝，这一次竟然如此肆无忌惮，似乎是觉得肖雨走远了，无所畏惧了一般。
可即便如此，肖雨选择视若无睹，直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藤屋之中的四鬼阵里，才松了口气。
“你脸色很难看，可现在已经到了师父这里，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秦临这一路飞得也很辛苦，他一路上战战兢兢，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危险到底在哪里，有种摸着黑闭着眼又堵着耳朵走夜路一般恐怖。
肖雨微微气喘，浑身僵硬地面朝着银雪峰山腰处，久久无法从恐惧之中回过神来。
见她情绪带着惊恐，秦临犹豫之后，还是上前将她朝着自己怀中拥了进来。
“我刚才其实也觉察到一些古怪的东西，很难形容，许是我修为太低，与你还隔着一整个阶梯，刚经过过落花成溪时，我突然有种有人从背后用尖刀指着我的错觉……”
听他这么一说，肖雨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可不就是秦临刚刚说的那样吗？
就像是有一把透明的刀刃，被一把无形的手握着，在她站在原地的时候朝着她的头顶指着，在她刚才没命想逃离的时候，又突然抵在了她的后心。
“不行，我要去把然然她们两个叫过来，天亮之前我们还是在一起的好！”
说着，肖雨觉得再不能和秦临在这里胡思乱想做无谓的猜想了，转身就要朝着落花成溪而去。
“姐姐，你们回来了！我们等你们许久了！”
身后，路依然响亮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欣喜。
第303章 要走了吗
“哎？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路依然忙放下手中的缰绳，朝着肖雨小跑过来。
她的身后，魏成霜也发现了肖雨和秦临有些不对劲，也从驼鹰上跳下，赶了过来。
见她们二人都好好的，肖雨揪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难看的色一时也是松泛了许多。
“没事，我就是刚才走夜路吓着了，这山上到了晚上可真是黑呀，无论走几次我没办法好好习惯呢。”
肖雨尽力平复着自己的语气，很快恢复了笑意。
“原来是这样，那姐夫你也真是的，姐姐害怕你也不陪着她，我刚才还看你在那里不知道东张西望找什么呢！”
路依然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一边在肖雨的胳膊上拍打摩挲着安慰她，一边还不忘朝着秦临埋怨几句。
秦临自然是明白肖雨并不想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她们，只好故意摆出了一副愧疚样子，朝着自己脑门上拍了拍。
“哦！都怪我粗心，下次走夜路我一定牵着她的手。”
他玩笑似的说着。
“你们刚才在忙什么？”肖雨也趁机叉开了话题。
“啊！姐姐你快来看！我们选的这几匹驼鹰漂不漂亮，你快过来呀，我给你挑了一匹最漂亮的！”
路依然一副兴奋的样子，拉着肖雨要把她往圈着驼鹰的角落拉去。
肖雨并不想扫兴，更想缓和下紧张的情绪，只好任由她们拉扯。
到了那里，肖雨一眼望见了那匹熟悉的驼鹰。
缘分可谓是妙不可言，那不就是当初和鹰戈借的那几匹吗？
其中那匹灰色的，头上还带着红色羽毛的雌性驼鹰，正兴奋地踏着蹄子。
“这是斑斑，是给姐姐的，那匹是黑虎，是给选的。”
斑斑和黑虎，正是肖雨和秦临来到绿洲界时骑的那两匹。
而说话时，路依然和魏成霜早已经骑上了两匹长的如双胞胎一样的灰白色驼鹰。
“这是小白和雪花！”
魏成霜抢先介绍着，也想表示自己也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上来。
肖雨并不想扫了她们的兴，笑盈盈地走过去，在斑斑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也示意秦临也过来看一看。
但她心中依然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逐渐表现的心不在焉起来。
“师父呢？是否有别的吩咐？”这时，秦临突然问起。
肖雨眼神不经意看向他，报以感激。
“鬼伯伯说自己要休息，不让我们打扰……”路依然如实回答，只顾着欣赏驼鹰，并没有发现异常。
“那我们去看看鬼叔在临行前是否有其他吩咐？”肖雨佯装问道。
“天快亮了，是该警醒着点，不如我们就去看看吧……”
秦临虽然回应着，但他实在是不擅长说谎，真想趁着自己脸红之前快点离开这里。
不过二人的配合也算是顺利，在两个丫头毫无怀疑的情况下，他们还是顺利脱身了。
去往老鬼所在的里院需要经过的房间很多，寒言的房间就是其中之一。
在肖雨急切之时，却看见寒言正以那个熟悉的姿势倚在门口，也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善良啊……”
她笑眯眯地开了口，语气不咸不淡，依旧是那么百无聊赖的，似乎这里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只是顺口问问。
但肖雨心中并没有太多是波澜，因为这时的寒言早已换上了她们当初在林中相遇时的那一身装束，身边更是一个巨大的包袱，里面鼓鼓的装着什么。
“你这是……要走了吗？”肖雨大概已经猜到了，但依然选择了关切一番。
寒言面无变化：
“我要回火黎国了，明天天亮了就出发，和你们有一段顺路。”
“顺路？哪一段啊？”
肖雨觉得她怕是故意的，顺路？她往北，自己一行人往西北，这算哪门子顺路？
“啊，我想想！大概就是从这里到城门那一段吧！”寒言板着脸。
肖雨听后一愣，但立刻，二人同时笑了出来。
“这些……”肖雨看向了那个包袱。
“总要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去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至于那个玉磷世子，我总有一天会亲手抓到他！”
寒言说话时虽然表情平静，但肖雨仍旧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恨意和愤怒。
肖雨并没有觉得寒言需要安慰，毕竟如她那般强大女子，内心的坚韧怕也是自己望尘莫及。
“你自己没问题吗？”她随即问。
可寒言却噗嗤一声笑了：“那把他给我，让他陪我一起回去。顺便成个亲，生个娃？”
说着，寒言转眼看向了已经满脸彩色的秦临，一脸坏笑。
秦临内心可谓是连连叫苦，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儿刚过去没多久，眼看着就要被遗忘了，这个时候再提，那这西行的一路，岂不是真的跟西行一般？
“表姐，你快些饶了我吧，否则这件事情我要被她训一辈子了！”秦临双手抱拳，朝着寒言深深地鞠了个躬。
肖雨听后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朝着寒言邪魅一笑。
“人已经是我的了，不给！”
她糊弄着，不打算理会转身便要离开了，但她刚要挪动的脚步却停住了。
因为秦临站在原地，正一脸担忧，充满忧伤似乎有很多话要被寒言交代。
“表姐，你回家路途遥远，林子里危险重重，你如今只有一个人了，务必要多加小心。父亲和梅伯伯那里，也请你帮我们报个平安，也………多多安抚吧！”
“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的？”
寒言用安慰的语气，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包袱。
“不早了，我还要出去办件事情，和一个朋友道个别，天亮了我就直接出城了，我们就此别过。你们……一路小心。”
寒言从来都是一个干干脆脆的女子，就连道别也是。
肖雨报以微笑，而秦临也一再叮嘱让她务必平安到达之后，寒言便骑上了一匹看起来最为健壮的驼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藤屋。
“怎么，你不舍得吗？”
见秦临望着寒言远去许久都不说话，肖雨斜着眼，坏笑着问道。
第304章 我有这么吓人
秦临认真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叹了口气。
“本想告诉父亲我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想娶她为妻，可回头想想，这次出门也是凶多吉少，还是等回去之后我亲自告诉他吧……”
肖雨听后愣神了一瞬，心上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对于自己和秦临之间的关系，在百悦楼一别之后，她一开始甚至悲观地认为会不会二人就此沦为露水情缘。
可后来的再次遇见，芳草亭中的道白，以及后来这一路上的相伴，都不足以让肖雨相信自己在秦临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如今，她听到这番话竟是恍若梦境。
“你怎么这副表情……啊！抱歉，是我糊涂了，我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突然，秦临脸上顿时涨红了，神色陷入了尴尬。
可肖雨已从愣神中缓过来，心中欢喜并没有表现出半滴，而是撇着嘴，欲要转身离去。
“亏你还知道，谁要嫁给你，你有都少钱，够养我一辈子的吗？哼！”
肖雨语气中带着羞涩，说着便转过了身，逃跑似的要朝着内院去。
可迎面却忽然飘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一股阴冷的气息瞬息扑向她的全身，情急之下她一个翻身就翻出了回廊。
站稳之后她才发觉是老鬼，这才松了一口气。
“鬼叔，我要被你吓死了！”她总算是舒了口气。
老鬼充满褶皱的脸上泛起一些邪笑，飘忽忽地朝着外头的院子里去了。
“我有这么吓人，竟然让你把心爱之人都撇下独自逃命去吗？哈哈哈哈哈！”
老鬼似乎心情很好，玩笑开起来也是让人难为情。他一边开怀大笑，已经到了路依然和魏成霜所在，开始围着驼鹰检查起来。
“这……怎么可能。”
肖雨脸色一红，看着秦临站在那里正半眯着眼睛，用一种复杂的笑意看着自己，她突然就觉得无地自容了。
“鬼叔，你怎么为老不尊，怎么还挑拨离间呢！”
埋怨的话总是格外相似，以至于肖雨说起这话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严肃的面孔。
说来，她与极星约定大约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回去，如今在绿洲界里就已经磨蹭了近半年。
接下来还要去西方，在那里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想来自己也是许久没有给极星报过平安了，自打来到绿洲界，一开始是每隔十天她都会通过谷虫告知极星安好，而对方则简短地回复一个字：妥。
可最近，肖雨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过极星了，且关于梅玉儿的事情她也从没有提起过要去西方的事情。
想到这里，肖雨觉得有些难过，作为徒弟，出远门而不报平安也不告知接下来的行踪，那可真是不孝了。
“不错不错，这些小家伙已经适应了鬼气了，看来我们可以出发了……”
老鬼抚摸着肖雨的那一匹驼鹰斑斑，满意地点着头。
“你们几个，可还有其他没有了结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们改变计划，准备出发。”
老鬼说着，朝着四周幻视了一番，似乎在耐着性子等待着他们所有人的回答。
说来也凑巧，他似乎料到了狐桃儿会在这个时候返回藤屋，随着大灰哒哒哒的脚步声转来，以及林可青的现身，此次前往西方诡域的一行人，在这一刻终于集结了。
肖雨本想和他商量下刚才才黑塔处和在回来的路上所刚知道的事情，可偏偏人越来越多，反倒不适合开口了。
她选择了暂缓此事，待到出发之后有了机会再与老鬼说一说这件离奇的事情。
狐桃儿灰溜溜地归来，一脸嗓门样子，肖雨和秦临面面相觑，彼此给了个眼神，对于原因两人都了然于心。
“咋就这么急？”
在肖雨问出来之前，狐桃儿满脸不乐意地率先表现出了疑惑。
老鬼面上有些不悦，但不是生气，看来只是对这样的疑问表示不满。
“怎么，难道还要等着你和那个臭小子成了亲生了娃再走？孩子，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的……”
“可……！”
狐桃儿张口就要反驳，但话马上就要说出口了却又让她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最后只是用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算了”。
“你知道就好，缘分这个东西很难说，这个世界上最难抗拒的就是天意，老天让你们有缘无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鬼声音从来都是阴冷可怖的，平时再关切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变了味儿的。
可今天却大为不同。
他的语气好像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并没有单单针对狐桃儿一个人，看样子是对这院子的所有人说的。
此话换来的是好一阵的沉默，而老鬼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任何回应，他呵呵地笑了笑，而后朝着空气中喊了一声：四鬼！
“在！”
回应他的是肖雨熟悉的声音。
在应答之后，在整个藤屋院落的四个角落里逐渐显现出了鹿家兄弟和阿宝阿玉两个女子的身影。
“聚阴阵可以撤了，你们暂且先回到剑鞘里休养生息吧……”老鬼平静地命令道。
一个强大的鬼王，面对四个刚刚步入鬼将行列初期的四个小鬼，似乎有着天生的压制和领导力。
老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使得他们魂体震颤，瞳孔放大。
肖雨知道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恐惧，是修为和阶层所决定的一切。
“真的没有了吗？”
老鬼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又一次问了出来。
“没了没了，我们快走吧，出门咯！”
这次回应老鬼的是魏成霜。
肖雨知道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出远门，也聊到她会异常兴奋。看着她和路依然并排骑在驼鹰上，目光炯炯，肢体晃动的样子，连肖雨都被鼓动得兴奋了起来。
可老鬼却沉默了许久，肖雨笑着笑着，余光之中恍然觉得他藏在兜帽下的眼神好像在看着某个地方。
顺着自己判断的方向看去，那眼神最后竟是落在了魏成霜的身上。
第305章 不问自取就是偷
肖雨一开始还很纳闷老鬼在看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问题要问两次，这并不是他从前的作风。
直到她发现了魏成霜腰上别着的那把剑。
刚开始肖雨还没有认出来，可在看清楚之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霜霜，这把剑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她忍不住惊呼道。
可魏成霜并没有觉得肖雨在惊恐什么，很自然地扭头看了一眼。
“这个？”她朝着那把剑指了指。
肖雨猛地点点头，眼睛瞪得老大。
“剑嘛？我从我二哥床底下拿来的，我寻思着咱们要出门嘛，怎么也要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这把剑比较顺手，就给拿来了！”
“你！你胡闹！”肖雨高声呵斥道，脸色已经阴郁了下去。
此事她心中的怒火已经难以掩饰，双眼透漏出魏成霜从未见过的狠意：
“不问自取就是偷，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这把剑，还不还回去！”
魏成霜吓了一跳，浑身一个哆嗦就从驼鹰上面跌了下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师父，我只是借用……会还回去的……”
她还没站稳，但也能够看到肖雨如今已经是怒不可遏，再不给出回应怕是要受罚。
“这把剑对于你们妖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我再说一次，还回去！你若缺兵器，我找给你！”在魏成霜支支吾吾的解释中，肖雨再一次怒道。
“我……！”
魏成霜尴尬地杵在那里承受着肖雨劈头盖脸的呵斥，一时觉得有些没有面子，心里顿时就委屈了起来，眼眶里已经开始有泪水打转了。
“好了，你大可不必反应这么大，她自己哥哥的东西，就算是拿了，还回去不就好了。她做的不好你慢慢说嘛，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让她在大家面前难堪呢！”
林可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飘到了肖雨的身旁，用很小的声音劝着。
可肖雨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土地反复这样不问自取。
“我再说一次，还回去！”她再一次强调，语气不容拒绝。
路依然与魏成霜要好，这时看她被肖雨数落，一时也是不敢吭声，只是不断给她使眼色，让她快些把剑还回去。
“霜霜，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可她声音很大，被肖雨听的清楚：
“还有你，身为师叔，纵容她偷盗还不及时劝阻，也是可恶！”
肖雨眼下心里一团乱麻，她从没想过教育徒弟竟然是那么难的事情，稍微没有注意，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
“啊？好吧，我也有错，那我陪着她一起去还。”
路依然倒是一脸乖巧认错，不觉得肖雨这么说自己有什么问题。她大大咧咧从驼鹰上下来，小心翼翼从肖雨面前走过，来到了魏成霜身旁。
“别倔了，快去！”她小声提醒着，用胳膊肘戳了戳对方。
魏成霜心里一万个委屈，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打心里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犯不着这么大声挨骂，况且，在她看来，取这把剑也是为了自保和出力，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肖雨。
越想越觉得委屈，她猛地跺了下脚，袖子狠狠擦干了泪水：“哼，我去就去！”
说着，她大步朝着院子中心迈去，支楞着两个胳膊，腰上与她身形不太相称的霜花剑也随之一抖一抖。
她把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样子根本不是去还剑，而是去打架的。
“要去去，我就去！非要我去是吧……我……我去——我去你的破！剑！！！”
突然的一声吼传来，肖雨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色被气的苍白。
她这个倔强的徒弟当着所有人面在院子里高高飞起，然后当着她的面卯足了力气把剑给掷了出去。
霜花剑沉重无比，又是妖族无与伦比的法宝之一。因此，在肖雨来得及制止她之前，宝剑便化作长虹，直奔银雪峰山顶呼啸而去。
“这……！”路依然对此叹为观止，她离魏成霜最近，也根本没来及做些什么事情就已经变成这样子了。
“我还完了！”
魏成霜吧嗒一声落了地，气鼓鼓地说着，也没再理会肖雨被气色紫黑的脸，纵身一跃跳上了驼鹰。
“这把破剑，早晚是我的，到那日，师父可别再说我是偷！”
说罢，她委屈地撇过了头，再也不看众人一眼了。
肖雨胸口剧烈起伏着，真的被气的够呛。
正要开口再和这个不孝徒弟争辩个几句，银雪峰上突然传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那叫声带着浑厚的妖力，透着凄惨与惊惧。虽然离着这么远，但众人还是听见了一些。
“咳咳，那什么，这下好了，该了的事情已经都了了，我们即刻出发！大家出发！”
就在众人试图去分辨那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老鬼狠狠咳嗽了两声，自己率先飘到了一匹驼鹰上。
随着一声“驾”，他带着头先跑出了藤屋院子。
众人的反应也是很机敏，也都能看出来怕是此地不宜久留，就一个个地先后都跟着老鬼跑了出去。
“姐姐，先别生气了，我们还是快跑吧，不然那个妖王怕是要来念叨几句。你就原谅霜霜这一次吧……”
路依然央求着肖雨，试图让她消消气，但肖雨看着魏成霜回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扭头走了，心里算是从此有了个疙瘩。
她并未多说，在秦临进一步的小声劝说下骑上了斑斑，三人作为队伍的最后一部分，也随着老鬼朝着西北城门奔去。
“这一路危险重重，还是小六的谷虫比较适合我们之间彼此联去。除了我之外，你们之间最好两两结伴，彼此看护，无论是在妖族，还是去了诡域都不要掉队……”
老鬼在队伍的前头，盘着腿坐在那匹与他几乎等同颜色的驼鹰上。
他和林可青其实并不需要驼鹰，但依着老鬼的心思，若是途中有个意外，驼鹰说不定也会成为消耗品，到那个时候能有两匹备用才可确保万无一失的。
肖雨虽然还没从刚才的愤怒之中走出来，但也分的清轻重缓急。她手上一挥，六只谷虫从掌心飞出。
两只分别给了还没有谷虫的老鬼和林可青，其余四只则交给了秦临用来分给四鬼。
有了白净仪的面子，肖雨他们这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走出了绿洲城的西北城门。
出城之后，肖雨心绪复杂地回过了头，她穿过夜晚的薄雾，再次朝着银雪峰上望去。
终于要离开这个说起来很陌生，实际上却整整停了半年的地方了。
眼前迷雾重重，放眼望去云雪峰上漆黑一片。
这座她现在闭着眼都能大致走完一圈的地方，眼前的层峦叠嶂竟是看不见一分一毫本来的模样。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飘渺的像是不知会如何的未来，也正如她接下来面对的前路一样。
第306章 红柳神君
从绿洲界边缘出发，很快他们就穿过了第九层游界，真正步入到无尽森林之中。
依着老鬼的打算，驼鹰虽然脚力非常好，但毕竟这一路太过遥远，还是要稍微悠着点跑，因此，计划着在无尽森林中大约每日要走五百里左右。
第一日日出之后，肖雨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绿洲城百里之外。
此时，她站在九层游界之外看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无尽森林的每一寸土地，温暖的光如世上最为滋润的养分，挥挥洒洒地将这片生机最为旺盛的土壤滋养。
周围皆是高大的银树，成林成片地遮挡着肖雨的视线，放眼望去有时候会觉得林子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分不清去路，可偏偏头顶是白昼。
阳光从树木之间挤进来，却会让人觉得处处多是路。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队形就挺好，我和小青在前头，小狐狸跟在我们后面放哨，你们两个垫后，这样一来就算是万无一失了！”
驼鹰在林中从未停止过驰骋，老鬼在最前头说着，也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晃眼的太阳。
“鬼叔，这条路似乎很安静，成形的妖族也很少！”
肖雨将一路上的感受直接说了出来，以表示疑惑。
“呵呵，眼下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多活物的，我们再走上一些时日，就会进入到一片相对安静的地带，在那里，我们怕是要停留几天才能出发，躲避几个特殊的日子……”老鬼头也不回地说道。
肖雨听后沉默了少许，显然她知道老鬼的话还没说完，但是对方明显不是很想在赶路的时候浪费气力。。
这条路显然没有来时的那条路那样，经常能看到飞禽走兽。
偶尔是能够看到像三尾矛头这样数量原本就很多的妖物出现，但看到老鬼和大灰这样的存在之后，都会扑棱棱死命逃窜。
但是像这样活物明显没有其他地方多，但气候环境却和别处一样的繁茂密林，也因为这样的关系，草木看起来还要比其他的地方还要茂盛。
何止如此，这样的地方还是有几只九层大妖将这里瓜分之后作为领地的。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在看到这一队人的经过之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释放出了感知，判断只是路过之后，就又选择了继续蛰伏在幽深之中。
但总有天生争强好斗的种类，比如在出发之后走了大约半月之后，进入到肖雨所熟悉的红颜剑柳群之前，就遇到了一只很爱吹牛又很碎嘴子的。
这是一个长的像个猿猴一样的妖怪，似乎天生身体上有着严重的缺陷，脊椎弯弯曲曲没长好，样貌是石十分丑陋，就像是化形的时候没选好参照物一样，不知道走的什么路子，只能看出来三分人样。
可是他身手敏捷，且非常擅于使用利用红颜剑柳的花粉作为媒介来使用幻术，更是一个使用双刀的大妖。
若不是肖雨的织界元法和路依然那里学到的幻术加起来刚好克他，降服他可没有那么容易，简直就是个滑不溜秋的猴子。
这只九层大妖自称是红柳神君，切满嘴龌龊的话，看到肖雨这一行人女子众多，就出言不逊。各种调戏的话都说了一遍，做后还是被大灰一口唾沫喷了一身，而后又同为九层的狐桃儿按在了脚下。
但这红柳神君也只是嘴臭，实际上也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一行人里头老鬼最为厉害，也是说了算的。
而且为了从老鬼手中活命，他还说出了一件另所有人都为之担忧的事情，那就是在红颜剑柳林子之外的第六化妖冢那里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那日，老鬼本就没打算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本想让肖雨一剑解决了他，至少也还有一个九层妖元可以在他断气之前取出来，用来给需要的人修炼。
可红柳神君却出人意料开始哭嚎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作为领地霸主的硬气。他哭的满脸鼻涕眼泪，肖雨的裙子都蹭上了不少，简直要被恶心死。
“求求前辈绕了我这条狗命吧，我可知道一件大事儿！”
没等老鬼问，他又很怕自己没机会说出来，就又开始嚎了起来：
“前辈，这件事在这里可玄乎了！你知道吗！原本盘踞在那里的一只九层大妖，算是我的死对头吧，他是一只四尾林龙，林龙知道吗？那可是冷血动物，修炼起来可比我们这种带毛的厉害多了，要不是有红颜剑柳林子，这片地也是他的。就是他这样厉害的，最近不知道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给搞死了！”
“你们知道吗？几百年了，我没有一次打得过他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皮厚！身上都是毒疙瘩！但是有周围的小妖都看见了，都来告诉我了，说是有个穿黑衣服的人，一个巴掌就把他拍死了！一个巴掌你知道吗？还是个人！一个人的一个巴掌你知道吗！那还不是巴掌大点儿！”
红柳神君丑陋的脸上满是哀求，在老鬼纹丝不动的那只脚下不断挣扎，企图看见一丝逃跑的机会。
老鬼本就没有杀心，而肖雨又多少有些嫌弃这个人实在是太脏了，说话时还会喷口水，也是迟迟都懒得出剑。
而且这红柳神君说话的速度很快，几乎一口气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
“你把大事儿都说了，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是不是可以送你上路了！”
肖雨虽然觉得这个消息很值得注意，毕竟在必经之路上，称得上是一个未知的危险。
由于他说的太快，肖雨心里对这番话虽然还在捋着，但她并不觉得并这会耽误她下手。
听她这么一说，红柳神君顿时哭的更丑了，他在狐桃儿脚下挣扎，奈何大灰小山一样的身躯在那里摆着，他也不敢再放肆。
“姑娘！仙子！我求你了，那边的前辈还没说话呢，你这把好剑就先等等，等那位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条狗命吧！”
第307章 没那么无聊
红柳神君鬼哭狼嗷的样子，可比肖雨当时真正见过的那群厉鬼让人难受多了。
他的鼻涕眼甩的到处都是，浑身皮毛上时而有腥臭的味道散发出来，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啊啊啊啊你好恶心啊！能不能老实点！大灰，把他拍晕！”
狐桃儿叫的比他还要惨，单腿蹦着，连自己的鞋底都开始嫌弃了起来。
“啊？别啊，别啊————”
任凭他求饶，大灰可不是那么好商量的，只听他朝着狐桃儿脚下一声吼，满嘴的口水都喷到了他的脸上，似乎也是对他的味道太过嫌弃了，想给他冲一下。
而后一个大巴掌拍在了红柳神君的身上，拍的他一声闷响之后两眼一翻，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鬼叔，他说的地方好像是我们的必经之地呀，第六化妖冢，怎么每次都是化妖冢，化妖冢怎么那么玄乎……”
肖雨嫌弃地绕过了红柳神君，手中的雪剑并没有收起来，她总觉得这个神君随时都能跳起来恶心她。
老鬼并没有马上开口，但他却望着地上的神君轻轻地叹了口气。
“鬼叔？”
见他不语，肖雨歪头问道。
“你等会儿，容我想想看是不是我的什么仇家找来了呢！”
老鬼干脆就托起了腮，看样子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着。
“啊？仇家！鬼叔的仇家那不是要很厉害了！”
一直在单腿抖着鞋子的狐桃儿惊呼了起来，比起刚才被红柳神君调戏的恶心，鬼叔刚才提到的仇家更加令她心里膈应。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觉得这个恶心神君的话不像是在说谎，毕竟妖族的感觉比我们要敏锐得多，他们说对方是个人……”
肖雨说到这里，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极星曾经说过，若是在人族的地界，比如火黎国这样的强大国度，如他那样的元成后期者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但在妖族，却不乏大成者。
但妖族的修为却和人修的层级有所不同，九层之上皆可称之为元成后期，而九层大妖也是有强弱，弱的，如眼前这只神君，强的，如老鬼口中每每提起都会称之为天才的妖族现任妖王魏枫语，如白净仪这一存在。
可肖雨始终没有运气真正见识过大成的妖族真正出手，她见过的白净仪和魏枫语使用法术，也都是有所保留的。
若是一个人能够轻而易举把一个不是很弱的九层大妖一巴掌就给拍死了，那岂不是有可能随意就杀掉像狐桃儿和大灰这样的存在？
到此，肖雨背上发凉，有些不敢再继续猜想下去了。
“若是个人，而且还这么厉害，那究竟是为什么会到妖族的第六化妖冢呢？想必应该不单单是为了杀一只大妖吧！”
一旁，秦临也是一副尽力思考的模样，奈何他步入修行之列比较晚，要真是同为修行之人，他即便绞尽脑汁，大概率也是不认识的。
“一巴掌拍死一只九层大妖，要是师父的话，说不定能做到……”
肖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由自主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自从离开了绿洲界，她偶尔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会经常想起如今应该独自在空空谷中的极星的模样。
哪怕是骑着驼鹰奔驰在无尽森林之中，有多大的风洗涤思绪，都无法将这种感觉冲淡。
她说不上来，就像是偶尔会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她走火入魔的时候。
“你说什么？”
狐桃儿离她近，听到了肖雨的嘟囔，随即问道。
“极星师父应该没那么无聊，大老远从空空谷绕一大圈来到无尽森林西北方吧，我觉得不可能。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是个其他的什么也不一定。”她推测着。
肖雨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自己在路上曾经给极星报的平安到现在却是连个“妥”都没有收到，这一点不免让他有些担心了起来。
这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她望着远处不到半天路程的那一片泛红的树林，不知怎的，倒是有些希望那个人就是极星了。
这样一来，至少他是平安的。
“鬼叔，天快黑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肖雨虽然这样问着，但心里还是期望着尽快前往红颜剑柳林子，也好确认一下。
若真的是极星，虽然他来此的目的不明，但那就毕竟是自己人，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要真如老鬼所说是什么对头，那这个第六化妖冢想必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老鬼整个人裹在漆黑的斗篷之下，鬼气化成的黑色斗篷此时仿佛和林中的风合为一体，也不知道是风吹着斗篷，还是斗篷带动了风。
在肖雨眼中，这个一路上已经指导了自己半个月法术的老鬼，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师父了。
她的内心从来都是对他充满尊重的，但也因为对方太过神秘，她总觉得老鬼身上的秘密很多，说起话来都是只说想让她知道的那一部分。
今天的老鬼依然是肖雨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只不过此时此刻，鲜少露出脸的他，突然就伸出干枯的双手，把兜帽拿了下去。
“鬼叔……”
众人一脸不解。
大家都在原地待命，如今黄昏已至，眼看着再过多说一个时辰天就要完全黑下去了。按照之前的计划，为避免太过招摇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是不走夜路的。
“看来不是我的老对头，我们今夜不休息了，到了那片林子之后再做打算。”
在众人的期待中，尤其是在肖雨忐忑不安之中，老鬼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这个恶心君怎么办？”
路依然突然指着地上的红柳神君说道，她还直接把外号给起好了，但大家还出奇一致地觉得贴切。
“杀了？”
狐桃儿再次确认，她身后的大灰正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那一滩湿漉漉的东西。
口水滴在恶心君的背上，吓得他轻微哆嗦，但扔在装死。
“反正该知道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还要留着这个祸害吗？”
美丽的林可青也发现了这家伙在装死，也随声附和着。
第308章 不舒服
“要不，就干脆把他带着吧，遇到危险还可以多一个垫背的。”
肖雨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最终还是向老鬼投去了确认的目光，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无论他们几个怎么开玩笑，最终还是要他老人家决定的。
“那就照你们说的，杀了或者带着二选一吧，总不能就这么放了他，那太便宜他了。”
语气淡淡地说着，老鬼再一次飘回了自己的驼鹰背上。
“别啊！别杀我！我选择被你们带着！不，我主动跟着，给前辈和各位带路！只求你们别杀我啊！”
恶心君终于装不下去了，挣扎着从大灰湿漉漉的口水里爬了起来，而后又匍匐在地手舞足蹈地开始求饶，他的眼神中都是恐惧，本来就猩红可怖的眼神，如今因为害怕变得格外诡异，滴溜溜地到处乱转，一时不知道该求谁了。
但他始终还是朝着老鬼所在的方向跪着的。
“不磨蹭了，我们要出发了，不然一会儿要是来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就又要浪费时间了，是吧？”
老鬼没对这家伙的求饶做出是或者否的回答，却说了这样奇怪的话。
且他的嘴角标志性地上样，肖雨便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其他的。
“这家伙，这么哭嚎的，莫不是在等救兵！”这时，一向爱咋呼的魏成霜忽然喊了出来。
“对，他一定还在声东击西！他看我们都是女的，就故意把这里弄的很脏很臭，让我们不愿意靠近他，他就可以多活一会儿了，他还哭天喊地的，照这样下去，还不得把方圆百里的救兵全都搬来！”
路依然和魏成霜最近变得非常有默契，也是一脸愤恨地看着地上正跪得有模有样的恶心君。
肖雨作为老鬼临时授命的行刑人，始终忍受着这样的聒噪，她同样看出来这家伙实在扰乱大家的心神，好趁机有别的打算。
恶心君突然被怎么说，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他作为一个在此处不知道混了多久的大妖，真会看不出老鬼神色上的变化，更能听出那些话里的意思。
他眼珠子在眼眶中地震一般振动了几下之后，脑袋扑通一声叩在了地上，差点就叩进了地里：
“我真的不敢啊，前辈饶了我呢，我给你们带路，我保证这一路直到红颜剑柳林子不会有任何妖族敢来这里冒犯，否则前辈当场剜了我的妖元下酒！”
“那不如你现在自己剜了妖元以证清白？”狐桃儿不吃这一套，直接回怼道。
“哎？那我不就死了吗？还是求前辈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
恶心君百般求饶，但老鬼始终不语，他露出的那半张脸上始终挂着同样的笑。
这下不仅是恶心君了，其他人看多了也觉得慎得慌。
“呵呵，那就饶你这一次。对红颜剑柳这个玩意儿你比较熟悉，到时候进了林子你在前面带路，等出了林子找到了人，我就把你放回大自然。”
老鬼的回答在肖雨的意料之中，但她并不觉得这就是老鬼全部的打算。
但恶心君早已经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他拜天拜地拜了所有人，嘴里还念着感谢的话，听的肖雨耳膜生疼。
在这期间，老鬼早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知是不是觉得耽误了好多时间，肖雨觉得他跑起来有点着急。
队伍的排序依旧是这个样子，恶心君被安排在了老鬼的后面，狐桃儿和大灰的话前面，夹在中间他只能先老老实实跟着队伍赶路。
根据肖雨从前的了解，无论是人或者是其他的物种，都会本能地选择食物充足水源充沛的地方生存。
从她们这一路前往绿洲界时的所见就能看出妖族也是如此的。
只是在肖雨他们出发之后，也就跑了百里地左右，就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妖族出没了。
尽管依旧是丛林繁茂，花草树木也是更加旺盛，但实在是少见活物经过，就连以往能够见到的那些被惊起来的飞鸟小兽也都再见不到了。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时，肖雨心里实在是觉得奇怪，便决定还是和老鬼确认一番：
“鬼叔，你有没有觉得这林子太过安静了，这么茂盛的林子，怎么会没有飞禽走兽出没？哪怕是被我们吓到要跑，也不应该一只也见不到吧……”
肖雨闻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味道，眼看着黄昏时看到的红颜剑柳林子就在不远处了，心里不知道是怎么的，总觉得高高悬着。
“无妨，先到了那里再说。怎么，你不舒服吗？”
老鬼很快就给到了回复。
但肖雨却有些意外。
他们之间为了防范恶心君这个唯一的一个外人，对话是通过谷虫来传递的，但这一路老鬼并没有回头，只是一直在队伍的最前面疾驰而已，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舒服？我没有啊！鬼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她心里很是疑惑，觉得老鬼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突然了。
“出发前你的气息就是这样的，刚才开始就又变成了这样，有什么东西是你特别在意的吗？”老鬼好不拐弯抹角地问道。
此时，秦临的驼鹰就在肖雨身边与她前后不过一个身位奔跑着，他眼看着肖雨的脸色变得苍白，便要询问一番。
可肖雨却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暂且缓一缓再说。
而秦临虽然心中担心，但大体猜到肖雨可能是在和老鬼再说银雪峰上遇到的诡异事情。
“鬼叔，就在这个红柳神君和我们一起出发之后我总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我好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害怕着什么……”
肖雨努力回想着十多天之前的那个夜晚，自黑色圆塔梅玉儿所在的阁楼之中散发出来的那个阴暗恐怖的气息。
那个气息，那个看不见的眼睛一般存在的被窥视和觊觎的感觉，在白净仪出现之后短暂消失了一瞬，有紧随着他们回到了藤屋，而进入到老鬼身边的范围和四鬼阵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但就是这一路上，这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但肖雨却很难断定与之前遇到的是一样的。
若说之前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巨目俯视，那么现在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什么人远远地跟着……
第309章 不对劲的人
肖雨将自己和秦临在银雪峰上所经历每一个细节多和老鬼详细叙述了一番，生怕自己落下了什么。
“你，徒弟和玉儿丫头在火黎国时可是接触过什么感觉不对劲的人吗？”
在老鬼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问道。
说到遇到过什么人，肖雨自打来到火黎国之后，见到的人可谓是十个手指头都去数的过来的。
空空谷中的极星，老树和萤姑，再来就是来闯谷的二皇子黎浮生主仆一行人，其次就是……火后！
想到火后这个人，肖雨顿时背上一阵疼痛。
肖雨还真是险些葬送在了火后手里，光是她的火毒就害的她遭了好几天的罪，她还是将皇宫中的遭遇以及和林可青的相遇和老鬼细说了一番。
再来肖雨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人了，再有就是秦临，还有……老乞丐！
“对，还有那对乞丐父子！”
“乞丐？什么乞丐？”
老鬼发出疑问之后，肖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想着想着，咬牙切齿之下不小心把消息都传了出去。
“这……我曾经和师父赌气跑出了空空谷，在魂不归遇到了火后。那火后说想要我的命元，当时的我刚刚元成，差点被她活活烧死，但我被那个乞丐给救了。可……”
说到这里，肖雨回忆着那些惨痛的往事，想到自己在百悦楼里被折磨的够呛，心里越发对那个老乞丐狠的咬牙切齿了：
“可是那个老乞丐竟然趁着我晕死过去，把我给卖了！事后还到我那里去乞讨，卖惨，说他儿子饥寒交迫要死了，还骗了我一只金簪子，之后就……就跑了！”
“呵呵，这个乞丐可真不简单呀！”老鬼呵呵一笑，从背后肖雨可以看到他的肩膀抖了抖。
“你中火毒和梅玉儿中焚心蛊可是同一个时候的事情呀？”他又问道。
根据秦临所说，在肖雨和梅玉儿揭了榜文之后去往梅家之时，梅玉儿其实已经发病许久了，这么一推断，还真的是前后脚的事情。
她还真的怀疑过梅玉儿是不是也是中了和她一样的火毒，因为身上化脓起水泡这一点和她当时是一样的，可后来从狐桃儿口中得知是焚心蛊，她便觉得这个事情应该不是火后所为。
之后又从白净仪口中得知焚心蛊出自地炼族，然而此族已经灭亡了许久……
一个人族修行的人，怎么会有已灭亡的地炼族的至宝？
如此，想到此处，肖雨还是觉得老鬼见多识广，便也将这件事情如实告知了他。
老鬼听后，这场对话便陷入了许久的沉默但肖雨知道，并没有结束。
在肖雨和老鬼的频频交谈之下时间飞速流逝着，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红颜剑柳林子的附近。
或者是错觉，在靠近红颜剑柳林子之后，肖雨突然觉得持续了许久的那种不安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大半，虽然仍旧存在，却不那么另她背上发冷了。
“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了，还有一会儿就天亮了，小青，小六和徒弟，你们都过来，我们来聊些家事。”
按照计划，老鬼吩咐其他人在这里休息，养精蓄锐之后，待到天明再进林子。
肖雨心里也是赞同的，因为如恶心君所说，若是第六化妖冢之处的大妖遭遇了灭顶之灾，那么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很大可能会出现在最容易令人陷入幻觉之中的红柳树丛里。
要预防红颜剑柳花粉致幻，也要防着有人突然发难，拖到天亮之后再进林子会安全许多。
而且，肖雨和老鬼都十分默契地觉得这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红柳神君，即便是在自己底盘里被抓，求饶归求饶，这一路也未免太老实了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肖雨从不相信一个满口污秽指天骂地且在此处盘桓了数百年的九层大妖突然就为了一时活命而服软到这个地步。
在魂不归中，大灰和花刺鬼为了争夺地盘而殊死搏斗的场面肖雨可是亲眼目睹了。
“那我呢？什么家事儿不带我呀！”狐桃儿见老鬼要带上我他人却偏偏不带她和两个小的，顿时不乐意了。
“师父不是那个意思，这家伙得有个机灵的人看着！你和大灰留在这里看着他，两个小的也需要人护着！你远远听着不也一样吗！”
由于魏成霜仍然在闹着别扭，在叮嘱好路依然好好看着她不让乱跑之后，肖雨和秦临都凑了过去。
老鬼席地而坐，对于他来说可能怎么都像是在飘着。他退去了兜帽，再一次露出了那张苍老的脸，一片黑暗中几人之间只有一个小小的妖元在缓缓释放着生命带的光芒。
“鬼叔，我们点灯没关系吗？”狐桃儿远远地提醒道。
“无妨，这一点妖力和光亮不算什么。这一路上小六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了，从前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今日才知道你们能走入无尽森林实在是勇气可嘉呀……”老鬼双目神态炯炯，可见内心是很是赞许的。
他接着道：“据我猜测，人族火黎国现在也和许多年前大为不同了，那个火后说不定和地炼族有这么什么关系，还有那个皇子，怕也不是什么皇子了，国君也是否还是国君，这都很难说了……”
“嘶……说不定都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可怕玩意儿借着他们的皮囊在世上兴风作浪呢！”
隔着十几步，正和驼鹰玩耍的路依然有意无意地听了一些之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可经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突然就觉得，世间无奇不有，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反倒都开始琢磨了起来。
老鬼见他们如此，便摇了摇头，摆手让他们放宽心些：
“呵呵，不要瞎想。哪有那么多可怕的东西，这世上什么都有定数，打破规则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再者，我并不是要说这个无关紧要事情。”
“那是……？”狐桃儿靠着大灰，远远地问道，很怕自己的存在被忽视了。
第310章 魏闻啼
“我是想先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大约发生在百年前的与妖族有关的故事。”老鬼的脸在妖元的光亮下被照的有些恐怖，名副其实一副鬼样。
“哦哦将鬼故事咯！”
一听到讲故事，路依然兴奋极了，忙拉着魏成霜朝着老鬼那里靠了过去。
但是魏成霜今天晚上的这一路上却变得有些奇怪了，平时和路依然两个在一起叽叽喳喳闹个没完，在出发前往这里的路上，竟是很少说话，好似有心事一样。
离开绿洲界已经至少有万里了，离着上一次肖雨和魏成霜因为霜花剑冲突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了。
在肖雨看来，魏成霜这一路上心事可真是不少，也基本上和她这个师父没怎么说话，就连修炼法术也都是可着路依然会得那些开始学。
肖雨看着她虽然坐在路依然身旁，但心思都不知道在哪里晃荡，虽然她扔在生气，但对这个徒弟莫名多了许多担忧。
“不要胡闹！”见路依然嚷嚷着，秦临严肃的提醒着她要保持礼貌，说得她立刻吐了吐舌头，嘴里小声念叨着自己错了。
“呵呵，无妨，说来还真是个鬼故事呢！这个故事里的人，恐怕和红颜剑柳林子外头的那个人些关联，和你也有些关系……”
老鬼并不因为路依然的话感到被冒犯，反而特别疼爱的笑了笑，回头却提到了她身旁的魏成霜。
“我？”魏成霜一脸疑惑地回过神来，指着自己。
可下一刻，她的脸色突然一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一般，神色都阴沉了下去。
“又是一百年前……”
肖雨听后，也轻声自言自语着。
仿佛“一百年前”这个字眼，在她的印象当中出现了太多次了。
她的本命元法—织界元法的根源织界族在一百年前灭族了，第一百任也是最后一任寒地女王也是死于一百年前。
而来到妖族之后，肖雨又再一次确认狐桃儿之前所说：地炼族也于一百年前灭族了。
万年前被赶出寒地的目族在年壬京和陈一航乔英夫妇合作创造了荒唐秘境也是一百年前……
这些事情重叠起来，让肖雨思绪混乱的很，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事情为什么都这么凑巧。
心爱越乱，她就更想听一听老鬼即将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了。
她莹白的衣袖在昏暗中划出美丽的曲线，下一刻数不清的谷虫在她挥袖中诞生，开始朝着四面八方缓慢飞去。
“把四鬼也放出来吧，我总觉得心惊肉跳，多开双眼也好一些。”
她又看向了秦临的剑鞘，提议道。
秦临点头回应，心里自然也是和肖雨一个想法，这里漆黑无比，几里地之外就是红颜剑柳的那片正泛着暗红色泽的林子了。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一夜给人一种望不到天明的感觉。
林中漆黑他们都不是第一天见，从前路过红颜剑柳只觉得还没到附近就被那些树木自带的红色光泽照的到处都是光亮。
这红颜剑柳的枝叶锋利如短剑，光滑似染了绿色的铁片，偏偏花朵常年盛开，带着羸弱的光泽，可这些光泽成百上千地连成了片，就造就了红颜剑柳的树林明亮如昼，嫩红如春日花海。
可这一片林子太不一样了。
秦临轻轻拍了拍剑鞘，四鬼就飘了出来。
他仔细交代他们只放哨不走远之后，便规矩地盘起来腿，紧挨着肖雨的身旁，等待着老鬼即将到来的故事。
在众人的疑惑和期待，在肖雨莫名加快的心跳中，老鬼缓缓开了口。
“一百年前吧，那时的妖王还是我的旧相识……”
根据老鬼所说，当时的妖王还是魏枫语的父亲，且原定的下一任新王也不是老二魏枫语，而是他和白净仪的大儿子魏闻啼。
正如肖雨了解到的那样，当时魏家虽然掌权，但也是岌岌可危，其他家族在其中明争暗斗，最大的世家殷家对王位更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一直在明里暗里计划着夺权。
而其中一部分的计划就是魏闻啼和殷绿姬，也就是现在的妖后的联姻。
可就在魏闻啼登基大典的前夕，老妖王魏宪失踪，最终被白家人查到是被殷家家主殷柏鸿设计幽禁了。奈何无论如何都没有证据，所有的人证全都无缘无故从人间消失了。
再后来魏闻啼寻得线索，找了机会暗访巨灵峰，在众目睽睽之下误杀了殷家家主殷柏鸿，且是一击致命。可事后魏闻啼却矢口否认，但目击者众多，他百口莫辩。
魏宪还未找到，殷家带着家主的棺椁逼到了银雪峰下，要求一命抵一命，可只是威胁魏家交出凶手，却并没有逼宫。
在老鬼的口中，魏闻啼也是天纵奇才，二百岁时便如他父亲那样战无敌手，魏家能在魏宪那一代开始把妖王之位保留在魏家，全靠实打实的能力。
然而就这样的一个天才少年，因为魏宪的下落不明，被整个魏家和白家联合起来推了出去，想撇清关系。
因此，当时年仅五百岁的魏闻啼当众饮恨自尽。
可这时魏宪却回来了，蓬头垢面，一身狼狈看似好容易才脱身的他当众揭穿殷柏鸿早已经死于他们殷家自己人手里，那日看起来被自己儿子误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殷家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事实证明魏宪说的有一些是对的。
那棺椁里的殷柏鸿又活了。
可老鬼所说的是，那人已经算不得是殷柏鸿了，只是被借用了身体而已。那人本事了得，在魏宪和白净仪这样的人眼皮子底子当众把已经死去了的魏闻啼抢走了。
“是……把尸首带走了？！！！”
肖雨听到这里，虽然信息量太大，云里雾里的，但抢尸首这个事情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她听的心中满是疑问，眼神不禁落在了魏成霜的身上。
她看到坐在对面老鬼身旁的徒弟眼中晶莹闪烁，在她强烈的疑问中，落在了泪水。
“等等，我没听明白，那到底是谁杀了殷柏鸿，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死？而且这和弄死林龙的人又有什么关系？”狐桃儿心直口快，张嘴就把众人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第311章 是他也不是他
“那个殷柏鸿，到底是人还是个什么东西……”
林可青虽然是鬼身，但是听到这样的事情也觉得不太符合常理。
再说了，能在一代妖王妖后眼前截走一具尸首，这怎么听都太玄乎了。
“那怎么可能是个人，要是人也是个会邪门歪道的坏人，这么挑拨离间害死了霜霜的大哥，真是可恶啊！”
路依然与魏成霜交好，听到她的大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可谓是对此很是惋惜。
“可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的行为有些难以理解？”肖雨再次发问。
“哦吼？你仔细说说！”老鬼虽然故事没有讲完，却显然对肖雨这些人的看法也很感兴趣。
肖雨在脑子里理了理自己所有的疑惑，在环顾四周也看到众人期待的眼神之后，不再磨蹭，直接开了口：
“依我看，这个人可能一开始是可能是想先杀了魏宪，然后接着魏宪的身体做些什么，可不只因为原因，也许是魏宪太厉害了，他没能得逞就只好想法子困住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殷柏鸿……”
肖雨小心翼翼地说着，突然觉得若是这么大胆猜测，那调理可就清晰多了。
“殷柏鸿是殷家的家主，因此殷家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能如他所愿。所以他制造自己的被杀的一幕，就是为了给殷家一个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不借机发难呢？比如把妖族掌权握在殷家手里，他在背后行事，不用露面还方便……”
“可是为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劲，只为偷走魏闻啼的尸首呢？”
肖雨说着说着，原本清晰的脑子一下子又全都成了浆糊，各种想法混乱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在理！”
可老鬼却是轻声笑了起来，可脸上还是带着惋惜的。
他对肖雨的猜测感到赞赏，但也对魏闻啼这件事情感到可惜。
肖雨当然也知道老鬼和白净仪是旧相识，因为这个下一辈的孩子魏闻啼是不是和老鬼曾经也是有过交集也说不定。
“我大哥没有死！我父亲已经去重诡密林中找他了，他们一定会回来！”这时，魏成霜的哭腔在黑暗的空气中响起，紧接着就是小女孩的哭泣声：
“我娘说过，我大哥若是死了，那个坏蛋带走他就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绿族可不比红族，死了之后就此腐坏消散，我们的身躯也会化成枯树，直到被风雨吞噬……”
妖族也有不同，魏成霜口中的绿族则是花草树木一族的统称，而红族则是飞鸟走兽一类。
魏家是枫，若魏闻啼真的死了，那么在那个人把他带离无尽森林之前他的遗骸就会化成一株枯萎的枫树。
同样的，若是殷柏鸿死了，殷家不可能还带着棺椁上门来……
肖雨已经开始头皮发麻，越来越觉得这里头迷雾重重，她甚至都无法相信她在黑色圆塔中见到的白净仪在这一百年来到底是怎样费尽心力寻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丈夫和儿子的。
“那鬼叔的意思是，恶心君说的那个可以一巴掌拍死一只九层大妖的人，是殷柏鸿？我已经听晕了，等我捋一捋……”
狐桃儿揉着眉心，原本还懒羊羊半坐半靠地挨着大灰，现下干脆坐立了起来，惊得已经听得开始打盹的大灰一个抖擞。
大灰被惊醒，以为是恶心君吵醒了他，随即便朝着恶心困狠狠凶了起来，吓得满脸委屈，但又迫于狐桃儿的威视而只能把这个委屈咽进肚子里。
“不对呀，要是殷柏鸿，他都半死不活的，还会再回来送死？我不觉得现在的妖王和魏家白家，甚至是殷家会放过他，必定是发现了他的踪迹就会有所行动……”
肖雨知道狐桃儿一向是聪明的，虽然大多是小聪明，但有些时候，比如事关逃命，肖雨经常会觉得自愧不如。
“鬼叔，莫非你是想说不是他？”肖雨真的有些搞不清楚老鬼的意思了。
秦临始终是沉默的，而一直听着大家各抒己见的他，眼神平静地扫过众人，而后恭敬地落在了自己师父的身上：
“师父阅人无数，想必心中应该早就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了吧，此人必定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本领，才能行走自如还不被发现。若真的是这样危险的一个存在，途中冒充我们之中任意一个人……”
“咦喏！你可别吓我！”狐桃儿本就离着大家有些远，这会儿听见他这么一说，浑身不自然地一个激灵，她若不是现在是个人身，怕是整个背上的皮毛都要立起来了。
“呵呵，徒弟说的在理啊，可他却不在我们之中，放心吧……”老鬼一边说着，还佯装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似乎对大家各异的神色感到有趣。
他脸上再一次扬起了标志性的笑，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耳边，也并是在故意营造那种紧张恐怖的气氛。
肖雨立刻就猜到，老鬼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论了。
眼前的妖元在这样足够久的谈话中，其中的生命眼看着也要被消耗殆尽了，只剩下一点点光亮，还可勉强照得出来谁是谁，其余的也就指望不上了。
太色越来越黑了，看起来似乎都不会天亮了一样。
老鬼漆黑的身影此时此刻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仅有一张模糊的脸留在半空，虽然早就相识，肖雨还是觉得每次都需要适应。
何况那张脸还时不时要开口说话：
“若那丑猴子说的是真的，那外面的，是他也不是他。有人存在我却感知不到，那一定是他。可这么多年了魏白殷三家倾尽全力都找不到一个人，想必也只有他了……”
周围安静地只有大灰轻轻的鼾声，以及恶心君焦躁不安想跑却不敢跑的呼吸声。
他被大灰盯得死死的，只能在他尾巴那里老实地盘腿坐着每次想站起来活动都要被大灰瞪一眼。
“那到底，是什么人呢？或者，是什么东西呢……”肖雨吞咽口水都格外小心，生怕惊动了什么。
少顷，在妖元燃尽光亮彻底消失之时，老鬼的声音也在黑暗中响起：
“呵呵，我们这次去启明城可能有些麻烦了，还没走出妖族的地界，就有启明城里的人把手伸到这里来了，说来，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第312章 也许是进不来
“这么说来，那就是鬼叔的熟人了……”肖雨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鬼点点头：“呵呵，是我在遇到小徒弟之前，过去数万年岁月中唯一的一个徒弟。”
“既然是你的徒弟，那就是自己人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过来，只是在化妖冢那里？”狐桃儿听后还是无法理解，遂干脆直接问了起来。
“会不会是因为过不来？”肖雨也纳闷了起来。
算一算，这一路来直到遇上恶心君，还算是顺畅，眼看就到了第二层游界的边缘了，出了这层游界，过了红颜剑柳林子，就到边缘处的第六化妖冢了。
可老鬼却没有遂了她的心愿：
“呵呵，怕也不是用真身前来，否则区区第二层游界而已，根本拦不住他的。许是找了一个傀儡，根本不怕妖族的眼睛，所以才正大光明出手，杀了外头沼泽里那个……”
这个红柳神君，果然有问题。
在说话的时候，老鬼已经站起了身，再不回头，纵身飞上了驼鹰。
这师徒俩，怕是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多年未见，或者是老鬼单方面消失。
根据老鬼自己的说法，每一层游界都有在防范着的东西，虽然具体的肖雨仍然不清楚，但据老鬼自己说，这第九层游界防范的就是一些特殊的人群。
她扭头看向了身边的秦临，这一个眼神换来的竟然也是秦临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长发下露出的脖子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痕，如烧裂的陶瓷一般发出了微弱的咔咔声音。
可另她没想到的是，老鬼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个红柳神君，必然是和他的徒弟接触过。
“也许是进不来，也许是因为不能进来。若是鬼叔不想见他，又消失的没有了踪影，他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肖雨听到这样的回复之后，越发觉得心里别扭的很。
恶心君表现了非常强烈的不情愿。
肖雨却并不觉得老鬼是在怕，在她看来他更像是在逃避对方。
其他人听后更是沉默不语，等待着老鬼接下来的故事。
这时，跟在魏成霜和路依然之后，在肖雨和秦临前面位置的林可青猛然咳嗽了起来。
可究竟还可能有其他的什么，她猜测了不少，却也没有个头绪。
大家一夜未眠，但在知道仅仅是隔着这一片红颜剑柳林子之外还有一个尚不清楚对方目的的人在沼泽中蛰伏，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果然，肖雨这一路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在老鬼和秦临一致的结论下，终于被证实了。
“你跟师父也觉得这个红柳神君是故意被我们抓到的吗？”谷虫里传来了秦临的声音，在肖雨怀中振动，而后在她的脑中响起。
都这样了还敢得瑟，说他不是找死，肖雨都有些不信。
每每提到这个四尾林龙，他大多咬牙切齿，好像对方再过去的几百年里始终是他特别在意的存在，同时，肖雨更觉得他多少是有些害怕对方的。
肖雨清晰地记得，他们在无尽森林中第一次遇到老鬼的时候，他也曾说明自己无法穿过通往绿洲界的最里头，也就是第九层游界，需要肖雨的帮忙。
而且，这个徒弟听起来还是当年魏闻啼之死的始作俑者，这样一来，也算是魏成霜的仇人了，如此，老鬼作为他的师父，被禁止踏入绿洲界也是合情合理。
“小青你怎么了？”肖雨见她有些不对劲，紧张道。
例如老鬼这种和白净仪有过瓜葛的人，二人之间似旧友又似敌对肖雨至今没从老鬼口中听到他详细说来。
“你的身体……？”肖雨忙凑了过去，就要喊老鬼，但被林可青制止了。
但现在听说他死了，他并没有很高兴，反而看起来更加抑郁了，肖雨猜测，这个恶心君怕不是已经和对方打过交道了，发现对方比起原来的林龙更难对付，才这么老实，继续呆在自己的底盘。
肖雨将这一猜想通过谷虫告知了其他人，尤其是负责看管和放哨的狐桃儿和大灰但他们务必小心这个红柳神君，以免他是假投诚，真阴暗。
她美丽的长发在身后漂浮着，可原本已经修得的那一副无限接近人身体的代躯，竟有些不稳定了起来。
第九层游界的黑名单，在掌管妖族防御的白家大护法白三图手里，而后来老鬼用什么条件作为筹码把自己从名单中剔除了，肖雨更是不得而知。
林可青面目狰狞，可见痛苦来得突然，且强烈到她难以忍受。
“那他故意被我们捉到，还险些被杀了，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于是，这就成了肖雨心中唯一的问题。
“呵呵，天快亮了，我们进林子吧。我这个徒弟，怕是到现在还非常恨我，一会儿进了林子你们不要单独行动，看顾好彼此，以免他发起疯来会伤害到谁……”
她向老鬼投去疑惑的目光，对这里头的细枝末节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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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家却失望了，因为他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就像是讲了这么多，只是为了以这种方式告诉大家，他的这个徒弟很危险。
“咳咳！”
按理说，一个九层大妖不可能看不出他们这个队伍的来历。
老鬼的说法是这个人本性就是争强好胜的，之前和林龙斗了几百年未分胜负，许久都井水不犯河水，突然这个平衡被打破了，那么作为二者之一，换了谁恐怕都要去和对方打个照面探探底细。
这时的林可青身体有些佝偻着，一只手捂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痛苦。
既有老鬼这样的存在，又有狐桃儿和大灰这样同为九层大妖，且实力上还要凌驾于他的妖族存在，更别提还有肖雨自己这样的元成大后期的修士。
“我没事，就是最近有些急功近利，一不小心出了错才会这样，过了今夜我稍作休息好好修补一下就好了。”
她虽然这也说，但肖雨却觉得看她那样子，怕不单单是修行上急功近利那么简单。
第313章 他就在前面
“小青你难道……！”
肖雨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不禁心里猛地揪了起来。
她猛然回头看向了秦临，这些日子，秦临的脸色虽然不那么好看，但是在林可青的疗伤之下，也算恢复了大半，怎么都算上可以行走自如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老鬼有什么好的法子这么快治好浑身是伤的秦临，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不对劲。
再看林可青身上的代躯开裂的痕迹，更加证实了肖雨的猜想。
秦临的恢复，是以林可青修为的损失作为代价的。
而身后秦临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则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是对的。
“你别多想，治疗秦大哥的伤势并不足以让我这样，我只是……不知怎的，从刚才开始我的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很疼，就像是……就像是突然又回到了我死去的那一天……”
林可青说话时，侧过脸来的样子表现出了肖雨从未见过的惊恐。
关于林可青的死，肖雨自然是知道的。
可为什么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她也已经有了这样的修为，却被死去的回忆弄的这副样子，肖雨自己也开始恐慌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肖雨不敢再去猜想了，生怕自己心里想的是对的。
“我觉得他好像就在附近，那个杀死我的人，他就在前面……”
林可青的声音萦绕在肖雨脑中许久，二人四目相对，竟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们二人的身份始终还是个天大的秘密，除了她们彼此，没人知道林可青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和肖雨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
若前方的人，那个老鬼口中所说的他已经有百年都没有见过面的徒弟是杀死林可青的罪魁祸首，那么作为师父的老鬼，要如何看待这个事情呢？
作为林可青，再一次面对杀死自己的人，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林可青和江阳的关系她很清楚，她们之前就猜想，若是她的死和他有关，那么肖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否也是拜这个人所赐？
看着林可青极力舒缓着自己那痛苦的表情，肖雨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比她的样子强多少。
任凭秦临在一旁关心的询问，她都无法听得清楚。
再与林可目光相聚的那一瞬，她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那一天的飓风之中。
在封闭的空间里，深红色的小本子在飓风之中不断飞舞，还有无数漆黑的长发将肖雨层层包裹，将她身上的皮肤刮出了细小的伤痕，也将她的眼睛蒙上，看不到一丝光亮。
肖雨至今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被那些诡异的长发拖着，那些长发从飓风之中穿梭而来，拨动着她的脸颊，在她绝望的恐惧中将她的灵魂剥离。
而她的身体，随着飓风远去，至今不知所踪。
倘若那个人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那说不定他还知道更多的事情。
“驾！！！”
一声长吼从肖雨口中喊出，此刻的她心里早已经是如惊涛骇浪一般翻腾。
她的额上血管都鼓了起来，嘴唇狠狠地抿在一起，咬的嘴角都刮上了血。
她任凭头发在半空飞舞，飞得那么乱，甚至都被风吹得进了她的眼睛，她仍然什么都不在乎。
现在的肖雨只想尽力表现的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她希望这个队伍跑得再快一点，快点穿过这片在她看来堪比血色的红颜剑柳林子，然后奔向沼泽，揭开那个人真正的面目。
“小六，你和小青有些不对劲你来偷偷摸摸在聊什么秘密呢，也不让我知道！”
谷虫再次振动，肖雨方才冷静了一些。
她突然脸上冰凉无比，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这些细腻的汗水被林中燥热的风吹得飞快蒸发，如此反复之下她的脸竟如淋了冰雨一般。
肖雨感到皮肤发麻，她极力想表现出没什么异常，可狐桃儿的声音传来时她只是抬起了眼，神色朦胧地望着对方，显然没有听到。
而且她更加不知道，在此之前秦临的消息已经被她忽视了许多了。
“老六！你傻了吗？你看看你的脸，怎么跟吞了难吃的癞蛤蟆一样，都青白了！”狐桃儿见她还是不回话，直接避开了谷虫，对着她直接吼了起来。
肖雨吓了一跳，情急之下手里的缰绳不小心猛地被她拉了一下，原本奔跑着的驼鹰一下子得到了要停止的命令突然就乱了阵脚，一声嘶吼在红颜剑柳之中响起，肖雨的驼鹰忽然就尥了蹶子。
它的两只前蹄忽然刹住，肖雨一个没坐稳，整个人就被狠狠摔甩了出去。
她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不断向前翻滚，脑子里空白一片，眼前是通红一片，无数被她震荡下来的红颜剑柳的花粉在空气之中卷动，迷了她的眼睛，让她眼前黑红交错，什么都看不清。
肖雨的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在拼命唤着她的名字，那个人的声音是那样熟悉，她知道是秦临，可是无论如何都已经没有力气应答了。
树枝擦伤了她的肩膀，甚至有些干脆就狠狠钉入了肉里，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也许是潜意识里就想这么大脑一片空白地摔下去，直到他被一双臂膀狠狠裹住，与他一起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停了下来。
肖雨仰面朝天，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天际。
天空漆黑一片，如早已经被什么庞然大物吞噬掉了，还会天亮吗？
那是银河吧，如无力的灯塔，在漆黑的天空之上孱弱地排列着。
无数红颜剑柳的花粉充斥在空气里，是众人无法想象的浓度，好像是什么人把整片林子搅和了一遍，到处都是粉红色的荧光。
“小六！你醒醒！”
肖雨的耳边是秦临急切的声音，她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脸颊和身体，可不知怎的，她的身体变得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上。
在漆黑的夜空之上，是银河在流过，而就在银河之上，肖雨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遥遥地飘在高天之上，正用一双冷漠的眼睛俯视着她。
相隔万里，目光却在咫尺。
第314章 竟然是你
肖雨的视线原本是模糊的，在漫天飞舞的发着荧光的红色花粉中，天上的那个黑点似乎比夜空还要黑。
以肖雨的修为足以看到那人大致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过腰的长发如鬼魅一般飞舞，可她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这陌生的气息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那天把他带过来的人，可不知怎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肖雨总觉得那人似曾相识。
一股强烈的感觉让肖雨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到那人身旁，一看个究竟。
而下一刻，不知是那人用了什么法术，那长脸仿佛是被什么照亮了一瞬，在肖雨眨眼之时，竟然呈现出了一张另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的人。
看到那张脸，肖雨瞬间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窒息，她倒在秦临的怀中止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人，嘴唇禁不住地颤抖。
“小六你到底……”秦临被吓坏了。
怀中的人突然发了疯一样，眼睛看着天上，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他听不清楚的两个字。
可那两个字在短短的时间内在肖雨口中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因此当下一刻一个异常诡异的气息如骤雨一般突然降临到这片红颜剑柳林子的时候，秦临心中猛然一凛，黑色的长剑轰然出现，横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身形一闪，人已经站在了肖雨的身前，因为这时林可青也已经在慌忙之下飞速赶了过来查看肖雨的情况。
“何人！”
秦临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愤怒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肖雨突然就在掉下来之后变得那么不对劲，就像是被施展了什么法术一样。
他手中的鬼剑漆黑无比，乍一看竟然和肖雨的那把雪剑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将剑刃高高举过头顶，秦临浑身瞬间鬼气蒸腾了起来。
“是他，就是他！”
肖雨的耳边是林可青颤抖的声音，虽然她现在已经是鬼身了，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恐惧和冰凉，另她们二人无不感到震惊。
秦临看样子是真的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对方的来历他大致知晓了，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能让肖雨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即便他还无法摸清楚地方真正的修为，但也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在老鬼的苛刻要求下，如今已经身为元成后期且无限接近大后期的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如羽箭一般冲出去。
“哼，站在高处窥探，不如……”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余光中一个白影突然就从他的身旁冲了出去，如离弦之箭一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天上的那个人冲去。
在秦临回头查看时，身后哪里还有肖雨的影子了？就连林可青都变得非常奇怪，她崩溃地跪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遥遥望着天上。
“为什么……会是你……”
她的嘴里也如肖雨一般反复说着两个字，语气中满是绝望。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她的脸上突然传来了几声咔嚓咔嚓的声音，当秦临发现时，已经有大片的代躯碎片开始慢慢脱落了起来。
“他……是谁！”
而这时的秦临也终于听清楚了肖雨和林可青曾经反复呢喃着的那两个字了。
“江阳！！！”
天空中是肖雨撕心累肺的嘶吼，她的身影在高高的夜空中拖出一条苍白而笔挺的轨迹，仿佛要用自己的愤怒把这漆黑如墨的一片天地划开，以此来痛恨天明为什么不早点到来。
若是这个时候是白天，那么眼前的罪魁祸首江阳便不会这么容易地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这么久。
久到肖雨认为他可能看到了一切，看到林可青和自己诉说内心恐惧时的落魄模样，更看到了她是如何在胡思乱想之下精神突然崩溃，跌下了驼鹰之后变成了现在的这一副狼狈样子。
“江阳……是谁？”
她的身后，秦临如自言自语一般问着，也许是在问自己，也许是在问跌坐在地上正双手环抱着脑袋拼命嘶吼着“不可能”的林可青。
但林可青显然已经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了，她把埋在双臂之中，绝望的哭泣着，吓得狐桃儿虽然也赶了过来，却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在支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江阳……许是他行事之时使用过的无数的分身之一。他还有一个名字，叫何延，是我的徒弟。我教了他本领，却也再无法掌控他了……”
秦临的身旁响起了老鬼的声音，可他的嗓音早已经失去了这一路上的铿锵，仿佛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那种苍老。
可他现在眼里心里都是肖雨的背影，无论肖雨和林可青曾经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的仇恨和瓜葛，他也绝不允许肖雨孤军奋战。
在老鬼的叹息中，秦临瞬息依然追了过去。
“是你！竟然是你！！！”
一声几乎要喊破喉咙的嘶鸣从林可青身上传来，她浑身的气息仿佛是要被一下子释放出来，浓烈的鬼气瞬间灌满了这一片林子，浓郁到几乎可以掀起惊涛骇浪来，将无数在这范围之中的红颜剑柳冲刷粉碎。
如短剑一般的叶子被席卷得铺天盖地，绯红的花粉在林可青释放出来的恐怖的鬼气之中变得根本无法显现出半点颜色，眨眼间就被搅得和黑色融为一体，成为满天的暗红风沙，将她紧紧包围。
林可青眼下已经是十分接近鬼王的存在了，因为有老鬼的修行之法如火炮制，可谓是这些人里头成长最快的那个。可现在，曾经飘逸如仙的那一身青色的美丽衣裙，现下却将她衬托得如一个发了疯的恶鬼一样，被她修炼得已经拖了地的长发正张牙舞爪地在阴风之中狂乱地飞舞。
鬼气把四周染的漆黑，唯独剩下一双猩红的眼睛在搅动的漩涡之中狠狠地瞪着。
林可青的样貌已经无法被看清楚了，那双眼随着每一声对那个名字的吼叫而每每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小青，你可别做傻事！！！”
狐桃儿何等的机灵，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这里头有什么事情，那她就枉为狐妖了。
第315章 那个人很危险
“鬼叔，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三个都疯了吗！！！”
狐桃儿早已经被林可青突然爆发出来的恐怖威力逼得根本无法靠近。
她用手挡着冰冷的狂风，朦胧中艰难地瞧见天上一道白光正朝着某处疾驰而去，而在那道白光的后面，有一条闪烁着微弱光泽的黑色长线紧随着。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都是命运而已。”
老鬼苍老的面容上是冷漠的表情，可虽然如此，狐桃儿却总觉得他的眼中充满着悲伤。
甚至还有一些无力在里面。
“鬼叔，那个人，很危险。”
狐桃儿内心在疯狂感应着那个突如其来的人，可即便是她这样的九层大妖，却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到那个人的存在，可见其厉害。
她的身后，大灰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狂躁过了，他的身形在大量的妖力涌现的同时变得更加巨大了，甚至比在当初魂不归中和花刺鬼死斗的时候还要巨大了许多，原本也算是高大树木的红颜剑柳，现在在他脚下如同小草一般渺小。
“嗡！！！”
大灰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狐桃儿都忍不住捂起了耳朵，但无论她怎么安抚，大灰看起来都已经无法平静下来了。
而这里头唯一一个看起来可以置身事外的恶心君，正无声无息地躲在一颗红颜剑柳粗壮的树干之后，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屏住了呼吸，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虽然这里到处都是浪迹，可刚才还是一脸惊恐看起来在躲藏逃命的他，在自认为藏好之后却换上了一副阴沉沉的小。
他看起来很高兴，想是什么计划终于得逞了，但只是高兴了一会儿，一张充满褶皱的惨白鬼脸就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吓得猛然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之前，就被老鬼那冰凉的手指抵住了嘴。
“嘘，你最好安静些。现在可以说了吧，说说，你为什么要故意被我们抓住……”
他们的对话，全都被淹没在了阴风之中。
狐桃儿侧着眼，只是默默看着老鬼面不改色地听着红柳神君在那里哭天喊地地说着什么，只是她无法挺清楚一个字。
“……求前辈救救我们吧！”
终于，在不知道前面内容的情况下，这最后一句带着哭腔的求救，在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之后，在林子里响了起来。
狐桃儿心中如被砸落了一颗巨石一般狠狠一沉，她几乎要失声了。
因为眼前的林可青之前从身上迸发出来的鬼气在刚刚那一瞬忽然之间就全部钻回了她的身体。
原本暗红色的氛围，在鬼气瞬间回收之后再一次显出了带着荧光的红色。
那些飞舞在半空的花粉在失去了风的束缚之后都开始大片大片地落下，簌簌落在林可青已经残缺不全的代躯上。
她已然怒不可遏，什么代躯，无论多么美丽都只会影响她报仇雪恨！
就任它在自己身上丑陋的裂开好了，那些飘落的花粉，仿佛如鲜血一般凝聚在她的身上，嵌入那些代躯上的缝隙里头，如破溃的血肉一般狰狞。
砰！
一声华丽的爆鸣之音传来，林可青早已经蹿了出去，如夜空中一束刚刚冲上云霄的那一簇烟火一样，朝着那个模糊的黑点疾飞而去。
“小青！！！”
她的身后是狐桃儿担忧的嘶吼，但对方却只是缓缓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惨烈的微笑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天上冲去。
她看起来像是已然决定了一件事情，那分明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
“鬼叔，这到底是怎么了！”
狐桃儿几近绝望，她急得直跺脚，想追上去看看，可大灰却又匍匐在地上，看起来马上也要加入到这场不知会如何的混乱之中。
她生气极了，天上的三个人跟画画似的画出了白黑绿三条线，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肖雨就已经和对方打了照面……
远远地看着先后化作白点的三个人，与那个人一样停在半空，就那么对峙着，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狐桃儿是干着急。
“臭小子，你给我安静点！在我搞清楚情况之前，你先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她不耐烦了起来，手上飞快捏了一个手诀，一天红色火焰砰的一下在她手心炸开，瞬间窜到了丈二高，呼啸着朝着大灰的脑袋拍了过去。
那团火整个砸在了大灰的面心上，他吃痛，嗷的一声嘶吼之后还真就安静了许多。
“不要吵！”
而狐桃儿望着天空，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美丽的脸上是好奇的表情，她在认真的窥探信息，头顶冒出的一双耳朵正时而动着，想听的更清楚一点。
狐桃儿自己推测：既然老鬼不说，也不急着出手，可见林可青，肖雨和那个何延之间的恩怨老鬼怕也不是最清楚的。不出手，那是否也说明可以一战！
可狐桃儿刚听了个模糊的开头，就忽然眉头一皱。
在她的身后再一次出现了地面震动的声音，她以为是大灰又不听话在乱蹦哒了，遂狠狠朝着身后瞪了过去。
“还要我说多少遍，能不能安静点……”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大灰在那里蛰伏着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根本就没有动。
可那振动的声音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就在她附近。
“什么声音？”
狐桃儿疑惑之下，朝着大灰问道。
大灰狐疑地抬起来沉甸甸的大脑袋，那双看起来本来就不太聪明的眼睛，在这一刻再一次露出来他标志性的愚蠢。
“嗷呜？”他发出了一声疑问般的喉音，怎么听都像是在狗叫。
“没听到？”
狐桃儿的眼珠子开始转了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余光看向天空，不是上面的动静，因为这声音嗡嗡的就像是一群蜜蜂在犁地一样很是奇怪。
她几乎放开了所有的感官，却始终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可这时，她却瞥见老鬼的手朝着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他仿佛在指向一个地方，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狐桃儿眼睛疯狂地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