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耳闻为虚，眼见为实
噗嗤！
一声骨肉劈裂的声音传来，黑刺狠狠插入大灰的胸膛，开出了个口子。中招的大灰身形敏捷地退到一边，一下将黑刺拔了出来，伤口之处的血色窟窿触目惊心。
“大灰，你不要再过来了！”
尽管肖雨用尽力气想让大灰认出自己，可对方仍旧一副不死不休要她性命的架势，且早已摆出了下一波要攻击的姿势。
而这一次，大灰的前爪中莫名多了一青一红两把利剑。
“大灰！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到底是谁？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啊，师父！”
肖雨朝着四周不断地拼命喊叫，一声接着一声，可却始终没有得到极星的回应。最终她声嘶力竭，气息奄奄，仿佛身上的血都顺着喉咙的伤势流尽了。
她的呼吸变得细碎，气息也变得微弱，也最后尝试用仅仅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唤道：“……阿临，阿临你在哪里啊……”
可肖雨深知，阿临不在这里，更不会回应她。
她感到无比绝望，不知不觉，眼前的血色上又多了层水雾，在朦胧的泪目中，大灰的庞大的身影已朝她走来。
“师父……徒儿……我是您的徒儿啊，可是徒儿要让您失望了……”
说着，肖雨感觉自己早已到达了极限，就像是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一般，朝着地上重重地跪了下去，缓缓地闭上了那只还算完好的“眼”。
“耳闻为虚……眼见为实……”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更像是近在耳畔，但又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令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小。
本已经准备好赴死的肖雨，在那声音传来之时猛然睁开了眼，在她的眼前，大灰正被什么东西围困住了，在拼命挣扎。
肖雨用尽力气抹去挡在眼前的血和泪，等她看清楚时，发现将大灰困住的竟是一缕缕黑色的头发。
那些头发犹如漆黑而坚韧的锁链，从大灰身后无比黑暗的深处伸展出来，将大灰的四肢和躯体紧紧缠绕，且正不断朝着后方拉去。
大灰的利爪扎在地上滑出深深的沟壑，正与那些头发拼死抗争，双方呈现出拉锯之势。
四周的光线昏暗无比，肖雨可以看到大灰妖冶的瞳仁中红光更甚了许多，四肢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此时又一阵呢喃之音传来，不知是什么人，也不知是何物。在肖雨听来仿佛是一首模糊的旋律，在她耳边响起。
在那片旋律中，她的眼前飘起了一根细细的丝线，那丝线上闪烁着蓝色的微光，好似黑暗中的黎明之芒，给肖雨带来了一丝生的希望。
那蓝色丝线仿佛从肖雨的身后很远的地方飘来，不知尽头是何方，可肖雨能够清楚地看到，在那丝线所来之处，有一个雪白的光点。
极小，却异常闪亮。
柔软的丝线，蓝色的光芒，肖雨一下子认出了此物：这是极星的碧海无影丝！
当日在魂不归，极星便是用这碧海无影丝幻化出无数蓝色丝线，将狐桃儿和大灰困住，并带回了空空谷。
“师父，是你吗？师父！”
盯着眼前的蓝色丝线，肖雨拼命呐喊，尽管她发出的声音仍旧是花刺鬼的难听吼声，可她始终没有停止呼唤极星。
可遗憾的是她并未收到极星的任何回应，只有那一根蓝色丝线始终在她眼前漂浮着，仿佛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耳闻为虚……眼见为实……”正当肖雨思绪之时，那个稚嫩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你是谁？！”
肖雨吓了一跳，她寻觅着声音的来源，可每次这声音只有一声，她也只能凭着感官去寻找。
这一次，她的目光飘向了蓝色丝线尽头处的那个白色光点。光点原本只是在亮着，可现在它仿佛像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在不断闪烁跳动，且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是你在那里吗？”肖雨朝着那个白色光点喊道。
如她所料，对方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她也只能看到那个白色光点在快速闪烁，似乎在表达着某种急切的情绪。
“姐姐……快……回来！”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虽然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阻隔，可是这一次可肖雨一下子辨认了出来，那是路依然的声音。
肖雨惊喜万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短小而覆瞒黑刺的手猛然抓住身后的碧海无影丝，拼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白点爬去。
刚才与大灰的缠斗不仅消耗掉了她全部的体力，也让她受了致命伤，眼下，她也仅凭着最后一丝求生的信念，艰难地向着光点爬行。
肖雨觉得自己的血已经流干了，身上每一处都无比疼痛，她爬在地上，不知为何她感觉身下的土地就像是长满了荆棘，每走一步四肢和身下都传来钻心的刺痛。
碧海无影丝的蓝色微芒在她身边闪烁，在这片昏暗之中犹如指路的长灯，让她能够不断向前，不会迷失方向。
渐渐地，肖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唯独剩下一个机械般爬行的动作，拖着她沉重的躯体，朝着那个白色光点不断匍匐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白光照亮了肖雨的眼睛，像是瞬间点燃了她的生命之力，让她重获希望。她的速度加快了，没命似的朝着那道光扑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她努力不去停止爬行，那个白色的光点随着她的靠近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了无限的雪白光域，她仍然不肯停下来。
她的“爪子”在刺目的光线中一把抓住闪着微弱蓝光的丝线，也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碧海无影丝的另一头猛力一拉，将肖雨一下子拉了过去。
她的身体从那片白色光芒领域之中穿过，身上属于花刺鬼的每一寸躯壳在光芒的洗涤下正快速溶解蜕变。
布满黑刺的身体蜕成了身着白色衣衫的苗条身躯，短粗而覆盖软刺的四肢也恢复了修成的双腿和手臂。
而她的手也复原成了纤细雪白的手指，此时正紧紧握着那一根蓝色丝线，不肯松手。
“小六！只差一步，快快突破！”
那是极星的声音！
嘭！
随着极星声音突然传来，她手中的蓝色丝线也应声破碎，在半空散落成一缕缕微弱的蓝色灵力。
那些灵力由肖雨眼前朝远处飘散，她目光不觉追随而去，发现自己的意识竟再次回到了命元之中。
化作恐怖眼球的那些东西早已不见，一个个都恢复成了小球模样。肖雨朝周围的小球探去，她们已将球腹中的白色妖力同化完毕，正快速膨胀着。
妖元中的力量本就和源灵一样，均为浓缩至极的灵力来源之物。
小球们这时也已经将妖力转化完毕，正飞速成长，它们不断膨大，眨眼间就成了手掌大小的源灵球体。
而数量上，相对于原来竟是多了百倍有余，正红彤彤漂浮着。
随后，球体的表面光芒一闪，原本如符文图案的链条瞬息攀爬而至，如金红藤蔓蜿蜒爬满，又有黑色浸染链条大半。
表面上看上去与吞噬完八层妖元之后的源灵球体并没有什么变化，可事实上，演变并没有停滞于此。
惊天数目的源灵小球近乎是在同时间，其表面的链条瞬间全部被染成了漆黑颜色，成了黑色链条。下一幕，这些链条如融化了一般开始滚滚流动。
肖雨的耳边有清泉流淌之音，正是那些黑色物质在源灵球体表面流动时发出的声响，清脆悦耳，有些令人惬意。
可这只是个开始，那些黑色物质眨眼已将球体全部覆盖，随后，一股巨大的爆破之音响彻耳膜，一个源灵球体在肖雨眼前直接爆碎成一滩深红色的液体，涌向四周。
紧接着是下一个，再就是成片成片，不断有剧烈的爆破和流动声音响起。
第74章 不如和我一起活下去
接连的爆破，让一个个原本独立的源灵球体化作一滩滩液体，逐渐汇聚，眼看就要成为真正的汪洋大海。
短短的几息之间，命元中的这片空间，从金红色三色的球体组成的海洋，在短暂变成了一瞬黑色之后，如今正朝着深红色液体海洋发展。
随着一个个源灵球体的爆裂，在每一个爆裂的位置都形成了飓风眼，风眼由小变大，最终形成无数庞大风带，卷动着命元中的全部深红，犹如一场血色海啸被困于命元之中。
无处宣泄的磅礴能量如惊涛骇浪般朝着肖雨直奔而去，眨眼就将她逼退出了命元球体。
只是一滞，肖雨便出现在命元外的灵海中。
她抬头看去，千丈有余的命元巨球，其表面的金红链条早已被黑色物质侵蚀殆尽，表面形成了一层漆黑的流体壁垒。
命元依旧是球体形状，可早已没有了初次见到的模样。
肖雨出来之前亲眼目睹的那些风暴与海啸，此刻她从命元外抬头看去，依然可以看到它们在命元之中剧烈搅动着。
突破在即，肖雨的意识中依然回荡着极星刚才的话语，以小六这十年来记忆，命元本应该有坚固的壁垒。
可现在，内部的源灵突然改变了质地，导致层层叠叠的飓风海啸在其中无休无止，反复冲撞着命元表面，让其无法成型。
“不行，必须让它们静下来……”
“否则我前功尽弃，去不了南方，更没有命和阿临再见一面……”
“我的命元……也不该是这黑暗模样……”
肖雨望着头顶的千丈命元巨球，面露凝重，口中轻声呢喃。声音本就不大，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更是没有了丁点声音……
她心有不甘，虽不知刚才她经历的如幻境一般种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再次清醒之后命元就成了这般模样，若能努力改变，她就要拼尽全力一试！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抵在了命元外壁上，手心所触轻轻凹陷，那些黑色的液体也如认识她一般将她的手轻轻包裹了起来。
心中逐渐变得静谧，眼睛随着缓缓闭上，肖雨将自己的所有感官之力集中于手上朝着命元中探去。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确切的说，是一个凝聚了多重嗓音的声音，就像是很多人同时说话一样。其中有男有女，声音有悦耳动听的，也有粗犷不堪的。
那些声音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而每一次那声音传来，命元之中都会被掀起一次轰动神魂的震颤。
可肖雨听不清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她只能从那些声音中听到愤怒和不甘，重重叠叠的情绪让那个声音听起来凄惨无比。
且那种情绪也在无时无刻牵动着肖雨的心，让她的心也仿佛和那些声音融为了一体，心生邪念，想要彼此同归于尽。
她强压着心头的动荡，仔细在命元中搜索那声音的来源，终于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缕淡黄色的气息。
那是妖元中的杂质，而那些声音便是从那杂质中传出来的。
“是你们在说话？”肖雨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随着肖雨的声音在命元中传开，那缕杂质微微颤抖了一下，上面渐渐浮现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他们有男有女，有人形也有妖态，那些面孔不断变换，模糊中，肖雨发现其中一共有着三十四个不同的模样。
其中一个是她曾经见过的花刺鬼。
只不过它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这时，肖雨才明白，这些所谓的“杂质”恐怕就是妖元中残存的妖魂。而此时，这些妖魂正以它们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量，企图掀起最后一番风浪。
“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可是你们已经死了，现在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与我的命元融为一体，以另一种方式，让我代替你们活下去……”
“安静下来，你们与我已经是一体，再闹下去，我们只能同归于尽，不如和我一起活下去……”
肖雨的声音再次冲向那一缕淡黄色的气息，而这一次，她得到了回应。
“呵呵……凭什么是你代替我们活下去？而不是我们来代替你？”
那声音像是在命元的各个角落回荡，那气势，仿佛是在示威。
可聪明的肖雨却发现，在这声音提高声调之时，那一缕妖魂仿佛变得更加微弱了些，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命元之内，她便是这里的主宰，她能感知一切微妙的变化。
“你们若是能代替我，直接取而代之即可，为何要在我突破之际才拼尽你们仅剩的那点儿魂力兴风作浪？”
“莫不是你们马上就要消散，想要最后激我一把，让我注意到你们。趁着你们还有时间，不如说说你们到底有什么诉求！”
肖雨的话语勾动着整个命元内部，令其中源灵液体在狂风海啸中更为震颤，回音响彻在内，久久缠绕在那缕即将消散的妖魂周围。
话音刚落，原本微微颤动着的那缕妖魂突然停了下来。
在命元中的深红海洋里，原本的不规则的淡黄色薄雾形态的妖魂逐渐凝聚，最终汇成了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球。
随着那妖魂小球的形成，球体开始有各色微光轮番闪烁，不过也是十分微弱了。
那球体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后，其中有声音再一次传来。
“绿洲界。”妖魂说道。
“绿洲界？妖族领地？”肖雨连忙追问。
可等待她的却是一片沉默，再无任何话语传来。
在说出最后三个之后，那妖魂小球的光和色顿时瞬间暗淡了下去，犹如一盏失去了芯油的灯盏，再也无法在这浩瀚的深红海洋中找寻到了。
也就在这时，原本还翻涌着巨浪和狂风的命元内海洋，此刻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其内液体平息，再无任何风波。
与此同时，随着那缕残余妖魂的消逝，在深红海洋的中心，一个光点突然亮起。
那光点极度明亮，犹如一个通红的火种，眨眼间将海洋全部点燃。
熊熊燃起的光亮之火，逐渐将这里的黑暗颜色燃烧殆尽，同时，属于肖雨的元成后期的命元内海的真容，也在急速退去的黑暗中缓缓呈现。
肖雨用手中感官探去，那是一片炽热而翻滚的岩浆红海。
其内颜色通透而明亮，犹如一个永久活跃着的火山核心，其中的源灵早已化作那些岩浆，仿佛取之不尽，燃之不竭。
肖雨的手中感官能够清晰感知到其中的炽热，那是一种可吞噬万物的温度。
任何的源灵，只要被送入此处，顷刻间便会被吞噬干净，再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那种炽热不同于单纯的火焰灼热，更像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炼化和加速转化之力，带着浓重的腐蚀和侵略气息。
仿佛来自地心深渊的红焰，带着无与伦比的威慑气势。
仿佛任何人胆敢擅自探视其中一分，都将被这种红焰刹那烧灼，轻则走火入魔，烧伤命元和脉络，重则全身自燃，形神俱亡。
第75章 你走火入魔了
咔咔……
紧接着，是一种坚硬东西裂开的声音。
此时的肖雨突然感受到手上有异样传来，她连忙从命元表面的黑色液体中将手迅速抽了出来。
几乎是在肖雨的手脱离命元表面的同时，一条条金色的裂痕从那里突然出现。她抬头看去，千丈命元球体的表面，密密麻麻竟全都是这样的裂痕。
咔咔！
表面的碎裂还在继续，数不清的裂痕越来越多，不仅如此，裂痕之上一再爆出更加纤细的裂痕，一层一层，越来越细。
直至那些裂痕几乎变成如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程度，那咔咔的声响才慢慢消失。
而接下来，整个命元球体上突然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亮！
那是冲天灭地的火光，更是一种强大灵力被吞噬之时所发出的碰撞之光，昭示着自身晋级之后的强大！
就在肖雨的面前，那些诡异的黑色液体壁垒顷刻间统统碎裂成渣滓，在剥落之时被命元内的红焰瞬间燃烧，无情吞没。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千丈命元球体的黑色液体壁垒，被红焰彻底燃尽，被同化成了其中的源灵之力。
灵海中原本的千丈命元黑球，终于蜕变成了元成后期真正的强大模样：那是一个千丈高的红色岩浆之球！
再无命元外壁，再无源灵之球，有的只是吞噬一切的岩浆和红焰，两者凝聚成千丈高的滔天巨球，在灵海中巍峨燃烧，无穷无尽地燃动着整个灵海。
一层层热浪一波又一波掀起，以命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此起彼伏，仿佛永无休止一般。
所过之处，原本的那些游灵微粒被刹那烘烤取替，变成了无数通红的火星，充斥整个灵海，将灰色的灵海瞬间照亮，再看不到任何灰暗一角。
此时，整个灵海中，包括命元巨球中已经再无任何一点声响传来。命元的在默默燃烧，灵海中游离火星的在暗暗跳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脱和舒爽袭遍全身，肖雨猛然从突破的入定之中惊醒。
刚醒来，肖雨就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其中还伴着浓重的血腥。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东边已经出现了云气，眼看就要天亮了的样子。
那是东边即将启明之时特有的白蓝霞光，不过看样子还要等一阵子天才会亮起。
她适应了下眼前的光线，略带惊恐地放开目力朝着四周看去，在依旧昏暗的光线中，模糊可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人站在离她约三丈远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师父，只是对方没有因为她的醒来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么默默站着，仿佛是在注视着她。
眼看离天亮还有好一阵，肖雨掌中光亮一闪，无数谷虫从其中飞出，瞬间铺满头顶这一片天地。
在四周亮起之后，肖雨再次朝众人看去，这一看，让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今的她早已不在知微峰上，而是处于知微峰北侧的一小片雪原之上。
身旁好大一片焦糊，地面上也是坑坑洼洼，有着不计其数的大雪坑，仿佛是什么强大之人在此频繁斗法而产生的惨烈痕迹。
而坑中弥漫的气息，肖雨探知过去时也是吓了一跳，那正是自己的气息！
这些大坑从她所在之处，向四周绵延百丈不止，有的甚至都轰到了阿兹山脉群山脚下，那里还有一些落石，滚落得到处都是。
谷虫在空中飞舞，时而凝聚在众人的身旁，而离自己最近的极星的模样，让肖雨心脏一滞。
此刻的极星，原本雪白的衣衫已被大片染红，身上大大小小五六个伤口，个个狰狞可怖。
看起来曾经应该是十分严重的伤势，只不过这时伤口处可见微弱的灵力如雾气样弥漫，已经在迅速恢复着。
再看更远处，第一个映入眼中的便是倒在一旁正不断气喘的大灰。他的身上有一处极为深挖的伤口，此时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而他的身体周围正有妖力盘旋，那伤口处正不断长出新的血肉，不过血流依旧很多，且那伤口貌似让他十分痛苦，正闭眼躺在那里哼叫。
大灰的身旁是狐桃儿，她正盘膝疗伤。狐桃儿的嘴角还挂着鲜血，胸前亦是有两处血痕，呼吸起伏不定，偶尔有咳声传来。
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胡乱散在背后。从那头发上，正有一些鲜血在低落，尚不知是何人的。
她的周身被鲜红妖力蒸腾缠绕，那妖力有些不稳，时而见她口吐鲜血，染红身下一片。而后又挣扎着起身，服下一颗颗奇怪的豆子之后，重新盘膝恢复伤势。
在他们之间，情况较好的当属林可青了，她的双眼应该是被喂食了大量灵血的关系，变得赤红凶猛。
这时的她虽然魂体看来没有原来的那般浓郁了，可她美丽的长发上正闪烁着奇异的幽绿之芒，这代表着她在酝酿着什么法术攻击。
林可青此时正十分警惕地看着肖雨，仿佛下一刻就要攻向她。
震惊之余，肖雨朝四周看了一圈，却不见路依然的身影，这令她十分担忧，于是她朝着沉默不语的极星发出了心中疑问。
“师父，我这是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然然呢？”
见肖雨发问，极星深邃而疲惫的眼在她身上快速扫过，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林可青眼中的血色一闪，也在听到肖雨的声音后渐渐退了下去。
她从极星身后轻轻飘出，来到肖雨眼前，青色的眸子在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水袖朝着她身后指去。
顺着林可青所指，在约十几丈以外，路依然瘦小的白色身体倒在风雪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然然！”
肖雨面露惊恐，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她疯了似的朝着雪地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狂奔而去。
在路依然身旁，肖雨踢到了自己的雪剑，那剑刃上布满鲜血，上面大多已凝固，可仍旧有一些新鲜的，也不知是这些人中哪一个的。
她将路依然从冰冷的雪地上扶起，将她面上的雪水和头发全都清理干净，却发现怀中的少女已经唇色发白，面色死灰。
“你走火入魔了，她为了救你……”
林可青此时也飘了过来，站在一边，一脸惋惜地望着肖雨怀中的路依然，青色的眼中流露出惋惜。
“我走火入魔……然然……”
抱着身体已经逐渐发冷的路依然，肖雨泪眼婆娑，心中如千把弯刀在搅动，难过至极。
她将路依然抱得更紧了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对方温暖起来。
第76章 我讲给你听
“呼……呼……”
不知为何，肖雨仿佛听见耳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她凝神朝四周看去，却没发现有任何其他人在，只是那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呼……呼……”
那怪声再次传来，而这一次，肖雨的目光不觉朝着怀里的人看去，终于发现，那声音正是来源于路依然。
此时的路依然在她怀中，脸蛋上逐渐有了些血色，口中正传出一阵阵呼噜声音。
这丫头，原来是睡着了！
“这……这……她没死？”肖雨有些结巴。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林可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更多的是欢喜。
“我又没说她死了，极星师父已经给她渡过灵力了，不过看样子她怎么也要睡上个三五天，为了救你她一次性消耗了太多的灵力，头发都白了几缕。”
林可青望着路依然，也露出了姐姐般的怜爱，半透明的青色水袖朝路依然的头发指去。
若说从前她对路依然还抱着些观摩的态度，经过这一遭之后，她对路依然这小丫头有了更多的肯定。
因此，也自然而然开始心疼起这个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的小孩子。
“若不是极星师父，恐怕我们这些人早已经全都被你杀得一个不剩了，你这一次能够走火入魔还活下来，甚至还突破了，几乎全都是靠极星师父一人扛下来。”
林可青面色严肃，沉声说道。
对方身上的气息也在说话之时渐渐收敛了起来，阴气从她半透明的魂体四周消散，而这时的肖雨也敏锐的发现，一直以来被林可青引以为傲的那青色的发尾，不知何时又褪去了那华丽的颜色，成了普通的黑色。
看到此，她心中猜了个大概，这想必也是对方为了自己而牺牲的一部分代价。
想到此，肖雨再次心疼地看了眼怀中的路依然，将她小心抱起，再捡起掉落于身边的雪剑，朝着极星走去。
来到极星跟前，肖雨将路依然轻轻放在一旁，然后朝着极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徒儿没听您的话，急于求成，没有顾及好自身不说，还连累您受伤，也连累同伴伤势惨重，请师父责罚。”
说着，肖雨的头朝着极星深深扣了下去。
极星仍旧沉默站立着，片刻后，他手中的蓝月剑被收了起来，他也在原地盘膝坐了下去，缓缓闭上了双目，打算调息稍许。
“不是你的错，眼下寒地的气候也不适合大家调养，且前些日子你走火入魔动静太大，不免要引来一些什么，现在你开界门带着我们回谷吧。”
极星紧闭双目，口中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是。”肖雨毫不犹豫地应答。
等待了片刻后，觉察极星气息变得如往日般平稳，肖雨才伸手召唤界门。
几乎是在肖雨伸出手的瞬间，一个十丈高的和黑洞界门轰然开启，那界门边界处有红焰燃烧，将寒地飘扬的风雪烧出噼啪之响。
这么大的界门，让本在闭目养神的极星眉头一皱。而肖雨也察觉到了不对，朝身旁的极星瞄了一眼，面露羞涩。
“不好意思，刚刚突破，不太能控制好力度，并非是要无缘无故浪费灵力。”肖雨小声道。
她将路依然从地上扶起，背在了身后。而远处的林可青早已经飘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浮在极星身旁。
狐桃儿和大灰也从雪地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子朝着界门处走来，奇怪的是，她俩在离肖雨几丈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狐桃儿双眼无神，嘴唇轻抿，靠着大灰，脸上透着复杂。
这时肖雨疑惑地朝她看了一眼，她顿时耳朵竖起，尾巴在身后唰地一下立了起来，眼神中刹那露出一丝惧意，身体本能地朝着大灰靠了靠。
可她随后又发现肖雨恢复了往常样子，又看了看那熟悉的黑洞界门，她恍若隔世，纳闷片刻，确认不是错觉方才回过神来。
她眼中的惧意渐渐褪去，又恢复了那种疲惫无神，在大灰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跟本没有气力说话。
而大灰更是如此，他先是发出蛤哧哈哧的警惕喉音，遂见狐桃儿放松了下来，他两人高的身躯才跟着瘫软了下去，倒在地上哼唧个不停。
大灰的眼神时而瞥向肖雨，一脸埋怨。
肖雨见状，面露苦涩，虽不知自己走火入魔时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大家都一副挂彩的惨状，想必定是经历了一番惨烈的激斗。
但眼下先回空空谷要紧，毕竟那里是师父的地盘，总是最安全的。于是她身背着路依然猛力颠了一下，随后缓慢转身，面向已经起身的极星。
“师父先请吧。”肖雨语气恭敬。
“嗯。”
应了一声，极星率先走进了界门。
身后随着的，是连滚带爬的狐桃儿和大灰，她们紧跟在极星身后，时而朝着身后的肖雨看一眼，好像对方随时都要吃了她们似的。
而跟在极星身后，能给她们十足的安全感。
林可青见二人滑稽模样，有些不稳的魂体不觉抖擞了起来，她一如往常，美丽的面庞半掩在水袖后发出阵阵轻笑，随后也跨进了界门。
伴随着路依然有节奏的鼾声，肖雨也紧跟在林可青身后。
她站在界门处，忽然回过头去，朝着身后不知呆了多久的寒地看去。
这里风雪依旧，狂风与暴雪仿佛从来都不会为了什么人什么事而停止，而那些因肖雨而产生的巨大雪坑，也都在短短的时间内被覆盖了一层白色。
想必再过些时间，这里便再也看不出有任何痕迹。
朝着身后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瞬，肖雨便头也不回地进了界门，随后，红焰噼啪燃烧，十丈界门迅速燃缩，彻底消失在了寒地之中。
众人一同回到了谷中，而这一次，极星破天荒地从自己的小屋中取了几颗丹药出来，分给了狐桃儿和大灰。
领了丹药的狐桃儿感激涕零，涕沫横飞地对极星表示感谢之后带着大灰去了西南灌木林疗伤。
而一向少言的极星，朝着林可青点了头之后，便再一次飞回了断崖之后，也没有和肖雨多说一句。
肖雨想询问关于自己走火入魔之后的事情，却被林可青给拦住了。
“先回你那里吧，我讲给你听。”林可青拦在她身前轻声道。
本就心中抱有疑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对大家的情况担心不已，偏偏这时，在肖雨的感官中，再一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突然在谷口，开始焦急地徘徊，时而朝着断崖瞭望，时而又来回踱步。
那是秦临的气息。
可不止是肖雨发现了，林可青自然也早已发现了，可她还是朝着肖雨摇了摇头，示意她尽快先回到树屋中去。
带着些许遗憾和不解，肖雨还是选择相信林可青，背着路依然回到了树屋内，将她安顿在小床上之后，关起了房门。
“他已经等了一个月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的，你着什么急！还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吗？！”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林可青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这种心情她在寒地的时候就已经忍耐了太久，眼下无人，她也就不再克制。
“一个月？你说我这一次闭关突破花了一个月时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肖雨听罢，面上有惊恐浮现。
她料想这一次花费的时间会久一些，却没想到时间足足翻了一倍。想到和秦临的十五日之约，再想到梅玉儿的情况，她心里莫名开始担忧起来。
在肖雨的询问中，林可青的魂体在屋中飘到了一圈，最终来到小床上的路依然身边，听着路依然香甜的鼾声，她微微一笑坐了下去。
“一开始是好好的，大概在第十天的时候，你突然就走火入魔了。手中握着剑，发了疯似的追着路依然要杀了她……”
静谧的小屋中，除了路依然的鼾声，便只有林可青说话的声音。她将这一个月来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第77章 门口放着三样东西
原来大概是在肖雨冲击修为的第十天傍晚，知微峰上突然传来了爆炸之音，声音之大可震动天地。
众人觉察不对，飞快赶去一看，发现当时的肖雨披头散发，双眸赤红，手中提着长剑，正步步逼近路依然。
那剑刃上带血，当时路依然身上已有诸多伤痕，好在都只是皮外伤。
肖雨手中持剑，时而哭，时而笑，口中还大声叫嚷着“我是谁，我是谁”，“杀了你，杀了你”之类的话语。
众人试图将她唤醒，可都无济于事。
后才发现肖雨那次的走火入魔并非是单纯地使她失去心智，而是陷入了一种自身的幻境之中。
她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当务之急是将她从幻境中唤醒，但却不能够用蛮力，需让她自己从幻境中走出来。否则醒来之后也会变得痴傻呆笨，更会伤及神魂，重伤难愈。
奈何，当时的肖雨已在突破边缘，又逢走火入魔，修为之强悍，又六亲不认。这让众人之中除了极星和大灰，无人是她的对手。
若想将她唤醒，便要先削弱她的力量，薄弱她的意志，在她势弱之时趁虚而入。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便开始了无休止的车轮战。
极星每日只身一人牵制肖雨大半日，余下小半日由大灰、狐桃儿和林可青几人轮番上阵，以游抖为主消耗她的灵力。
而这一战便是半个多月。
期间，肖雨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
她面露惊惧，时而笑时而哭，时而仰天长啸，时而跪在地上爆头吼叫。她分辨不清任何人，更像是看不清任何事物。
见谁砍谁，下手丝毫不留情，每一剑都带着惊天动地的杀气，在雪地中轰出一个个坑洼来。
她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更没有痛感，就那样永不停歇地在战斗，就像是为了战斗而活，好似要将自己虚耗而死。
她下手狠毒，招招剑剑都奔着致命之处，对方仿佛一个不留神，就要死在她剑下。
而众人又不忍心伤她一分，就只能那样陪着她不断耗着，因此才会一个个挂彩，且筋疲力尽。
就这样，整整耗了大半月的时间。
期间，众人夜以继日，轮番上阵，全靠丹药和妖元补充灵力。因此，狐桃儿那里妖元的消耗十分巨大。
终于在她走火入魔之后的第17天夜里，也许是她真的疲惫了，有那么一瞬间停滞。极星敏锐觉察，用碧海无影丝将她困住。
而路依然的幻术也终于可以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可肖雨当时已在突破边缘，灵力过于蛮横，路依然有些吃不消，也是靠着极星的灵力维持了半天，才将她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虽然如此，但是路依然自身的消耗也十分巨大，为了把她拉回来，期间路依然好几次吐血倒地，遭到了多次反噬，若不是极星及时给她灵力续命，恐怕她小命早已不保。
而多亏了大家拼死一搏，在接下来的几天，肖雨才得以顺利突破。
可那几天，众人也是虎视眈眈，在不同方向值守，十分警惕地守在她身边，丝毫不敢懈怠一分一毫，生怕哪一眼没注意，就又要重蹈覆辙。
若真是那样，恐怕也只剩下极星自己还有一战之力。
不过幸好，后来的突破还算顺利，众人才逐渐放下了警惕。直到肖雨真正醒来，他们才一个个瘫倒在地。
该哼唧的哼唧，该昏迷的昏迷。
只有极星，自始至终伫立在离肖雨最近的几丈之处，手握蓝月剑，从未离开半步。
林可青叙述完毕后，树屋中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就连路依然的鼾声此时也因为她翻了个身，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肖雨盘膝在地，脑中不断琢磨着林可青所说，又努力回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在灵海中的经历，可她所记得的部分甚少，对于林可青口中所描述的那些，她真的是毫无头绪。
咣当！
正在肖雨烧脑筋之时，小床边传来一声闷响，路依然睡得太不老实，从小床上掉了下来。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长发有些凌乱地滚在了身上，而后她迷迷糊糊站起来，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的模样。
她在屋中寻觅了一圈，瞧见肖雨在那里，她口中不知哼唧着什么，光秃秃的脚丫子噼啪踩在木地板上，走到肖雨跟前，又扑通一声倒在了她腿上。
随后，鼾声再次响了起来。
“然然，然然？”
肖雨高兴至极，以为她醒了，叫了几声试图呼唤她，可对方显然已经熟睡了，令她一时有些无语。
不过她忽又发现路依然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摸着散落在地上的那几缕白了的头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你现下还是先不要去打扰极星师父了，让他稍做休息吧。”林可青轻声将肖雨的意识换了回来。
她好像一眼看出肖雨心中所想，便直接开口制止了她。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极星的消耗不仅仅是灵力和战力，更有一滴滴灵血。
当天早上，林可青将全部事情都讲述完毕之后就离开了树屋，朝着北面断崖后的无余果林飘去了。
而后，肖雨开始打坐休息。
但是想得很好，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全因杂念太多，根本无法入定。
她的感官中，秦临仍然在谷口徘徊，看似十分焦急，一辆马车停在离他不远处，并没有车夫，可见他并未想要很快离开。
也是个执着而信守承诺之人。
而另一股气息，在北面断崖的小屋中弥漫，那是极星的气息，更是有一些灵力从屋中外泄而出。
这一整日，肖雨无数次想放开感官去感受极星那里的情况，可这样的行为都被她自己扼杀在了心底。
因为林可青的话她真的听进去了。
久久挣扎之下，她的脑中乱成一团，心绪在谷口和断崖之间来回旋转，矛盾不堪，心乱如麻。
因此，这一整天，别说是休息，她整个人都要被自己的心思折磨得不成样子。
最终，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扭捏的拧巴感觉，蹭得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顾滚在地上的路依然，从树屋中化成一道白影，朝着北面急速飞去。
小屋前，屋门紧闭，再不像从前小六曾经无数次到来之时那般虚掩着门，会透出一丝烛光来。
此时的门口，放着三样东西。
一个是许久前黎浮生用于闯谷赔偿的回还珠，早已被极星打孔穿绳，此时那包裹着雪白妖元的紫色晶石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第二件东西是鬼刺鞭，不过这根鬼刺鞭和狐桃儿的那一根有着明显的区别。
极星为肖雨祭炼的这一根虽依然是通体黑色，可表面却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白色晶尘一样的东西。
正值下午，阳光尤为耀眼，鬼刺鞭上白色晶尘与细微雷光在黑刺表面散发着奇芒，白蓝相间，耀眼夺目。
肖雨心中一暖，却也有些难过突然涌上心头。
因为在鬼刺鞭的旁边，还摆着一个盒子，那盒子中隐约散发出一些药香和果香，还没打开肖雨已经猜到其中东西是何物。
盒内装着一些丹药，其中大多是她曾服用过的那些伤药，还有几瓶无余果提炼的药水。
最下面，是一枚碧蓝色的玉简，玉简下，压着厚厚的一沓金票子。
盒中附有一张纸，字迹工整飘逸，上面将丹药和药水的用法和禁忌写得十分详细，也讲述了鬼刺鞭的玄机。
肖雨望着面前的三样东西，心中五味杂陈，不觉泪水浸满了双眼，以至于小屋的门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这时，从那扇模糊不清的门内，传出了极星的清晰声音。
“是来与为师道别的吗？”
那声音一如既往地深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受伤的气息，更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掺杂其中。
可是，话语虽然从门内穿了出来，屋门却依旧紧闭，仍旧没有打开的意思。
道别？
肖雨听得很清晰，她不知为何极星突然为这样问，本想开口否定，可话到了嘴边，却哽咽了。
第78章 四两亦可拨千斤
原本以为一月之期已过，约定没有达成，极星不会同意她去南方。没想到，这一次，是师父先说出了道别。
想到这里，肖雨心中万分沉重，人还没离开就开始难过了起来。原本只是来探望，却不想，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次辞行。
肖雨模糊了眼睛，强忍着哭腔撇着嘴巴在小屋前跪了下去。
“师父，让我进去看看您吧。既然师父允许我南下，那我临走前是一定要看上师父一眼的，否则我无法安心离开。”
肖雨关切道。
可是过了许久，门内都没有任何话语传来。
“师父……”
“不用了……你已完成突破，虽然这次有些凶险，但那不是你的错，是为师掉以轻心了，不怪你。”
门内，极星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肖雨能够听出那声音就在门口处，师徒二人紧紧是一门之隔。
她心中欢喜，以为门马上就要打开，可等了许久，却并没如她所愿。
“若不是我逼你，刻意限定你突破的时限，你也不会走火入魔。”门内的声音继续说着。
“你切记，今后为师不在你身边，若你下一次突破不能及时回来，便先缓一缓吧，如实在是形势所迫必须突破，千万要循序渐进，再不可贸然行事。”
门内，传来了极星低声的劝诫，随后隐约传来几声轻咳，尽管对方已经掩饰得很好，可肖雨还是听得清晰。
这咳嗽声她有些急了，干脆爬到了门口，不顾礼仪地开始敲起门来。
“师父，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在寒地时方才看了一眼，徒儿没看够，许多日子不见了我想您，想临行前与您面对面好好道别，求您开门！”
说着，肖雨悄声伸出手试图去将门推开，可那门上被下了禁制，任凭她如何用力推去，都纹丝不动。
门内是许久的沉默，紧接着一声叹息从内蔓延开来。
“不必了，为师为你准备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你们休整一番，明日一早便启程吧。若是有什么生死危难之事，可通过谷虫告知，为师定会前去救你。”
“听话，去吧……”
话音落下，门内再一次传来极微小的咳音，但咳了两声之后就被门内的人止住，此后，里面再无任何声音传来。
肖雨跪在门外，内心好生难过，可她也知晓再这样打扰下去，极星便无法休息，于是她不再央求进门，而是先将极星准备的那珍贵的几样东西仔细收了起来，以便对方能够安心。
“那师父早些休息，我明早再来与师父辞行。”
肖雨说着，虽然不舍，但还是朝着门内深深一拜，随后起身离开。
正要转身回树屋，此时突然一阵微风吹到面庞，一股熟悉的酒香从谷底飘来。肖雨循着味道看去，不知何时谷底已经亮起了火光。
眸中火光闪烁，肖雨回头朝着门口担忧地看了许久，之后再次朝着小屋一拜，才转身便朝着谷底飞去。
在肖雨落地后不久，大灰不知何时把路依然从树屋中叼了出来，吧唧一下将她扔到了肖雨脚边。
许是被摔得疼了，她哼了几声，睁开眼睛见肖雨在身旁坐着，她突然整个人支棱了起来，哼哧哼哧爬到肖雨膝上，之后再次昏睡了过去。
早已习惯了路依然如此梦游，肖雨已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吃着兔子，磕着豆子，喝着美酒，肖雨的眼神最终落在了狐桃儿身前的那一沓金票子上。
这些票子是一个月前离开梅家大院时梅山兑现的承诺，共两千万金。一百万金用来买下了路依然，余下的便全在这里了。
狐桃儿环抱手臂，盘腿坐在火堆旁，盯着那堆金票子若有所思。她的眼睛虽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可仍然能够看到她灵动的瞳仁。
“你傻你先说。”狐桃儿开口了。
“啥？”
肖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见狐桃儿朝她翻白眼，她才肯定自己刚刚确实没听错。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无奈地看了眼睡得不省人事的路依然，遂把自己如何“分赃”的想法说了出来。
“咳咳，那什么，平分吧，那一百万肯定要算我出的，公平公正。”
肖雨的眼自始至终盯着那一沓票子，目中精光闪烁，仿佛正有一栋栋豪宅在眼前不断闪过，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附议。”
坐在大灰头上的林可青一边抚摸着大灰毛茸茸的大脑袋，一边笑眯眯地说着，眼中亦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像是早知道她俩会这样说，只听啪的一声，狐桃儿的大手往那一沓票子上狠狠一拍，将票子往自己跟前揽了揽，面露“失望”，目视肖雨。
“哼，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忘恩负义啊。”狐桃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胡神医，此话怎讲？难不成你想独吞不成？”
肖雨高声质问，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票子半分，她的手在身前一挥，长剑已然躺在了身前草地上，随时可战。
“就你有兵器，难不成我就没有吗？我明确表示，我不同意平分，我至少要占一半，其中的一千万金要归我！”
口中说着，狐桃儿丝毫不肯退让，掌心中妖力弥漫，一把闪着雷光的鬼刺鞭已握在了她手中，她不怕战。
“哦？找茬的人口气还敢这么大，说的好像谁没有一样，我依然坚持平分，要打就放马过来！”
随着一声惊天之音在谷底升起，一根更长的鬼刺鞭被肖雨在空中狠狠甩出声响，她面露一丝挑衅。
“一寸长，一寸强！”肖雨阴阳怪气道。
“你！”
狐桃儿有些急红了眼，她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朝着一旁的大灰一伸，一下子将健壮无比的大灰拉到了身后，威势暴涨。
只见她朝大灰屁股上使劲一踢，大灰的身躯立马变成两人高大小，一派威严，仰天长吼，震得林可青只好离开了他，飘到了地上。
“哼！马没有，有大妖！一寸长，一寸强！”
狐桃儿面露得意，斜眼冷哼道。
可肖雨却不慌不忙，她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撸起袖子弯下腰将熟睡的路依然从地上拎了起来，强制立在了身前。
“哼！同样的修为，四两亦可拨千斤！”
说着，肖雨朝着路依然屁股上狠狠一拍，对方小小的身躯一震，口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你作弊！人也算？”狐桃儿掐腰怒骂。
“你管我！狗都算，人怎么不算？”肖雨不以为然，狠狠回怼。
“你无耻！”
“你无赖！”
……
你来我往，狐桃儿和肖雨不觉开始拌起了嘴，一时间整个谷内聒噪无比，令一旁的林可青感到十分无语。
青色的眸子朝路依然看去，那丫头还在打着呼噜，像个小鸡一样被肖雨拎在手中，四肢耷拉着，整个人晃来晃去，十分可怜。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有本事倒是真刀真枪打呀，光嘴上说有什么用！鄙视你们哦……”
林可青说着，水袖拂起一阵阴风，将那一沓票子朝她自己吹来。不等对面二人说出一个字，她整个人已经挡在了票子前面。
“桃子，不如你先说说你不肯平分的理由，说说为什么你要占一半吧。”
林可青半遮着面庞，眼角带笑对狐桃儿说道。
不知不觉，她成了调解人，而且她也想听听狐桃儿到底为何偏要一半那么多。
“那姐今儿就给你们讲讲这里头的道理。”狐桃儿抻着脖子，撇着嘴，有些大声地说着。
她依旧掐着腰，朝着肖雨和林可青冷哼一息，随后她的手朝半空一挥，一帧帧画面在一团红色雾气之中展现出来。
画面中清晰地记录着在肖雨走火入魔那段日子里，狐桃儿和大灰在连续十几日的车轮战下不断消耗妖元补充妖力的场景。
几乎每日都要消耗十几二十个不同等级的妖元，因为在那样危急的情形之下她跟本无法空出余力去山上抓捕雪煞，便只能就地取材，吞噬自己那些无比珍贵的妖元了。
“共二百九十四个，哪怕多数一个都算我作弊，这些都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宝贝，为了你就这么平白无故全没了，花钱都买不到。为此我多分一些钱，不算过分吧？！”
狐桃儿说着，表情逐渐委屈起来，甚至眼睛都有些红了。伤势初愈的她，越是想着自己这十来天生不如死的惨痛经历，越是心有余悸，也愈加憋屈。
因为她这一次的损失实在是惨重，撼动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财富根基。
第79章 一人二百五
狐桃儿的话让二人陷入了沉默，林可青开始努力回忆这些天的情景，而肖雨则是盯着那些画面，一时无法言语。
因为那些看似不明显的成本，在此刻看来却显得异常珍贵了。二百多个妖元，如此惊人的数目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过了片刻，肖雨长舒了口气，将剑和鬼刺鞭收了起来。其实原本也只是闹着玩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肖雨心中有愧，朝着林可青使了个颜色，随着一阵阴风，那一沓银票就票到了她手中。
她顺势拉起狐桃儿的手，那一沓票子啪地一声拍在了对方手心，目露坚定。
“喏，都给你，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吧，不要生气了。这次你功不可没，你的那些妖元，我会想办法补给你，我说到做到，不要再难过了。”
抓着狐桃儿的手，肖雨语气柔和，态度诚恳。
狐桃儿闭口不言，可她美丽的狐狸眼中原本低糜的神情却忽然亮了起来，她抬起眸子，忽又露出一抹警惕，歪着脸朝二人看去。
“当真？你们俩真的不反悔？”狐桃儿刻意抬高了声调问道。
肖雨和林可青相视一笑，同时摇头。
狐桃儿见状，眼睛瞪得老大，神色狂喜，刚才的伤心难过顷刻间烟消云散，靓丽的眸中光芒熠熠。
手中捧着沉甸甸的票子，她扑通一声盘腿坐下，很快换上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手朝着身前的草地伸去。
“请。”
狐桃儿大尾巴在身后来回摇摆，可见她此刻心情绝佳。
肖雨和林可青不觉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狐桃儿脸上的阴霾来得快去得也快，让她们心中觉得她可爱至极。
于是，二人也十分配合，在狐桃儿身前也盘腿坐了下来。
“胡神医，开始吧。”林可青娇声道，语气带着些笑意。
“好说，好说。”
狐桃儿口中虽客气着，面上却是得意洋洋的。只见她将面前的票子很快分成了五份，开始头头是道地说了起来。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的妖元价值连城，是我经年累月千辛万苦得来，按照等阶和数量，在黑市上至少要一千万金以上，因此，这一沓归我。”
指着面前最厚的那一沓一千万金票子，狐桃儿面色扫过二人，说道。
这第一波下来，一大半就这样没了，肖雨和林可青立刻面露痛苦，如同割肉，可二人也无法反驳，随即都咬咬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此刻面前还剩下四份票子，对于为什么是四份，狐桃儿对面的二人露出不解的表情。
而狐桃儿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说了起来。
“这一趟去南方没那么容易，我主要负责带路，保障大家的安全，而目前来看大灰将成为我们的主要战力，小青负责侦查和放哨，小六嘛……”
狐桃儿说到一半，手托着腮，一脸为难地望着肖雨。
“我怎么？难不成有特别重要位置安排给我？”肖雨眼中放光，很是期待。
“嗯……你比较特殊，你既要保障梅玉儿的安全，也要守护你心爱的阿临，啧，任重道远啊……”
狐桃儿语重心长，语气中带着些许酸臭。这顿时让肖雨眉头一皱，面上有了些怒意。
“哎哎哎怎么开个玩笑就生气了呢，真是不好玩。说正经的，你负责殿后，关键时刻你的法术也可紧急避难，而且到时候死皮赖脸去求白家人，也要靠你了。”
一边说着，狐桃儿抱拳朝着肖雨晃了晃，一副拜托要事的模样。随后她将其中两份票子分别推到了肖雨和林可青跟前。
“余下的一千万金我们平分成四份，一人二百五。这两份是你们的，但是买她的钱，说好了算你的，可不许抵赖。”狐桃儿的眼停留在肖雨面上一瞬，说道。
“这两份是我和大灰的，我先收着，嘿嘿……”
一边说着，狐桃儿一边将另外两份紧忙收进怀中，露出满意之笑。而一旁的大灰只是跟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热闹，像是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面前仅剩下的一百五十万金的票子，肖雨虽心有不甘，可看了眼在一旁睡得昏天黑地的路依然，心中安慰着自己：也算是买了个正经的东西。
转眼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几人约定休整一夜之后明早在谷口集合。
林可青自己只留了五十万金在暂时寄放在肖雨那里，其余的二百万金全部与狐桃儿换成了妖元，高高兴兴朝着北边飞去了。
钱财对于魂类实属身外之物，况且也无法带在身上，不如换成修行用的资源更加实在。
经过这段时间，她如今已在厉鬼中后期徘徊，突破之期指日可待，心中也盼着这次南方之行可以有一些机遇。
而狐桃儿更是心花怒放，带着钱和大灰朝着西南灌木丛去了。
在肖雨感官中，狐桃儿正处于七层左右的妖力，便是对方口中曾经提到过的一个较为不稳定的阶段。
具体原因肖雨心中再清楚不过，若不是因为她突然走火入魔使得狐桃儿消耗了过多的时间和妖元，如今的狐桃儿修为恐怕不止如此。
如此想着，肖雨心中暗下决心，找机会一定要把那些妖元一一弥补给她。
肖雨带着路依然回到了树屋，将她安顿在在小床上，而自己则回到那块破旧的蒲团上，打算打坐休息一夜。
在她的感官中，谷口外，峡谷断崖上的人仍旧没有离开，此刻仿佛化成了一尊石头，站在那里正望眼欲穿。
肖雨心疼，可最终她还是决定待明早与极星辞行之后再与对方见面。因此，这一夜的闭目打坐对肖雨来说就变得特别的漫长。
长夜之后，当微弱阳光从冰晶窗外好容易透了些进来，空空谷里终于迎来了黎明，也到了告别的时刻。
肖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感受着脸上的那一缕阳光。
在她的记忆中，小六也是无数次在清晨睁开眼睛，在小屋中缓慢环视，数着自己树屋中仅有的几样东西，数着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小床边，原属于小六的那些麻布长裙已所剩无几，整齐地放在床脚的位置，依然是小六之前叠着的模样，肖雨从未动过。
这屋中的种种，在过去的十年间仿佛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改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肖雨从树屋中走出，眼睛有些睁不开。
她先是用手挡着阳光朝着谷顶看了看，露出一抹微笑，随后对着正揉眼睛朝身旁走来的路依然开了口。
“然然，我们去向师父道别吧。”
“好的，姐姐。”
路依然从睡梦中刚刚苏醒，脸颊绯红，甜声应道。
两个细长的白影从空空谷南面缓坡高高飞起，不慌不忙，缓缓朝着北面断崖处飞去。
第80章 绿洲界，我会带你们回去
经过这一夜，小屋的门看似从来没有打开过。
肖雨虽不知屋内的极星此时正在做什么，可她还是在门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路依然睡眼朦胧，见肖雨跪下，她先是懵了一下，也扑通一声跟着跌跪了下去。
“师父，徒儿要启程了。这一去恐怕要半年时间，请师父务必要保重身体。”
肖雨双手抱拳，语气恭敬地说着，随后朝着门前深深地扣了三个头。身旁，迷迷糊糊的路依然也跟着磕了起来。
“师父，徒儿会想念您的，一定会给您带礼物回来。”
“徒儿走了。”
肖雨说着，起了身，再次朝着门口深深一拜，转过了身，心中五味杂陈。
站在断崖上，此处是风口，她雪白的裙角随着微风摆动，衬得她在这样宁静的清晨之中无比美丽。
身旁是瘦小的路依然，她长发及地，正随风轻轻摇摆。两个俏丽的身影一高一低站在崖顶，宛如两朵美丽的白花。
“绿洲界……吗？我会带你们回去。”肖雨遥遥望着南方，心中若有所思，口中低声道。
“姐姐，你在和谁说话？”路依然狐疑。
肖雨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收回了遥望的目光。而后，她又朝着谷底镜湖上看去，脸上扬起更深的笑意。
“然然，我们走。”说着，肖雨几步来到了崖边。
“从这里飞下去，你怕不怕？”她回过头，朝着路依然笑脸问道。
“只要跟着姐姐，我什么都不怕。”
路依然乖巧一笑，脸颊上更添可爱，她走到肖雨身边，拉起了对方动手，与她并排站在了一起。
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脚下一跃，朝着谷底的镜湖飞去。
她们仿佛两只灵动的雪雁，在空中快速俯冲。她们的长发被风吹在身后，衣裙也随风摆动，以无比优美的姿态飞翔着。
速度越来越快，将清晨的雾气和光亮全都甩在了身后，奋不顾身朝着谷底飞去。
而就在镜湖即将到达她们眼前之时，肖雨周身灵力一动，在镜湖之上一丈之处赫然出现了十余个黑洞界门！
此时的肖雨早已明白，那镜湖上的一定距离内有着一股特殊的能量，让人无法飞身，但却可发动法术。
那些界门以一个圆滑的弧形在镜湖上依次排开，排成一只弯曲的手掌，一个扣着一个，每一个都通向下一个，以此类推，正迎接着她们的下落。
二人张开双臂，在速度达到了最快之时，在镜湖之上一尺之处双双飞入第一个平行于湖面的界门。
紧接着，她们以一个弧形在湖面上迅速穿过十余个界门之后，最后化作两个轻盈的白色影子，从最后一个垂直与湖面的界门中飞了出来。
晨光中，她们在湖上掀起淡淡的波光和涟漪，借着俯冲的速度和界门的传送，再没有像肖雨前两次那样掉入湖里。
她们成功地完成了一次俯冲和滑翔。
在冲出谷口的那一刻，肖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欢快和自由。在结界打开的那一刻，断崖边上熟悉的白色身形依旧还在。
一阵白色微光在崖口闪烁，秦临原本灰心丧气的眉眼瞬间展开，他喜出望外，眼含憧憬，死死盯着那一抹光亮。
直到那光亮在他眼前终于化成了他日夜期盼的模样，秦临便再也无法驻足在原地等待。
“小雨！”
随着一声惊喜，他脚下步子一点，纵身朝着肖雨的身影跃去，终于在肖雨即将落地之时成功将她的双手紧紧扣在了手中。
他将肖雨猛力拉向自己，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欲将她搂入臂弯。
可就在这时，肖雨身后的路依然冲得太猛没有成功刹住，一不小心狠狠撞在了肖雨背后。
秦临原本蓄谋已久的拥抱在即将来临之时，在路依然无意的促使下，竟一不小心变成了一吻！
这一吻，令二人呼吸都停滞，直到过去了好一会儿，肖雨忽然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惊吓之余轻轻推开了秦临。
在极快的心跳中，肖雨抬眼看去，发现秦临唇上被刚才那一碰撞破了个小口，正有鲜血流淌。
伸手正要帮秦临擦掉血渍，那只手却被对方温热的大手一下逮住，丝毫不给任何挣脱的机会。
秦临的手很有力气，将肖雨抓得轻呼了一声，他才稍微了放开了一些力道。
“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秦临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哽咽。
那双眼在清晨的光亮下幽幽地闪烁着，带着数日风餐露宿积累的疲惫，但此时正被欢喜逐渐更替。
“对不起，我来晚了……”
肖雨话音刚落，就已被对方狠狠搂入怀中。那双臂膀太过用力，抱得她都要窒息，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想在这久违的怀中再多停留一刻，享受片刻的苟且和欢愉。
而不知何时，林可青和狐桃儿以及大灰早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这对情侣久别重逢的一幕。
秦临突然羞得面色略红，有热气冲上耳朵和脑门，虽然心有不甘，但顾及到肖雨的声誉，还是将她松开了，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分开太久我有些情不自禁……”
口中小声嘟囔着，秦临低头望着肖雨，目光中带着如水的温柔。嘴里说着抱歉，可那只手却怎么都不肯松开，倒是比嘴上大胆了太多。
肖雨娇滴滴的美丽面容上尽是绯色，她面露羞怯，双眸更是娇媚地落在秦临眼中，一时跟本无法从对方身上挪开。
“天啊……不如你俩就地拜堂吧，我快受不了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几人中狐桃儿首先忍受不住开了口，且一脸嫌弃地看着对面没羞没臊的二人。
那二人这才依依不舍，彼此收敛了些眼神，不再像之前如蜜糖拉丝一帮黏腻。
在肖雨低头轻笑中，路依然从地上咕噜着爬了起来，突然紧紧抱住了她，将她向后拉了两步，随后向秦临投去一丝敌意。
“这位小妹妹是谁，为何这样抱着你？”
秦临见对方白嫩可爱，且看着面生，随面带疑惑，略有不解地问道。
没等肖雨回答，路依然面上有些不悦，将肖雨抱得更紧了些，圆润的脸蛋上一双杏眼露出警惕之芒，随即开了口。
“我叫路依然，是姐姐捡回来的妹妹，你就是那个整日在谷口等姐姐的人吗？你虽有诚意，但是太弱了，这门亲事我要考虑一下！”
路依然说着，干脆站在了肖雨身前，一副誓死阻挡模样。
肖雨被这小丫头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吓了一跳，她朝秦临投去抱歉的目光，正要阻止她继续胡说，可显然路依然的嘴更快了些。
“需要等你变得更强了些，我才能放心把姐姐交给你。不过，你是个很好的人，看起来还挺靠谱。”路依然像个小大人，朝着秦临点了点头。
这一番话让秦临和肖雨二人相对一笑，肖雨面上都是疼爱，将路依然拉了回来，搂在怀中捏着她的脸蛋，而秦临也十分配合，朝着路依然拱了拱手。
“多谢这位妹妹提点，秦某一定努力，还望妹妹多在你姐姐面前说说我的好话。”
秦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糖丸来，递到了路依然跟前。
路依然眼前一亮，高兴之余刚要接过，可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肖雨。见对方微笑着点点头，她才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
“好说，好说……”嘴里含着糖，路依然跟个小大人似的，含糊不清地说道，
在短暂的热闹中，众人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在谷口寒暄。
肖雨快速打开了个黑洞界门，首先通向之处便是梅家大院，因为她从秦临的口中得知，这次时间间隔太久，梅玉儿体内的焚心蛊有再度有复发迹象。
第81章 去也只是当食物而已
很快几人就到了梅家，到了梅玉儿的居所，那一股难闻的腐朽气息再一次从梅骨小院中飘了出来。
不过，在见到正于芳草亭中休憩的梅玉儿，肖雨等人才算松了口起，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身上有一些水泡而已。
迅速给梅玉儿喂食了鲜血，待她稍微缓和了一些之后，几人围坐凉亭内，开始商讨起这次的南方之行。
首先开口的是秦临，这些日子他与梅山东奔西走跑通了关系，终于将一切所需都准备妥当。而关于火黎国与妖族领地的关系，他也事无巨细地缓缓道来。
这火黎国周边大大小小的邻国实属不少，大多集中在其东边和北边，唯独南边的无尽森林和西边重诡密林这两个方向是与火黎国直接接壤的。
且在接壤的地方有诸多火黎国士兵把守，且不乏道行高深之人，多个关卡都是重重轮守，且一般只出不进。
若想出境需要验明正身，非逃犯和犯事者才可正常出境，入境则需要通行令才行，以防不明来历的东西流入这片国土，给国内百姓带来灾祸。
秦临将两枚令牌摆在了亭子里的石案上，而这两枚令牌让肖雨有种眼熟的感觉，看起来与之前萤姑给她的那一枚有些相似。
仔细看来才发现，那两枚令牌上都写着“浮生”二字，看样子正是来自火黎国二殿下黎浮生。
至于为何是黎浮生的令牌，想到之前层听说的梅玉儿要嫁入皇宫，肖雨心中也猜想到那梅玉儿未来的夫婿恐怕就是他了。
“这是伯父进宫从二殿下宫中求来的通行令，一进一出共两枚，今天傍晚我们便可在南郊外围宵禁前进入无尽森林边界了。”
“另外，我与伯父已将此次妖族之行所需一切物品准备齐全，已放在大门口院内，还需几位帮忙清点下是否有不足之处。”
一听梅山安排了东西，狐桃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招呼着已变成家犬大小的大灰朝着秦临所指的院落快速走去，就连林可青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嘱咐梅玉儿好生休息之后，肖雨牵着路依然，也打算随着秦临一起去一看究竟。
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们惊奇地发现院内正摆着大大小小箱子不下百个，堆得跟小山一样。
除此之外，有足足二十几个家丁和侍女齐刷刷站成了两排，看样子是被选来同行的武夫和武婢。
“我了个乖乖，这梅老爷子是要干什么？这么多人是要给那些大妖当饵料吗？”
看着满院子的东西和人，狐桃儿震惊道。
此话一出，吓得那些人个个浑身一震，秦临更是面露尴尬，略微不解地朝肖雨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且朝他摇了摇头。
“我和伯父对南方了解实在是太少，仅凭往日经验安排了这些，有何不妥还请胡神医指教。”秦临有些焦急地求助道。
狐桃儿面露无奈，可心里也有些觉得是自己临走前没交待清楚，才会闹了这样的笑话，也难为了秦临和梅老爷子，竟白忙活一场。
于是，她朝着大灰挥了挥手。
“看到那堵墙了吗？大概那么高。”狐桃儿指着梅家最高的一圈外墙，对大灰说道。
多年的默契让大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像只小狗一样蹦蹦跳跳来到那一群家丁侍女前。
只听嘭得一声，随着一阵青白的烟雾，大灰的身躯顷刻间变成外墙一般高，如一只突然闯入的凶猛巨兽，露出骇人模样。
虽未发出咆哮，可那猩红的大口和锋利的獠牙足以震慑所有人。还没等狐桃儿说话，那些家丁和侍女一个个发出惊恐叫声，四散逃窜离去。
只剩下两男两女，虽然浑身颤抖，还仍然站在原地，没有逃走。他们显然已吓得魂飞魄散，正看着大灰庞大的身躯不住地发抖。
“这还只是他真正身躯大小的几十分之一而已，南方凶险，修行不到家去也只是给那些妖当食物而已。”
“可以了大灰，变回去吧。”
狐桃儿声音带着清冷，缓步来到大灰的大脑袋下，在他嘴边拍了拍，在狐桃儿手下，大灰再次嘭的一声回到了刚才的大小。
“这四个刚刚元成的胆量不错，就你们四个吧，其余的一概不要。虽然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总不至于遇事挪不了步。”
狐桃儿看着对面的两男两女，眼神中露出些许欣赏。她不能不领梅老爷子的心意，况且一路上也是需要人照料梅玉儿。
那四人中，有一对孪生兄弟，老大叫鹿垚，老二叫鹿淼，二人皆是体格健壮的元成修士，且外表都很朴素老实。
另外的两个女子身形略微丰盈，身材较一般的女子高出一个头，皮肤有些黑，但长相还算十分精致，看起开二十岁左右，是一对唐姊妹，穿黑衣的叫阿宝，穿绿衣的叫阿玉。
“你们四个过来，这一堆东西里，只留下干粮，水，药，以及少许轻便衣物，其他一律不带，前一段路，我们需骑马轻装上阵。”
手中动作不断，狐桃儿十分沉静地指挥着鹿家兄弟和宝玉两个丫头分拣面前的东西。
很快，原本的百八十个箱子只剩下三个，而这三个，也被狐桃儿勒令改成布包，便于分散携带。
在安排好所需的必要物品和随行的人和马匹之后，经过短暂的休息和储备，在太阳刚刚开始向西倾斜之时，一众人离开了梅家。
梅家位于炎都的次主街上，处于火黎国靠中心的位置，而去南郊边境，则需要在城中穿过，从南城门出去，再继续往南边走才是他们入林的地方。
火黎国仅有一处超大城池，那便是炎都，炎都中大多居住着较富贵的人们，自炎都越是往外，人们的生活条件就会相对差一些。
炎都本身有都城门，而火黎国外有大城门，这一层套着一层的结构，令肖雨有些费解，但想到这妖鬼横行的异世，也多少能理解一些。
现在的这个时候，肖雨等人已通过令牌出了南边的大城门，往南郊前行。
在火黎国境内，带路的始终都是秦临，此时他已换成了一身轻便的黑色武装，手中一把冷黑长剑，一副英姿飒爽模样。
肖雨不觉朝着那把剑看了一眼，发现那剑身上有冷黑的气息弥漫，心中虽好奇，但还是打算找机会再去了解一二。
秦临身旁的两匹马上是分别是肖雨和路依然，在今天下午时，二人难得去逛了个集市，而肖雨也完成了心中所想，为路依然置办了合适的衣裙和鞋子。
如今二人都身着简单鹅黄花纹的白裙，活脱脱一对靓丽的姐妹花。
尤其是路依然，一路上兴高采烈，时而低头看着身上漂亮的衣服和鞋子，脸上难掩欢喜。
他们的身后是梅玉儿和狐桃儿，大灰则化成一个小猫大小被狐桃儿抱在手中，鹿家兄弟和宝玉两个丫头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末。
只有林可青，从头到尾飘在肖雨身边，时而和她聊着天，说着笑。
她美丽的长发早已恢复了从前那般，发尾处青色微闪，如青黑的绢纱，在肖雨头顶飘荡铺开，宛如别致的华盖。
在小半天的路程之后，在秦临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通过边境的检查，终于来到了南郊外的边境巨石。
那巨石虽常年风吹日晒，但却屹立不倒，上面深深地可着三个字，火黎国。
而此时，在他们十丈之外的地方，便是妖族的领地，南方妖域地界。
肖雨所在之处放眼看去，身后是火黎国那郊外的荒芜，而自脚下开始，逐渐有青草铺开，越是往南，颜色越是碧绿。
而在十丈之外，却是十分突兀地突然就成了树林子。
此刻，即便是肖雨放开了全部的目力看去，却发现所有感官被诡异地抵挡在了林子之外。
“那是游界，妖域边境所涉的抵御探视的结界，这最外围的一层游界很弱，拦不住任何人，却能拦得住这世间所有探视，真是厉害。”
狐桃儿此时从马上落了下来，在她落地之时，大灰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人高大小，而狐桃儿放弃了马匹，跳上了大灰的背上。
随后，她驱着大灰，如之前商量好的那样，来到梅玉儿所在的大马旁，把对方也从马上接到了大灰身上，这才安了些心。
“从现在起我来带路，我提醒你们，若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说话，更不要乱走乱看，也尽量不要掉队。否则，葬身妖腹，尸骨无存。”
狐桃儿面色凝重，眼神一扫从前的活泼俏丽，变得犀利无比，带着一股莫名的狠绝。
众人听罢，全都点头称是。
带着忐忑与畏惧，以狐桃儿为队首，鹿家兄弟为队尾的一行人，终于在日落十分踏入了南方妖域的游界之中。
第82章 去，把她吃了（三尾矛头）
游界就像是一层微弱妖力织就而成的薄膜，肖雨从其中穿过之时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仿佛是被一股十分强大的目力瞬间扫边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发丝都没有被放过。
这是一种被瞬间纳入监视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息，在身体穿过游界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游界内外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从妖域内向火黎国郊外看去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一片荒芜的环境。
可踏入游界之后，界内的景象却与界外有着天壤之别。仅仅一界之隔，踏入此地之时，人已经不知不觉置身于无尽森林深处。
之所以说是深处，是因为此时刚踏入此地，肖雨便再也无法辨认方向，直觉四周皆是林子。
抬头看去，十余丈高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遮天蔽日地铺满四周，从树木之间只能隐约看到微弱的月光。
这是当前这片林子中最为茁壮高大的植被，而在大树之下，更是有矮木，矮木之下更有灌木。脚下之地，湿漉漉的草地和贴地的矮小植被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在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中肖雨唯一能够看清楚的东西。
而她本能屏住了呼吸，倾尽所有感官去感受一切动静。
这里最多的便是风声，时而有虫儿或者什么东西拍打翅膀从身边略过，也会让大家心跳加速，呼吸停滞。
此时突然有一只小兽从林间穿过，好奇地停留一瞬，露出暗红的眸子迅速看向他们，却在瞄到大灰的时候浑身一震，逃命去了。
可那小兽还没窜出几米，就听一声低吼传来，那小兽发出凄厉之音，显然被更大的一只妖兽捕食了。
那只较大的妖兽，幽绿的眸子将自己的身形朦胧映照，露出脊背上的瘆人的芒刺，就在离肖雨他们不远处开始疯狂进食，兽眼时而警惕地看向四周。
血肉和骨头撕碎后被吞咽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每一幕不能看清的东西在脑补之下都变得十分可怖，令人本能地汗毛竖起。
正当众人惊恐之时，不知何时林中的风声消失了，四下不觉中变得寂静无比。
可这种寂静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
“嗞！！！”
一阵无比尖锐的嘶鸣划过天际，从头顶的参天大树上滑翔而过，低空飞跃中狠狠拨开了一排树木，众人也得以在这无尽森林中见得一缕月光。
借着浑浊的光亮，那天上妖兽的轮廓便清晰无比得被映照在头顶的苍穹之上。
那是一只三尾矛头，此兽鹰头凤尾，身子却如蟒蛇，长满鳞片却又似没有骨骼，眼下它不知是吞食了什么，还有东西在它腹中剧烈挣扎。
仿佛正是它吃掉的东西使其痛苦不堪，柔软的身子不断甩着三条长尾，将头顶的树木枝叶尽数拍碎，簌簌地向地上砸去。
而这声响不仅使得本来藏匿无息的妖兽们一个个全都被炸了出来，也惊得众人身下的马匹开始嘶鸣乱窜。
不过随着嘶鸣声逐渐远去，马匹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此时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姐姐，我怕。”
肖雨身后传来路依然小心翼翼的声音，由于还记着狐桃儿入林前叮嘱的话，她的声音小到也只有肖雨才能听得见。
不仅是路依然害怕，其实肖雨心中更是要吓破了胆，这种被困在黑暗中，不知周围情况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太恐怖了。
可她还是将路依然的马匹拉近了一些，试图给对方一些安全感。而转过身来时，才发现不知何时秦临以与她并排在了一起。
这时，狐桃儿闻着味道，同时头朝四周缓缓转动。
“这里是那头三尾矛头的领地，这只母鸡可真是可恶，见我们来了就开始鬼叫，分明是吃饱了撑的！在林子外围就遇到了它，算我们倒霉，我们别理，不要出声，跟着我往前走。”
这只三尾矛头的出现让狐桃儿有些不悦，按照她的计划，在刚刚入林之时最忌讳的就是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点他们本来是做到了，可偏偏被这只“母鸡”给破坏了计划，此时她心中对这只三尾矛头生出一丝恨意。
望着妖兽远去的方向，狐桃儿眼底逐渐亮起一抹红色妖光，眸中隐约有狠戾的杀气流露。
她盯着天空看了稍许，拍了拍大灰继续朝着林中踱步。
她们所在的地方处于无尽森林偏北方的外围，狐桃儿心中有些疑惑，那三尾矛头出现的时候有些诡异，此时本应是她进食和休息的时间。
可她心中也只是纳闷，又想不到什么，觉得只是巧合而已。因此，她朝着肖雨投去一个令对方十分熟悉的目光，那是在提醒肖雨，要保持警惕和小心。
肖雨敏锐地觉察到那眼神，喉中咽了咽口水，右手已经朝着断界中的雪剑探去。
而一直在大灰身上的林可青此时在黑暗中也是眉眼低垂，因为打她进入到这林子开始，就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阴气。
只不过那气息太过纤细渺小，她还无法判定，但也提醒了狐桃儿，此处恐怕有更多的诡异之处。
果不其然，此时天空又一阵长鸣划过，在众人身后猛然有大片飓风刮起，那飓风卷着刚刚被破坏的树木残躯，朝着在队尾的鹿家兄弟席卷而去。
鹿垚大惊失色，眼看着几根大腿粗的枝干就要拍向自己的弟弟，只见他右手突然出现一把锋利大斧，朝着鹿淼身后砍去。
也幸亏他反应快了些，那些东西也只是在鹿垚身上和他的手臂上割了几个口子，并没有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大哥，我没事，你怎么样！”
那鹿淼口中喊着，一把长杵已在手中，绕到自己哥哥之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狂风穿过之际，那三尾矛头疯了似的从众人身后的来处迅速飞来，竟在他们头顶金三丈处低空滑行。
不知是在示威，还是捕猎时失手没有对准。
“呵呵，我就知道这个蠢货肯定会回来！”
而这三尾矛头的行为也彻底将狐桃儿激怒了，对方再次挑衅，若再不让她知道些厉害，恐怕外围这一段路都不会好走。
如此想着，狐桃儿口中獠牙随着她咧嘴不觉露了出来，发出了极低的兽音，而她的眼，也比方才更加妖冶猩红了些。
“大灰。”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尖利的指甲，正轻轻揪着大灰头上的毛发，时而还收回手，将指尖的灰毛吹落。
她倒是不紧不慢，悠闲得很。
“去，把她吃了。”说着，狐桃儿的手朝着大灰脑袋轻轻一拍。
这个命令大灰好像是已经等待了许久一般，无比安静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他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大灰双眸如两盏永不熄灭的明灯，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终于不再隐藏，随着他的几声低吼，那双巨大的眸子终于亮了起来。
那是一双嗜血之眼，冰冷而充满杀戮。
此时那双眼半眯着看向空中的三尾矛头，正如当初肖雨亲眼见到的对战花刺鬼时那般冷冽无情。
“坐稳了，我们要起飞了！”狐桃儿换成柔声，朝着身后的梅玉儿低声道。
梅玉儿听罢兴奋地嘴唇微张，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十分听话地从身后搂紧了狐桃儿的腰。
与此同时，落满树木残躯的大地上，大灰的四肢上妖力弥漫，猛然蹬地发出一声巨响，早已直冲天际。
梅玉儿只觉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托起，速度太快了，她头顶着强劲的夜风竟只能半睁着眼。
而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三尾矛头已在她眼前。下一刻，一声皮肉划开之音传来时，大灰的锋利巨口已深深陷入了三尾矛头的身躯。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肖雨早已转过身来，她的长剑划破冰冷的空气，正随着她灵力的注入发出低鸣，准备迎接正悄然靠近的那一双双幽绿的眼睛。
第83章 我在它们眼中看到了鬼
在她们身后，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成片地亮着，那是她们之前看到的那黑脊小兽，只不过刚才是一只，而眼下确有上百只，且数量还在增加。
不知什么时候，它们已经悄悄地围了上来，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一群新鲜的食物。
隔着距离，肖雨能够听到它们的口水滴落在草叶上的声响，那恶心的唾液中还散发着滚滚恶臭，随着夜晚林中的热风一起飘了过来，令人时而作呕。
其中的几只，已经在朝着她们走来，而这群小兽的身后的林中，幽绿的眼睛也逐渐多了起来。
不仅是肖雨，秦临和鹿家兄弟早已经做好了十足的战斗准备，只不过此时这里的光线太暗，影响了众人的视线。
与此同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林可青高高飘浮在半空中，正警惕的望着四周，她有自己要确认的事情。
“阿宝阿玉，我与鹿家兄弟先去解决了它们，你们与阿临暂时在我后方，收拾漏网之鱼。”
“然然，你先躲到树上去。”
肖雨十分果断地朝着身后说着，手提着长剑已经冲了出去。
她深知这些小兽光靠吼是吓不走的，否则狐桃儿也不会先让大灰去吃了那三尾矛头，加以震慑。
而在她说话之际，许多双眼睛已经朝她扑了过去。
她在林中快速穿梭，矫健的身形如同鬼魅，所过之处血沫横飞。
而路依然在听到肖雨的安排之后，毫不犹豫脱离了马匹，朝着最近的一棵大树飞去，她如一只小兽一样蹲在树杈上，静静等候。
第一波砍杀后的间隙，肖雨手中猛然亮起一团光，那光亮被她扔到半空，随着她口中呢喃，光亮化作无数谷虫，将这片林子微微照亮。
谷虫的出现，让鹿家兄弟首先振奋了起来，他们的眼中杀气腾腾，一个手拿铁斧，一个手持大杵，很快冲进了兽群中，开始了无差别的锤杀。
这些小兽仿佛根本没有感情，更像是许久没有见到这么新鲜的食物了，他们前仆后继，根本不在乎己方的伤亡，如傀儡一般见谁咬谁，好像肖雨她们的杀戮对于它们来说不足为惧。
“不要直接杀死，这些是三层的小妖，取它们的妖元！”
肖雨一边挥着剑，一遍朝着下手极为狠辣的鹿家兄弟特意叮嘱道。
因为实在是他们力气太大，下手狠戾无比，手下的小兽一个个都已粉身碎骨，当场死去，根本来不及获取妖元就已毁坏。
那鹿家兄弟二人听罢，十分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改变了战略，拿杵的下手轻一点负责将小兽锤晕，拿斧头的则负责挖取妖元。
他们的动作之麻利，看得处在后线的阿宝和阿玉，以及秦临三人都跃跃欲试。
而到了最后，几人一番商量之下，就演变成了鹿家兄弟负责敲晕，其余三人负责在后方搜集妖元。
虽说大家配合得也算默契，但是也禁不住这兽群数量上的碾压，毕竟这里面除了肖雨和林可青之外，鹿家兄弟和宝玉姐妹修为仅仅是在元成初期。
而秦临，如今刚刚到了元成的边缘而已。
因此，在诛杀了近百个小兽之后，大家都渐渐显出了疲态，身上也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痕。
此时的肖雨，也恰好与其中一只较为强壮的小兽缠斗，那小兽修为竟已达到了六层，在林可青的提醒下，她得知这只是这群小兽的头领。
这种没选择化形为人，保留兽躯的妖，虽然修为上比不过肖雨，但是它们往往体格强健，四肢发达，速度十分敏捷。
比如这只六层的荆棘兽，在谷虫的亮光下，它浑身上下的棘皮已完全呈现出黢黑颜色，相比于那些低等级的灰色，强壮了不止一点点。
肖雨并没有选择与它周旋太久，因对方实在是凶残，而且她也需要保存体力，眼下也只不过是刚刚进入无尽森林的边缘处而已，路还很长。
最终，她还是选择以元成后期的修为召唤出一个直径两长高的断界，先将那个六层荆棘兽困住，消耗它的体力，过后再让大灰解决了它，杀妖取元。
这是她能够想到的最为节省体力和灵力的方法了。
摆脱了这头荆棘兽，肖雨开始往回杀，因为她实在是冲得有点远，刚刚突破了修为，速度之快难以控制，自己都有些惊讶。
可当她迂回之时，眼前的战况却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在她的面前，余下的那一百多只荆棘兽一个个都四脚朝天地躺着，它们的眼睛直勾勾的，幽绿中带着一层白色光圈，如一条条死狗一样，样子有些滑稽。
在离那群荆棘兽稍近的一棵树上，路依然坐在一根粗壮的枝头上，正微微发抖。
她的瞳仁正散发着冷冷的白光，正缓慢扫视着地上的那群荆棘兽。
见肖雨绕了回来，她的右眼中白光缓缓熄灭，朝着肖雨眨了眨，看清对方后，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姐姐，我……我在它们眼中看到了鬼，好多……”
路依然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断断续续，像是她对自己口中所说之物十分恐惧。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惊惧，包含肖雨在内，因为在火黎国皇宫之时，她就曾经遭受过群鬼夜袭。
那种如阴云盖顶的恐怖阴郁，是与当前的林可青完全不一样的形态，令人看一眼就浑身难受，她至今难以忘怀。
“胡说八道！”
此时，天上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狐桃儿骑着大灰突然归来了。
轰隆！
一块圆咕隆咚的巨大玩意儿从大灰嘴上掉落，狠狠砸在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好巧不巧，正好落在肖雨和路依然之间的地面上。
这一砸，鲜血四溅，夹杂着林中的落叶和湿土，喷了肖雨一身。一番恶心之下，她差点没站稳。
背后一阵温暖迅速靠近，还好秦临及时出现在她身后，用身体抵住了她。
“你怎么样，小心些，它们……醒了！”耳边是秦临温柔而充满关切的声音。
在谷虫仅有的那点光亮之中，肖雨感到背后的温暖忽然就消失了，而不知何时，秦临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前，他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剑。
那是他秦家家传之物。
借着谷虫之光，众人不觉都朝着那颗掉落的东西看去，这一看，一个个脸色微变，这东西，竟然就是方才还在天上飞的三尾矛头。
此时，这三尾矛头巨长的尾巴和肥硕的蛇样身躯早已葬身于大灰的腹中，也只剩下个硕大无比的头颅。
那头颅如鹰头变异，呈现出尖锐的如长矛尖头一样的形态，早已变得鲜血淋漓。她尖利的嘴大大地长着，仿佛直到死前还在痛苦地吼叫，她的眼珠子也早已被大灰挖来吃了个精光。
也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降之物吓了一跳，路依然的法术也在刚才的惊吓里一不小心解除了。
法术一解除，那些原本四脚朝天被暂时魇住的荆棘兽们忽然都一个个动了起来，它们眼中的幽绿再次占据了主导，将那一圈白色的幻术之光覆盖。
口中发出秃噜噜的声音，它们敏捷地从地上滚了起来，开始四下寻觅猎物。
“这里是无尽森林，又不是西方诡域的重诡密林，这里要是有鬼，我们还能活得下去吗？你在这里吓唬谁呢？不能打就在一边好好躲着，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哗众取宠！”
一边说着，狐桃儿从大灰身上跳了下来，而梅玉儿则是一脸蒙圈样子，有些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狐桃儿朝着面前的那些荆棘兽扫视了一圈，口中不觉发出一声冷哼。她的瞳仁逐渐亮起红色晶芒，红唇微涨，口中早已咧出了獠牙。
她的双手在身旁随意地翻转，指骨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而随着那些响声，她的指甲变得锋利异常，甚至有寒芒微闪。
她如同一个缩小版的人形大灰，猩红的舌头在口中轻舔了一圈，朝着那荆棘兽群缓步走去。
“胡神医……你……你身后……”
这时，一直坐在大灰身上的梅玉儿，眼睛忽然瞪得极为惊恐，手颤颤巍巍地朝着狐桃儿身后指去。
第84章 他们确实是死了，但是，他们动了
“我后面？我后面怎么了……”
狐桃儿发现梅玉儿有点反常，对方的表情好像她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口中疑惑地嘟囔着，狐桃儿就要回头。
可就在这一刻，一阵寒光从她的脑后忽然亮起，一把大斧发出嚯嚯之音，径直朝着她的后脑勺劈去！
不过好在狐桃儿反应足够机敏，她脚下卷起一大片碎叶，眨眼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几丈外，随后她顺势跳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上。
“呜呜……”
那挥动大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鹿家兄弟的老大，鹿垚。
那鹿垚口中不断传出阴森的呜咽声，脸色不知何时一大片都变成了狰狞可怖的青黑。
他的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雾，瞳仁已经完全消失，眼球看起来十分湿润，不断有水样的东西流淌下来，粘稠而腥臊。
他强壮的右手臂仍然高举着那把百斤重的斧头，那斧头正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举着斧头的手也在不断颤抖，好像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抵抗着。
“呜呜……”
又是一阵凄惨的呜咽声传来，而这次，鹿垚的右手上传来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原本拿着大斧的手臂竟诡异地瘫软了下去。
那把斧头也随着那手臂耷拉了下去，可依旧被那只手紧紧握着。
惊恐之余肖雨抬眼朝着鹿垚看去，只见他手臂内的骨头已经完全碎裂，由于拎着的大斧太沉，手腕处皮都被坠得变了形。
“大哥！！！”
肖雨身后忽然传来鹿淼的惊叫，自己的大哥在眼前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如此惨绝人寰的模样，他近乎要癫狂。
手中紧握着大杵，鹿垚不顾一切朝着自己的大哥狂奔而去，他眼中喊着泪水，口中是喉咙撕裂般的吼叫。
可这时，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原本奔跑者的鹿淼，跑着跑着在距离鹿垚还有几步的位置渐渐停了下来。他的吼声不再，变得异常安静，脸埋在重重地低垂的脑袋下，看起来脖子马上就要折断一般。
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鹿淼抬起了头，可他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拧断了，尽管他努力抬头，可沉重的脑袋还是像个灯笼一样从脖子上耷拉了下来。
众人屏住呼吸，循声不觉朝那耷拉着的脑袋看去，此时的鹿淼已经变成了和自己大哥一样，黑面白目，异常可怖。
鹿家兄弟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不仅将在场的人全都吓破了胆，就连那群荆棘兽也都连滚带爬地开始朝着林子深处撤退起来。
临走时它们还朝着鹿家兄弟所在呜咽呜咽地低声鸣叫着，好像那里有什么令它们十分忌惮的东西，逼得它们争先恐后地向林子深处逃命。
“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众人惊魂之时，树上传来路依然纤细的声音。
她的双眼中白光异常明亮，且在快速闪烁，她正视图去探查鹿家兄弟的精神领域，好解开这诡异的变化，希望还有意思机会挽救他们。
可只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路依然眼中的光线暗淡了下来，她面色难看至极，快速飞向肖雨身边，害怕地躲了起来。
“姐姐，他们不是中了幻术，而是被附身了。他们已经死了……”
路依然的声音颤抖，带着些许哭腔，她害怕极了。
“什么？不可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古怪东西在捣鬼！”树上的狐桃儿听罢，表示无法相信。
她有些接受不了这种情况，这才刚刚进入林子还不到小半天的时间，在无尽森林中还没过去第一夜就莫名其妙折了两个元成初期的战力，实在是荒唐。
她凶狠地朝着路依然瞪了一眼，随后从树上跳下来，就要朝着鹿家兄弟飞去。
可就在这时，一直在战线后方的半空默默侦查的林可青忽然飘落，拦在了她身前，林可青面露凝重，阴气也已然在全身密布开来。
“桃子，先别动！你看！他们确实是死了，但是，他们动了……”
林可青说着，半透明的水袖朝着远处的鹿家兄弟指了过去。
顺着那个方向，狐桃儿看到那鹿家兄弟不知何时脚下开始踉跄着动了起来，他们手中各自拎着兵器，有些不稳地朝着离他们最近的大灰和梅玉儿袭去。
“啊！！！”
梅玉儿当时就被吓破了胆，口中惊叫连连。幸好大灰战力绝佳，他强劲的四肢在地上猛然一蹬跳出了几丈远，一下子跳到了林可青和狐桃儿身后。
“肖神医，看你们身后！”
大灰的背上，原本已经要被吓得几乎晕厥的梅玉儿，忽然带着哭腔朝着肖雨身后指去，已经吓得不成样子。
肖雨听罢，有了前车之鉴，她头都没敢回，几乎是在梅玉儿话音刚落的瞬间，她脚下一跃，拉着路依然和秦临，身形一闪，猛地跳到了大灰的背上。
落地之后她再定睛朝原来所在之处一看，身上汗毛刹那战栗而起，身体不觉朝着秦临靠近了一些，也将路依然搂的更紧了些。
“阿宝！阿玉！”
几乎是用哭喊的强调，在众人不可思议的面色中，梅玉儿朝着远处的阿宝和阿玉喊叫道。
此时的她们手中各自握着一对双刀，二人面色已经变成了死色，整个眼球已和鹿家兄弟一样通体泛白。
而她们手中的四把刀早已在肖雨她们三人刚刚跃起之时狠狠砍向了她们原来所在，由于力气太过凶猛而嵌入了地里。
幸亏跑得快，否则首当其中被劈中的便是离她们最近的路依然！
“姐姐，我好怕……”
身形最小的路依然躲在肖雨怀中，头深埋在肖雨胸口处，由于后怕，躲在里面含糊不清地说着，不敢朝阿宝阿玉那里再多看一眼。
其实肖雨自己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尽管她修为是这里面除大灰之外最强的，可眼下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且对于鬼魂灵异一类，她作为一个普通人会害怕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身旁的秦临，要比她想象的镇定许多，自方才开始秦临很少说话，生怕给队伍添麻烦，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着自己的那一份力。
眼下，他更是将肖雨和路依然两个小女子护在了身后，尽管他的修为在这些人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仍然往前站了一步，未持剑的左手挡在了这对姐妹身前。
眼看着阿宝和阿玉也以一种奇怪的步伐正朝着鹿家兄弟那里汇聚，肖雨迅速从断界中将鬼刺鞭抽了出来，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塞到了路依然手中。
“姐姐，这是极星师父给你的东西，你快用来防身，我不要！”路依然吓了一跳，连忙推脱。
“乖，快拿着。只要我们还在这无尽森林中一天，这东西就是你的，你保护好自己，更要替姐姐保护好阿临。”
一边将鬼刺鞭再次塞给路依然，肖雨异常认真地低声叮嘱着。见路依然没再推脱，肖雨的手朝着秦临的左手搭了过去。
对方的手因过度警惕而变得冰凉，似乎也没注意到刚才肖雨和路依然小声说的话。而手上忽然有肖雨的温热传来，秦临猛然回过头来，并对她投去安慰的目光。
肖雨莞尔一笑，朝他点了点头，秦临对方才将手臂放下。
“看好然然。”
在秦临耳边温柔地留下一句话，肖雨的白色身影一闪，眨眼人已不在大灰身上，而是到了林可青的身旁。
“小青，你倒是说句话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肖雨先开口，一旁的狐桃儿已经急的开始龇牙咧嘴起来，她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妖冶之芒，杀气腾腾地盯着对面如行尸走肉一样的四人。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寡言的林可青水袖一挥再次将冲动的狐桃儿烂了下来，而她自己则是朝前方飘了过去，朝着林子深处喊起了话。
“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我等并不是有意擅闯此地，也不敢得罪前辈，还请前辈现身！”
第85章 对方是鬼王，这还打个啥
林可青的话音落下之后，林中莫名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人给她回应。
“还请前辈快快现身吧！”
林可青等待了片刻，再次朝着林中喊去。
也刚好在话音刚落之时，林中忽然刮起了阵阵阴风，随后有阴冷的诡笑传来。
“呵呵……你们可是坏了我的好事啊……”
那声音沙哑而苍老，从林中深处传来，却忽远忽近，令人难以定位这声音真正的来源之处。
“大家小心！”
肖雨的心中疑云未散，就听见身旁的林可青轻呼一声。
而林可青声音刚刚落下，在诡异异常的死寂之中，在众人的面前，鹿家兄弟和阿宝阿玉身后忽然乌压压地飘出了一大堆“东西”。
那些“东西”无声无息，一个挨着一个地逐渐朝着对面那四个死人身后靠近，而其中的几个，甚至从那四人身体上穿了过来，来到了肖雨她们不远处。
肖雨心中打起了鼓，心脏因为恐惧而猛烈跳动，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在耳边。
她手心再次亮起一团光亮，将更多的谷虫投向空中，这一次，它们在那些“东西”的头顶凝聚成一个直径一尺的光球。
在那光球的照耀下，那些“东西”的面目终于被看的清了，那竟是一群身穿白透明白衣的厉鬼！
肖雨的身后，梅玉儿骑在大灰的身上已经发出了一声惊呼，时儿传来秦临低声的安慰，路依然手持鬼刺鞭，已挡在了秦临和梅玉儿身前。
那群厉鬼一个个漂浮在原地，他们的双眼惨白，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一群人，却没有要进攻的趋势，好似在等着什么命令。
“小六！”
肖雨的耳边林可青的声音悄然响起，而她立刻就意会到了对方的意思。低头咬破了指尖，一滴灵血弹出，飞向林可青。
那滴血落入林可青靓丽的眉眼之间，随着林可青水袖一挥，刹那化作一团红色雾气，被林可青眨眼吸进了魂体之内。
她青色的眸子在吸收了灵血之后多了一圈红色光晕，随之而来的是她浑身蒸腾起来的阴气，俨然已有了厉鬼大后期的气势。
在光球忽明忽暗的照耀下，她的长发在身后蒸腾而起，浓郁的青色晶芒从发尾出向上延伸了一寸，闪着微芒，将她趁得十分威武。
魂类有着天生的阶级隔离，这种隔离仿佛是种无法逾越的等级。
在肖雨的灵血滋养下，无限接近鬼将修为的林可青，将面前的那些小厉鬼一一震慑，甚至有些已匍匐在地。
眼看他们就要求饶，可却被一个声音镇住了。
“呵呵，小女娃子，莫要在老夫面前造次……”
依然是那个苍老而神秘的声音，而这一次，那声音携带着一阵无比浓郁的阴气，从无尽森林深处席卷而来。
乌黑的阴气，不知是否是来源于什么高深的法器，在周遭掀起层层巨浪，朝着面前那不下上百个厉鬼侵蚀而去。
而那些厉鬼，各个面露爽快，像是沐浴在取之不尽的能量当中，他们的眼中多了一圈浅色的光晕，就连魂体颜色都变深了许多。
本来已准备好打一张恶仗的肖雨，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面色都白了，而她身旁的林可青，尽管灵血的效应还在，她却忽然扑通一下匍匐了下去，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跪倒在地。
“小青，你怎么了？”
“小青！”
肖雨和狐桃儿几乎同时发出惊呼，对于林可青的行为，她俩着实吓了一跳。
“鬼……鬼王……”
地上的林可青几乎一下都不敢动，她口中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而一听是对方的来历可能是个“鬼王”，肖雨和狐桃儿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面上已经有了濒死一样的惨白颜色。
“我们到底是什么运气，刚进了无尽森林，还没走出十里地先是遇到了那头笨鸡，眼下又遇到了鬼王，这点子也未免太背了吧……”
狐桃儿凄凄惨惨地说着，表情很是郁闷，刚刚准备好的战斗姿态也都像是泄了气一样。
“桃子，你怎么……”肖雨见狐桃儿自暴自弃，想要制止。
“对方是鬼王，这还打个啥，只有挨揍的份儿，先想想遗言吧……”
狐桃儿口中毫无生气地说着，她脑袋抬起，眼睛望着昏暗的天空出了神，不知是不是在想着自己的遗言。
身旁的两个人一个被本能压制，一个则自暴自弃没有了斗志，肖雨心中焦急了起来。
她朝身后的大灰看去，那是她唯一指望能够与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强大伙伴了。
大灰虽然依旧在对着林子深处的某个地方龇牙咧嘴，但他的四肢已经十分诚实地开始倒腾着，竟有了倒退的势头。
这一幕，让肖雨心中怒火中烧，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她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虽是如此，可一想到对方的那绝对碾压己方的修为，她心中也不怪大灰，而是担忧起他身上的三人来。
手中的长剑朝着面前的那群厉鬼连续轰出几次猛烈的剑气，将他们逼退了几分后，肖雨带着怒火，把剑指向了大灰！
只不过这怒火并不是针对大灰，而是针对那个潜伏在妖域的卑鄙鬼王，对方如此修为竟在妖族领地兴风作浪，不知是为了什么。
“大灰！带着你他们快跑！往北走，出林子！”
“我们来断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跑！”
几乎是声嘶力竭，肖雨朝着大灰大声喊道。
“小雨！”
秦临自然是不肯，他口中喊着肖雨的名字，却也是身不由己。
一个九层大妖的强悍速度并不是他能够左右，况且，身旁的路依然已经将他死死按在了大灰身上，决不允许他跳出去一步。
况且，即便是让他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分散肖雨的注意力，不如逃到安全的地方。
见大灰已经跑得没影了，肖雨心中暂时安心了些，她紧握着手里的长剑，在那群厉鬼飞速飘来之时，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群鬼之中。
而不知何时，地上的林可青忽然就能动了，她眼中的血色光圈还没散去，趁此机会也很快随着狐桃儿一起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在发现林可青的加入，肖雨先是惊喜了一瞬，可忽然她觉得哪里不对劲，脸上惊惧之色顿时浮起，猛然回头朝着大灰远去的方向看去。
“不好，阿临他们有危险！”
几乎是铆足了力气，一剑将身旁的厉鬼全都扫开，肖雨咬着嘴唇脚下狠狠发力就要朝着秦临他们太窜的方向追去。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脱离地面一分，大灰的庞大的身影却忽然去而复返了。
隔着距离，肖雨的感官穿过林中一排排浓密的草木落在大灰身上，秦临，梅玉儿和路依然三人都还好好的在上面呢。
可是，大灰的脑袋上却多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通体漆黑，魂体几乎成了实质，但仍可见有一些透光，此人披着一件宽大无比的漆黑斗篷，用兜帽盖住了脸。
兜帽之下是花白的胡须，而他干枯的手此时已有一只落在了秦临的肩膀上。
此人正是林可青口中的那个鬼王！
在林可青能移动之时肖雨就觉得不对劲，纳闷了片刻才想到定是那鬼王暂时走远了，否则林可青根本不敢乱动。
那鬼王竟一边放任着肖雨和自己的那些小厉鬼混战，一边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秦临和大灰他们追了过去，眼下竟然还挟持了人质，逼着大灰往回跑。
肖雨见此，心中怒骂：好一个卑鄙无耻的鬼王老头！
第86章 老头儿我脸上有花吗
肖雨心中对那鬼王不断诅咒着，可也无法抵挡对方强大的事实。心中郁闷之时，大灰已经驮着三人一鬼来到了肖雨面前。
他们到了跟前，肖雨才发现大灰的尾巴已经夹了起来，妖眼时而看向头顶，耳朵害怕地耷拉着。
那鬼王的到来，让那群厉鬼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原本凶狠无比的攻势在那鬼王的挥手之下全都退到了一遍，将肖雨和狐桃儿及林可青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了前车之鉴，林可青虽然被那鬼王的气势压得魂体颤抖，可也在坚持着不跪倒下去，飘在肖雨身前，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呵呵呵呵……几个小丫头还挺能打嘛，让老头我看看你们都是谁呀。”斗篷下方传来沙哑的老头声音。
那鬼王一只手掐着秦临的脖子，另一只手此时朝着自己的兜帽伸了去。干枯如柴的鬼手将兜帽向后掀开，对方的真容也终于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看起来无比狡猾的脸，面颊上皱纹密布，眼窝因为干瘦而凹陷，尖锐的下巴上有着一缕一头长的胡须，正随着那鬼王周身的阴气流动而飘摇着。
对方的眼睛在刚摘下兜帽时是眯着的，而下一刻，那人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底有冷冽的黑芒一闪而过，透着狡黠和诡异。
见到了对方的真容，也与肖雨心中的预期大致相似，而对方此时挟持秦临的行为，也让她有些发了狂。
肖雨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寒芒闪过，死死盯着那鬼王。
虽然修为上的巨大差距让她时而感到恐惧，可看着对面的情况，她此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因为看着是一人被挟持，实际上是四人被挟持。
但战意已经到了剑上，她还是将剑指向了对方。
可还没挥出一剑，肖雨突然感觉到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狐桃儿和林可青那里不知何时没有了动静。
她快速朝身侧瞥去，这一看，她心中顿生绝望。原来方才那鬼王眼底发出的光芒并不单单是他魂体上的光亮，而是一种摄魂之术。
肖雨身旁的狐桃儿和林可青，便被魇在了对方的摄魂术之下，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怎么唤她们都像是听不见一样没有回应。
“前辈，我等无名小卒只是借道路过而已，并没有冒犯您一分一毫，您为何要把我们逼到这个份儿上？”
肖雨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和恐惧，指着那鬼王厉声道。
“咦？你竟然没事？我来瞧瞧咋回事！”
鬼王发出一声疑问，眼中多了分好奇之色，嘴里嘟囔着，他还真就一下子把秦临松开了，像是根本不担心对方会逃跑。
在他眼里，这些人早已是囊中物，除非他愿意，否则一个都跑不了。
那鬼王的身形移动起来快如闪电，眨眼就飘到了肖雨跟前，如一团黑色乌云，围着她快速转了一圈，随后落在了离肖雨不远处的群鬼之间。
期间，肖雨不敢移动分毫。
“嗯……原来是魂识屏障，没想到你身后还有高人。咦……咦？你身上被人下了寒心蛊？哦吼！没想到老头我有生之前还能再见到这样的活死人呀，可真是稀罕！”
老头虽然面露喜色，但他的脸依旧鬼气森森，随着他的兴致变得高昂，周身的阴气也发出呼呼的声响，吹得肖雨身上一个接着一个直打寒颤。
见那老鬼离秦临远了，肖雨眼神快速朝着大灰瞄去，欲飞到那边去。可那老鬼却不是等闲之辈，早料到她心中有盘算，下一刻赶在肖雨之前再次飘到了秦临身后。
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对秦临做些什么，而是带着欣赏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几个年轻人。
“前辈有何诉求，不妨说说，只求前辈手下留情，不要再伤害我余下的朋友们了。”
肖雨此刻心中十分无助，低声祈求道。
她的眼眸在一动不动的鹿家兄弟和阿宝阿玉身上扫过，又朝着狐桃儿和林可青看去，接着是大灰，梅玉儿和路依然，最终还是落在了秦临的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秦临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断断不会拖她后退，可肖雨却眼神坚韧，似在鼓励他。
她不知这次劫难是否能够安然度过，可眼下除了尝试祈求对方饶命，想法子拖延时间，也别无其他选择。
听肖雨这么一说，那老鬼忽然开怀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顶好听的笑话一样，这让肖雨心中泛起了一丝复杂。
这老鬼的性子，她可真是有些摸不透了，此人要杀不杀，竟然磨磨蹭蹭耗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何阴谋。
“我从不杀无辜之人，你这女娃娃，嘴里说着求我，可你刚才做的事儿可不像是在求人啊！我若是不答应，杀了你这心上人，想必我辛苦豢养的那些小鬼儿也都要给他陪葬了吧？你呀，不诚实！”
鬼王老头手中抚着胡须，摇头说道。
“前辈说笑了，我不知道前辈是什么意思。眼下我的爱人，妹妹，朋友全都在你手里，以我的修为保全自身都难，更不可能要什么小鬼儿陪葬了。”
肖雨镇定自若，眼中毫无波澜，说话的语气更是带着真诚。
听了肖雨的话，那鬼王老头笑得更大声了，他将一只胳膊搭在了秦临的肩上，二人此刻像是兄弟一样，以奇怪的姿势头对头靠在了一起。
“哎呀呀，小兄弟，你听见了吗？你家这小媳妇可厉害得很啊！我跟你讲，她早在刚才就已经在那些小鬼儿身上施了法术，只要我敢回到他们中间，那些小鬼儿肯定都会被她弄得自爆你信不信？”
“她这是猜出来我对你们有诉求，这是在威胁我呐！”
鬼王老头当着肖雨的面将她所做的事情一一说给秦临听，而秦临心中虽然对肖雨敬佩有加，但并没有做出任何表露，而是抬起头来朝着那老头看去。
“咦？小兄弟，老头儿我脸上有花吗，你怎么这样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呀？”
鬼王老头阴森的脸上是笑眯眯的表情，调侃似的对秦临说道。
但是秦临也只是那样默默注视着他，并没有回答一个字眼，而是朝他投去一抹笑意。
那笑意有些让鬼王老头摸不着头脑，他刚要发问，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凭空多了一丁点亮光。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不知何时被秦临塞入了一只谷虫。
而就在他低头迟疑的那一瞬间，一股剑气直逼他身上的谷虫，轰然将那光点拍灭当场。
从那光点熄灭之处，一个一人高的红色球形断界刹那出现，将那老头瞬间包裹，只待肖雨发动“一剑诛心”，将剑招完结。
肖雨本以为对方会有所畏惧，却不成想，那老头竟然开始好奇地打量起她召唤出来的断界，时而在界壁上敲打着，似在玩耍。
中了肖雨这一剑，显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反倒是让他见识到了新鲜玩意儿。
“原来是这样，你们这对小情侣配合得还挺默契，若不是你这丫头的修为太低，老头我今儿说不定还真要栽在你们手里。”
老头说着，干枯的手已放在了界壁上，而在他手指触及之处，界壁咔嚓一声裂开了个狭小的缝隙。
“丫头，我劝你自己解了这法术，否则我强行破除你就要遭到反噬，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哇！”
“快，给老头儿解开，咱们好聊聊我的诉求。”
鬼王老头不慌不忙，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收到威胁，反而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起了肖雨。
虽然肖雨实在是不想承认，但对方实打实将她的法术全都说中了。
这时的肖雨嘴角已经挂了一抹鲜血，若是那断界真的被对方强行破掉，她恐怕真的要口吐鲜血，倒地当场。
于是，肖雨十分听话地将断界化去。而那鬼王老头手中拎着秦临，笑呵呵从大灰的头发飞来下来。
第87章 老夫有一件事情有求于你
“多谢前辈不杀我等，至于前辈的诉求……还请赐教。”
肖雨面上露出郁闷之色，眼看着那鬼王老头朝着自己跟前飘来，却还是警惕地在离她是十步之处停了下来。
“呵呵……”
那鬼王老头有话竟不直说，周身阴风阵阵，口中更是传出一阵阵诡谲之音，缭绕在肖雨耳边，着实让她有些闹心。
但秦临被捏在对方手里，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且那老头身后的大灰等人，以及她自己的身后的狐桃儿和林可青的命，此刻也都握在那老头手里。
她暗暗咬牙，打不过实在是没办法，姑且先看对方在玩什么把戏！
“老夫有一件事情有求于你，若你答应，我就破一次例收了这小子为徒，绝对把他培养成厉害的大鬼修！”
鬼王老头捋着胡须，一脸傲然，那话听起来就像是秦临能成为他的徒弟是几辈子修来的服气一样。
肖雨听罢，不仅心中很是郁闷，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了。这老头嘴上说着有求于自己，可后面的那些都是什么鬼话？
“前辈，你嘴里说着有求于我，可您要做的事儿可不像是在求我呀，您这明明是在威胁我！”
话语刚落，肖雨愣了一下，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刚刚在哪里听过一样。
“唉~你先别着急拒绝我，你可知这小子手里的剑是把鬼剑？既然手里拿着鬼剑，那必然是要修鬼法的，不然他何时才能元成呀？靠你刚刚打落的那些妖元吗？”
鬼王老头话语犀利，虽然肖雨心底觉得对方有些强词夺理，甚至明显是在仗着自己修为厉害“强取豪夺”，但细细咀嚼之后才发现，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秦临的那把剑，肖雨未曾刻意留意，但是也从那剑体中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那老鬼所言倒是给她解了惑。
况且，她让鹿家兄弟采集妖元，除了要还狐桃儿损失的那些，其中确实也有想让秦临早日踏足元成的打算。
可话又说回来，谁家拜师收徒不是你情我愿？在这样双方生死敌对的场合，强制收徒未免也有些霸道了些，而且问的还不是本人。
想到此，肖雨越来越觉得自从与这老头开始搭话以来，自己竟不小心一步步被对方牵着走了。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却又说不清道不明，遂朝着那老头发出疑问。
“前辈，你既然有心收徒，为何要问我，而不是问他自己呢？你有求于我，却收他为徒，谁家买卖是这么做的呢？请恕我愚昧，我实在是不明白！”
“你俩不是一家子吗？既然是一家人，我收了他和收了你，有什么区别？”
那老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竟露出了一脸不解。
此话一出，肖雨便再一次被噎住了。
说到一家子，她若是承认，好像二人也没有个正经的名义，若不承认，可却早已彼此相许。
她越来越觉得和这老头说话不仅伤脑筋，更会每每被噎得不知何言以对，实在是难受。
“我若收你为徒，你身后那位师父恐怕也不会答应，我何必平白无故与人结仇呢？我若是收了他就不一样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到时候你也算我半个儿媳妇，咱们可不就成了一家人了吗？况且，只要你答应，他肯定会听你的不是？呵呵……”
那鬼王老头阴恻恻地，话是对着肖雨说的，但是他幽深狡黠的鬼眼确是在秦临身上来回打量，时而点头露出些许期待和赞许。
这老头竟敢明目张胆地说着，可真不把她们当外人。肖雨被绕来绕去，听得有些头疼。
这腹背受敌，友人被擒，爱人被挟的憋屈，倒是让她心中对那老头生出了些佩服，尽管她郁闷至极。
此人软硬皆施，想必今日对那“诉求”势在必得。
“前辈不妨先说说正经事儿？你一个鬼王，要我这修为远远不及你的晚辈为你做什么呢？”
肖雨感到自己现在的血压肯定是上来了，耳边嗡嗡作响，那种焦虑和恼怒同时侵蚀神魂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抑郁。
说到此处，那鬼王老头不再绕来绕去，而是朝着秦临猛地扫了一阵阴风，吹得秦临一个踉跄，在他身前跪了下去。
秦临面上难得一见露出了些恼怒，刚要开口抵抗，那老头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把他嘴里的话硬生生塞了回去。
“我要你用你的法术带我入绿洲界！”
老头的声音在空旷的林中回荡，显得有些响亮。
原以为是什么特别难做的事情，听了之后竟是这样一个要求，肖雨心中有些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神志有问题。
“就这？前辈没有在开玩笑？我等自身都难保，谈何带您入那妖城呢？您可别说笑了！”
肖雨一脸的难以置信，竟不自觉冷笑了起来，倒不是笑那老鬼的要求有些可笑，而是嘲笑自己这群人恐怕根本没那个本事。
“我也不瞒你，在距离绿洲界二百里处有一层游界，那里有禁制，我在禁入名单里，一直进不去。我在这无尽森林中闲逛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会空间法术的，也只有你能帮我一把！”
鬼王老头语气诚恳，毫无眼白的鬼眼朝着林子深处望去，好似他对去到那绿洲界之事十分执着。
听了对方如此要求，肖雨心中腹诽，如果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葬送了鹿家兄弟和阿宝阿玉四条人命，这老头也着实可恨了些。
“若仅此一件事情，前辈为何要害了我四个朋友的性命？为何不一开始就出来说清楚，那时我们还可以平心静气，好好商量。”
“丫头，你未见全貌话不能乱说，我帮你解决了这林中游荡的这几只无骨线翅，你们剩下的这些人才得以保全，你非但不谢我，怎还要污蔑我哩？”
鬼王老头说着，枯槁的手朝着耷拉着脑袋的鹿淼伸去，食指和中指两个指头一勾，鹿淼的脖子处噗嗤一声响，从身体里被拉扯出一只银色长条东西。
那东西柔软细长，通体银白，酷似一条线虫，且体表贴着两对透明的翅膀，看起来竟是个会飞的主儿。
只不过此时那东西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如一团滑腻的细绳被那鬼王老头捏在指尖把玩。
肖雨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可亲眼见证了那四人的离奇死法，她心中也是清楚，无论他们因何而死，若想继续在这林中活下去，恐怕一时也只能暂时依赖这狡猾的鬼王。
眼中盯着那无骨线翅，肖雨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但更多的是后怕。
她下意识朝着秦临看去，此时对方的眼中正向他传递着某种信息，甚至还略微点了点头，而肖雨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因此，肖雨无奈地松开了右手，将雪剑放回了断界中。而这一幕，也让那鬼王老头神情振奋，他的鬼眼虽灰黑阴森，但明显亮起了期望之芒。
“既然阿临同意了，我自没有什么好说的。等到了那游界之外，我会将前辈藏于断界中带进去。”
“但是！”
没等那鬼王老头发出欢喜的话语，肖雨先将他打断了。
“若前辈今日成了阿临的师父，必须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不可能伤害他，更不能到了绿洲界后就加害于他，更不能伤害我们这些人，且要保我们平安到达绿洲界！”
“否则，我死前必将你的样子告诉师父，他和家中长辈必定不会放过你！”
肖雨镇定自若，神色坚定，一字一顿地说着。
基于现在的情况，肖雨心里比谁都明白，在强者面前她们不得暂时不妥协，没有什么比保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今后才可见机行事。
再者，若是没有这鬼王，她们这一路恐怕不知要再遇上什么比无骨线翅更加惊悚恐怖的东西。
既然防不胜防，若是能多一层保障，增加一线生机也是好的，毕竟能在这无尽森林中平安往返才是最终目的。
至于过程，若避免不了诸多曲折，那就尽量避免伤亡，短暂求得强者庇护，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