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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江没有感情     虐文男配想演小甜文txt下载     虐文男配想演小甜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月楼阁主26(2)

    闵恩想着到哪,就做到哪,反正两人现在还挺精神的,于是闵恩忽然抓起魏韩舟的手,准备量一下尺寸。

    闵恩手刚碰上魏韩舟的手指,就听见一声抽气。

    魏韩舟反射性将手从闵恩手里抽回去。

    闵恩意识到不对,又伸手去抓魏韩舟的手。魏韩舟看着闵恩微蹙的眉头,抿住嘴唇,终是不敢躲了。

    闵恩将魏韩舟的手掌心朝上摊开,这才发现,那双节骨分明的手已经面目全非了。

    魏韩舟的手并不娇嫩,甚至因为小时候粗活都要自己做,后来在月楼求生练习功法,手上早就覆上了一层老茧。

    正是如此,如今这皮肉翻腾的模样,倒是让闵恩好好吃了一惊。

    “怎么伤成这样了?”那板栗的刺球确实扎人,但也不是倒刺,应到不会如此才对。

    魏韩舟把手往回抽了抽,长睫下垂,抿着下唇,似乎对自己受伤这件事感到愧疚,语气里透着拘谨,小声道:“对不起,韩舟太笨了些,一些小事也做不好,什么忙也没帮上,又给娘子添麻烦了……”

    闵恩听着心里像被一只手攥着,难受得紧,于是那些不合理的小地方,此刻便显得太无关紧要了一点。

    闵恩叹了一口气,下床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几乎是闵恩一起身,魏韩舟就抬起了头,见闵恩不是想出去,而是在翻找东西,这才又沉住气,垂下眼帘,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拘谨模样。

    闵恩找到用剩下的半瓶金疮药,这药是李老头自己调的,比不上月楼的圣医做的那样好,但效果也不差。

    “我从来没觉得韩舟是麻烦,”闵恩回到床上,把魏韩舟的手摆在自己腿上:“疼就出声,不要忍着,韩舟在娘子面前不需要忍着。”

    见魏韩舟极小幅度点了点头,闵恩这才小心抖动着药瓶,把药粉均匀撒上去。

    随后用纱布把魏韩舟的伤处包上,以免药粉白白蹭在被子上。

    闵恩尽可能给魏韩舟更多的安全感,帮他掖好被角,闵恩又轻唱起那一首摇篮曲。

    一曲作罢,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闵恩看着魏韩舟的侧颜出神,久久才把灯熄灭,在魏韩舟身侧躺下。

    “我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

    夜已深,原本应该熟睡的魏韩舟睁开双眼,月色透过纸窗照进屋内,让他勉强能看清闵恩的轮廓。

    那双原本干净清澈的双眸闪过一丝别样的复杂情绪,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阴沉。

    他不想骗娘子的,都怪那个陈裕保,要不是他要和他抢娘子,他才不会……

    魏韩舟看着自己包扎得十分齐整的双手,神色在夜色里变换莫测,娘子还是最关心他,谁也不能从他身边把娘子抢走!

    两人在禾谷村的日子渐渐步入了正轨,闵恩慢慢从无穷无尽的血腥厮杀之中抽出身来,渐渐投入在这片连绵不绝的山林之间。

    魏韩舟自第一日起,再也没有跟着闵恩上山过,每次闵恩要上山,他便自觉去李婶子家,找春兰和秋收。

    那想去却拘谨的模样让闵恩对魏韩舟越发细致的好起来。

月楼阁主27

    闵恩在山上打猎,因为有武功傍身,就像开挂。本来打猎这种事,凭借的就是运气,禾谷村的猎户所得也都是依靠自己早早设下的陷阱,自己猎到的那是少之又少,并不是每天都会有所收获,不然禾谷村也不会这样穷了。

    但闵恩基本上每次上山回来都会有收获,魏韩舟身体不好,闵恩计划着手里多攒一些银子,给他买一些补品补补身子。

    尽管闵恩为了不让自己太扎眼,大部分猎到的东西会找个没人的点偷偷运回家,所得的那些皮毛给魏韩舟棉袄里又缝上了一层,余下的都被闵恩拿去铺子里换了银子。

    那皮毛在镇上的铺子换不了几个钱,但所幸,县城离镇子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有一个来回。大部分猎户不去县城而是去镇上的铺子就把手里的皮毛换掉,主要原因还是一张完整的皮太难得,去镇上或者在县城差不了几个钱,除了车费也所剩无几,甚至县城里交易的人更多,那些残次的皮毛被压价,可能还不如在镇上换的价钱。闵恩手里的皮毛都是完整的,所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去县里可以换到在镇上多出三成余的价格,此外,闵恩也不想太露财。

    虽然那些人只是平民百姓,就算全部上,也不见得能从闵恩手里抢走一分钱,但人心最难测,暗箭最难防。

    魏韩舟伤还没好,她们还需要一个安身之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是深秋。闵恩和魏韩舟的日子越过越有滋味,原本空荡的院子在这些时间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院子里多了一架秋千,魏韩舟很是喜欢,靠着墙角多了许多花盆,但里面一朵花也没有,蘑菇青菜小葱香菜倒是在里头长势很好。院子里还养了鸡,足足有六只,每一只都被魏韩舟挖蚯蚓捉虫子喂得白白胖胖的。

    那处宅子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两人生活的痕迹,温馨,和谐。

    魏韩舟吃得非常不错,脸颊上的肉也渐渐养了回来,但从那之后,即便魏韩舟饭量不变,也没见再长肉了。

    主要还是身子虚,闵恩也没办法,这东西要慢慢调。

    即便闵恩有意低调,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闵恩去县里卖东西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让禾谷村里的人知道了一些。

    日子这一天天过去,闵恩本来不再是众人关心的焦点,加上闵恩住的地方离村里其他人要远,本来已经淡出了众人的视线,毕竟大家都很忙,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但这村子里大半的人都是靠打猎过生的,往山上跑得勤快,自然偶尔也会撞见闵恩,一次两次的还能说闵恩的运气好,但次数多了,经管闵恩有意低调,还是太打眼了。

    一些流言甚嚣尘上,但大家只是背地里说一说,没凭没据的,也没有人拿这个说事。

    导火索就是闵恩去县里卖手里多出来的皮子,被禾谷村李媒婆的小女撞见了,李媒婆的小女嫁在县城,只中秋回乡探亲撞见过闵恩一回,但闵恩外貌出色,实在太好认了,李媒婆的小女只一眼就在县城里认出了闵恩。

    之间她抱着一些上好的狐皮进铺子,出来的时候便拿着一个鼓鼓的荷包,看得李丫头眼热。

    恰逢李丫头确定身子有喜,李媒婆上县城探望闺女,李丫头就把这事与李媒婆说了一嘴。李媒婆是个嘴碎的,但是禾谷村唯一一个说媒的婆子,说成了好几桩婚事,人缘也是极好的。

    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件事就在禾谷村传开了。

    穷山恶水的地方民风淳朴,但也因为远离律法,不学伦理,心中对恶没有概念,也不会加之束缚。

    天气一日日转凉,山间的动物本就到了要冬眠的时期,活动不似夏日那样频繁,掉进陷阱的猎物自然会少,猎户的收获自然甚微,这不过是和以往一样,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但今年,大家都把这件事的过错,归结在闵恩的身上,凭什么大家都无甚收获,而闵恩那却能拿出那么多皮毛去换钱?她一介弱女子,带着一个痴傻的丈夫,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呢?

    那自然是靠身子。

    ……

    闵恩一如往常从县城回来,结果刚走到村口,就见春兰站在路口是眺望,一见到闵恩就急急朝着闵恩跑过过来。

    “阿姐,阿姐,不好了,韩舟与人打起来了,如今在我家躺着呢!你快去看看吧!”春兰神色焦急,拽着闵恩的手就往家里带。

    闵恩一听,急忙从车上下来,不自觉还用上了一点轻功。

    李老头院子外围了不少人,见闵恩过来,大家神色各异,有的眼神躲闪,有的对闵恩怀揣敌意,在闵恩走过去便发出一声轻嗤,似乎十分不屑……闵恩自然不是毫无察觉,只是如今她无心顾及。

    闵恩几步跨进屋内,就见魏韩舟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衣襟面前还有一片血渍。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嘴角破了一点,手上有一些抓痕。

    闵恩神色凝重坐在床边,见李老头进来,耐住心头的火气,问道:“村长,不知道我出去这半日是怎么了,我夫君怎么被人打成这幅模样?”

    李老头神色复杂,眼底闪过愧疚,他是这一村之长,闵恩来的日子不长,他心底自然还是偏着村里其他人的,但这件事着实是村里的闲话传得太难听,一家好好的小夫妻被欺负成这样,这小郎君还被村里几人打得头破血流的,躺在床上现在还昏迷不醒,要闵恩不要追究的话他实在也说不出口。

    李老头迟疑片刻,还是将事情原委和闵恩说了一遍,但李老头想做和事佬,自然这事情的经过,在他口中就修饰了一番。

    绕是如此,闵恩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眼底也越来越冷了一些。

    李老头见闵恩脸色不好,但他不想村里的人互相闹不合,还是厚着脸皮,开口求了求情:“也是孩童之间打闹伤的,孩子不懂事,魏娘子能不能看在……”

月楼阁主28(1)

    闵恩沉着一张脸,看不出神色,但她向来是一副这样的面孔,老李头也把握不准,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剩下的内容大家都心知肚明。

    闵恩觉得右手下的那只节骨分明的大手动了动,魏韩舟脸色苍白如纸,长睫轻颤,缓缓睁开。

    闵恩见魏韩舟醒了,心里的不快暂且压抑下去,附身往魏韩舟身边靠了靠,关心道:“韩舟,你醒了?”

    魏韩舟视线还模糊,只是闵恩身上的气味让他觉得舒心,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是残留在衣服上的皂角味。张了张嘴,魏韩舟的声音透露着虚弱:“娘子……”

    屋里的人早在魏韩舟有苏醒迹象的时候就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两人。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闵恩紧了紧魏韩舟的手,看着魏韩舟虚弱的模样,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她怎么偏偏今天出去了呢?明明给魏韩舟准备的补药还有存货,过冬的物件早早就置备齐了,她要是不去县城,魏韩舟如今就不会躺在这了。

    闵恩想着,眼里一阵酸涩,扭头背过魏韩舟,摸了摸眼泪。

    这动作实在连小孩也骗不了,魏韩舟当即就发现了闵恩的异样,着急想起身,却牵连着后脑一阵疼痛,又躺回床上。

    “怎么了?哪疼呀?脑袋上吗?”闵恩做什么在魏韩舟看来都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仿佛世界上就没有能难得倒她的,偏偏就在此刻,魏韩舟清晰感受到闵恩的无措。

    “娘子,我没事!”魏韩舟扯出一抹笑,这时候他打蛇上棍,卖惨,让闵恩对自己更加愧疚,替他教训那群欺负他的人才是最好的,但他私心不想闵恩为他难过,只看着闵恩湿湿的眼眶,比自己挨打受饿还要难受。

    魏韩舟想讨闵恩欢心,从自己衣襟里掏出一支素簪子,他做了好久,实在是手不够巧,做废了很多,这支是他雕得最好看的了,但那支簪子尾端也不是什么栩栩如生的花纹,魏韩舟做了这么久,也只能雕刻出两朵单瓣依偎在一起的花骨朵。模样是幼稚了一些,但边角都被细心打磨了,那花骨朵圆润饱满,也别有一番风味。

    “娘子,你看,韩舟做的簪子。”那群人推搡他的时候,他就拿着簪子在门口等着闵恩回来。

    一想到闵恩收到礼物,那双眼睛看着他就会弯成一道月牙,周身清冷的感觉一瞬便被那笑意驱散,用独独只对他才有的那夹杂着温柔的声音说自己很喜欢。魏韩舟就心里迫不及待得不得了。

    那群人忽然围上来,好在簪子没断。

    闵恩接过簪子,嘴角上扬,才笑了一半,随后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从眼里落下来。

    闵恩附身抱住魏韩舟,虚覆在他身上,将脸埋在魏韩舟颈窝处。

    魏韩舟双手回抱住闵恩,心里有个小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他想让闵恩开心一下的,这下反倒把人弄哭了。

    ……

月楼阁主29

    屋外的众人围着李老头家往里头张望,见闵恩进去久久不出来,便三三两两开始窃窃私语。

    大多是看热闹的,涉身其中的也就把魏韩舟打了的那几户人,一共四户人家,两户愧疚心虚居多,另外两户仰着下巴,显得理直气壮,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至少还是有些担心闹出人命官司的。

    不一会,李老头从里屋出来,那两户面善一些的农家围上去,问道:“人怎么了?醒了嘛?”

    李老头点点头。

    余下两户见李老头点头,心里那点顾虑没了,脸上表情夸张一变,眉头一皱,张着张嘴,扯着嗓子就开囔:“老李,你可要为我们村这些靠打猎谋生的做个主啊!”

    那尖锐的声音响起,老李头脸色瞬间便拉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被李婶子轰出院子,就一个个扒着墙头往里看,那说话的是村里头有名的悍妇,胡搅蛮缠得紧,谁撞上她都是一身骚,讨不了一点好的。

    她家儿子都快二十了,整日还像个二流子在村里溜达,这明明是她家儿子把人推到井里去了,却只字不提,张口就开始颠三倒四。这临冬了,每年这时候都收成不好,今年却让她怪上魏家小娘子了。

    村里人鄙夷归鄙夷,但也没人站出去说,一来这悍妇确实泼辣,二来闵恩和魏韩舟住得离大家远,就是个点头之交,算不上熟络的。

    那妇人的声音尖锐,言语间恶意的猜忌清晰传到屋内二人耳里。

    魏韩舟不适皱了眉头,下意识看闵恩的反应。

    魏韩舟难得忍下了这一口气,怕娘子为了他难做,往后他自可以偷偷报复回去。但对方那张嘴实在没个遮掩,魏韩舟怕闵恩心里难过。

    闵恩对这些子午须有的揣测不在乎,但偏偏那人的孩子打伤了魏韩舟,就让她有些恼怒。

    闵恩脚步一顿,继续搀扶着魏韩舟往外走,两人一出来,门口的争执声忽然一顿。

    随即那妇人调转了枪口,拉着自己人高马大,虚岁二十的儿子越过老李头和李婶子,像个小炮仗朝闵恩冲过来。

    嘴里的谩骂就没停过,活像她才是受害要出口恶气的那一个,但那也不过是仗着闵恩和魏韩舟两人在禾谷村举目无亲,一个小娇娘和一个小傻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妇人一手拉着自己的儿子,说到兴头之处,举起另一只手就往闵恩身上戳去。

    闵恩小心扶着魏韩舟,她是个刺客,嘴皮子并不利索,也不想和那妇人争执,偏偏她退了一步,对方没有见好就收,还伸手过来就要推搡她。

    她还搀着魏韩舟,怎么能让她动手?

    那妇人常年在地里干活,四肢比起闵恩粗了两倍余,闵恩瘦得就如同纸片人似的,还扶着一个大男人,哪经得住这么一推搡?要是一个没稳,魏韩舟才刚醒,这一摔可又要磕出一个好歹来。眼看那妇人一出手,众人就急忙准备上去把两人拉开。

    但下一刻,预料之中的事并没有发生,闵恩伸手便稳稳接住那妇人挥过来的胳膊,那妇人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呆愣了一瞬,随即脸色越发狰狞,想将自己胳膊抽回来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你……你放开我!怎么?还想动手打我啊?来呀!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闵恩没理那妇人,与泼妇说理,鸡同鸭讲,没的说的。闵恩眼神冷漠,一把推开那妇人,后者便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地上。

    闵恩随手一掌劈在李婶子家靠着墙放着的一根粗木上,那木头一人环抱有余,就见闵恩抬手一掌劈下,那木头随即便裂开,变成两截,碎屑四溅。

    那妇人还来不及开口,便被震慑得眼神开始躲闪起来,典型不过吃软怕硬的主。

    闵恩冷眼扫过众人,不仅仅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妇人,开口道:“我不是在禾谷村周围的山上猎的狐狸,你们在这边抓不到东西,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离开了院子。

    闵恩说的不是假话,她也就第一天在那山上猎了一只兔子,靠近禾谷村的那些山林都被猎户设置了陷阱,人活动得多了,动物就会少。闵恩着急想考这些动物皮换银子,就去了更深的地方。

    两人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闵恩搀着魏韩舟躺下,自己就开始收拾东西。

    闵恩低头忙着,觉得一道视线总是黏在自己身上,抬头,就对上了魏韩舟的视线,闵恩一顿,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坐到魏韩舟身边,抓住魏韩舟的手。

    “韩舟,我们可能不能住在这里了,娘子带你另去一处地方好吗?”闵恩说着,心口像被人捏了一下一样难受,这里是她和魏韩舟的家呀……但是待不下去了。

    闵恩说着,头越压越低。

    魏韩舟弯着手指,挠了挠闵恩的掌心,声音还是那样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韩舟跟娘子走,韩舟和娘子在一起,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娘子,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我们上次去镇上的时候,我听那说书先生说,这世界上还有冰原,不知道那个雪狼王是不是真的在?听说大漠里有个时隐时现的神秘王国,那里头有很多金银珠宝,如果是真的,娘子你就不必这么辛苦了……”魏韩舟很虚弱,但还是扯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兴奋,对两人要离开禾谷村这件事很期待。

    闵恩一愣,弯腰抱住魏韩舟,久久没有说。

    闵恩收拾了许久,后面发现真要走了也没有多少东西,除了两人的衣物,魏韩舟的补药,还有一点碎银子,其他的想带,闵恩也带不上。

    闵恩看着院子、屋内的陈设,虽然很简陋,但每一样都是两个人的心血,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的证明。

    就算不会再回来了,闵恩也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妥当。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一场秋雨下得没有任何征兆。

月楼阁主29(补一千)

    闵恩自己洗了澡,又打了一盆热水进屋,准备给魏韩舟擦身子。

    屋内闵恩早就烧好了碳火,把那间小小的屋子烤得暖洋洋的。

    魏韩舟闭着眼,已经睡熟了。闵恩就轻手轻脚擦一下裸露在外的地方,但闵恩刚碰到魏韩舟的额头就发现不对劲,太烫了!

    闵恩又摸了摸魏韩舟的手,冰得厉害。

    闵恩连忙摇了摇魏韩舟的肩膀,焦急道:“韩舟?韩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韩舟,快醒醒……”

    魏韩舟感受到一阵外力的摇晃,迷迷糊糊睁眼,视线却不是很清晰,只借着暖黄的灯光,朦朦胧胧的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

    不光是视线,魏韩舟的脑海里也是一片混沌空白,全身都在不住发抖,好冷,好冷啊……

    魏韩舟的脸色比下午的时候还要糟糕,唇色发白,牙齿因为冷而微颤。

    闵恩连忙把那件加缝了一层兔毛的棉袄给魏韩舟盖上,掖好被角,加大了碳火,然后回到床边,把魏韩舟的一只手攥紧在手里,不断揉搓,想依靠这样让魏韩舟的手暖起来。

    但作用甚微,毫无用处。

    “冷……好冷……”

    闵恩急得满头大汗,这碳火已经烧得最大了,她穿着单衣,身上都热出来一层薄汗,但对魏韩舟来说还是没有用。

    要是现在在月楼就好了,那张暖玉床在就好了,可如今两人被困在一处偏僻的村落里,什么也没有,连个暖手炉子也没有。

    闵恩着急,看着魏韩舟苍白的脸色,忽然脑里浮出一个想法。

    “冷……冷……”

    闵恩咬咬牙,掀开被子,钻进被子里,把魏韩舟抱在怀里。

    闵恩身上温度高,还有魏韩舟感到安心的气味,闵恩一钻进去,魏韩舟也立马把闵恩牢牢拥进怀里。

    魏韩舟身上盖了两床棉被,还有一件厚棉袄,身下铺的也是兔皮的毯子,屋内还烧着碳火持续升温,即使被魏韩舟这个大冰块抱着,也还是热得厉害。

    但魏韩舟却因为闵恩身上的温度往他身上传来,嘴里不再一直念着冷了。

    闵恩即使热,也没有掀开被子,就老老实实当一个小暖炉,迷迷糊糊的,在两人相互依偎间也昏睡过去。

    闵恩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是被热醒的。

    一睁眼,入眼的就是魏韩舟的睡颜,后者眉头微蹙,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闵恩抽出自己一只手,探了探魏韩舟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烫了,心下松了一口气。

    两人环抱在一起,身体紧紧相贴,尽管闵恩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幅度小,还是难免惊醒了旁边的人。

    魏韩舟长睫微微颤动,随后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闵恩被热得红彤彤的俏脸便映入眼帘。

    闵恩见人醒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对上魏韩舟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慢慢是一个人,一样的五官,甚至魏韩舟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闵恩还是清晰分辨出来。

    魏韩舟,醒了。

月楼阁主30

    几乎是魏韩舟睁眼的一瞬,闵恩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意向她袭来,处于这多年磨炼出来的警惕,闵恩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他们还躺在一张床上,前一刻,闵恩还热出了一层汗,但此时,闵恩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一瞬间,魏韩舟是真的想杀她的。

    闵恩几乎是下一瞬就做出了反应,立马与魏韩舟拉开距离,单膝跪地,右手曲肘横于额前,将头埋得很低,恭敬道:“恭迎公子。”

    魏韩舟起身,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闵恩,本就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单衣,还因为昨晚魏韩舟发寒疾而蹭得松松垮垮的,因为闵恩垂首的动作,露出大片雪白的后颈,纤细,隐隐能看见皮下的血管,随便一捏就断了。

    闵恩一离开,魏韩舟怀里徒然一空,一股冷风钻了进来。也让后者徒然冷静下来。

    魏韩舟闭眼不再看闵恩,抬手扶额,随口吩咐道:“出去。”

    闵恩一愣,尽管早就料定了今天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心底生出几分惆怅。

    魏韩舟醒了,还是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公子,她又变成了那个只能活在暗处的影子。

    闵恩低着头,迅速离开了房间,临了不忘把门带上。

    门一关,屋内就只剩下魏韩舟了。

    魏韩舟放下扶在额间的那只手,神色莫测,所有看见他狼狈模样的人都死了,早在他成为月楼掌权人的第一天起,他就暗暗发誓,再没有人可以让他狼狈的过活,所有让他狼狈、见过他狼狈模样的人都要死。

    要不是闵恩忽然跳下来搅局,他也不会伤得如此重,被一群腌臜村夫肆意践踏。

    但魏韩舟看着闵恩垂得低低的头,看着那裸露在外的雪颈,脑海里飞快闪过这月余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还有那落崖之前的惊鸿一瞥……

    魏韩舟汹涌澎湃的杀意忽然泄了气。暂且饶她一命罢了……

    闵恩穿着那身薄薄的里衣,站在外头。早晨打了霜,秋风刮来,闵恩忍不住就打一个寒噤。

    她该如何是好?公子是烧坏了脑袋才记不起来的,她明明清楚,却默认了公子叫她娘子,将错就错的,还用娘子自称……公子怕是再不想见到她了。

    闵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却仍旧无动于衷,背脊仍旧挺得笔直。闵恩一面做着最坏的打算,一边又暗暗希翼魏韩舟被两人这段时间里的朝朝暮暮打动,尽管这情况微乎其微。

    闵恩多喜欢魏韩舟,就有多了解他,但这么多天的亲密相处已经让她渐渐贪心起来,她以前只希望远远看着便好,如今她想听他亲口叫她娘子,说自己也同样心悦她。

    闵恩想得出神,门被嘎吱一声推开,魏韩舟走出里屋没在堂屋里看见闵恩,就遵循着记忆往外走,远远就见闵恩穿着白色的裘衣站在院子里,背影单薄,形单影只。

    树叶上还挂着白色的霜,魏韩舟压下心头的异样情绪,下意识皱起眉头,冷声道:“去将衣服换上。”

月楼阁主31

    闵恩领命离开,魏韩舟看着院内的那颗树暗自做了决定,以后只要闵恩能有自知之明离他远一些,他就当做此事没发生罢了,权当因为她对他一片真心的最后一点仁慈。

    之前,魏韩舟不知躲在暗处偷偷看他的黑影是谁,但闵恩跟他一道跳崖,把他护在怀里,还有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件事一件事串联在一起,早就有了答案。

    魏韩舟之前不曾一次利用过女子的感情,也有不少女子为了他赴汤蹈火,但那也是他有意误导,精心谋划。闵恩对他的感情,他完全没有付出一点东西,她却比那些女人还要蠢,为他舍命也再所不辞……

    但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闵恩将自己包袱里的那件黑色夜行衣穿上,余光瞥见桌上的那只木钗,将木簪收进袖子里。

    屋内桌上放着两个她昨晚连夜收拾好的包袱,昨天她唯恐东西带少了,如今却是带多了。

    闵恩摇摇头,抛开这些伤春悲秋的想法,还是把包袱挂在身上,将自己的武器别在腰后,推门而出。

    “公子。”闵恩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冷冰冰的影子。

    魏韩舟听见声音侧过身,垂眸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闵恩,莫名觉得心中一堵,随即脸色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起来吧,去盐城。”

    “……”闵恩起来之后不再多言,低着头,视线只落在魏韩舟的脚上。

    魏韩舟回过身,率先往外走去。

    魏韩舟如今恢复记忆,两人轻功都十分了得,盐城是按照两人落崖位置推测离这处最近的城池,有月楼的眼线在那处,只要联系上,便有人接应他们回月楼。

    两人一路几乎不怎么休息,一日便到了城池外。但两人到时,城内已经宵禁,城门也锁上了,两人只能在城外应付一晚。

    这里曾经闹过饥荒,死了不少人,这处地势高低不平,多丘陵,梯田暂且在这时还没有被推行,这处的粮食产量少得可怜,死的人更多。死了人的房子有人嫌弃不吉利,那处房子里的人家后人都死绝了,房子便一直空了下来。

    经过岁月侵袭破破败败的,但好歹可以挡风,落脚歇一夜的问题不大。

    闵恩生了一簇火,从包袱里拿出垫在床上的那张动物皮链接成的毯子铺在稻草上,又拿出另一件棉袄做被子盖,把包袱一折做枕头。

    魏韩舟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出神,火光映亮了闵恩的侧脸,柔和了她清冷的轮廓,让人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就像回到了之前,她下一秒就会笑着仰起头叫他,韩舟,床铺好了快过来。

    魏韩舟思及此就别过了目光,视线落在面前的篝火上,眉头微蹙,他怎么会想起这些?这明明是他最狼狈不过的一段日子,他变成了一个傻子,是个人就能把他踩在脚下,欺辱他,谩骂他,和他在行宫的日子一样……而他刚刚那一瞬竟觉得有些怀恋。

    这些明明昨晚还在发生的事情,今天再看,就像过去很久了。

月楼阁主31(2)

    两人吃的是闵恩准备在包袱里的干粮,干粮是闵恩自己做的,比市面上干干硬硬的不一样,吃起来口感偏松软,就着肉干,随便应付了一顿。

    一顿饭,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魏韩舟皱眉,睡的地方就腾出了一块出来,难不成两人今夜还要睡在一起?

    正当魏韩舟要开口之际,闵恩已经弯腰拿起了自己的武器,朝魏韩舟行了一礼道:“公子,我去外头守夜,有事传唤便可。”

    说完便干净利落转身,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魏韩舟一句话到嘴边,下一刻就发现了自己这担心的多余,这明明是照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的,但魏韩舟就是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上不下的。

    是为什么呢?一个女人明明昨晚还对自己痴心不改,嘘寒问暖,今日显得恋恋不忘的人倒成了他。

    魏韩舟将那棉袄当被子盖在身上,虽然秋天夜里凉,但他身上穿的,身下垫的,身上盖的都缝了一层兔毛,软软的,暖和得很,就是在冬天也不见得冷。

    闵恩那件袄子没取出来,给魏韩舟当枕头垫了。

    魏韩舟躺好,摸了摸头下枕着的包袱,冷哼,闭着眼想,那女人出去的时候那样硬气,半夜冷了可别回来找衣服,他睡着了可不会还给她。

    夜渐渐深,火堆慢慢熄灭,一夜无话。

    昨夜两人虽然没有进城,但魏韩舟已经留了记号,第二日一早,城门一开,便出来一人给闵恩和魏韩舟送来通关文牒。

    那文牒自然是造假的,但没有那东西两人是进不了盐城的,当然,凭两人功夫要进去自然轻而易举,但也免不了一些麻烦。况且,他们一路回月楼,但凡路过城池都要这东西。

    两人拿了通关文牒后就随那来接应的探子进了城,月楼的各个组织是互不相干的,情报组织比他们刺客还要神秘,闵恩也是第一次接触,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那男人身高、长相、衣着皆没有特别之处,在大街上迎面走过,回想起来也是记忆模糊的类型。

    魏韩舟比闵恩要高出一个头,余光一瞥,就见闵恩头上那支两个花骨朵依偎在一处的簪子不见了踪影……

    魏韩舟脸色不好,但他大多时候对待下属都是这幅生人勿近的模样。闵恩隐隐感到魏韩舟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息愈加,但又并没有在那张脸上瞧出什么异样来,只当他觉得自己碍眼,默默离他远了一些。

    魏韩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最是记仇,从小到大的环境也养不成一个开朗乐观的性格出来,闵恩觉得那段日子是温馨的,但魏韩舟不见得会觉得温馨,这点从他睁眼后的那股浓烈杀意就可以看出来。

    闵恩于魏韩舟是污点也不为过。

    闵恩压下胸口翻腾的酸涩,打定了主意,离魏韩舟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主动开口,不去魏韩舟眼皮子下刷存在感。

    刺客本就最擅长的是隐匿,闵恩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像跟在魏韩舟身后的影子,无声无息。

月楼阁主32

    闵恩以为魏韩舟急着回月楼,但没料到两人从盐城转路去了京兆,不出意外,文秀如今应当在那处。

    魏韩舟某事喜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信不得别人,事情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才叫人放心。

    京兆是当今的国都,比起盐城那座小城打了不知道多少倍。

    两人一路没有交流,魏韩舟像打了鸡血,朝着京兆策马几乎没有休息,原本要月余的路程,两人就用了五日,还赶在第五日的城门关上前进了城。

    魏韩舟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到了京兆魏韩舟的那处宅院,更是袖子一甩,直接进了自己的那处院落,把闵恩丢在前院,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倒是一直在这处守宅的老妇人,见两人关系似乎匪浅,就自作主张的,把闵恩安排在了魏韩舟旁边那处客房里。

    闵恩一路跟着老仆走,魏韩舟不在,闵恩习惯性打量了一下院落的结构。

    院子的位置不在城正中心,但四周住的都是文人墨客一流,四周清静。魏韩舟素来是独来独往的,除去伪装,闵恩没见过他有什么至交好友,留人借宿是不可能的,故而这院子不算大,但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兆这院子属实也不算小,更何况魏韩舟就一个人偶尔来住。

    这处院子住的房子不多,假山假水占的面积更多,是按照周围这些文人墨客喜欢的风格弄的,草植的种植明显被人精心设计过,就算如今已经入了秋,院落里也没见萧条。

    闵恩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的住处在魏韩舟隔壁,第一时间便是找那老仆换一处住处。

    古代的房子都是木头的,隔音效果并不如何,两人这边的谈话声一字不落的,落在魏韩舟耳里。

    魏韩舟进了屋子,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太没有理智,情绪来得太莫名又古怪,委实不想他的作风。正反思,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清冷,但音色很好,很有辨识度,是闵恩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魏韩舟就不觉直了直身体,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嬷嬷,这处宅子还有其他的住处吗?”

    老仆犯了难,这原来宅子里的客房不少的,但都让魏韩舟给拆了,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弄了些山石凉亭鱼池子,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魏韩舟旁边的这一间,和她住的那间,还有魏韩舟院子里空出的偏殿。

    魏韩舟既然把人带了来,那应当是准备将人安排在这处的,老仆能拿主意让闵恩住在魏韩舟院子旁边,但可不能做魏韩舟院子里那间偏房的主。

    “这院子就空了这一间房,若姑娘要换,就剩魏公子院子里那一间偏房了,那间屋子老妇做不得主,姑娘可自行去问魏公子。”

    闵恩一愣,讪讪收回手,魏韩舟自从醒了就没有对她有过好脸色,怕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掐死她,她才不去触魏韩舟的霉头,能不找就不找……

    魏韩舟冷哼,将手里的竹笺摔在书桌上,摔得啪啪作响。怎么了?住他旁边还委屈她了?他还没作声,她倒先嫌弃上了!

月楼阁主32(2)

    竹笺摔在桌案上的声音传来,吓了闵恩一跳,隔着两堵墙都能感受到屋内人的怒气。

    闵恩与老仆同时噤了声,房间没得换,闵恩也没有要说的。

    老仆走后,闵恩也进了屋。不一会,老妇人就差人给送来热水,饭菜是热水送来后半个时辰送来的。

    闵恩洗了头澡坐在桌前看着那个木簪子发呆,指尖细细摩挲过簪子每一个细节,垂眸,苦笑了一下,今天这样的结果她早有预料了,只是比她来得更快一些。

    人还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当时她只是想,她只要占用魏韩舟失忆的那一小段时光,哪怕是一天,她也满足。但她足足偷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份一月余,她非但没有满足,想要的还越来越多……

    明明了解魏韩舟的冷血与绝情,却又忍不期望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但她从来不是那个天选之女,魏韩舟对文秀的偏爱也不会分给她半分,他一醒来,只想杀了她。

    闵恩把簪子放进包袱最底下,又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筷子去吃凉掉的饭菜,一口接着一口,明明是京兆最好的厨子做的最拿手的好菜,闵恩却只觉得苦,还是苦……

    闵恩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把脸上的泪珠子抹掉,但却越擦掉得越凶,结果是早有预料的,她做之前就想好了结果。

    但,她为什么不是文秀呢?为什么被公子偏爱的那个人不能是她呢?明明她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她还会功夫,她还听话……为什么不能更偏爱她呢?

    魏韩舟勉强吃了小半碗却觉得怎么也不对劲,汤做得太油还放了葱,鸡肉炸得不够脆,肉切得太厚了一些……总觉得四周太安静了一些,让人有些倒胃口。

    明明他前二十余年都是一个人吃的,如今看着这一桌菜却觉得哪都不对劲。脑海里不住浮现出一个坐在旁边素簪绾发的女主,笑着看着他,给他布菜,还会说……

    魏韩舟蓦然沉下脸色,这段日子比他想象中对他的影响要大一些。一个不管他怎么样都不离不弃,一个满眼都是他的人,他已经不需要了,他如今是月楼的阁主,是魏韩舟……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幻想过,但来得太迟了一些,如今他已经不需要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了。

    只不过是年少期盼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恍惚,魏韩舟放下碗筷,神色复杂,只是,闵恩以后不能留在身边了。

    他如今足够强大,不需要有人关心,也不需要自己给自己找一个软肋。

    闵恩换好衣服推开门,正巧就见那老妇人拿了一叠衣服朝她走来。

    “姑娘醒了?那快将衣服换上吧,公子已经在厅前用膳了。”

    闵恩接过衣服,烟粉色的,颜色鲜艳,是小姑娘最喜爱的颜色了,文秀有好一些这样的衣服,但她不曾穿过,闵恩不解看着老嬷嬷。

    老妇人笑道:“姑娘这一身在京兆太显眼了一些。”

    闵恩反应过来,她穿黑色的夜行衣穿惯了,夜行潜入很方便能掩盖行踪,但这样出现在大街上确实有些惹眼……

月楼阁主33

    闵恩换衣服很快,那老嬷嬷很贴心,不仅送了衣服,头饰也有,闵恩虽在家道中落之后就没有再穿过这些衣裳,但绾发却会一些,经常会替文秀梳,但会的样式也不多,复杂的也不会。

    闵恩拿起簪子,随手绾了一个单螺,加上与衣裳呼应的配饰,闵恩看着镜子里的人一愣,她和文秀虽然脸一样,但旁人没有人会将两人弄混淆,但她做这样的打扮倒是与文秀有九分相似……

    闵恩抿唇,直起腰来,摆了摆身上的褶皱,走了出去。

    魏韩舟早就在厅前等了,就随意坐在主位,随手拿着一卷竹笺在看。

    魏韩舟其实不爱看书,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毕竟魏韩舟在月楼建了一栋藏书阁,里面藏书有万册,是废了很大心力弄来的,但闵恩清楚,如今魏韩舟的行径在她看来有些怪异。

    闵恩像往常一样跪地行礼,压低声音恭敬唤了一句:“公子。”

    魏韩舟视线仍旧在手里的竹笺上,似乎被里头的内容吸引得入了迷,听闵恩出声,微不可察地颔首,闵恩得了赦令,从地上起来。

    魏韩舟这才将视线从竹笺上移到闵恩身上,淡漠的眼神落在闵恩身上:“坐。”

    闵恩迟疑片刻,落座在离魏韩舟最远的地方。

    魏韩舟微微蹙了眉头,但终归没有再开口,率先拿起筷子吃起来。

    桌上的早餐种类颇为丰富,京兆这处特有的都在桌上了,老嬷嬷显然是细心的,怕两人吃不惯京兆的特色,还安排了一些常见的早点。

    一样一样铺了整整一桌,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闵恩见魏韩舟动了筷子,随即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魏韩舟将看得顺眼的都夹了一遍,闵恩在这桌上就显得拘谨了一些,头压得低低的,就执着于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除了白粥没把筷子伸到别的地方去。

    魏韩舟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将筷子一放,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没有任何前兆就开了口:“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

    闵恩将脸从碗里抬起来,看向站在一旁的老嬷嬷。

    魏韩舟的声音在此刻却又忽然响了起来:“你知道文秀在这处吗?你这是何意?藏了这么多年野心藏不住了?”

    闵恩连忙收回看向老嬷嬷的视线,开始拆头上的发饰,因为感到有些难堪,上齿紧紧咬着下唇,睫毛像蝴蝶翅膀,扑腾个不停。她的确有其他的心思在里面,她想知道,如果她像文秀,他会不会对她好一些,但她这点心思被他撕开,曝晒在太阳底下,她只觉得自己卑鄙又难堪。

    老嬷嬷看着魏韩舟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衣服明明是魏韩舟叫她准备的,结果他又在这处发难……明明是楞头小子想惹别人姑娘注意呢。

    魏韩舟注意到老嬷嬷看透一切般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怕自己穿帮,又出声道:“罢了,嬷嬷,给她找个斗笠。”

    闵恩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是她那段日子得到得太多,到如今有些痴心妄想了,文秀是文秀,她再像文秀也只是个冒牌货,甚至连她的脸,他也不愿看见。

月楼阁主33(2)

    魏韩舟看着闵恩苍白的脸色,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旋即又松开。

    魏韩舟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控。他不太对劲,明明是他要闵恩离远一些,醒来之后,话里话外,行为举止中都是这个意思,但当闵恩真的如他所愿,他又觉得不自在,他会因为她对他的疏远而变得焦躁不安。

    明明曾经不是这样的,她会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给他布菜,问他好不好吃,还会给他擦脸……但今日,她坐在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吃饭也缩在那处,畏畏缩缩,活像他是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他能感觉得到她在怕他,让他的胃口都连带着差了几分。

    闵恩不能留在身边了。

    魏韩舟抬脚,率先离开。

    闵恩将弄得松散的头发随手绾在脑后,接过帷帽带上,将那张清丽绝色的脸牢牢遮掩住。急忙跟上魏韩舟的步子。

    计划比之魏韩舟计划的出了点差错,文秀的确来了京兆,但却不在王府,更不在沈垂川身边。

    而是被贤王姜瀚林救了,带在身边。

    闵恩对那贤王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在书里也有几分存在感,算是男三男四,是一个以纨绔子弟形象示人,实则野心颇大的一号人物。只可惜野心是有了,但资质实在平庸。

    这一代的皇子委实中庸,这整个王朝都靠男主撑着,而那贤王却看不懂局面,只觉男主一个异姓王,狼子野心占了他们姜家的河山。

    要不是男主只是扶持,没有上位的野心,这贤王根本活不了这么长。

    但文秀落在了贤王手里。

    文中也是有这么一段的,文秀养得天真无邪,一路从月楼到京兆,百姓都觉得男主一个异姓摄政王有上位的野心,潜移默化的,文秀对男主的初始印象也不好。

    当然,这其中也有魏韩舟的手笔。女主也不是一开始就在男主身边的,男女主的相识互相都不知道身份,但男主被女主的天真浪漫所吸引,这是独属于男女主角的浪漫。

    贤王就是文中的炮灰,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沈垂川待女主的特殊,不自量力想利用文秀去针对沈垂川。就他的榆木脑袋,想破了也只想出一个先让文秀爱慕他的破法子,于是对着文秀变了法的讨欢心。

    真是,又坏,又天真。

    不过此处,闵恩可以利用一下。

    闵恩心思百转,但表面看来,只是站在魏韩舟身后一言不发。

    楼下一阵骚动,只见一个黄衫的灵动女子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但那女子却眉头紧蹙,对周围吵闹的声音极为不满。

    旁边有个模样端正,生得一双狐狸眼的锦衣公子立在女子身旁,端得是情根深重,情难自禁的戏码。

    那女子微微抬起头,露出和闵恩一模一样的脸,赫然是文秀。

    魏韩舟在茶楼雅间看着楼下行人,心中有几分烦躁。近来心思不顺,便样样事都与他作对。

    闵恩透过帷幔也不动声色打量着楼下的情况,目前看来,这贤王的美男计才刚刚开始。

月楼阁主34

    叩叩……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旋即,一位青衣男子推门而入。

    门重新关上,那男子单膝跪于地,一手曲肘于额前,恭敬道:“段隽参见公子。”

    魏韩舟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心思,将茶杯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将视线落在段隽身上:“起来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茶楼是一条暗线,来之前魏韩舟只收到了一封密信,篇幅有限,只知道个大概。

    段隽起身,视线落在闵恩身上一瞬,随即又别开眼。他觉得闵恩身形熟悉,在那半透的帷幔下,脸的轮廓也有些眼熟,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在哪见过。

    事情从魏韩舟坠崖后开始,迄今为止,段隽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和闵恩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只是闵恩接到的剧情背景是上帝视角,比较粗略,很多非主角参与的剧情都没有过多的笔墨,段隽嘴里所述的则更真实,更详细。

    魏韩舟听完表情不变,只是眼底漫上一层轻蔑,这皇室真就只剩下一群酒足饭饱的蠢货了。

    “公子,要派人把文秀姑娘接回来吗?”段隽斟酌再三开口。

    京兆不必其他地方,沈垂川为了看着那些皇子皇孙不做蠢事,在皇室身侧都安插了眼线,明处暗处都有。没有十足把握,月楼这边也不敢随便往各府里安插探子,打探的情报自然也不会有多全面,唯恐这布了将近十年的大局付之一炬。

    “在沈垂川眼皮子底下把人弄出来,你唯恐他不起疑心吗?”魏韩舟瞥了一眼段隽,时间而已,他布局十年,不差这一时半刻,如今他回来了,让文秀在沈垂川面前露脸不过就是废些精力与时间。

    段隽连忙解释道:“公子不知,沈垂川如今人不在京兆,而是南下了。”

    魏韩舟为不可察挑了挑眉毛,如果沈垂川不在京兆,要对付姜瀚林倒不是难事了。他要让文秀出现在沈垂川身边自然有许多方法,但只要事在人为,就都有迹可循,若是能在沈垂川回来之前将姜瀚林解决了,许多事就迎刃而解。

    不过,文秀的出现再如何粉饰也是突兀的,要是借这个机会,让沈垂川误会文秀是姜瀚林的人也不全是一桩坏事,利用得好怕是事半功倍。毕竟沈垂川归根结底的,和他是同一类人,身上带着迷雾的美人固然勾人,但沈垂川不是一个色迷心窍的人,定然是不会轻易上钩的。但,如果这美人是一个他知根知底,玩弄股掌之中的某些跳梁小丑弄出的美人计,沈垂川会因此降低对文秀的防备也未可知。

    这一切事宜还需他再想想……

    秋日温度低,魏韩舟身上穿的不再是闵恩缝制的那又厚又土却十分保暖的袄子,而是一身绣着云锦纹的白袍,但不是寡淡的白,古人穿衣向来里三层外三层,在那白袍的里头还有一层蓝色的里衬,颜色层次分明,素雅却不显清寡。

    但就算里三层外三层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魏韩舟还是感到几分凉意。

    不过也只是凉,远不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即便如此,闵恩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魏韩舟的不适,上前迈出两步,将大开的窗子关上。

    闵恩一直站在那处,不出声,习惯收敛气息,段隽也就刚进来时觉得闵恩身形眼熟,多打量了几眼,后来也逐渐忽视了闵恩的存在。

    如今闵恩一动,段隽不过下意识就朝闵恩的方向看去,就见粉衣蒙面女子伸出素手关窗,巧的是,一阵风吹过,掀起了一角帷幔,露出闵恩小半张脸。

    风不大,闵恩的动作也没有因为风撩起来一点面纱就停顿下,窗户很快被关上,闵恩的脸又隐在帷幔下看不真切了。

    段隽微微瞪大了眼睛,不经脱口而出:“文秀姑娘?”

    魏韩舟心头的浮躁因为闵恩关窗的动作拂去了不少,连带着段隽不合时宜的出声也没有追究,反而还一反常态随口解释道:“她不是文秀。”

    段隽也回过神,他先前明明看见文秀从街道上路过,那跟在魏韩舟身后的怎么也不该是文秀,两人衣着不同,文秀不会功夫,怎么也不可能前脚还在街道上,后脚就在厢房内。

    这人不是文秀,但却形似文秀,那张脸与文秀一般无二,还蒙着面纱出现在此处,段隽脑中灵光一闪,看着魏韩舟的眼神不经带着几分钦佩。

    公子未雨绸缪,多谋善断,倒是他太浅显浮躁了!

    “原来公子早想好了李代桃僵之策,是属下浅薄了。”段隽再次打量了一眼闵恩,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即便他段隽素来以识人为长,也不能一眼看出两人的区别。

    公子果然计谋过人,竟寻了一对双生子,十年之前便能料到今日之境,委实让人佩服,佩服!

    魏韩舟蹙眉,眼底嫌恶看了一眼段隽,他竟不知他手下还有和皇室同出一脉的蠢货……

    情况已经摸清,再留着段隽也无济于事,综合前面种种还能信口说出这种计谋还觉得计谋高超,魏韩舟也不指望段隽脑子里除了草包还有其他东西。

    魏韩舟挥退段隽,坐在那处凝眉沉思。

    他自然是更倾向于让沈垂川觉得文秀是姜瀚林手下的人,如此伪装才能让沈垂川那只老狐狸放松警惕,如此……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左右姜瀚林的行为而不露痕迹。

    自然,姜瀚林那蠢货并不值得魏韩舟去花费心思,他要费心思的是,怎么让沈垂川看不出痕迹。

    室内又恢复寂静,魏韩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看不见站在他背后的女子,帷幔下那张绝美的小脸,因为刚刚段隽的那一席话没了血色,苍白如纸。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今天那老嬷嬷会送来这身衣服,为什么她要戴上帷帽,为什么魏韩舟没有让她远离他,而是把她带在身边,让她一同来京兆……

    并不是他对她生出了一丝不舍,而是,她是一枚废棋,替文秀拦下麻烦,可以随时弃之如敝履的废棋……

    文秀哪一步走错了,就是她发挥作用的时候。

月楼阁主35

    魏韩舟只小坐了片刻就起了身,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大概,也没必要再待在茶楼了。

    像抚琴煮茶这些风雅的东西,只是魏韩舟披在外头的一层皮,做给别人看罢了,他本就不是打心底喜欢这些东西,这么久,甚至有些厌烦。

    在其他人眼里他必定是最完美的魏公子,但在闵恩面前,奇异的,他可以放松下来。

    不在乎自己的伪装被拆穿后会不会被人轻看,不用担心真实的自己会不会被人嫌恶……他既因为闵恩看见他最不堪的模样而羞恼,同时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他魏韩舟前半生都被人踩在脚底下,被人轻看。他放弃了许多,好不容易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离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只差咫尺,他只差一步就可以受万人敬仰,没有人再敢看不起他,将他踩在脚底下……就差一步了,十年布局,如今正戏才刚刚开场。

    闵恩的出现并不合时宜,他如今棋差一步,任何让他觉得亲近喜欢的东西都会侵袭他的意志,让他失去孤注一掷的勇气,但他如今谋的是一盘大棋,任何犹豫差池,都可能让他满盘皆输。

    如果,她出现得再早一些就好了……

    如果当时有人像她一样,每一次都坚定的陪在他身边,告诉他,她永远不会抛下他,那也许,当年在行宫的质子就不会变成今日的魏韩舟了。

    落子无悔,他早就不是当年在行宫里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吐上一口口水,被父亲家族所抛弃的弃子。他也绝不会再让人把自己踩下去!

    魏韩舟别有深意,转眸看了闵恩一眼,随即又变回原来的清冷模样。

    他为了那个位置可以放弃尊严,放弃良心,如今不过故景重现,变成了放弃她……

    闵恩头上戴着帷帽,白纱隔在两人之间,魏韩舟看不见闵恩暗淡下来的眼睛,闵恩也看不见魏韩舟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

    两人径直回了宅院,各自进了屋子,晚饭是分开吃的,由老嬷嬷差人专门送到屋里,与昨日无二。

    闵恩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连半碗也没有吃掉,就将碗放下。

    浑浑噩噩在桌边坐了一阵,连小厮何时收了碗筷离开都没有注意。

    脑海里也是混沌一片,一会想到与魏韩舟的初见,一会想到在禾谷村,记忆零零碎碎的,并不按照顺序来,杂乱无章的。

    闵恩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的簪子一一卸下来,看着镜子里粉衣的少女,心头涌上一片难堪。

    她自被魏韩舟带回月楼后再没有穿过绫罗绸缎的漂亮衣裳,总是一身夜行衣。

    明明是一对双生子,文秀不仅从小就偏得长辈的喜爱,在月楼也可以轻易博得魏韩舟的偏心。

    谁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打扮得好看一些呢。她过了小时候懵懂的年纪,对漂亮的衣裳没有像以前那样喜欢了,但女子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还是想打扮得更好看一点。

    但她从来在他心里就比不过文秀的,她一直清楚,今日就不应该鬼迷心窍去试探。

    闵恩从小就羡慕文秀,如今只不过变得更羡慕了一点。

    但她是连做他棋子都不够的。

    闵恩鬼使神差从包袱最下面把簪子拿了出来,好在老天对她也有所眷顾,在禾谷村的日子虽然不净是美好的,也够她回味了。

    闵恩眨了眨干涩的眼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将刚刚放下的头发又重新绾上。

    早晨她有意让魏韩舟以为自己是文秀又想他清楚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闵恩,头发上做了些小心思,但在结果看来他并未注意。

    这次,闵恩是完全按照文秀喜欢的发样编的,末了,对着镜子看了看,将手里的那根粗糙的木簪子也插在发间。

    闵恩对着镜子笑了笑,两人本就是双生子,闵恩刻意模仿文秀能学得九分像,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模样,连闵恩自己都恍惚。

    她是去替文秀的,她自然没什么怨言,但闵恩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在魏韩舟赶她走之前自己离开,这样,至少显得她的这份喜欢没有那么轻飘飘,那么无足轻重,那么好笑。

    闵恩仰起头,将快溢出眼眶的泪水又憋回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帷帽,吹灭蜡烛,关好门,悄无声息的离开。

    ……

    魏韩舟闭目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如今天气渐渐转凉,眼看就要入冬,他体内的寒气作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在想将闵恩安置到何处去。

    其实,魏韩舟比闵恩以为的,对她所关注的更多一些。

    毕竟他从未阻止过文秀和闵恩见面,闵恩时常去见文秀,也就时常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魏韩舟见过太多人性的恶,对闵恩始终有几丝戒备,毕竟文秀是他选中的棋子。两人是双生子,命运却截然不同,魏韩舟早就做好在闵恩生起妒心要不利于文秀的时候提前痛下杀手的准备。

    对闵恩始终暗暗提防注意着,毕竟文秀和闵恩两人虽不算大户小姐,但也衣食无忧,是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从那样安逸的环境到月阁里只允许百人存一的残酷环境,闵恩很快适应过来,渐渐在其中崭露头角,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落魄娇娇女。

    文秀能一个人吃一桌子菜,就挑自己喜欢的吃到饱,闵恩却只能去和几个人一起去抢一个已经发硬的馒头;文秀能娇气的将自己不喜欢的衣服都丢给小丫鬟穿,闵恩却时常在夜里却只能盖着稻草入睡;文秀能挽着他的胳膊撒娇,讨要自己喜欢的东西,闵恩却受了伤也不敢声张,只能寻一处隐秘的角落独自舔伤口……

    两姊妹在月阁之中的待遇不可谓不大,大部分出自魏韩舟的刻意为之,因为魏韩舟深知人性的不堪,默许两人交往也只是想看看,闵恩能撑到几时忍不住去谋害自己的胞妹。

    文秀固然是他魏韩舟所挑选的棋子,但全天下可不止文秀一个孤女。

月楼阁主36

    相比之下,魏韩舟更想看看姐妹相残的戏码,如此可以让他稍微从曾经的阴影之中喘上一口气,世界上不是只有他被自己的亲人背弃。

    文秀带去送给闵恩的东西很多都是魏韩舟特意让人准备的,都是上好的,甚至比给文秀用的还要好。

    文秀比起闵恩要头脑简单一些,只需稍稍引导,文秀就会按照他所想的计划走。

    闵恩每日都要努力,努力抢食,努力练功,努力不被别人杀或杀死别人,努力让自己活下去……魏韩舟也是这样慢慢爬到如今的位置,其中的狼狈数不胜数,此时文秀以天真烂漫的姿态出现在闵恩的面前,无异于炫耀。

    文秀不知,魏韩舟有意引导,只想看看闵恩能忍到几时。

    文秀每次都带来太多的好东西,香香糯糯的米饭,闻起来让人流口水的五花肉,吃到嘴里甜丝丝的枣泥酥,摸起来软软的棉被,精致漂亮绣着桃花的萝裙,撒上一点就能止血的金疮药……闵恩能吃的或者能藏着的都拿了,那些太显眼的都让文秀又带了回去。

    魏韩舟能从闵恩那双眼睛里清清楚楚看见对文秀的羡慕,对那些漂亮衣服的喜爱和不舍……魏韩舟没想到她日子过得那么苦了还要担心文秀会不会受他的责骂,没有想到反而是闵恩劝文秀不要对他怀恨在心。

    魏韩舟只觉得闵恩又傻又蠢。

    魏韩舟不觉得人性会变,他变本加厉对文秀好,对闵恩冷言相待,转眼十年过去了,他所料想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两姐妹仍旧和和睦睦,亲密无间……更可笑的是,她真的又傻又蠢,竟然喜欢上了让她人生变得糟糕的始作俑者。

    魏韩舟觉得心窝一阵闷痛,牵连着每次吸气都隐隐抽痛起来。

    魏韩舟捂住心窝,狼狈蜷缩成一团,这样的选择比他想象中的要难一些。

    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他羡慕不已的人,不是身居高位的沈垂川,他羡慕的是拥有闵恩的文秀。

    是怎么样被老天眷顾的人才能拥有这样一份这样没有条件的爱。

    过去二十余载,魏韩舟从来不相信爱,是看见闵恩才相信。

    闵恩越是对文秀亲近,魏韩舟就越想破坏,越破坏,他就越羡慕。

    而这一份爱,他也拥有了。

    就算他变成一个傻子,一无所有,她也不会离开他,直到他如今一闭眼还能回忆起她叫他相公,说自己是他娘子时欢喜雀跃的眼神……嫁给一个小傻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和他曾经想象的一样,她就是又傻又蠢。

    但他这么多年过来,无论是那么已经模糊的幼儿时期,还是他在行宫当质子,在逃亡路上被人变卖,在月阁里如野兽一般撕咬同类求一线生机……都没有那样的感觉,像整个人被泡在蜜罐子里,吸口气都甜丝丝的。

    只是如今要他亲手丢掉……他舍不得的,舍不得。

    他早该在醒来那一刻就杀了她,但他舍不得,才拖到现在,把她一路带着身边……他做出讨厌她的模样,她果然就不敢再亲近他了,手足无措的只敢怯怯在他看向别处的时候偷看一眼。

    他对她那么坏,她还要照顾他,小心翼翼跟着他,他就越放不下了。

    这样又笨又蠢的人,离开他会不会被人骗呢?

    被人骗了大概也不会报复回去,她对自己接受的人一向宽容大度……

    魏韩舟想了一夜没想出一个好的结果来,本来就睡眠浅,有了心事更是睡得不安稳,早早就醒了。

    摸了摸衣架上那件土气得不行的棉袄,旋即拿起旁边那件湛蓝的袍子穿上。

    早餐仍旧准备了一桌子菜,魏韩舟撤了其他的凳子,就留下一个凳子放在自己旁边,明明两人才分开一夜,他却已经想见她了。

    魏韩舟掐着天色让人把热着的早食端上来,又差老嬷嬷去叫人。

    早食很快上齐了,魏韩舟坐在凳子上看着热腾腾的食物莫名有些紧张,视线频频往屋外看去,他这宅子也并不大,怎么脚程这么慢呢?

    许久后,终于,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影耸动,魏韩舟立马坐好,挺直身子,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只余光不忘继续盯着路口看。

    但等人影渐渐清晰,魏韩舟确认了三遍,这才发现只有老嬷嬷一个人走回来。

    魏韩舟眉头不由自主皱起一个小疙瘩,连伪装也忘了做。

    老嬷嬷神色有些凝重,还没走到魏韩舟面前就一边走一边喊道:“公子,闵姑娘不在厢房内,四周也都寻了,都没有看见人……”

    魏韩舟:“包袱还在吗?”

    老嬷嬷:“包袱还在的。”

    魏韩舟闻言却没有因此松下一口气,心中一股不安的情绪缓缓蔓延开来。

    这时,外门进来一个小厮,跑到魏韩舟和老嬷嬷面前道:“闵姑娘找着了!闵姑娘找着了!”

    魏韩舟抿唇不语,老嬷嬷看着小厮说话说一半不由问道:“姑娘人呢?在哪找到了?”

    小厮一路跑过来有些喘,这会一边喘一边道:“刚刚在正门外寻到的,就在后头过来了,我先过来报个信。”

    那小厮说着,指着后头攒动的人影道:“就在那,过来了。”

    魏韩舟寻着小厮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烟粉色萝裙的少女跟着一个小厮走过来。衣服就是昨天闵恩穿的那一套,戴着帷帽,但魏韩舟只一眼就看出来朝他走过来的并不是闵恩。

    这一会,女子已经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到魏韩舟跟前,伸出纤细的素手摘下帷帽,露出与闵恩一般无二的脸。

    “公子,你真的没事!”文秀惊喜道,当初她是亲眼看着魏韩舟从山崖上掉下去的,虽然知道魏韩舟武功不错,但也难免会担心。这么久她一直跟在姜瀚林旁边也不过是想让他帮她找人。

    毕竟当初她亲眼看见掉下去的人除了魏韩舟还有一道黑影,怎么看她都觉得像闵恩。

    平心而论,魏韩舟这么多年对她很不错,两人都掉下悬崖,她联系不上月楼的人,就只能寄希望于姜瀚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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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男配想演小甜文介绍:
[单独故事]男女主走到了一起,男配却下场凄惨,闵恩作为男配剧情售后服务部的一员,义不容辞给绝惨男配一个完美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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