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道心不改 若云倾心
飞仙阁。
钟延转悠了一圈,在外院二楼窗户边找了个空位,点了酒菜。
楼上楼下,少女娉婷,活色生香。
真真是个美人窝。
打眼随便一瞧,便是美丽的风景,伴随着银铃般悦耳的娇笑声。
便是在这简单吃上一顿酒,再烦闷的心情也能好起来。
钟延扫视一番,发现活跃的水仙姑娘居然不在。
问了端酒送菜的凡人侍女,方知原来水仙休沐出去了,青楼女子也就月事这几天能外出活动。
这外院大厅的顾客,基本都看不透修为,境界在炼气四层以上,有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有周边城池各个修仙家族的子弟。
炼气初期的散修和佩戴刀剑的武者寥寥无几。
钟延便是其中一个,一时心有感慨——若不是下山娶妻触发系统面板,他这一辈便只能挣扎在修行界最底层,哪舍得花钱来这种地方。
“长生啊……来日,我钟族之名,必将传遍东域!”
心中一叹,钟延正要收回目光,瞧见角落两张熟悉面孔,举杯示意而来,是来自青阳城的修士。
他含笑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公子!”貌美女子扭着腰肢款款上前,软坐在旁。
“小女子媚儿,见过公子。”
是个炼气一层的姑娘,看气质估摸着只有十六七岁。
这种从小修炼的青楼女子,这般年纪就出来接客,显然是资质极差不值得培养,多半是五属性灵根。
钟延在她身上扫视一番,笑道:“将若云姑娘叫来。”
“就让媚儿陪您呀,若云姐姐到外院来要多十几枚灵石呢。”
钟延瞥了她一眼。
“好的公子,您稍候!”
叫媚儿的姑娘问了姐妹,一路快步去到地下室,敲开六十九号门。
若云有些诧异,“原来是媚儿妹妹,找我有事?”
“外院有客人叫你呢,姐姐快走吧!”
若云却是兴致不高,抬手抚了抚额头,“我身体有些不适,劳烦媚儿妹妹帮我解释一下,多说些好话,莫要坏了客人心情。”
“哦,那行,姐姐注意休息。”
媚儿走了两步又扭头道:“姐姐确定不舒服?很俊朗的一位公子,开口就叫找你,应该是姐姐老相好。”
若云眨眨眼,想到钟延,但却觉得不可能,前几日才刚回青阳城,哪那么快过来,“他长什么样?”
“身材高大,成熟英俊,长了一对桃花眼可好看了……”
只听得这半句,若云立马眼神透亮,扭头就进屋,边叫到:“媚儿妹妹先去帮我说一声,我一会就过去!”
媚儿走到门口往里瞧,见若云坐到桌前修饰妆容,摇摇头嘀咕一句离开。
不多时。
若云来到外院大厅,在环形楼梯上远远瞧见果然是钟延,瞬间绽放笑颜,明媚几可比骄阳。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脚步加快了许多,坐于钟延身旁。
“道兄是未回城里吗?”
“嗯,明日回去,再来看看你。”
若云心中欢喜,即便以为钟延不夜宿,也招手叫人添了上好的酒菜。
“妹妹请客,算是给道兄践行……”
是夜。
又是一番极尽缠绵,通宵达旦。
钟延连续收获经验。
但若云所提供经验持续上涨,却让他更加疑惑了。
思索良久,他想到一个可能,看向身旁的女子。
若云眨眼,低头瞧一瞧,并未立起,柔声问:“咋啦,道兄有疑惑尽可问来。”
钟延摇头,心中不由得嘀咕,这青楼女子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
先前没往这方面想,一番推敲,却是有可能。
风尘女子与赶考书生私奔的例子,不在少数。
他是若云的第一个恩客,似乎目前还是唯一一个。
再加上有一副极好的皮囊,修为高过对方,上品符师身份,身家也不菲。
让她倾心,也很正常。
算着时间,钟延提前离开。
若云恋恋不舍,帮他穿衣整理,“道兄再来,记得还叫云儿服侍您。”
钟延挑起她的白嫩下巴,试探道:“我都舍不得走了。”
若云长长的睫毛颤动,“那便不走呗~”
钟延‘啧’了一声,“不够钱了啊,不然我还真想多待一日。”
若云在他脸上看了看,低头将带子系好,又轻抚平褶皱,抿唇犹豫了会,抬头道:“有七成灵石要交与飞仙阁,若是道兄够一百,便留下!”
一百!
她自己还要往里搭八十多块!
钟延心情有些复杂,本就是当初精挑细选的女子,又多番双修共眠,即便没有情爱,喜欢却是真的。
但此刻他只能佯装一脸‘惊讶’,笑道:“钟某可不是这样的人,哪好让若云姑娘吃亏,算了,下次吧。”
若云微微颔首,垫脚送上红唇叼了一下,又靠在他胸膛上紧贴脸颊,“那薛山虎……云儿却是帮不上忙,道兄珍重。”
好一会儿。
她才蹭了蹭脸颊后退开,仰脸展颜笑道:“云儿送您出去!”
“不用,都来几次了,昨晚你可累着了,歇着吧。”
钟延笑道,递出一袋灵石,多放了五十块小费。
转身迈步出门离去。
下次再来,不再找她。
日久是会生情的。
又不能带她脱离苦海,最后只会衍变成麻烦。
人生几多无奈。
唯有长生道心不改!
晃神的若云瞧见灵石数目,反应过来,赤脚冲到门口,钟延的身影已在走廊拐角消失。
关上门。
若云身体背靠石门软坐在地,低头看着灵石怔怔出神,喃喃低语,“他也喜欢我的吧……”
在众多姐妹中选中她,第一次就给了五枚灵石的小费,第二次翻倍到十枚。
对于普遍只有一两枚甚至没有的来说,是破天荒的赏赐。
如今更是给了五十,恐怕自飞仙阁开办以来,在九重院也没人收到过这么多打赏。
“若是不喜欢,怎会对我这般好……”
几十次缠绵,钟延愣是没有‘伤害’过她。
在这青楼之中,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姑娘们不可避免地都要遭受顾客的别样折磨,在身上留下痕迹。
来这取乐的男修士,发泄起来,可不会有丝毫怜惜之情,致残致死都出现过。
想着想着。
若云蹙眉,紧紧咬唇,却是兀地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
疼痛荡开。
她却甘之如饴,任凭这种感觉蔓延传遍全身。
“我该怎么办……”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芸芸众生无一例外必犯的错误。
……
第四十七章 悉心教导 不祥预感
钟延离开飞仙阁,便将若云抛诸脑后。
利用传讯符,在西街找到了李尚文。
这小子居然在摆摊卖杂货!
英俊的脸庞上,额前垂下几缕凌乱的发丝,眉宇间多有疲色,一身锦袍变成了粗布麻衣,哪还有之前的公子哥形象。
面前破布上摆着三张一阶符箓,几瓶丹药,还有其它诸如兽皮之类杂七杂八的物品。
“叔父!”
一瞧见钟延,李尚文腾地从小矮凳起身,显露出一脸兴奋之色。
钟延扫了眼地摊,“走了。”
“好!”
李尚文将破布一卷,包好缠在腰间,跟在钟延身旁,迫不及待地说出这些天的经历。
他先在坊市游逛了两天增长见闻,发现坊市内安全性很高,便将钟延给的符箓卖给了大店,只留一张传讯符。
接着又去倒腾各种货物自己摆摊,也不多挣,就按照原来的价格添几两银子,反反复复下来,居然挣了一百来两。
李尚文笑道:“孩儿还有十二块灵石,手上这些货物能值差不多十块,银子是纯赚的!这是孩儿从小到大第一次挣钱,感觉说不出的美妙!”
钟延瞥了他一眼,“你晚上睡哪?”
李尚文回头指了下,“就后边那个巷子,我见很多人晚上都不住店,直接靠墙就睡了,这坊市内客栈费用比青阳城贵那么多,我才懒得去,反正也不会出事。”
钟延颔首,夸赞一句:“还不错。”
经过无人小巷,李尚文靠近钟延,低声道:“叔父,这些天孩儿仔细琢磨过,心中还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讲。”
“说。”
“您与那马仙师说,城主府会帮忙处理后续麻烦,是骗他的吧?您有什么筹码去跟秦城主谈判,让他同意出手善后?”
“没有筹码,也不找他。”
“啊?”李尚文呆立止步。
钟延停下,挥手凝聚了一个隔音屏障,笑道:“不是与你说过,叔父也喜欢赌吗?我便赌秦奔会出手。”
李尚文拨开额前的发丝,挠了挠脸,担忧道:“这也太冒险了!叔父您有家小,这般不计后果,将希望赌在别人身上,连招呼都不打,若是他不理会,岂不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那你觉得以何为筹码,秦奔才愿意相助?”
钟延反问,接着又道:“叔父我炼气四层修为,在青阳城众多客卿中属中下游,连可能的扈从法师职位也是秦奔给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符师身份,却也不足为道,能有何筹码?”
“没有足够筹码去谈判,便是完全倚仗别人,别人才懒得搭理你,所以,不能找上门去,得自己先做。”
李尚文眨眨眼,不确定道:“您不与城主府通气,自己干自己的,他便会以为您有许多后手,无需他帮忙也能解决,如此便能将您身上的筹码无限放大,可对?”
钟延含笑点头,“你倒是一点就通,不过却不完全对,这其中的关键我与你说过,秦奔不满薛山虎许多做派,消灭薛山虎,扶持另一个听话的合作者,却是他想做而又一直没做的。”
李尚文眼睛一亮,拍掌道:“孩儿懂了,叔父您要做的,便是推一把,让秦奔去做想做的事!”
钟延点点头,“当然,前提是了解整个局势,不管是对手,还是利益相关者,亦或无关人等……”
顿了下,钟延笑问:“直觉知道吗?你赌钱猜骰子之时,可是经常有感觉,这把要赢?”
李尚文一愣,“是啊,可每次开出来都是错的!”
钟延不由得哈哈大笑,“所以说你瞎赌乱猜!”
“直觉听起来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往往都是有某些证据和现象作为依托,只不过对很多人来说,不懂得如何去整理、归类各种线索;
比如叔父赌秦奔出手这件事,我分析过青阳的局势,通过秦奔所做之事揣测过他的心理和脾性,诸如此类,给了我‘秦奔会出手’的直觉。
而我要做的,便是让这种直觉更加强烈,增加秦奔出手的可能。
所以,虽然我与秦奔并未私下合谋商议过,看起来完全是在赌博,但却有很大的把握。”
李尚文听得懵懵懂懂,直挠头皮。
钟延在他脸上看了看,继续悉心教导,“举个简单的例子,薛宏义知道吧?”
“知道啊,薛老虎的义子,武道先天四重境。”
“郭青雪呢?”
李尚文默念了两遍名字,“薛府的管家叫郭青林,应该与他有关吧。”
“是郭青林的妹妹,也就是薛山虎的大夫人。”
“是她呀!”
钟延颔首,笑问:“将这个名字放在一起,你有何看法?”
“义母和义子啊,有什么问题?”
“若是哪天你在街上见到他们单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作何感想?”
李尚文一脸疑惑。
钟延继续道:“隔了些时日,你恰巧又在客栈遇见他们从房间出来,而且注意到郭青雪衣衫不整,脸色异样,躲躲闪闪,又会想到什么?”
李尚文瞪大眼睛,“他们偷情苟合?!”
钟延笑道:“你看,你并没有任何证据,这只是你的直觉,全凭猜测,事实上主母和义子单独走在街上很正常,即便是从房间出来衣衫不整、脸色异常,也可能是发生了某些误会导致,甚至薛山虎就在房里。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发现了更多类似的痕迹,将所有的线索汇总,你的这种直觉就会变得越发强烈,哪怕没有捉奸在床的证据,你也可以判断此直觉是否是事实。”
李尚文抿唇思索,吸了口气道:“叔父,孩儿好像有些明白了!”
紧接着,他又好奇问:“那他俩真的有那种关系?”
“思考问题要从多个角度出发,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顿了下,钟延意味深长道:“关键在于,薛山虎是否会觉得自己的夫人与义子有通*奸嫌疑。”
“……”李尚文眨了眨眼,看向钟延的眼神满是仰慕和敬畏,笑道:“叔父,薛鹏那厮若是知道他给家里招惹到您这样的敌人,怕是要冲开棺材板,跪到您面前来自刎谢罪!”
“行了,自己回去慢慢琢磨,遇事多思考,多比较,多总结,不要怕犯错,等阅历经验丰富了,自然懂得如何衡量所谓的直觉,靠不靠谱,该不该赌。”
“是,叔父!孩儿记住了!”
此刻,在李尚文心里,钟延便是神人一般的存在,而且异常感激对方能如此悉心,又不厌其烦地教自己。
随后。
两人去到火云阁,取了符箓材料。
钟延见到两名护卫人员,顿感意外,心中还无端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因为其中一个灰衫老者,他曾在火云宗宗门大会时见过,名叫宋运辉,是内门执法长老,具体境界不知,但肯定在筑基中期以上。
执法长老远离宗门到阳泉坊市,定然是这边出了什么事,来调查的,而且事情还不小。
另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黑衣青年,眉眼狭长,嘴唇颇薄,是幅生面孔,不是火云阁的常驻护卫人员,身份却不难猜,当是随同宋运辉而来的执法殿弟子。
钟延立马迎上前去,郑重施礼,“钟延见过宋长老,师兄!”
宋运辉微微颔首,并不意外被认出来。
钟延立马便知,当是林正平与他介绍过自己,他看向林正平汗颜道:“林长老,弟子怎敢劳烦宋长老送我回城!”
林正平笑道:“无事,本来安排了另外两人,正好宋师兄去办事与你同路,便一起走吧。”
“如此,有劳长老,师兄。”
钟延施礼拜下,低头间目光闪了闪,起身尴尬道:“弟子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多时。
一行四人走出火云阁。
钟延在前,李尚文扮作小厮随身在侧,宋运辉和黑衣男子则将修为气息显露在炼气五层,一幅护卫作派。
到得坊市门口。
汇合了马志达,却是带了面皮换了样貌,且事先得到钟延的传讯,并未作过多的见礼举动。
饶是如此,也让坊市原本蠢蠢欲动的诸多目光,退却而去。
这般强大的阵容,这一趟,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任何意外。
像在青阳这类凡人城池,通往附近坊市的路途,蹦跶的匪修基本都是炼气期,炼气后期的都很少。
有马志达一个就基本稳妥,即便不能反杀,逃脱却是不成问题。
何况如今还多了个筑基长老。
四人策马离去不久。
坊市走出来一个络腮胡大汉,骑马远远尾随。
他脸色先迟疑,后坚定,最终化作兴奋,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停下,传递消息。
与此同时。
青阳城二百里外的枫树林中,青衫中年取出符箓,得知消息——多了两个炼气五层,一个练气七层,可行!
几个匪首无不脸露激动。
且不说钟延身上带的资源,光两个炼气中期加一个炼气后期修士的家底,也值得出手。
“弟兄们,今夜好好歇息!明日发财!”
……
青阳城,钟府。
这些天,钟府家眷异常低调,除了给院外的军士送酒水吃食,大门都不出。
连城中的三处产业也暂时停业了,因为钟延离去的第二天,悦来酒楼便遭遇‘不明人士’的打砸。
全府上下忧心忡忡,心中不可避免地都冒出不好的念头——老爷舍家跑路了!
一般人自然不敢说出口。
夏荷却是偷偷拉着秋香议论,“这都十一天了,夫君怎么还不传消息回来?”
秋香:“四姐,你说夫君会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跑了?”
夏荷:“……”
秋香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晚跑来问我,别告诉我你心里没这么想!”
夏荷:“我是想了,可我觉得夫君不会丢下我们不管,还有孩子呢!私下说说就得了,可别让大姐听到!”
“我知道,我就是害怕……”说着,秋香朝门口看了眼,压低声音又道:“听说修士亲情淡漠,舍家弃子很常见呢。”
夏荷想了想道:“不会吧,夫君和别家老爷不一样,那若是夫君走了,妹妹有何打算?”
秋香抿了抿唇道:“能咋办,夫君若是不回来,全府上下只有死路一条!”
顿了下,又加了一句,“或许更惨!”
夏荷沉默了会,眼神发狠道:“薛府要是杀来,我就与他们同归于尽,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秋香脸一垮,弱弱道:“我不会武功。”
夏荷眨眨眼,嘴角憋笑:“那,等他们杀到门口,我先把你杀了?”
秋香无语,气笑道:“不劳姐姐操心,我自己动手!”
两人互相扭打,笑作一团,苦中作乐。
要说整个钟府最镇定的,自然是燕三刀,却被‘关了紧闭’,不得出门。
……
第四十八章 筑基出手 旧事重提
有筑基高手同行,自然无需在途中村落滞留过夜。
只换马匹,星夜兼程。
第二日下午便跑出一大半距离。
却也因为跟着一个筑基修士,还是来自火云宗执法殿的长老,钟延的心越来越不安。
林正平说对方办事同路,那便是去青阳城的。
可青阳城有什么事值得执法殿长老亲临?
最近城中发生唯一一件大事,便是他和薛山虎冲突,与执法殿并无关联,也不是一个层次。
还有,就是……
钟延怀疑宋运辉是为‘截杀扈从法师’的事而来!
那被斩杀的炼气八成巅峰修士,可能在火云宗有特殊的背景身份,所以才招致执法长老来追查。
那本‘凝剑术’也是个佐证,一般炼气修士哪有随身携带功法的,相比机缘得来,来自背景关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另外。
扈从法师由来已久,向来都是朝廷和宗门家族子弟来历练,怎能轻易让秦奔就给破坏掉规矩?
那道圣旨是放的烟雾。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钟延抿紧嘴唇,一路都在思考着对策。
目前的情况来看,秦奔提交上去的扈从法师名单,应该还没到都城,或者到了都城却没到相关人手中。
不然,他和白思元是既得利益者,照例询问却是不可避免。
而若真的如推测这般,唯一可能的生路,便是在入城分开之后,第一时间跑路。
筑基中后期修士啊,在绝对是实力面前,再多的阴谋手段都脆弱不堪。
钟延可不会指望秦奔能够极致的压力之下守口如瓶。
想着想着。
宋云辉突然看过来一眼,问:“你可认识徐定安?”
卧槽!
钟延心头一震,下意识抓紧缰绳,脸露一丝诧异,然后道:“回宋长老,并不认识,弟子倒是听说过徐师兄之名,去年有几位师兄到青阳城查问徐师兄的下落。”
宋云辉目视前方,没再说话。
钟延手心冒汗,若不是骑马奔行,估计要被对方看出端倪。
原来是为徐定安而来!
不了了之的事,重新被提起,八成是‘天灵根’的事暴露了。
这事可比扈从法师的事大得太多,若是真知道有天灵根的存在,火云宗定会彻查到底。
钟延心中暗骂一声,李贺年肯定忽略了哪个细节。
快速思索一番,钟延出声试探:“宋长老若有差遣,钟延愿鞍前马后,帮您跑腿。”
宋云辉不答,粗眉一挑,夹了下马腹放慢速度。
随后,‘轰’地一声,地下冲出道道人影。
紧跟着一片冲杀呼喊声,从左前方的枫树林奔来。
钟延五人勒马停下,环视一圈,四面八方足有五六十人,一个个都带着脸谱面具,隔着五六丈将五人包围成圈。
马志达嘿笑一声,“还真有不怕死的。”
李尚文既紧张又兴奋,右手紧紧抓着一柄匕首,“叔父,您真是料事如神!”
钟延在七人身上感觉到了元气波动,皆看不透修为,剩下五十多人则是武者,拿着各种武器兵刃。
“识相地留下储物袋,饶尔等一条活路!”
领头的青衫男子带着一副狼脸面具,脚踏飞剑悬浮于空,声传四野。
钟延扭头笑道:“有劳宋长老。”
“驾~”马志达手爪大刀,刀面拍在马背上,于半途蹬马跃起,怒斩向青衫匪首。
“杀!”一群匪徒呼喝杀将而来。
宋运辉背负双手,直立腾空,高手风范十足。
原本兴奋嚎叫的众多土匪纷纷止步,呆愣了下,转身四散逃窜,屁滚尿流。
“筑基……”七名修士面具下脸色剧变,第一时间果断使出浑身解数,遁地的遁地,御剑的御剑,骑马的骑马,跟见了鬼一般。
无需法器就能腾空飞行,那必是筑基期以上。
还打个屁啊。
中计了。
然而,宋运辉立于高空,一个旋身,无数火红剑光从体内飙射而出。
一个个武者土匪脑袋飞起,下半身还在狂奔。
七名修士也无例外,未能挺过三息,那名用符箓施展土遁的土匪,只从地下炸出来块块碎肉。
差了一个大境界,犹如神仙与蝼蚁般的差距。
马志达回头,无奈苦笑,自己才刚交手对了一招而已,他用刀尖挑开青衫匪首的面具,露出恍然之色。
“万剑烽火……”钟延心中喃喃,是火云宗很厉害的一门法术,即便是内门弟子,也不是人人都能修习。
他跳下马,将七个匪修的脸都看了一遍,并不认识,倒是有两个有些眼熟,应该是在坊市照过面。
初次见识这种场面的李尚文,兴奋之色消失,满脸煞白,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宋运辉探手将青衫匪首的储物袋摄入手中,瞥了眼,便扔给了自始至终毫无脸色波动的黑衣青年。
这时,另一个方向行来四匹马,身穿盔甲的军士远远瞧清楚状况,掉头就跑。
“走吧。”宋运辉开口说了一句。
马志达眨眨眼,将剩下六名修士的储物袋全部收了,白捡这么大个便宜。
没再骑马。
宋运辉长袖一挥,将钟延三人卷上自己脚下浮出来的一团白云,朝前飞去。
黑衣男子则自己腾空,御空而行,却也是个筑基修士!
半炷香后。
络腮胡大汉赶到现场,看着满地尸首和血腥,顿时神魂剧震、面如死灰。
全死了,都是一招致命。
他快速找了一圈,捡起一颗头颅抱在怀里,仰面痛呼:“二哥!”
“啊~”
“钟延,你好狠毒!”
“我张霄不杀你誓不为人!”
……
……
夕阳西坠,青阳城在望。
宋云辉施法将钟延三人送到一处山包上,与黑衣男子远去。
钟延躬身一拜,那是去往黄牛镇的方向,心下确定对方必是为调查徐定安的事。
马志达目露神往,“不知我何时能筑基。”
钟延笑道:“师兄即将迈入九层,筑基已不远矣。”
“哪有那般容易。”
马志达摇头叹了一声,从腰间取下六个储物袋,随手分了三个递了上来。
钟延推了回去,“这是师兄应得的,延不敢贪功取物。”
马志达在他脸上看了看,直接将储物袋塞到他手里,“若不是你请来宋长老,这一趟可不容易,还有,你我既是朋友,平时便不要那般生分。”
钟延了然,这是不打算收自己每次入坊市给的灵石了。
其中有宋运辉相送的巧合,但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能请来霍东来私下相助,决定进一步结交。
“如此,多谢师兄照拂。”
钟延收下储物袋,问:“马师兄可认识先前那位执法殿师兄?”
“东方拓啊,你没见过?”
钟延一愣,“他就是东方拓?火属性天灵根?”
马志达点头,“不过我也只见过几回,他一直在宗门闭关很少露面,但他不是执法殿弟子,应该是陪同出来历练的。”
钟延嘀咕一声‘难怪’。
马志达感慨道:“咱们是羡慕不来,他才二十三岁,上次出关听说已有筑基五层境,现在恐怕更高,前途无量啊!”
钟延点点头,又问:“那些匪修,师兄了解吗?”
马志达笑道:“小白峰的一伙山匪,实力还行,以八个修士为首,最高炼气九层,就是那个着青衫的,剩下的也都在炼气五层以上,所以还有个没来,应该在坊市盯梢传递消息,这会估计吓破胆远走高飞了。”
钟延嘴角一勾,“若是再来,钟某也不介意多收一个储物袋。”
聊了一阵。
钟延和李尚文朝青阳城走去,马志达则朝另一个方向冲向山里,准备逗留两日再入城。
……
第四十九章 暗流涌动 夜叩寡妇门
“老爷回来啦!”
“老爷!”
“夫君!”
钟府家眷一拥而上,喜极而泣。
夏荷更是直接扑进钟延怀里,“还以为夫君丢下我们,不管了呢!”
却是直言不讳。
钟延笑笑,将她扶正,轻拍脸蛋,“为夫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人?”
夏荷吸了下鼻子,笑颜俏皮,目光狡黠,“不是!人家就是担心胡思乱想嘛,夫君生气便惩罚荷儿!”
还故意将‘惩罚’二字停顿咬重,惹得其他小妾抿唇哭笑不得。
钟延却道:“若是为夫真的一走了之,你们当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夏荷笑道:“才不会呢!”
钟延环视一圈一一递给小妾们安心的眼神,然后走向被小环搀扶在后面的江萍,握住她的手,摸了摸肚子。
“如何?”
江萍柔声笑道:“夫君辛苦,家里一切安好,侯将军与众多将士一直在外头,不曾离开过。”
夏荷立马上前告状道:“夫君!咱家酒楼给人闹事打砸了,定是薛府的人干的!”
“等事情了结再说。”
入了大厅,钟延与妻妾孩子待了一阵,让各自退去,只留下江萍,了解家中近况细节。
末了,他脑海中浮现宋运辉的身影,看向怀里的妻子,不由得问:“萍儿觉得呢?”
江萍眨眼,“夫君指的何事?”
“若是我不管你们。”
江萍一怔。
两人目光交织对视在一起,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脸庞。
片刻后,江萍内心有了答案,真到了某些时刻,夫君真的会弃家不顾。
默然少许,她低头将脸颊靠在钟延胸膛上,轻蹭轻语:“萍儿明白,萍儿无悔,会做好准备。”
顿了下,她又仰脸笑道:“萍儿相信,不会有那个时候。”
这些天她在家里琢磨过了,眼下那么大的麻烦,夫君却很明显要保下三刀妹妹。
既如此,又怎会轻言放弃。
钟延心中一叹,揉了揉她的肩膀。
不多时。
钟延去到书房,朝跟进来的李尚文道:“你先回家,免得你母亲和大哥担心。”
“是,叔父!”
钟延凝眉沉思,在脑海中又将徐定安相关的事过了一遍。
如果只按李贺年描述的情况来看,所有可能的缺漏都补上了。
“问题出在徐定安本身上?事先往宗门传了消息……”
钟延暗自摇头,这样的话,事情就不会搁置那么久,当时就得掀翻天。
而若是传信过程中出了意外,那也太巧合了,可能性不大。
庆幸的是。
他与徐定安以及那名天灵根少女并没有直面接触过,如今李贺年又去了芒砀山探险,生死不知。
就算宋运辉一路追查到青阳城,也很难牵扯到他头上。
“也不知藏在何处……”
他借给李贺年一百枚灵石,再加上李贺年自己留下的资源,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就怕时间长了,没了资源在城中难以修行,那天灵根少女耐不住,自己跑出来。
城中多个陌生修士,却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还有那忘忧水,靠不靠谱?”
钟延低语皱眉。
这时,钟孝忠走进来,躬身一拜,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上,“老爷,前日收到的。”
“您走后,薛山虎数次召集武盟高手入府,城中各大武馆也都有异常举动……薛山虎还曾两次去城主府,皆由张顺亲自送出城主府大门。”
钟延看完信上内容,掌心吐火烧掉信纸,“正常,知道我应该去搬救兵了。”
钟孝忠:“小的自作主张,找李明强打探过消息,漕运帮和万人堂似乎不打算参与此事,只等看戏。”
钟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漕运帮,万人堂,在他们看来,此事不过是一场闹剧,往大了说,钟薛两府争锋相对,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捞不到什么好处,武盟相关的利益,城主府不可能再分与他们,更大可能是我主动低头,自然没有掺和的必要。”
钟孝忠低垂着脑袋,心中不解老爷为什么还要往漕运帮和万人堂送重礼。
钟延起身,铺开纸张,捉起毛笔写下‘只为长生’四个大字。
反复四次,随后丢在一旁。
接着,他从储物袋取出一副空白画轴铺开,又写了一遍,满意点头,道:“备份礼物,晚些时间送去城主府。”
“是……”钟孝忠抬头,犹豫了下问:“老爷,您不亲自去一趟?”
“未到时候。”
晚饭后。
钟延去到修炼室,将‘只为长生’的画轴挂于墙上,然后往身上贴了张‘隐身符’,出了宅院,在众多将士面前走过。
******
钟延从坊市回来,大摇大摆进城,自然被在意的人注意到。
薛府。
薛家一干重要人物齐聚一堂。
大夫人郭青雪,管家郭青林,义子薛宏义、小妾张红梅,外加两名得意弟子。
除了郭青林是个病秧子未曾习武,剩下的人武道境界都达到先天境。
因此,光是薛府嫡系,就算得上高手如云,围杀一个炼气后期修士也不在话下。
薛山虎挥手打发禀报消息的弟子出去,蹙起眉头问:“你们怎么看?”
一个个沉默不语,显然是知道老爷看中死去的唯一子嗣想要报复,心中却又不太赞同。
薛山虎冷哼一声,“那钟延有句话却是说得不错,此事若没个交代,我薛山虎还如何在这青阳城混?也没脸再坐武盟盟主之位!”
郭青雪着一身华丽宫裙,虽已年愈四十岁,但因习武身材匀称、姿色犹存,眼角爬上皱纹的面庞多有凌厉之意。
她起身道:“夫君,理是这个理,钟延若是妥协将人交出,此事便算了结,可你看他态度,一去坊市多日又回返,哪有一点退缩的意思?”
“至于未有帮手同行回来,修士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时入了城我等都无从知晓,反而越发可疑!”
薛山虎不以为意,“那些个修士个个谨小慎微,若无天大好处岂会乱蹚浑水,当我薛山虎是街头混混,毛头小贼?区区炼气四层能请来什么厉害的帮手!”
郭青雪气结,压住心中的怒气,又要开口:“……”
郭青林咳了一声,接着用手帕捂嘴一阵咳嗽,缓了会道:“老爷说得不错,修士一贯怕麻烦,城中客卿上回已经露面给了钟延面子,他们长驻青阳,除非钟延许以重利,否则不会轻易牵扯进来。
钟延虽是符师,却尚在一阶,到青阳的时间也不长,愿意帮忙的恐怕也就只有关系较好的李府和白府,白思元未归,估计也是躲麻烦,不足为惧。”
郭青雪:“谁还没个至交?钟延去坊市定有缘由,夫君曾杀过两个修士当知道其中的利害,不会每次都顺利,彻底免除后顾之忧!”
薛山虎哼了一声,“能杀两个,我就能杀第三个!”
“城主府呢?”
郭青雪反问,认真道:“夫君可有想过,秦奔为何出面维护一个炼气四层修士?为何愿意等钟延这些时日,一拖再拖?
这不是一个钟延的事!我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引起秦奔不满,若是他趁机敲打咱们,武盟那几个老家伙再横插一杠,利益损失是小,薛府在青阳的地位都会一落千丈!”
薛山虎皱眉,心中也知轻重,可一对上妻子目光,就想到这事出了之后,她就没站在自己这边说过话,归根结底薛鹏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他看向其他人,“你们也说说。”
薛宏义犹豫了下,抱拳道:“义父,此事还需慎重,一个炼气四层我们自是不惧,可武盟内部想夺您位置的不是一个两个,他们若是私下暗通城主府,恐生大变。”
一时安静。
另一弟子左右看了看,出列道:“徒儿以为,事情未必发展到那一步,若是您不多追究,区区两个小妾,那钟延应该很愿意交出来。”
郭青雪瞥了一眼,“要交早就交了,还等到现在?”
小妾张红梅眼珠子转了转,上前道:“姐姐说得没错,钟延态度明确不想失了面子,不管是他去坊市,还是秦奔态度暧昧,其中定有蹊跷,不过…以妾身看,不如等坐下来谈过后再作打算,在此之前,我们先做好开战的准备。”
郭青林颔首,“三夫人言之有理,钟延若是态度强硬也是驳秦奔面子,相较而言,秦奔不会为了偏袒他而大动干戈。”
薛山虎问:“准备如何?”
薛宏义道:“回义父,武馆那边都安排妥当,眼线也布置下去了,钟府、城主府、各个客卿府邸目前并无异常。”
“妾身累了,先回去歇息。”
郭青雪略一欠身,转身便走,叫了声,“宏义!”
薛宏义看向薛山虎。
薛山虎摆手,“先这样吧!”
又招收叫来其中一个弟子上前,一阵耳语。
郭青林则眼皮跳了跳,看向离去的两人,心中暗骂一声‘狗男女’!
什么节骨眼上,还想着那些龌龊苟合之事。
他真想一口病血吐在自己妹妹脸上!
******
城主府。
秦奔听完张顺的汇报,不由得皱眉。
钟延居然独自回来,在坊市也是吃喝嫖赌买物资,一副要跑路的样子。
而城中众多客卿,这段时间也并无异动,事不关己的态度。
张顺道:“不管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既然返城,此事便没结束,城主需尽快决断,他若不解决薛府,我们却是不方便出手,再拖下去,薛山虎的面子不好过,未到撕破脸的时候!”
这时,一个军士快步进来,“启禀城主,刘都统有要事求见!”
秦奔摆手,“明日议事再说。”
“诺!”
“且慢!”
张顺喊住,看向秦奔道:“这么晚了,或许有急事,见一见无妨。”
不多时。
两名身穿铠甲的将军入了大殿,齐齐行礼。
“城主,今日返城在枫树林见到钟延,遭遇一伙土匪截杀……”
听完详细经过,秦奔眼睛一眯,“你确定是筑基修士?!”
“那人并未使用任何法器,便直接立于高空,定是筑基境无疑,事后我们上前查看过尸体,数十人尽皆一招毙命,当是他一人出手。”
秦奔摆摆手屏退二人,沉吟良久,吐了口气道:“筑基修士,以钟延的人脉关系,当是出自火云宗,我怕是走了一步臭棋,不该让他做扈从法师。”
张顺也疑惑,想了想道:“据之前的调查,他下山之前才炼气三层,在外门各种拼死冒险挣资源,不像有筑基靠山才对,若这筑基修士确为帮他而来,关系定然匪浅,稳妥起见,事后还是将他处理掉,这样的人也难为我们所用。”
“容我想想,先生先行回去歇息。”
“那,薛山虎那边?”
秦奔决断道:“军中照计划行事!明早送信给薛府和钟府,三日后设宴!”
张顺点头离去。
秦奔在殿内来回走了一阵,去到书房,取出一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以咒语激活传讯。
一炷多香后。
白发老者黎叔,神出鬼没出现在书房,“二公子,唤我有急事?”
“黎叔可见有筑基修士入城?”
“没有,前日倒是有两名陌生修士进城,一男一女,男的练气九层巅峰,女子练气七层。”
秦奔疑惑,将之前刘都统所禀复述了一遍。
黎叔了然道:“那法术是名为‘万剑烽火’,出手之人必是火云宗内门重要人物,很可能来自执法殿,当与钟延扯不上关系,多半是顺手为之。”
秦奔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接着立马又问:“执法殿?来青阳附近作甚?可会是为扈从法师之事而来?”
黎叔沉吟片刻道:“都城既然下了旨,截杀之事便算了结,公子只需记住,往后几年,青阳城扈从法师不给人拿住把柄。”
“也对!”
秦奔露出笑意。
……
与此同时。
钟延出了杨府,又往身上贴了张隐身符,踏着夜色走在巷道内。
左拐右拐。
最后停在一座小院门前,门楣上并无任何字符。
相比南区别处宅院,这里倒是显得萧条冷清,没有看家护院,也无任何摆设装点。
“我这算是夜闯寡妇门了……”
全身虚幻的钟延心中一笑,伸手扣了下门环。
……
第五十章 苟王之王 反客为主
青阳城南区,一共有二十八条主街,主街又连接着四通八达的无数小街小巷。
占地面积仅次于城主府所在的东区,愈百万亩!
更直观点说,差不多相当于钟延前世地球的十分之一个粤州。
而整个青阳城才不到百万人口,这么一看,人口占地就显得异常空旷。
究其原因,是城内盘踞着众多动则几十、几百乃至上千亩的大府邸。
尤其是南区。
其中很多大宅院,住的人却是极少。
比如钟府,加上借住的李尚文,满打满算十九个人,却占了两座院子一百四十多亩,就这,还是算小的。
有的散修只身一人,加一两个仆从丫鬟,也独住一座院。
还有不少空着的院落。
而若是去到号称‘贫民窟’的西区,那便是成片成片密密麻麻的房屋,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乞丐、流民随处可见。
贫富差距无比巨大。
这也是当初钟延下山到凡城的原因,哪怕是炼气三层,也是高人一等的巨富。
而若是去修士聚集的‘仙城’,他便是底层‘贫民’,能租下单间住所都难。
不过仙城建在灵脉之上,平时无需阵法修炼室,修士便有足够的灵气修行,自不是凡城可比。
言归正传。
钟延叩响这座只有百多平的独门小院,等了好一会,对面才响起一声略显低沉的女子声音。
“谁?”
“钟延。”
另一边明显愣了下,才拉开一角院门,显露出一张带着诧异的脸庞。
院子里没掌灯,只有缕缕淡淡月光撒下,让人依稀瞧见一张俏丽的脸上那明亮的眸子闪烁着警惕光芒。
钟延散掉隐身符效力,拱手笑道:“钟延冒昧深夜造访,还望喻道友莫怪。”
喻青瑶在他脸上看了看,似乎并不打算放人进去,“钟道友找我何事?”
“喻道友不准备请在下进去喝杯茶?”
钟延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笑意,兀地想到前世影视剧中‘上去坐坐’、‘喝杯红酒’之类的暧昧场面。
主要是因为对方是个独居寡妇。
再加上他确实也是带着这方面的目的而来。
喻青瑶抿唇犹豫了会,侧身让开,“钟道友请进。”
入了正厅,转入侧间。
哪怕点起了灯,整座院子依旧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钟道友稍坐。”喻青瑶说了句便离开了。
钟延环视屋内环境,相比自己家里,此处显得单调得多,并无多少装饰之物,无需神识探查也可知连个下人都没有。
没多久。
喻青瑶返回,换了身正式的青色长裙,头发也稍稍梳理过。
一盘灵果和一叠核仁摆上桌,是坊市最便宜的那种。
煮水沏茶。
喻青瑶动作娴熟,安静中眉宇间带着思索,虽然猜到钟延来的目的,却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找她这个毫无交情的人。
不多时。
喻青瑶将茶杯放到钟延面前,初次展露笑颜,却多少带着点尴尬,“只能请道友喝杯清茶。”
“多谢。”
钟延端起抿了口,只是普通茶叶。
这便是绝大多数散修的常态,即便对方是个炼气六层修士。
所挣灵石基本都买丹药用在修炼上,哪有那么多余钱浪费在效果不那么大的普通灵茶、灵酒、灵果之上。
像钟延、李贺年、白思元之流,动不动就拿命冒险搞副业的还是少数。
若不是触发系统成了符师,钟延自信比对方好,却好不了多少,有钱了也得攒起来买资源,哪去得了青楼那种销金窟。
他都还记得第一次去‘青湖别苑’参加元宵聚会,厚着脸皮贪杯喝了不下三坛灵酒。
“钟道友前来,是为薛府的事?”
喻青瑶开口,不等回答继续道:“此事帮不上忙,我还打算久住青阳城。”
钟延笑问:“不听听条件?”
喻青瑶盯着他直接摇头,若不是钟延有符师身份在,在城中左右逢源交友广阔,她门都不让进,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薛山虎那个大麻烦。
钟延颔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嚣张道:“那薛老虎在钟某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弄死他与踩死一只臭虫没区别。”
喻青瑶面无表情,“那你还来找我?”
钟延看着她道:“对付薛山虎,城中我没找别人,要你做的事我自己便可做,之所以找你,是想请你考虑入钟府。”
这是实话,他本来打算自己去探一探郭青雪和薛宏义的底,找喻青瑶是去了趟杨府后的决定。
“入你钟府?家宅客卿?”
喻青瑶一怔,反问两句,旋即眨眼想到可能是白思元说了什么,顿时俏脸泛红,立马释放神识探查自家院子周围的情况,生怕钟延带了帮手过来,一边冷笑道:“嫁与你?就凭你这张有些英俊的脸?”
她感觉自己被调戏侮辱了,真的是口气大张嘴就来,无非是欺负自己独自一人,没靠山,想要拉下水一起对付薛山虎!
好在院子周围并无异常,想来钟延不会来硬的,只一个炼气四层,她可不怕。
钟延自己拎起茶壶倒茶,心中好笑,感觉她这色厉内荏的样子有些可爱。
两人只在公众场合见过几面,普通点头之交。
但既然想收进府里,钟延自然要深入了解,查个明白。
他花了八块灵石从杨言庆那买了她的资料,厚厚的一叠。
也因此,改变了计划主动找上门来。
喻青瑶,燕国海岩城人,水、木、土三属性灵根,十一岁拜入丹霞门踏入修行,十九岁时丹霞门被五行宗覆灭吞并,沦为散修……
二十四岁脱离散修小队,与其中一个同境界队友结为道侣,一起入住青阳城,次年两人外出走押运,遭劫,道侣陨落只身归来……
如今二十九岁,炼气六层修为。
她平时独来独往,在青阳城修士中存在感比较低。
胆子非常小,独居青阳城四年只去过三次阳泉坊市,一年一次都没有,而且每次必与城中三人以上其他修士同行。
杨言庆数次向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一起做没什么危险的买卖,她都拒绝了。
目前依旧靠押运灵药灵米等物资赚取灵石,但只参与有修士大队的走货,可谓无比谨慎。
偶尔加入修仙家族的猎妖队,采药队,也都是安全性极高的任务,收获甚少。
所以,即便她资质不错,三年前从炼气五层巅峰突破到炼气六层,如今依旧在六层初期,没什么进展。
若不是在青阳城,她有炼气六层境界属于‘高手’行列,怕是早就换个地方苟着了。
尤其是看了她早年散修经历,钟延都无语了。
通常来说,除了资质不行或者种种因素被迫成为散修,绝大部分主动做散修的,都是狠人,敢冒险,生存能力强。
这女人,八个字概括——‘胆小如鼠’、‘苟王之王’。
这样的人。
即便高两个层阶。
钟延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也有信心将她吃得死死的,储物袋里随便丢几张二阶符箓怕是都要炸得她哇哇大叫。
“你这院子租金多少?”
钟延气定神闲笑问,丝毫不在意她释放的神识。
喻青瑶冷着脸,淡淡道:“一年两块。”
“也不少啊。”
一年两块下品灵石,再加上平日支撑阵法运转的消耗,以她的收入,估计勉强够用,攒不下什么钱来买丹药。
喻青瑶起身逐客:“若钟道友无其它事,我要休息了!”
钟延岿然不动,笑道:“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就凭我能供你筑基。”
喻青瑶又故作姿态,嘴角勾起讥讽笑意,“你当我见识浅不知道一个一阶上品符师的大致收入?先考虑你自己筑基的问题吧!”
钟延也不废话,手一挥,桌上出现三个储物袋,来自三个土匪,还未来得及整理。
喻青瑶神识扫了眼,脸色微变,丹药少许,符箓少许,材料少许,灵石总共十多块,但六件法器却是值钱。
还没等她想明白脑海中的一大堆问题。
钟延再次挥手,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插在桌上。
喻青瑶看去,神识一扫,惊呼出声:“三阶法器?!”
一般炼气后期修士都少有人能用三阶法器。
这件脏物,钟延原本是打算入了凡城,找机会出手用来买有灵根的老婆的,现在不缺灵石便扔在储物袋里吃灰。
喻青瑶内心震动,看向钟延跟满眼不可置信,已经猜到这些东西是抢夺来的,那三个储物袋便是证据,没事谁在腰上挂那么多储物袋,惹人注意?
只是她想不明白,钟延一个炼气四层,怎么能搞来三阶法器,完全超出了认知。
看着她的表情,对上资料上对她的描述,钟延想笑出声,却淡定地又一次挥手。
哗啦~
两千块灵石堆在地上,闪闪发光,灵气氤氲。
“……”喻青瑶瞳孔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脑袋被这三次挥手‘砸得’晕晕乎乎。
破天荒地,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杀了他,远走高飞!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右手不自觉捏掌成拳,手心开始冒汗,神色变化不定。
竟不知不觉间开始后退。
钟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满面温和笑意突然变成冷笑出声:“你若出手,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喻青瑶心道果然,见钟延这般镇定自若,定是不担心她起歹意,怕是一出手就得被反杀,一时间脑子一团乱麻,‘他隐藏了修为’、‘暗中有高手’之类的猜测一个接一个。
“如何?”
“这只是钟某的冰山一角。”
喻青瑶咽了下口水,吸了口气道:“我若嫁与你,这些都归我?”
钟延好笑,“你长得一般,想得倒是美!”
喻青瑶羞恼,俏脸一阵红一阵白,自己这样的还算长得一般?
“你既瞧不上我,为何还要我嫁与你?”
当然是为了双修……钟延道:“因为青阳城只有你一个女修背景来历简单。”
“就是看我好欺负!”语气明显弱了许多。
钟延挥手,将所有东西收起,重新取出一叠纸张放在桌上,又在上面放了一沓符箓。
“这些是薛府的资料,主要关于郭青雪,你自己决定做与不做,做好了,考虑让你入钟府。”
形势颠倒。
反客为主。
喻青瑶眼睛瞪圆,一脸愕然,天呐,明明是来求我做道侣,求我办事,一转眼,办好了事情才考虑准许入门?!!
随即,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强自镇定冷声道:“你威胁我?!”
暴露了那么多财物,若是不做,她怕自己明日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心下已毫不怀疑钟延敢做,能做到。
“你以为,什么人都有资格跟我?”
钟延讥笑一句,迈步朝她走去。
“你别过来!”
喻青瑶神色慌乱,从储物袋中招出长剑紧紧握在手中,神识不断往外面扫视,一边步步后退。
眼看着钟延步步紧逼,她却没有勇气出手,直指的长剑反而慢慢垂下去,最后背靠着梁柱,眼中晶莹打转。
钟延站定,抬手慢慢伸向那张六神无主的俏脸蛋。
喻青瑶看着‘魔爪’越来越近,躲无可躲,只好将脸微微撇开。
钟延捏着她的下巴,移正,一番审视,长得不错,唇红齿白得跟少女一般。
他低头凑上去,眯眼享受地嗅了嗅,嘴角勾笑道:“若是威胁你,现下便让你扒光衣物,于钟某跨下承欢!”
近在迟尺,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喻青瑶心脏咚咚打鼓,紧咬着唇,满面羞愤,眼角泪珠顺流而下。
钟延松手,盯着她正色道:“想想吧,这或许是你的一次机会。以你的胆子,谅你也不敢乱说,若是逃离出城,我不追究,若是做,今晚是个机会,应该会有收获。”
说完,钟延转身朝外走去。
到得院中,他扭头又笑道:“对了,胆小也并不一定是坏事,还好你没冲动出手,不然钟某还真要狠下心来,辣手摧花了。”
临了,还不忘吓她一把。
事实上,他虽然不惧喻青瑶,但没有阵法外力的辅助,也就能靠着大量二阶符箓自保而已,怎么可能杀得了对方。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基于那八块灵石买来的资料,完全拿捏住了她的脾性。
出了院子。
钟延内心不由得感慨,这便是阅历、经验、心性以及信息带来的绝对优势。
像喻青瑶这样的修士,一遇到复杂点的危险局面,死得最快。
唯一活得久的方法,只有苟。
这一点,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做得很好。
……
第五十一章 被迫就范 义子推车
灯火如豆。
犹如受到无形压迫,在肆意欢跳的边缘轻轻震颤。
透过窗户。
看着那从容挺拔的背影出离院子,关上门户。
当啷一声,长剑掉落。
害怕、委屈、无助、屈辱、悔恨交织在一起,将体内的力气抽空,让喻青瑶背靠梁柱滑坐在地,两行泪珠涌出眼角,连成雨线。
“呜呜……”
双手抱膝,脸庞深埋,低声哽咽。
她好后悔。
一贯谨小慎微,却还是鬼迷了心窍。
其实在钟延第一次参加元宵聚会时,她就注意到了,高大英俊的形象当时就惊艳了她,是她心里钟意的那类。
但一看修为,便没在意了。
第二次偷偷关注,也是在元宵聚会,见钟延一个炼气四层,竟能与众多不管境界高低的修士侃侃而谈,淡定从容,再对比炼气六层的自己,顿时心生羡慕,还有些敬佩。
第三次,年中交易会时,得知钟延成了一阶上品符师,脑子一热,忍不住找白思元问了细节情况。
结果是四灵根,还修行了近三十年才到目前的境界,家中更是妻妾成群。
她立马就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哪曾想……
一个小小的错误就酿成如此大祸。
千不该万不该动心思与人打听,不然她平素如此低调,又怎会被注意到。
城中修士的修为她能稳居前十,就算被人觊觎美色,一般人也难动歪念。
可如今……
一个炼气四层,挥手谈笑间便将她这个练气六层逼迫到不敢反抗的田地。
“钟延狗贼!”
“我就不信你能杀得了我!”
喻青瑶气呼呼地想,身体却很诚实,止住眼泪吸了下鼻子,连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符箓。
隐身符五张、聚音符五张、聚像符五张、传音符三张、轻身符三张、护身符三张。
什么乱七八糟的符箓,一张能打的都没有。
喻青瑶秀眉紧蹙,急忙又拿起一叠纸张翻看。
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眨眨眼,定格为诧异。
她还以为要做些诸如刺杀薛山虎之类的危险事情,结果却只是当个‘小毛贼’观察偷听,无需动手。
有隐身符在,对她一个炼气六层修士来说,没有丝毫难度,大摇大摆去都不怕。
而且,纸上写好了多达十三种状况的应对方法,只要照着办就行。
“此人心思好可怕……”
喻青瑶喃喃一句,接着又快速翻看了一遍资料内容,记住上面的画像与地图。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明明很排斥,想立马远走高飞,却不知不觉正按照钟延逼迫的道路就范。
“他敢与薛山虎死磕到底,定是有所倚仗。”
“两千块灵石,筑基修士都能请来!”
“八成已经来了。”
“……”
喻青瑶目光闪烁思索一阵,一咬牙,在自己储物袋里翻找起来,却没找到想要的夜行衣,只好换上一件半黑劲装,在腰间贴了张隐身符,出了门,奔行而去……
“哼,做完此事便离开青阳!”
“休想让我嫁于你这道貌岸然的狗贼!”
时至子时。
化身虚影藏在黑暗中的喻青瑶,往身上拍了张轻身符,翻过高墙进入薛府。
潜行没多久,她便心头猛跳,紧张得嘴唇发干,神识感知中仅外面几重院就超过百名武者,往里深院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是准备开战了……”
按照脑海中的地图,她小心翼翼直接找向薛府大夫人的住所,一处单独楼房。
很容易便见到了人,就在屋檐走廊上,一男一女正说话。
“你这是在找死!”
“我说了,他走了,不在我这。”
“若是被发现,我可不管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男子压着声音低喝,冷哼甩袖离去,传出阵阵咳嗽。
女子直接转身进屋。
喻青瑶认出来了,一个是薛府管家郭青林,另一个正是薛府大夫人郭青雪,两兄妹。
她等了一会,见两名丫鬟走出来关上门,才躬身上前绕着楼房转了圈,寻了个未关实的窗户小心翻进去。
这便是武者与修士之间的差距。
即便这联排楼房很大,屋舍众多。
但如果里面有修士,稍稍有点动静,神识就能察觉到。
而武者,却只能依靠五感,相比神识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还有隐身符,针对凡人才有较好效果,面对修士却是非常鸡肋,施法后贴在身上有持续的元气波动,只要在神识感知范围,哪怕是炼气一层都能感知到。
又比如符箓的使用,有特制的符箓能供凡人驱使,却需要各种咒语,激活有个时间过程。
而修士用符箓,催动元气直接触发,瞬间了事。
因此种种,通常所说的哪个等级的武者战力比肩某个境界的修士,说的都是正面近身对战。
修士层出不穷的手段,哪怕肉身战力弱,难以匹敌武者对手,被杀是却是不容易。
言归正传。
喻青瑶循着神识感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书房,轻身一跃上了房梁,缓缓往前。
古怪的声音传来,她放慢速度,探头一瞧,眼睛徒然瞪大,抬手捂嘴,俏脸瞬间爬满红霞。
——下方宽敞的屋内,啪啪作响。
却是郭青雪双手撑着一张长型桌,被身后一个锦袍男子不断撞击,嗯哼不止。
但那男子却不是薛山虎,而是他的义子薛宏义!
一时间,喻青瑶终于明白钟延留下的‘聚音符’和‘聚像符’是干什么用的了。
她急忙取出符箓,小心催动,将声音和画面都给烙印下来。
“义父不会过来吧?”
“那蠢货正想着给他儿子报仇,哪有心思来我这,别停,再快点儿!哦!”
“……”
喻青瑶俏脸红了又红,第一次见这般男女画面,抿着唇不忍直视,却又被吸引着去看,加速的心跳丝毫不亚于先前面对钟延时的紧张。
然而。
没一会。
结束了。
居然有点没看够的感觉,让喻青瑶心中一阵羞赧,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下方。
郭青雪扭头白了一眼,“你今日是不是没心思?”
薛洪义尴尬道:“有些紧张,不如改日去我那?”
郭青雪整理着衣裙,“去你那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等这几日忙完,初六武盟会议他不在,到时你找个借口来此寻我。”
“好,师娘,你真美!”
“少来,再过两年你就得嫌弃我。”
“我发誓,一辈子都爱师娘!”
“就你会说话!”
郭青雪笑着伸手点了下薛洪义额头,随即面色一肃,“钟延之事,若是城主府掺和进来,怕是不妙。”
薛洪义也神色凝重,“关键义父他听不进劝。”
郭青雪目光闪了闪,寒声道:“实在不行,武盟盟主你来当!”
薛洪义一惊:“我?”
“有我在,你怕什么!”
“……”
等了半刻钟。
确定不会再有新的状况,喻青瑶才小心退走,顺利出得薛府。
街上行人稀少。
只偶尔见到巡逻军士和打更人。
一路跑到僻静小巷。
喻青瑶长出一口气,作势拍拍胸脯,嘴角浮现笑意。
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第一次做这种事,此刻安全了,她还颇感刺激,生出一丝成就感。
眼见身上的隐身符作用即将消失,她想了想又往腰间拍了一张,换了个方向朝正阳街去。
……
第五十二章 家宅客卿 轻松拿捏
正阳街,梧桐巷,钟府。
钟延回到家。
一直守在外院的钟孝忠立马迎了上来,“老爷!”
钟延看了眼他额头处理过的伤口,“没事吧?”
“小的没事,送礼途中,路过平顺巷给人闷棍敲晕了,礼物都被拆开过,却并未拿走……”
“小的重新换了礼盒,送到城主府却未能进去,是张顺出来收的,没让小的传任何话语。”
钟延点头,“去睡吧,明早让七夫人到修炼室寻我。”
“是,老爷您也早些歇息。”
钟延去到书房,瞥了眼地板和整齐的桌案,白天写的几张‘只为长生’的纸都给清理掉了。
他坐到椅子上,从储物袋拿出一沓资料,重新翻看。
嘴角渐渐浮现笑意。
今天却是得了个意外的收获——喻青瑶!
杨言庆收集的信息,喻青瑶踏入修行十八年,依旧如新入门的菜鸟。
用对方的话说——胆小到令人发指,我都不忍心欺负她。
通过资料上对她经历的种种记述,钟延透过现象看到她胆小、极苟背后的本质——单纯!
太少见了。
尤其是对于一个结过婚快三十岁的寡妇来说,简直难以让人相信。
在修行界摸爬滚打,一个个修士都心思深沉,没有八百个心眼,也有七百个。
钟延一直迫切想找个女修士,心中却一直有个担忧:‘满意度’。
除非是有灵根尚未修行的女子,从头开始培养调教,但凡只要迈入炼气一层门槛,都很难让对方死心塌地。
与凡人不一样,修士之间难有绝对的信任。
哪怕是同床共枕的亲密道侣,没有共同经历过一定次数的生死,多少都会有些隔阂。
再说钟延自己和李贺年。
两人少年相识,几十年的交情,互相救彼此性命都不下十次,也依旧有所保留,例如那天灵根少女,李贺年就从未提起具体藏身之处。
而这,关系到系统经验值的问题。
凡人妻妾点数不多,差异不大。
女修士,以若云和水仙来看,都是几十点的经验。
如果娶回来一个女修士,无法真正归心,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而眼下。
喻青瑶,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这种单纯的女修,只要真诚相待,对她好,就很容易得到认同,一旦认同,假以时日,必是以命相交。
“废是废了点,但够苟,收在家里当不会惹出大问题。”
钟延轻笑,唯一的小遗憾便是,她曾有过一个道侣,想要让其忘记需要些时间。
突然。
钟延目光一闪,豁地凝眉抬头,随即又神色舒展。
下一刻,书房门口出现元气波动,喻青瑶如从虚无中走出来。
“帮你办事可以,我有个条件!”
钟延在她身上扫过,眨了下眼心中诧异,挥手凝聚一个隔音护罩将整个书房包裹,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喻青瑶左右看了看,心中狐疑,在她家没有这般谨慎,反而在自己家却还需要隔音。
没有深想,她一脸正色道:“五百块下品灵石,办完事我离开青阳,离开燕国,你我再无瓜葛!”
钟延好笑,“这么快学会狮子大开口了,我找人杀薛山虎都用不了这么多。”
对视片刻,喻青瑶抿了抿唇,道:“三百,薛府人多势众,有生命危险,我炼气六层值这个价!”
钟延摇头道:“现在大概寅时了,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你未必能给我想要的结果。”
喻青瑶心中一动,这问题她也想了一路,“你为什么确定是今日?”
“不是确定,是今晚有收获的可能性较大。”
“为何?”
“我去坊市多日,城内毫无动静,昨日返回,薛府收到消息必定召集重要人物商议。”
“就凭这个?”
钟延无语,翻了个嫌弃的白眼。
喻青瑶见这表情,顿时羞恼,“你说!若有道理,明日之后我给不了你满意的结果,你少给灵石便是!”
“多少?”
“二百……一百最低,不能再少!”
钟延一副认真思索状。
喻青瑶气道:“你总不能让我白干吧,我离开燕国也要盘缠!八十,再少你便找别人,或者干脆杀了我,不受你威胁……”
说着说着,她眼睛瞪大,呆了呆。
怎么回事?
我不是来要五百灵石的吗?
几句话的功法,不但主动降了这么多,还反过来求他!
见钟延一脸似笑非笑,喻青瑶气得脸色涨红,这混蛋!好在我也留了一手!
钟延笑道:“道理很简单,我故意去坊市多日,给他们时间筹谋准备,而城中,不管是钟府、城主府或者其它可能帮我的客卿府邸,这段时间都不曾有异常。
薛府定要起疑,再加上昨日我突然回来,却又并未带回来帮手,这本身就自相矛盾,薛府更加起疑,自然要商议一番。
而酒楼这件事本身,我的态度明确,薛府除了薛山虎,以及一味奉承他的人,只要有点脑子就不可能赞成他报复杀人的做法。
这其中涉及得城中各方势力以及武盟内部的利益,你想了解,自己去查。
有商议,自然就意见不合,到最后不欢而散,这种时候最需要发泄一下,不管男女。
而我恰巧有消息知道,郭青雪与薛宏义关系不正常,往下细想,便不难推断……”
顿了下,钟延沉吟着道:“甚至,严重一点,搞不好这两人还会有弄死薛山虎的想法,自己上位,毕竟他们境界也还行,坐得住盟主之位。”
义母和义子苟合,被发现除了死没有第二种结果,郭青雪谋杀亲夫是必然,只是时间的问题。
“……”喻青瑶内心震动,好像对方就在现场一般,连郭青雪想谋划杀亲夫都猜到了。
钟延瞥了她一眼,笑道:“与你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离开青阳城吗?东西拿出来吧。”
喻青瑶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我要的结果,你不是去过薛府了么?”
“你!”
喻青瑶脸色刷白,连连退了两步,跟见了鬼一般,连忙用神识扫视自己身体,查看是否被下了什么追踪禁制。
钟延暗自摇头,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奇迹。
其实他刚刚也有点意外,对方竟然这么快就跑去薛府,又回来找来自己家谈判。
不过想到钟府、薛府、她家三者之间的位置距离后,便了然了。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钟延笑道:“你是衣裳多穿着玩啊?还有你袖子上的青苔,好像从你家到我这蹭不到吧?”
“……”喻青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嘴角露出一丝惨笑,脚下踉跄失魂落魄。
想要找理由搪塞反驳这明显是推测的话语,可刚刚自己的反应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感觉一阵胸闷气短,抬头盯着钟延,“声音和画面我都烙印下来了,放我出城,七日后我传信给你!”
钟延与她对视,默然片刻,挥手淡淡道:“你走吧,也不用传给我了,我能搞定。”
喻青瑶用力咬着唇,咬出了血丝,一下子蹲在地上哽咽哭泣,“为什么……”
有谁知道她走到今日,有多么艰难,吃了多少苦头。
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可就因为一次小小的犯错,便要葬送一生的自由,她不甘心,好委屈,觉得老天不公平。
钟延:“……”
当真无语。
一个炼气六层面对炼气四层,竟这般无力无助,估计她也是天下独一号了。
不过,这般可怜兮兮的泪人模样,却是让钟延心中一软。
他趁机走上前去,伸手按向她的肩膀,轻拍安慰。
“好了,我看中你,又怎么会忍心伤害你,你若想走,便出城去吧。”
喻青瑶抽泣得肩膀耸动,缓了一会,后退避开钟延的手,起身抹了把眼泪。
钟延越是这样说,她便觉得自己越没有顺利离城的可能。
“钟延!我们各自退一步,我把东西给你,也答应归顺你,听你安排做事,但我不嫁你,只做家宅客卿,你若不同意,我便自我了结!”
留下来了,就由不得你。
钟延好笑:“你一个寡妇,我还非得娶你不成?”
“……”喻青瑶一怔,睫毛颤了下,“是,我是寡妇,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很爱我以前的道侣,就算他死了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你强求我做你道侣,将来也不会一条心。”
钟延心中腻歪,当初她被散修小队嫌弃,只有其中一人同她离开,还愿意与她这个拖油瓶结为道侣,当是真爱了。
可那又怎样?在时间面前,都不是问题!
“东西拿来。”
喻青瑶又用袖口蹭了下眼角,小心问:“你答应了?”
“我钟府可不养废物!”
我才不是废物……喻青瑶心中哼了声,抿唇犹豫了会,取出符箓推送到钟延面前。
钟延捏着两张符箓,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也不多烙印两张,我还打算欣赏欣赏呢。”
聚音符和聚像符,将声音和画面烙印下来后,只有一次使用观看的机会,之后再无法保留,缺点很大。
喻青瑶俏脸一红,脑海中浮现之前看到的场景,想了想,又拿出两张符箓甩给钟延。
钟延揶揄道:“你这是打算自己回家偷偷看啊!”
“……”喻青瑶红着脸,嘴唇动了动无从辩驳,她只是想留证据,抓住钟延的把柄,此刻怀里还有张‘聚音符’在催动着呢,还故意在腰间显眼处贴了张‘轻身符’掩饰元气波动。
钟延施法激活符箓,一阵元气涌动,凝聚出一幅画面。
顿时啧啧,好家伙,这姿势,青年推车啊!
喻青瑶撇开脸,道:“你猜对了,他们是想谋算薛山虎,勾结武盟副盟主……”
将听来的说了一遍,喻青瑶又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做钟府客卿一年多少灵石?”
画面消散,钟延没再听声音,“十五。”
喻青瑶气道:“你可真会算计!这只够我交房租,供阵法运转!”
“还想怎样?扈从法师一年才二十,不做你可以走。”
“……”喻青瑶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做什么事之前,最好先想清楚。”
淡淡说了句,钟延便低头看着三张符箓,抿唇思索起来。
喻青瑶脚步微微一顿,继续迈步。
……
第五十三章 运筹帷幄 裹挟各方
朝阳初升。
步入十月。
从渭河吹起的海风,穿过港口码头,越过山村旷野,一直刮到青阳城。
湿湿凉凉。
冷不丁钻入领口,让人感觉到些冷意。
李丘氏拢了拢衣裙,看着演武场上拳风虎虎的少年,美丽的脸庞荡开欣慰的笑意。
见他收功而立,她急忙从旁边丫鬟端着的承盘上,接过来茶杯,笑容越发绽放。
“文儿!”
“母亲!您怎么来了?”
李丘氏递了茶,从袖中抽出手绢帮儿子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脸宠溺,“累着了吧?”
“不累,这才哪到哪!”
“孝忠每日卯时起床练一个时辰,夜里干完活,睡前还要练至少两个时辰!”
“他才习武多久,要是被他跑前头去,见面叫我文少爷,孩儿都不好意思应。”
李尚文随意道,将一口茶灌下。
“慢点儿!”李丘氏轻拍儿子后背,笑道:“他是下人,你与他比甚。”
李尚文却道:“人生而平等,孩儿如今身份比他高是父亲给的,若是不努力,将来没了父亲的庇护,便可能比不上那些努力的普通人,下人甚至流民。”
李丘氏怔了怔,“这也是你钟叔父教的?”
李尚文笑道:“叔父教孝忠的,他虽是穷苦下人,可若勤奋用心,将来亦可成为文豪、富商、将军、城主,一切皆有可能,放孩儿身上也一样。”
李丘氏内心触动,只半月不到,儿子恍若换了一个人,以前从来没这么早起来练功,更别提说出这般话来。
她正色道:“文儿,钟叔父肯教,你定要好好学,他日你父亲归来,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知道,孩儿去给大娘请安,还有事找她呢。”
“嗯,去吧。”
李尚文施了一礼,快步离开演武场,回住所换了身衣裳,便去到李杨氏所在的院子。
“尚文给母亲请安!”
“起来,今个这么早?”
李尚文起身,上前道:“母亲,您考虑好了没?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李杨氏目光闪了闪,“尚文,你钟叔父可是与你说了你父亲在芒砀山的消息?”
李尚文:“没有,方家都还没消息回来。”
李杨氏沉默了会,道:“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好,会连累到李家,你不是说钟府自己便能解决么,我们便不要插手了,上次出面,已经给足了面子。”
李尚文:“一个薛山虎,叔父手到擒来,根本无需我们帮忙,我们给的是态度,对我李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顿了下,他又道:“恕孩儿不敬,父亲离去快两年了,若是回不来,光青阳城的对手就足够我们四面楚歌,没有修仙者作靠山,我们最好的选择便是第一时间远离青阳,这点,母亲当比我更清楚!”
李杨氏盯着他看了会,来回走动一阵,从袖口摸出来一块黑色的牌子,“尚文,你长大了,这可是李家最后的底牌,你切忌当心,自己便不要露面了……”
“好!”李尚文眼神明亮,立马伸手去接,“这是何物,如何使用?”
他本来只是想让大娘安排武馆众多武者帮忙,没想到请出来一样重要物品。
李杨氏却突然将手缩了回去,“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母亲亲自去自然好!”
……
钟府。
一大早,冬草急急忙忙来到正厅,见到小环,立马拉住她小声问:“你多长时间没去给二夫人送饭了?”
小环欠身施礼道:“回六夫人,好些天了,奴婢只送过一回,二夫人有老爷给的辟谷丹,说关禁闭不给饭吃。”
江萍听到动静,挺着大肚子走出来问:“冬草妹妹,怎么了?”
冬草快步上前,面色有些焦急,“大姐,二姐不在屋里了!”
“昨夜我偷偷去看二姐,想送些吃的给她,结果人不在,等了许久不见回屋,今早我又去了一趟,被窝都是冷的,小环也许久没去送饭了,大姐,二姐她,是不是早就跑了……”
江萍心中一动,想了想问:“可有与别人说起此事?”
冬草摇头,“还没,昨夜便想来告诉大姐,太晚了您已睡下。”
江萍道:“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要与任何人说。”
冬草愣了下,点点头。
小环跟着应声,“是,奴婢记住了。”
江萍移步到大厅门口,正色严肃道:“燕三刀犯下大错,老爷宽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后谁都不许给她送饭!”
院子与走廊经过的丫鬟们纷纷止步低头。
“是,夫人!”
江萍:“小环,老爷可有起来?”
小环:“没呢,夫人,一早奴婢见七夫人去老爷修炼室了。”
……
修炼室。
【你与小妾辛苦双修一次,获得功法感悟+1、符道经验+1、修为进度+1】】
钟延施展老汉推树,做完晨课,瞥了眼面板,心中冷哼一声,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兵。
唐小树红潮映面,一边帮他穿戴,一边看向挂在墙上的字画,“夫君,这是您写的?”
“如何,还不错吧?”
“那是当然,夫君的书法浑然天成,笔锋玄妙,将来定能实现长生宏愿。”
屁!
跟鸡爪爬的一样。
前世用惯了圆珠笔,到了仙武大陆天天修炼,能学会写就不错了,哪有时间练什么书法。
好话人人都爱听,但若知心口不一,半点心情皆无。
哪怕眼前的女人美艳绝伦,钟延也有些不爽她,表面却一脸满意,伸手抓了把软乎乎的,“明早你再来。”
“是,夫君。”
不多时。
两人出了修炼室,来到九号院。
钟孝忠快步上前见礼,“老爷,七夫人。”
“老爷,城主府送来口信,初三戌时两刻请您赴宴。”
钟延眉毛一挑,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是初三?”
钟孝忠:“没错,人刚走。”
唐小树注意到他的脸色,小心问:“夫君,有什么问题吗?”
“你去休息,孝忠随我来。”
钟延说了一句,领着钟孝忠去到书房。
坐在书桌前,他施法凝聚隔音护罩后,问:“码头可有异常?”
“今日还没送水产过来,老爷,会不会是二夫人提前回来了?”
钟延沉吟片刻问,“平日都由谁送吃食给外头军士?”
“小青和小翠。”
“除了她们,还有谁与他们接触过?”
钟孝忠直接道:“小环陪着大夫人与侯将军说过些感谢话语,四夫人和七夫人也曾一起去敬过一次酒,其他再无别人,每日小的都守外院。”
“你去等着,一会过来告诉我。”
“是,老爷。”
钟延抿唇沉思,应该是自己忽略的哪个细节,导致出现变数。
在他没有释放任何信号的情况下,秦奔最好的应对方式是静观其变。
眼下,却直接确定了谈判时间,而且只剩两天。
“初六……问题不大。”
一番思索,钟延取出数张传音符,施法一一凝音。
钟孝忠再次返回,后面还跟着李尚文和李杨氏。
“叔父!”
“柳儿见过叔叔。”
李杨氏一袭淡青宫群,盈盈欠身,径直上前将一块刻着‘年’字的黑色令牌放在桌上。
“知叔叔要与薛家斗法,李家愿鼎力相助,此物为我李家‘黑年’令,掌握三百名死士,分布青阳城内外各行各业……除妾身夫君偶尔问询消息,还从未动用过,当可帮上叔叔些忙。”
钟延心中诧异,瞥了眼李尚文,纵有他在其中劝说,要想拿出这么重要的东西,也得李杨氏有足够魄力才行。
李贺年倒是娶了个不错的妻子。
钟延笑了笑,起身拱手,拿起令牌看了看递还给她,“多谢嫂嫂,此物还是留待以后关键时刻用吧,目前局势钟某尚能应付。”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也不是刚到青阳,平日与众多修士、军士、地头蛇交好,逢年过节礼没少送,自有一层人脉关系。
就说西区那边混乱无比的区域,家中在那的生意没出过半点事端。
而且,他昨夜刚找了趟杨言庆,可不止花了八块灵石买喻青瑶的资料,而杨言庆在青阳城的势力却不是李贺年可比的。
李杨氏与钟延对视片刻,又低头看了眼令牌,接过欠了一身,笑道:“是妾身多虑了,叔叔但有所求,尽管吩咐。”
“有劳嫂嫂亲自跑一趟,以钟李两家关系,你我都不必客气见外。”
“叔叔说的是,柳儿便不多打扰。”
李杨氏再次欠身,朝李尚文道:“文儿便留在此帮你叔父跑跑腿。”
“母亲慢走!”
目送她出门离开,李尚文立马上前道:“叔父,我大娘也是个厉害角色,孩儿未与她多说您的事,她便将‘黑年令’拿出来了,以前孩儿都不知晓家里有这样的东西。”
钟延点头,李贺年平时只教导孩子,心思都放在修行和搞副业上,家中一应俗务都由妻子和管家操持。
他看向钟孝忠问:“如何?”
“小的仔细问询过了,昨日西港码头有三起矛盾斗殴,但往日这种情况也是常见,另外,护城军换防也并无变化。”
钟延蹙眉,心中不由得怀疑秦奔是想逼迫自己,主动创造针对薛府的机会。
只是,他暂时还无法确定唐小树这个奸细就是城主府派来的。
沉吟良久。
钟延道:“这样,孝忠,你去找李明强喝酒,把漕运帮的消息透露给他,知道怎么做吧?”
钟孝忠想了好一会,道:“小的就说,让他帮忙走走关系,安排我到万人堂做事。”
钟延点头挥手。
李尚文看着钟孝忠快步离去,问:“叔父,漕运帮和万人堂也参与进来了?”
“没有好处的事他们才懒得理会,但参不参与可由不得他们。”
“这,岂不是会得罪他们?”
“不会。”
李尚文一肚子疑惑,又问:“那孩儿需要做些什么?”
“你?”
钟延看了他一眼,笑问:“可有喜欢的女子?”
“啊?”
李尚文一脸懵逼。
钟延道:“我听说薛老虎第三房小妾长得不错,还曾号称青阳第二美人,见过没?”
李尚文眨眨眼,叔父不会是等灭了薛府然后把那小妾送与我吧,心中一动,“远远见过,确实还行,可她都三十多岁了,孩儿不喜欢年龄太大的。”
钟延瞥了眼,似笑非笑,“听说你第一次去青楼,叫的就是位三十多的女子。”
“……”李尚文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这么隐秘的事怎么被发现了?
“你去勾搭她。”
李尚文嘴角一抽,“叔父,她先天三重境啊,一巴掌能把我拍碎!”
钟延甩手丢出一张符箓到他面前,“里面有郭青雪和薛宏义的画面,一次性的,给她就行,你若喜欢,她若愿意,事后她就归你。”
李尚文恍然,笑道:“孩儿知道怎么做了,这就去!”
瞧见他眼底的那丝兴奋,钟延不由得好笑。
随后,他捉起毛笔写了一封信,出了书房,叫来唐小树。
“你将此信送去薛府。”
唐小树一愣。
钟延挑眉问:“怕被扣押?”
唐小树立马接了书信,“是,夫君,妾身换身衣服便去。”
钟延又叫来夏荷,在众多军士以及暗中眼线中,大摇大摆出府。
……
第五十四章 兵不厌诈 瞒天过海
青阳客栈,青阳城最有名的客栈,隶属于万人堂。
其总店位于东区,除了城内其它三区,青阳城辖下的一些集镇也开设了分店,档次不一。
悦来酒楼风波早已传遍全城,经过半个月的发酵,愈演愈烈,成为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如今钟延从坊市归来,无不在猜测事件可能发展的后续,甚至私下开了盘口,赌钟薛两府谁先低头,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暗搓搓希望赶紧打起来。
此刻,客栈前院三层供吃喝的酒楼,一大半顾客都在聊及此事。
“东来哥哥,你这朋友好像呼声不高哦。”
一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一袭白裙的女子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眉宇间的冷艳平添几许凌厉气质,却非要眨巴着大眼睛扮可爱。
听得周围的谈论,她如是说,随即又道:“不过也正常,炼气四层面对先天八重境武者,确实无丝毫胜算。”
坐在她右手边的男子同样一身白衣,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抿了口酒并未说话,而是朝角落一张桌子瞥了一眼。
白裙女子撇头看去,是刚坐下来的一个黄裙女修士,且长得颇为貌美,顿时心中不爽,在其看来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目光一触即收,喻青瑶慌忙低下头,心中直突突,暗道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个高手。
虽看不透修为,但她能感觉到两人气息内敛,强出自己许多,尤其是那男子,估计最少在炼气八层以上。
“他们认识我?”
“那女人为何对我表现出这般明显的敌意?”
喻青瑶心里紧张,想立马起身就走,却又怕适得其反,她确定自己第一次见这两人,除了已解开嫌隙的钟延,也没招惹别人结下仇怨。
这边。
白衣青年抿了抿唇,道:“只是来青阳这几日第一次见到炼气六层,多看了眼,真妹你别多想。”
“才不会,是东来哥哥你自己多想。”
这时。
原本嘈杂的酒楼,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至禁声。
却是一驾马车停在酒楼门口,下来一男一女步入客栈,正是钟延和小妾夏荷。
白衣男子面色一喜,直接起身,令旁边的女子有些惊讶。
钟延环视一圈,心中也有诧异。
一是面生的白衣女子,因为他只请了霍东来一人,就算有女伴同行,也不应该是这陌生人;
二是坐在角落的喻青瑶,家就在南区,还一个人跑客栈来吃饭。
“霍道友!”
钟延大步上前,笑容满面,“道友莅临青阳,有失远迎,让道兄下榻客栈,实在是钟延不周。”
“钟道友客气,你我何需如此生分。”
霍东来把住钟延手腕,摆手示意旁边,“这位是我师妹,施灵真。”
“见过施道友!”
钟延郑重见礼,对方必定是火云宗内门弟子,而且看样貌气质,年龄并不大。
“钟道友。”
对方虽然笑盈盈拱手,但钟延却从她眉宇间看到了明显的高傲——那种强者面对弱者的惯常姿态,心下不由得狐疑。
他左右看了看,笑道:“还请两位移步寒舍,府中已备下酒菜。”
霍东来:“正有此意。”
四人在众目睽睽下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去,群人顿时爆发议论。
角落的喻青瑶咬了咬唇,暗道钟延果然请来了高手,若是自己昨夜跑路,怕是此刻已曝尸荒野。
******
薛府,议事大殿。
“好你个钟延,竟敢威胁于我!”
薛山虎脸色铁青,一掌将信纸拍在桌案上,将桌子震了个粉碎,把仆从小厮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
得到消息的薛府重要人物纷纷快步进殿。
郭青雪捡起信纸看去——钟某只需一个公开道歉,此事作罢,否则鱼死网破,你或许可以灭得了我家小,可若让我逃得出城,你便等着无休止的报复吧!
“确定是钟府送来的?”郭青林看了眼,也是面色泛冷,杀人错在对方,这事若还要薛府公开道歉,那还真就没有脸面在青阳城立足了。
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势力来说,脸面是头等大事,甚至很多时候都重于性命。
仆从立马道:“是,钟府前不久娶的那个小妾亲自送的!”
另一个黑衣男子补充道:“这小妾和钟延先后出府,钟延离开梧桐巷,去了正阳主街。”
这时,一只信鸽飞落,被黑衣男子抓在手中,拆下纸条一看,脸色微变,“钟延去了南区青阳客栈,见了两名修士,随后邀请一起回了钟府……”
听完详细,小妾张红梅忙问:“可知是何境界?”
“在场的修士都看不透,推测在炼气八层往上,但应该达不到筑基。”
薛山虎嗤笑,“他若能请来筑基帮手,薛某认了,立马去他府上道歉赔礼。”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郭青林沉吟道:“钟延炼气四层尚是到得青阳才突破,想要交到筑基朋友,且关系匪浅愿意来帮忙,可能性极小,而若是出钱请人,即便他是符师存了些家底,也无这个财力。”
顿了下,他断言道:“能请到两名炼气九层已是顶天,无法再多。”
薛山虎嘿嘿一笑,“两个炼气九层,当我薛府灭不了他么?”
黑衣男子上前将纸条递给郭青林,朝薛山虎道:“师傅,据当时情形,钟延与那男子确实表现得非常亲近熟稔。”
郭青林盯着纸条,摇头道:“这反而是破绽所在,此二人入住客栈四天,昨日钟延已返城,怎会现在才去钟府,还偏偏在众人眼皮底下这般表现,哼,适得其反,他们之间交情不深。”
张红梅道:“最好还是能打听楚具体修为,我们也好做准备。”
薛山虎递给黑衣男子一个眼神,使其转身离去。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郭青雪,目光闪了闪,道:“钟延此时传信过来,言辞嚣张实则色厉内荏,却也有故意示弱的嫌疑,不管如何,还是将武力都集中起来,免得被其钻了空子各个击破。”
薛山虎点点头,“全部召集回府,他花钱请来的帮手,不可能一直留在青阳城,看谁耗得过谁!”
郭青林却蹙起眉头,瞥了自己妹妹一眼,虽然这么做是对的,却感觉妹妹藏着别的心思。
薛宏义看向薛山虎:“义父,武盟那些人呢?”
郭青林:“都知会一声,能站出来帮忙最好。”
薛山虎哼声道:“不帮忙也无所谓,等老子处理完,与他们秋后算账!”
一番商议。
众人各自散去,做各方面的准备。
郭青林经过妹妹旁边,冷声提醒:“此时当顾全大局,你最好别闹什么幺蛾子,没了薛山虎,你以为你镇得住武盟?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将你我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哼!”
郭青雪捏了捏拳头,心中生起些愧疚,立马又被压下。
她入薛府二十余年,对薛山虎一心一意全力辅佐,可自从长子死后,他是怎样对待自己的?
生不出子嗣全怪到她头上,娶了一个又一个妾室,依旧生不出来,如今一年一次同房还算什么夫妻?
甚至,她都怀疑薛鹏也不是薛山虎亲生,而是六房与外面的野男人生出来的野种。
“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有今日?”
“我只是自保而已……”
想到这,郭青雪不由得摸了摸肚子,心中下了狠心。
******
城主府。
秦奔同样收到关于钟延的各种消息,而且更加详尽,知道霍东来和施灵真的具体修为和来历。
从黎叔那得知筑基修士与钟延无关,如今请来炼气期,哪怕是炼气九层巅峰只要不是在火云宗有深厚背景,他便不再顾虑,反而更加重视钟延。
“仅凭这两人,光对付薛府众多武者都不够,更别提武盟其他可能参与的人。”
张顺道:“虽不知那信暗藏有什么玄机,但钟延肯定还有其它后手,碰撞已成定局,我们可以入场了。”
这厮却是够谨慎,在家都凝聚隔音屏障……秦奔暗自嘀咕,点头道:“准备吧,动静小点,别让薛府看出端倪。”
张顺转身离去前,又道:“对了,她还提起一事,那钟延修炼室挂了一幅书画,写着‘只为长生’,书房也有不少稿纸。”
“只为长生?”
秦奔一脸愕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四灵根劣等资质,四十多岁了还在炼气四层的修士,筑基都难有可能,居然还幻想长生?
疯了吧,痴心妄想。
“哈哈哈……”
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但笑着笑着,秦奔笑容逐渐收敛,最后变得一脸严肃,蓦然想起自己书房‘梦起青阳’四个字,扭头看向墙上仙武大陆整个东域的地图。
若是别人知道他志在整个东域,成为史无前例的无上帝王,估计也会笑掉大牙,以为他失心疯了吧。
这一刻,他心中突然生出共鸣,觉得与钟延有种志同道合知己般的意味,将来或可共谋大业。
这却是钟延所料未及的意外收获——他只不过假设唐小树是城主府派来的,顺手而为,告诉秦奔自己无欲凡俗相争,不会动摇他的权利根本。
这时。
一个军士进来禀告:“启禀城主,西港码头万人堂与漕运帮聚众,争锋相对,人数超过千人,双方各堂口还有人不断往那赶,目前暂时已控制住了局势……”
秦奔皱眉,“所谓何事?”
军士道:“说是万人堂先前一艘运送奴隶的货船延误日期造成损失,是漕运帮故意使坏,双方扯皮不断。”
“吃饱了撑的!天天为了些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红眼!”
秦奔冷哼一声,挥手道:“看着就行,不用插手,我看他们会不会打出狗脑子来!”
“报~”
一声急切的声音传来,身穿暗红盔甲手拿旗帜的军士无需通禀,直接冲将内殿。
秦奔和张顺都不由得起身对视,这是军情!
军士抱拳单膝跪地,急切道:“禀城主,紧急军情!渭河西南一百二十里外出现十艘大型船只,高竖齐国旗帜,正往我西港方向驶来,看甲板上情形,人数至少三千,皆着战甲,尚不知后方还有多少人马!”
“齐国?”
秦奔眉毛一挑,快步走到墙边,看向地图,“齐国近期有使团来我燕国?”
张顺肯定摇头,“昨日才与望匜城通过都城文牒,黑水、顺沂也并无异常,不应该啊……”
说是为‘河’,但燕国和齐国中间隔着渭河一大片海域,最近的距离也要两个多月的航海行程。
齐国想要攻打燕国,简直是劳民伤财,吃力不讨好。
自燕国立国以来,只在一百五十年前,齐国野心勃勃发兵攻打过一次,以两败俱伤告终。
“确定不是商队,而是身穿战甲的兵士?”
“这,距离有些远……”
军士犹豫了下,道:“每艘船只都立着战旗,前排战甲能见反光,且列队整齐,当是战舰无疑!穆将军已遣小队上前细探!”
秦奔挥了挥手,“有消息第一时间报来。”
“是!”
张顺突然想到了什么,眨了下眼道:“此事蹊跷,钟延去坊市当天,漕运帮一天之内倒是驶出过十几艘大型商船。”
秦奔一怔,“三千人以上,钟延哪搞来这么大动静?”
张顺也狐疑,“当时跟船的人应该不多,不然肯定有消息过来,可若说这些船只是齐国水军,却是可能极小。”
秦奔点头,皱眉问:“莫非他与漕运帮合谋?”
“应当不是。”张顺沉吟片刻,道:“不过,钟延若花钱租船出海,漕运帮却也没有理由拒绝生意。”
秦奔沉默了一会,突然眼露精芒,道:“好一个瞒天过海!”
话音落下。
又一军士进来急报:“城主!万人堂与漕运帮其中两位舵主打起来了,城中双方人马齐动,场面有些失控!”
“混账!”
秦奔骂了一声,旋即目光一闪,与张顺对视在一起。
秦奔气笑道:“定是钟延搞鬼!这厮却是魄力不小,胆大包天将漕运帮和万人堂裹挟进来,也不怕本城主收拾不了局面!”
言语斥责,他脸上却挂着爽快的笑意。
“如此一来,他倒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先生,武盟不必存在了,建个客卿府如何?”
张顺难得露出笑容,“城主英明,此举当可为城主大业缩短三五年时间!”
秦奔目光湛湛,似自语道:“除了兵工厂,武盟旗下那些产业便给万人堂和漕运帮当甜头吧,钟延送来如此大好时机,我也不能缩手缩脚,且让他看看我秦奔是否有魄力!”
“我去安排。”张顺转身便走。
秦奔朝殿外高喊:“来人!”
“末将在!”
“齐国贼獠,兴兵进犯,传令各军备战……”
……
第五十五章 宗门往昔 草人为兵
钟府。
妻妾陪同,一顿丰盛酒宴持续到傍晚落日。
将施灵真安顿休息后,钟府家眷齐聚江萍屋里,围坐在一起,默默无言,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一顿酒席可谓吃得糟心,气血不畅。
她们对施灵真的‘热脸贴冷屁股’、施灵真那稍加掩饰却足够让人看出来的‘高傲轻蔑与瞧不起’……令这群在钟府体会到高人一等,都快忘记曾经毫无未来可言的女子,再一次记起自身的低贱,以及往日不堪回首的种种。
虽然知道凡人与修士之间本就存在巨大差距,但这般场面还是让她们尝试到尊严被狠狠践踏的难受。
尤其是见夫君那般小心、讨好,她们一个个都心里不是滋味。
夏荷抿了抿唇,朝门口看了眼,从袖里摸出一张‘隔音符’,念念有词催动。
当整个房间被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圈包裹住时。
她立马气道:“哼,有什么可臭屁的!到头还不是枯骨一堆,也就比我们多活些年岁而已,若论长相姿色,咱姐妹任何一个都甩她十条街!一想到她那副假笑的嘴脸就来气!”
秋香苦笑道:“气不过又怎样,不单气不过,还打不过,别人抬手捏个手势,就能把你打爆炸,锻体小武者。”
夏荷撇嘴:“等我成了宗师,捏爆她的柰子,小小的飞机场一样,还喜欢挺呀挺,切~对吧,小树妹妹,你肯定能成宗师!”
唐小树含笑不语。
春雨眨眨眼,问:“四妹,什么是飞机场?”
夏荷‘鹅鹅’娇笑,“你去问夫君,反正你不是,咱们姐妹个个都是低头不见脚尖的脑垫波,是夫君喜欢的大号乃!”
一群姐妹明白过来,苦中作乐笑作一团。
少顷。
“好了。”江萍瞥了夏荷一眼,道:“你们都看到了,老爷为了这个家有多不容易,有些人咱们惹不起便只能受着,咱姐妹要切记不给老爷添麻烦,可钟府却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负,大家定要齐心协力好好与老爷分忧,都回去歇息吧。”
“是,大姐。”
……
另一边,霍东来以单独叙旧为由,与钟延去到书房。
丫鬟退去,他立马上前给了钟延一个熊抱,好一会才退开,眼眶泛红:“大哥!芸妹她……”
钟延心中一叹,已然猜到了。
当初他机缘入了火云宗,彻底稳定下来后,多次下山寻找,历经六七年才找到曾经一起乞讨的两个小跟班,带入宗门,双双都有灵根,一起踏入修行。
另一个比钟延小六岁、比霍东来小两岁的女子名叫周芸,和霍东来一样是两属性真灵根,先后进入内门。
钟延能混居在外门多年相安无事,两人暗中没少帮衬照顾。
三人一直感情深厚,霍东来与周芸更是情投意合,私下结为道侣。
眼下……
霍东来虎目蕴泪,“大哥下山的第二个月,芸妹便接了任务去云梦沼泽历练,至今未归。”
不知生死……钟延眉毛一挑,“魂牌呢?”
火云宗内门弟子都有魂牌留在宗门,一有生命危险,魂牌便有反应出现裂痕,直至爆裂代表陨落。
霍东来吐了口气,道:“当时我被其它事绊住了未能同行,到约定时间,我便去‘百事殿’查看了魂牌,完好无损。
半个月后历练小队回来,只有芸儿一人失踪,再看魂牌已成碎末,我问了他们几个,说回程途中芸妹有事主动离去,对芸妹陨落很是意外,不似说谎……”
钟延直言问:“你觉得芸妹还活着,魂牌是有人故意弄碎的?与施灵真有关?”
霍东来沉默了会,“那段时间她一直围着我转,并无可疑,也无证据。”
钟延心如明镜,他定然是怀疑过施灵真。
虽然霍东来与施灵真关系亲密,后者不时含情脉脉,但钟延却看得出两人貌合神离,霍东来根本不喜欢对方,只是表面迁就而已。
而先前席间已得知,施灵真是火云宗第五峰峰主之女,有动机,也有条件。
“既相信芸妹未陨落,他日还有再见的机会,你当静下心来,突破筑基。”
钟延下山的时候,霍东来就炼气圆满了,以他的资质,应该早就筑基了。
“施灵真为我准备好了筑基丹……”
顿了下,霍东来道:“大哥,我想脱离宗门,下山与你一起做散修!”
钟延看着他,“且不说宗门放不放人,你当真以为散修那么好当?即便你是真灵根,没有足够的资源也难结丹!留在内门,总好过你冒险拼命挣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灵石!”
还有句话钟延没说,霍东来的性格不适合做散修,内心正义善良、优柔寡断,留在宗门还好些,到了外面心不够狠很难混得好。
霍东来沉默。
钟延又道:“你即将筑基,你若不喜,难道还能强迫你不成?看人脸色是不好受,可在你有能力反抗之前,就得受着,等将来强大了,自有办法查明真相找到芸妹下落,或讨还一个公道。若真厌倦,也无需勉强,天下之大尽是去处,大哥也随时欢迎,你自己要想清楚。”
“是,大哥,我知道了。”
霍东来点点头,随即又一脸歉然道:“席上,让嫂嫂们受委屈了,还望大哥替我与她们说声对不住。”
钟延按了按他的肩膀,又用力拍了下,“无事。”
“对了大哥,此次下山前,黎前辈找过我一次,问你的去向。”
“她问我?”钟延心中颇为诧异,黎前辈是火云宗第七峰峰主,名叫黎琳,正是当初带他入门的人。
霍东来点头道:“估计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你脱离了宗门的消息,我如实告诉了你来了青阳。”
顿了下,他继续道:
大哥,我听黎前辈说话挺看重你的,你若留在宗门,找她走走关系,或许处境会好不少,没准能入第七峰。”
钟延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
靠颜值抱紧娇俏师姐、美女长老大腿的念头都动过,怎么可能不想到曾对其有过救命之恩的黎琳。
只不过在火云宗那么多年,除了初入门的一两年她出面关照过几次,之后便只是宗门大会之类的场合远远瞧见。
接触都谈不上,还走个屁的关系。
更何况,火云宗九峰,除了主峰,其它每峰弟子不超过三十人,地位还在内门弟子之上,哪有他的份。
不知道处于什么心事,钟延问了句,“她说我什么了?”
霍东来:“也没多说,说你心性不错,小小年纪就成熟稳重,还说你下山或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钟延点头,下山入凡城确实无比正确,“她结丹了没有?”
霍东来摇头,神色有些惋惜,“失败了,她这次就是结丹失败出关的,第二次了,估计以后再难有机会。”
钟延沉默。
结丹比筑基难无数倍。
整个火云宗,卡在筑基圆满的长老、峰主二十多个,却只两名结丹修士。
当初第一次见面,黎琳就已经筑基八层,如今三十年过去,还是筑基境,而且她资质很好,两属性真灵根。
霍东来眨眨眼道:“没准她会来青阳看你一眼也不一定。”
钟延:“……”
霍东来笑道:“大哥,不是小弟贬低你,就你这修为,除了新入门的弟子,在外门属于垫底行列,她一个筑基圆满干嘛那么特意关注你?她要离开宗门远游,去楚国,甚至出东域,经过青阳顺道看一眼也正常。”
钟延微微颔首,这么说确实有可能,怎么说当初自己也救过她一命,还发生那样难忘的一幕,若不是当时自己是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小少年,说不准还有别的故事,让自己在火云宗混得风生水起。
这一趟,她出去寻突破机缘,基本就是终老到头了。
结丹一次成功最好。
失败一次,还有点机会。
可若两次失败,几乎断绝了希望。
而筑基,即便是筑基大圆满,也就堪堪两百年寿元,或者多几年而已。
岁月到头终成土,红粉骷髅葬红颜。
一番闲聊。
钟延感觉到储物袋里的传讯符震动,神识扫去,不由得一笑。
要开始了。
……
……
月色朦胧,雾气升腾。
渭河西南方向海域。
十艘大型货船并排,以蜗牛般的速度在起伏的漆黑海浪中缓缓前进,印着‘齐’字的一面面红黑旗帜迎风飘扬。
中间一艘甲板上,一个披着白袍头罩面纱的女子,正是青阳钟府的燕三刀。
她收起传信符,面露担忧,出海半月,也不知家中情况如何。
而在她身边周围,则排列着一具具人型稻草人,前排的着寒光闪烁的盔甲,别战戟。
其它船只,无不如是,有盔甲的不到百人。
而这些稻草模型,则来自廉价雇佣同船的三十个流民。
“三刀妹妹无需担忧,叔叔既已安排好,当不会出问题。”
一个同样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上前来,海风吹起轻纱,昏黄的灯光和着月色映显出一张绝世容颜,比燕三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是李贺年花了三十块灵石加五万两银子的大价钱娶来的第九房小妾,周允宁——二十四岁的先天三重境武者。
燕三刀沉默了会,道:“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七日,定是生了些意外,不过我相信夫君能处理好。”
周允宁点头,过了会眨眨眼问:“妹妹可曾听叔叔提起,我家老爷何时能归来?”
燕三刀看向她笑道:“姐姐放宽心,夫君说李大哥实力强劲,历练经验丰富,肯定能回来。”
实则是,芒砀山凶险,没人能保证一定回得来,而且这一趟李贺年身上的危险度比往次更高。
但这话却不便说。
眼前的周允宁,还有李府的第八房妾室,双双同时嫁入李府,红盖头都没被掀开,李贺年便前往望匜城了。
若回不来,却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不多时。
燕三刀腰间传来动静,取出符箓来听得声音,面色一喜。
“可以回去了!”
周允宁笑道,扭头朝旁边的船只喊,“李师傅,全速行进!”
“是,九夫人!”
……
第五十六章 环环相扣 计取薛府(一)
薛府。
忙碌一天的张红梅回到自己住所,贴身丫鬟立马上前递了一份书信。
“夫人,外院小厮送来的,说是一位俊俏的公子让转交给您。”
“俊俏公子……”
张红梅拆开一看,是一张符箓,外加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符箓的催动咒语,和一个地址。
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是修士用的‘聚像符’,不存在威胁,她回到房间激活,猛然瞪大眼睛。
“这对狗男女果真有事!”
张红梅冷笑连连,盯着动画目不转睛,等到动画结束后,撇嘴讥讽,“银样蜡枪头,还不如用丝瓜……”
接着,她注意到两人的交谈,可惜没有声音,一时无法判断具体谈了什么内容。
但看口型,却有‘盟主’‘薛山虎’等等字样。
一番联想,她脸色不断变化,本想第一时间去告诉薛山虎,搬倒郭青雪将自己扶正。
但这‘聚像符’是一次性的,空口白牙难以让人相信。
郭青雪在薛府的地位是她远远不及,无法撼动的,一招不慎很可能将自己都搭进去。
她又拿起纸条看了看,蹙眉沉吟良久,招来丫鬟。
“我出去一趟,你去告诉老爷,我回来有非常重要的事与他禀报!”
“是,夫人!”
张红梅快步出府,屏退武者随从,骑马赶往目的地。
一处私宅小院,李尚文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生怕坏了钟延的大事。
嘭~
一只纤细的手掌将院门推开,身穿红蓝劲装的张红梅左手提剑,径直走了进来,却也是艺高人胆大。
“是你!”
见到李尚文,张红梅挑眉,心中微微诧异,院子不大,一眼便看个透彻,并无他人。
来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头号嫌疑自然是钟延,想使诡计离间薛府,不过钟李两家交好,眼前之人也不算出乎意料。
只是,派这么个锻体境武者来,是不是有些草率?
而且,她有听闻,李府二公子不学无术,是个小赌鬼,输了不少钱。
“薛夫人,符箓好看吗?”
李尚文一脸贱笑,其实心里紧张得一批。
张红梅也嘴角勾笑,“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敢一个人在此等你,自然不怕你动手,而且,我有你想要的东西,谈买卖,到不了动刀动枪的地步。”
“钟延让你来的?”
“他怎么可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我是从父亲密室翻出来的。”
张红梅心中认可,信了几分,修士手段颇多,用隐身符潜入别人府邸烙印下声音画像不是难事。
而李贺年在青阳经营多年,手上捏着一些世家府邸的把柄很正常,相比钟延,可能性更高。
“你不怕你父亲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李尚文满不在意道:“他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眼下我却是遇到困难,而且密室里这种符箓多的是,少一两张我父亲应该不会在意。”
“开条件吧。”
李尚文搓着手上前两步,笑道:“我的条件对薛夫人来说,不值一提,第一,两万两银子。”
张红梅笑道:“年纪轻轻胃口倒不小,还有呢?”
“还有么……”李尚文一脸犹豫,目光飘忽不定。
张红梅道:“既然是谈买卖,讨价还价,直接说来,能满足我尽量满足。”
“那个……我能亲你一下吗?”说着,李尚文往后退了两步。
“……”张红梅一脸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李尚文咽了下口水,抬手示意别动手,强自镇定道:“红梅姐,你别误会!我并没有亵渎你的意思,只是很久以来都很倾慕你,每次却只能远远看着。
如若不然,我大可以要挟你陪我一晚,你不同意也行,再加十万两,不过在我看来,十万两是远远比不上,咳,那个……”
顿了下,他加了一句:“就一下,可以么?”
“……”张红梅盯着李尚文,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看到了小心翼翼、紧张、期待,还有带着些真诚。
她的容貌她自有自信,出阁前在青阳号称第二美人,仰慕者众多,嫁给薛山虎之后,众追求者便熄了心思。
在这个世界,大多是年长男子与妙龄女子配对,少有女大男小年龄相差很大的情况。
此刻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男子表白,饶是她已为人妇多年,也不由得俏脸泛红,心下生出丝丝异样之感,脑海中浮现先前在符箓中看到的苟合画面。
沉默了会,她以气笑掩饰自己的失态,“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那好!”
李尚文果断道:“一共十二万两!钱给我,我把聚音符给你!有了它,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成为薛府的大房夫人!”
事关重大,迟则生变。
她现在上哪去取十二万两现银?
犹豫了一会,张红梅咬牙有了决定,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这里有六百两,剩下一万多两明日取给你!”
她在心中自我安慰:十万两被人亲一下而已,证明我魅力大!
李尚文眨眨眼:“一万多两?”
张红梅左右看了看,感觉脸颊有些发烫,闭上眼睛,难以启齿道:“过来吧……”
李尚文心脏砰砰狂跳,慢慢挪步过去,既紧张又兴奋,更多是感叹叔父真乃神人,每一步都算得恰到好处。
对方临时出门不会多带钱,肯定会答应。
等到发现符箓有问题,一切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谋求自保。
“叭~”
很有分寸地只在脸颊上一触即退。
李尚文从她手中躲过银票,又快速塞了符箓到她手上,眼睛透着亮光,却一脸郑重道:“红梅姐,尚文真的倾慕你,打心里喜欢,以后若有需要帮忙,我定赴汤蹈火!”
清风拂过,脸颊上有一处凉凉的印记,张红梅深深看了李尚文一眼,捏紧手中符箓,转身迈步。
出院起马跑出一段距离。
她不由得伸手摸了下右侧脸颊,心中对于符箓的来历已然信了九分,觉得就是李尚文个人的行为。
……
酉时三刻。
青阳城与往日一样灯火通明,却不再详静。
举城轰动,骚乱不止。
城主府的府军,城内巡逻军,四大城墙的护城军,尽皆调动。
大街小巷都是举着火把的军士队伍和衙役捕快。
城中各处争锋扯皮的漕运帮和万人堂帮众,都脑袋发懵。
——我们就吵个口打个架,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动手的就码头两个舵主而已,还没到聚众团战的地步啊,用得着这般劳师动众?
万人堂堂主和漕运帮帮主一同悄摸离开城主府,对视一眼,各自回去坐镇,传下一道道命令。
没多久。
双方爆发火拼,我砸你的档口,你咂我的赌坊。
城主府参与制止,更多的军士则涌向西港码头。
城内城外火光冲天,人心惶惶。
闻讯,薛府重要人物齐聚府院大门,见守在此处的军士列队奔跑撤退。
府军大将上前将薛山虎叫到一旁低声道:“薛盟主,城主无瑕顾及薛府与钟府的事了,秦城主让我转告你,以和为贵,钟延请来的两个修士,其中一个达到炼气九层巅峰。”
薛山虎忙问:“牛将军,出什么事了?漕运帮和万人堂闹矛盾不至于这么大动静吧?”
牛将军犹豫了下道:“齐国大军进攻,正往西港码头而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便走。
“怎么可能?”郭青林快步上前,一脸肯定:“一点迹象都没有,齐国怎会攻打过来?其中定然有诈!”
薛山虎皱眉:“冲我们来的?”
一众武者尽皆皱眉,目光闪烁不定。
郭青雪看着空荡荡的宽敞街道,再无巡逻兵,周围一片安静,只有远远传来微弱的喊杀声,不由得与薛宏义对视一眼,似在说——机会难得!
“师傅!”
一男子狂奔而来,朝薛山虎抱拳道:“钟府那边的府军也都撤了,钟府全府上下全部离开,有杨言庆陪同,看样子是要前往杨府!”
薛山虎愣了下,哈哈大笑起来,“钟延狗贼,不是很嚣张嘛,现在知道找避难所了!”
他回头望了眼,薛府此刻召集了所有嫡系六百多名武者,全是后天境以上,先天境都有四十多个,“你带一队人先去将钟府给砸了!”
郭青林连忙制止:“不妥!静观其变!再说砸府院有何用?那是属于燕国朝廷的!”
话音落下。
“呜呜~”一阵悠远的号角声传遍全城,连绵不断。
众人呆滞,战争号角一起,说明驻扎在北门百里外校场的主军也出动了,大战无疑。
郭青林依旧难以相信,喃喃低语:“是真的……”
群人议论纷纷,不少人在郭青林的派遣下,奔跑出去前往西港码头,还有一只只信鸽不断飞起。
这时,一个丫鬟挤到前面,扯了扯郭青雪的衣袖,令其回头瞪眼。
丫鬟又扯了扯,满眼慌乱。
郭青雪狐疑,与丫鬟后退,进府,去到一个偏角的房间。
丫鬟连忙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跪下颤声道:“夫,夫人,有人让奴婢将信交与您,说钟府不想鱼死网破,只需一个道歉,他说是为了夫人好,不然,夫人和奴婢都得死……”
郭青雪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未时三刻,街上一陌生男子塞给奴婢的,说等听到城中传来呜呜声再交给您,事关生死,不容出错……”
郭青雪脸色一变,连战争号角都是假的?!
她急忙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聚音符’与一张纸条。
纸条上除了催动符箓的咒语,还写着:钟某与人为善,不喜争杀,酒楼之事,以薛夫人的慧眼当看得透彻,还望劝你夫君止戈,两府相安无事,附聚音符以示诚意。
“王八蛋!”郭青雪低骂一声,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快速记下咒语,念念有词。
没一会。
她脸色涨红又变铁青,里面是自己的靡靡嗯哼之音,此刻听来,却是羞耻至极。
然而,接下来,更是让她心神巨震。
“义父不会过来吧?”
“那蠢货正想着给他儿子报仇,哪有心思来我这,别停,再快点儿!哦!”
郭青雪眼皮连跳,手上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带出一串血花飙射,丫鬟被割喉灭口。
没有继续听,她直接运掌吐出真气将符纸震碎,深吸一口气,快步出门。
……
第五十七 环环相扣 计取薛府(二)
“钟延狗贼,算你狠!”
郭青雪已明白‘附聚音符以示诚意’的意思——自己若是不让薛山虎放弃报复,她和薛宏义的谋划就可能落到薛山虎手里。
原本就有计划,此刻更是毫无退路,必须硬着头皮上。
急是急了点,但胜在先发制人。
她招来一名心腹弟子,“你去五号院书房,下层柜子里有三万两银票,还有两张地契……告诉钟延,改日我会亲自带礼物登门道歉!”
“是,师娘!”
男子毫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
目光闪了闪,郭青雪顾不得走路,施展轻功朝里院去。
“雪儿!”远处一声叫喊,却是郭青林。
郭青雪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又变,返身上前拉他进入旁侧一间房,“哥哥!亲哥哥!求你帮雪儿一次!”
郭青林皱眉,便听妹妹低声说来。
末了。
“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郭青林抬起手绢尽是黑血,仰面闭眼,然后看向郭青雪瞪眼。
“荡*妇祸水!不知廉耻!”
“薛郭两家二十几年基业都要葬送在你手里!”
“你的聪慧才智呢?怎会走到如此地步,枉费父亲从小供你饱读诗书、精绝武道……”
说着,郭青林用力把住妹妹的手腕,正色低喝:“听我一句!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这全都是钟延的奸计!由我为你说情,山虎定会饶你一条生路!我们将计就计!”
郭青雪咬唇摇头,“哥,迟了,我知是计,却不得不做,我敢断言,此刻薛山虎手里定也收到了符箓,当是没有声音的聚像符,哥,帮我,我无子嗣,将来所有家业都是侄儿的!”
“愚蠢!你真是让淫*邪乱了心智,和山虎坐下来谈妥,钟延无计可施,六百多名武者高手,他拿什么来杀?短则七日,最多半月,他定不战而逃!留下便是死!我去找山虎!”
冷哼一声,郭青林甩袖转身。
“哥哥,我有身孕了!”
郭青林脚下踉跄,缓缓扭头,冷冷盯着妹妹:“我郭青林重义感恩,一生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搭门拉开,迈过门槛。
郭青雪面色一寒,疾步劈掌。
话说无毒不丈夫,却是妇人心最毒!
……
与此同时。
赶回来的张红梅拉着薛山虎进入府内,朝偏僻处去。
“什么事不能在这说?”
“老爷,事关重大!”
两人进入一间书房,又去到密室,张红梅正色道:“老爷,夫人与那薛宏义苟合通*奸,想要谋算您,您看这个!”
其实她也有点没底,先前是看了聚像符,但这聚音府却不知道是否为真,一次性的物品又无法验证。
薛山虎只是皱眉,没有大呼小叫反驳呵斥,恐怕心里多少也有这方面的怀疑。
张红梅快速念了咒语。
然后。
“嗯……”
“义父不会过来吧?”
“那蠢货正想着给他儿子报仇,哪有心思来我这,别停,再快点儿!哦!”
“呀~”薛山虎怒叫一声,一掌震碎大理石圆桌,“贱妇!孽障!”
张红梅本来还在暗喜,听到这两句,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大变。
被耍了!
她本以为是很久之前烙印的声音,听内容却是薛鹏出事之后,更像是最近一段时间,李贺年此刻都不知道在芒砀山的哪个犄角旮旯,哪有可能?
中计了!
是钟延使的诡计!
她大脑快速思索着,握紧薛山虎的手安抚,一起听完郭青雪与薛宏义后面的谋划。
“初六,老爷,我们还有几天时间准备!”
薛山虎气得脸皮抖动,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知道问一句:“这东西哪来的?”
经过一番思索的张红梅心知薛府完蛋了。
齐心协力对付钟府尚有不确定因素,更何况薛山虎和郭青雪内斗两败俱伤。
而内斗已成必然。
钟延能送来符箓给自己,定会送去郭青雪赶鸭上架。
心中有了计较,张红梅道:“夫君莫怪,这符箓是钟府下人塞到我手里的,定是钟延的诡计!可别人使的是阳谋,这声音作不得假,就看我们如何选择,眼下这对狗男女正筹谋准备除掉您,我们时间不多……”
一番解释,她又正色分析利弊:“夫君,事有轻重缓急,鹏儿已经死了,而且当时他确实有错在先,我们不如暂时先将仇恨放下,那钟延不过是要个道歉,咱先给他,俗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将来有机会再报仇……”
薛山虎紧紧握拳,脸色狰狞在暴走边缘,心头一口闷气难以吐出。
张红梅心中一叹,这人废了,若不是郭氏兄妹,他万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夫君,听说钟延已躲去杨府,明显底气不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如妾身带上礼物去与他道个歉?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召集亲信弟子应对郭青雪吧!”
“啊~”
薛山虎仰面低吼,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却无多少力气,本就莽夫一个,平素听从建议行事,此刻脑子一团乱,只好应道:“罢了,你现在去,从侧门走!”
张红梅点头,“夫君放心,妾身会与那钟延讲明白,谈妥条件,您千万记住别露出破绽让那对狗男女看出端倪!”
……
出了密室,走出书房。
张红梅回住处收拾了些细软,只身离开薛府。
数百米后站在树下回望。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山虎,别怪我,我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这些年我对你也算尽心尽力,至少没像郭青雪那样红杏出墙……”
呢喃几句,正要转身,薛府那边传来剧烈的声响,接着是连片的喊杀声。
比预想的还要快。
“果然,定是这对狗男女提前动手了!”
“钟延此人,太可怕!”
张红梅头也不回,在夜色中奔跑离去。
……
薛府所在的苍宝街,除了薛府一大片宅院喊杀震天,周围大街小巷都没有什么声响,往日每半刻钟就有的巡逻队伍再无踪迹。
只有南区的客卿修士,不时闪出人影,躲在暗处远远遥望看戏。
街头。
昏黄的路灯下。
钟延一行人默默看着,隔着上百米都能闻到飘散而来的浓烈血腥味。
李尚文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小声道:“叔父,这,不用我们动手,薛府自己人杀到最后估计就同归于尽了。”
薛山虎境界高武力强,手下有一批高手弟子。
郭青雪虽然境界不如丈夫,却也有先天五重,而且薛府大事小事大多是她和兄长出主意,所以聚拢的亲信更多。
双方差不多势均力敌,就看谁占得先机。
带着面皮,背着大刀的马志达也不由得吸了口气,“钟道友,你这手段玩得……让人胆寒。”
不光此地。
城中许多地方,但凡是武盟旗下的产业,原本那些等着看薛府好戏的武盟其他堂主的府邸,也都遭到攻击,而对手则是先前争锋相对的漕运帮和万人堂,突然调转刀尖化敌为友,抢占生意,打家劫舍。
至于城主府,更没闲着。
西港码头和驻军校场是主战地,武盟发展多年,往军中输送不少武者,或士兵或成将,凡是异己,皆要铲除。
钟延面无表情,淡淡道:“自保而已。”
杨言庆卖出的资料记载,迫于薛府淫威,无奈离开青阳的散修,有七个。
而直接被斩杀在城中的也有两个,炼气五层巅峰和炼气六层,城主府却一句话都没说。
实力为尊不是泛泛空谈。
哪怕你是修士,不如别人,凡人亦可屠你如猪羊。
悦来酒楼事件,薛山虎差点就一言不合行当场格杀了,岂会轻易罢手。
既然要战。
钟延便要让利益最大化,彻底巩固自己在青阳的地位、凶名——我虽修为弱,但不好招惹。
也为来日出任扈从法师,做好铺垫。
触发系统,对面板的步步了解,钟延深知,将来自己缺的不止是灵石、丹药等资源。
还有土地和人口!
喊杀声渐渐弱下来。
马志达捏了捏手指关节,“该我们上场了,不能白来一趟,希望薛山虎别死喽!”
钟延不由得一笑,“纯凭武道,你可不一定打得过他,他现在消耗不少真气,与你倒算公平一战。”
马志达武道境界先天六重,比薛山虎低两层,但胜在真气充沛。
“那便试试!”
马志达战意昂扬,抽出九环大刀大步流星而去。
钟延看向霍东来,“霍道友,有劳你在外围守着。”
“放心。”霍东来脚尖点地,踩着飞剑直升高空,延展神识,查看出府的漏网之鱼。
钟延领着李尚文、钟孝忠、夏荷、唐小树四名武者,朝薛府大门走去。
巷子口,喻青瑶紧紧抿着唇,俏脸煞白,再一次庆幸没有逃跑,惹怒钟延。
在她眼里,薛府是不可撼动的存在,结果却在钟延手中落幕,今夜之后,青阳再无‘下山虎’之名。
另一个位置,杨言庆目光闪烁,心中异常震惊,出乎预料。
昨夜才花一百八十块灵石从他手里买了薛府的所有资料,本以为要谋划很长一段时间,结果今天就揭开序幕,即将落幕。
现在看来,恐怕去往坊市之时,便已开始布局。
而且还将漕运帮、万人堂、城主府牵扯进来。
若不是一开始就时刻关注,知道钟延并未与秦奔合谋,他都要以为城主府才是这次清除武盟的幕后黑手。
“可惜此人主见很深,无法成为家宅客卿为我所用……”
杨言庆心中暗叹,瞥向别处,城中一个个修士都露头了,目光神识聚焦薛府。
……
第五十八章 薛府覆灭 凶名赫赫
砰~
钟延五人刚踏入大门,一道身影如流星般直线倒飞而来,将两人环抱的圆型大石柱砸出一片扩散的蜘蛛网,墙楼震颤,粉尘簌簌掉落。
钟延:“……”
李尚文:“……”
钟孝忠:“……”
夏荷:“……”
唐小树:“……”
说好的战意昂扬、信心百倍呢,这才一个照面吧?
马志达扭头看来,嘴角不由得抽搐,脸上闪过尴尬之色,看向前方扭了扭脖子,嘿笑道:“有点力气!”
不得不说薛府太大了,仅仅这前院场地,光正中一个圆形井就有数百平,立假山、盘盆栽、绕花草、蕴水池;到前方横廊这段距离的面积,足有十亩以上。
空旷的场地内,横七竖八都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
站着的还有四五十人。
此刻见钟延走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便听得里院各处传来稀稀落落的打斗声。
身穿白色锦袍的薛山虎,虽披头散发,满身鲜血,但眼神却极其凌厉。
他目光只是从钟延身上扫过,便抬头朝空中御剑悬浮的霍东来看去,最后看向马志达,一脸淡定道:“你不行。”
“大话谁不会说!”马志达嗤笑,后撤腿蹬在梁柱上借力,握刀直冲而去,与薛山虎瞬间战成一团。
犹如号角,四周三三两两杀红了眼的武者,再次开战,碰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火星迸射,血液飞溅。
钟延看向另一边被七八个武者包围保护的郭青雪,除了手中滴血的长剑,她倒是仪容干净,衣衫整洁。
“钟贼!你……”郭青雪厉声出口。
钟延拄剑而立,打断道:“薛夫人,你太让钟某失望了,清理干净,放你们走。”
随后,他偏了下头,李尚文等人分散开,开始给倒地不起却未死去的武者补刀。
郭青雪目光闪烁,与周围的人交流目光。
片刻后薛宏义出列,抱剑于拳道:“钟仙师,先放我师娘离开,我们保证薛府上下不留活口!”
钟延移步一旁,平静道:“城门封锁,自己想办法。”
郭青雪有些不信,看了眼高空的霍东来,犹豫不决。
薛宏义忙道:“师娘,走,快走!”
其他人纷纷出声:“是啊,师娘(夫人),不用管我们!”
看着一张张真诚急切的面孔,此刻郭青雪心里追悔莫及,眼眸蕴泪,恨不得留下来战到底死在一起,好几个都是她看着长大,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
可一想到腹中孩子,她咬了咬唇,忍住眼泪与他们一个个对视:“……保重!”
然后决然转身,脚尖点地,身轻如燕几个起落便出了大门,消失于黑夜。
至于,再与钟延说什么手下留情?
她岂能不知毫无可能?
只盼自己真的能脱身,安顿好兄弟们的家小。
“杀!”
薛宏义怒吼,一群人纷纷冲散开来,朝里院杀将而去。
而出了薛府没逃离多远的郭青雪,于跳跃的半空,大好头颅抛起,滚落到路边草丛。
一柄短剑飞回杨言庆手中。
就是放过薛山虎,钟延也不会留下郭青雪。
薛府内。
霍东来御剑飞行,催动长剑随意收割着一个个武者生命。
钟延看着战斗中的薛山虎和马志达,内心颇受震撼。
薛山虎一手虎拳,抡起来的拳头间真气凝聚成猛虎虚影,不时发出虎啸,每一拳砸出,劲风破空,触及墙壁、石柱、雕塑,碎石纷飞,声势浩大,视觉冲击极强。
饶是消耗诸多真气的情况下,马志达也被逼得节节败退。
从广场到长廊,进入屋舍又一齐撞倒墙垣再次出来,两人周身环绕真气,犹如人型兵器,横推一切。
“生猛!”
钟延心中不由得赞叹,自己若是被薛山虎近身,一个照面就得给拍碎。
半刻钟后。
马志达首次取得战果,于屋顶一记长腿,直揣薛山虎胸口,使其倒飞落向地面。
然在薛山虎即将背摔石板之际,他以掌击地,身体旋转冲拳直奔钟延。
眨眼即至。
钟延一脸从容,体表浮现一层金色光芒,却是全神贯注关注战斗第一时间催动了二阶护身符。
砰~
双脚擦着地面,拉出两道摩擦痕迹,钟延被震退三丈多才止住身型,体内气血翻腾。
“不与你玩了!”
马志达抖手一抛大刀,旋转飞劈,又一柄长剑突兀出现在半空,朝薛山虎后背斩去。
薛山虎左挪右移,堪堪躲过,诧异挑眉间,马志达已到了近前,掌劈面门,而大刀和飞剑如影随形,似长了眼睛一般不断劈砍。
形势急转直下,仙武同修的强悍战力显露无遗。
二十多个回合后,薛山虎便在与马志达双拳对轰之时,被一刀从后心贯穿毙命。
钟延笑着上前,“如何?”
马志达长吐了口气,面露敬佩,“这厮确实厉害,一身真气刚猛雄浑,不用仙法,估计三个我才能将其斩杀。”
顿了下,又道:“他五十岁不到,还处于武道巅峰,假以时日,很有希望破入宗师境。”
钟延点头认同,“可惜了。”
两人朝里面走去,所过之处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血腥弥漫。
两炷香后。
霍东来飞落而来,点了点头,表示剩下生还的武者都解决掉了。
不久,李尚文和夏荷带着两名女子找过来主殿。
夏荷俏脸有些发白,“夫君,女眷丫鬟和没有武力的仆从都躲在后院十二号偏殿,有两百多个。”
李尚文指着两人道:“叔父,这个是薛山虎的小妾,知道薛山虎的密室所在,这个是郭青雪的贴身丫鬟,也知道她主子的许多秘密。”
“发信号吧,细致盘问清楚,亲信家眷杀了,其他无关丫鬟仆从遣散离去。”
“是,叔父!”
李尚文取出一个小竹筒,对空一拉,一颗荔枝大的光球与高空如烟花般炸开。
与此同时,准备在薛府外远处的李家武馆武者,由李杨氏亲自带领,冲入薛府,开始清理尸体,搜刮财物。
马志达笑道:“找到薛山虎的功法,给我抄录一份。”
“当然。”
一刻钟后。
钟延留下人,自己与霍东来、马志达出了薛府,将薛山虎的脑袋丢在大街上。
南区众多修士客卿和武者世家看在眼里,无不震动。
赫赫凶名,深入人心。
……
城主府。
秦奔和张顺一整夜都坐镇在议事大殿,不时有将士进来汇报情况。
“禀城主,兵工厂已彻底控制住,只损毁五个火炉,贼匪尽诛,死伤不过百……”
“禀城主,薛氏武馆已被万人堂铲除……”
“禀城主,薛府包括薛山虎在内,众多嫡系武者已被诛杀殆尽……”
“……”
“禀城主,万人堂和漕运帮很有分寸,并未伤及无辜,破坏很小,预计巳时便可恢复秩序,解除封城……”
“报~启禀城主,主军校场稳住局面,诛杀与武盟有关叛军奸细,共计两千六百八十二人,其余被蒙骗煽动的部众愿意归顺,暂时看押,名录中尚有六人在逃……”
直到听到这个消息。
秦奔才暗自吐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很好!告诉孟将军,安抚好众军士,事态不宜再大,遣小队追杀即可!”
“末将领命!”
秦奔走到大殿门口,看向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嘴角勾起笑意,“天气不错。”
张顺并肩站在他身旁,沉吟片刻,“人数还是多了些,消息传到都城,怕是要过问。”
秦奔不以为意,颠倒黑白强加罪行道:“整顿叛军,过问什么?既然做了,自然要清除干净。”
张顺点点头。
两人欣赏了一会日出,秦奔突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先生以为如何?”
张顺道:“大智若妖,计出不穷。”
秦奔一脸感慨,叹道:“是啊,我佩服的人不多,如今添了一个,酒楼风波一出,未曾见面,却让我心甘情愿出手相助,甚至损失利益拉上漕运帮与万人堂,到了我还感激他送了我一份大礼,还有薛府众多高手,无需我帮忙,一手离间计他自己便解决了……”
张顺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以草为兵,想来简单,却巧妙至极,无此关键,我们师出无名怕是动静会大到不好收拾。”
“……”
若是钟延在此,听到如此高的评价,说不得会脸红尴尬,不好意思。
要说智计谋略,他自忖远比不过有‘鬼才书生’之名的张顺,在这仙武大陆芸芸众生中,都不一定能达到中上水平。
他胜在眼界,两世为人便是他最大的资本。
譬如计谋,整个仙武大陆大小国家众多,几乎每天都有战争,如前世‘诸葛’、‘司马’之类的谋士数不胜数。
虽没有‘孙子兵法’这样的神书著作,但里面各种耳熟能详的计策却时常显现。
钟延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以信息资料为基础,依葫芦画瓢。
就说此次覆灭薛府。
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还有不少运气。
按照他最初的计划,第一步让燕三刀出海,关键的第二步在城主府的‘谈判桌上’,演戏闹翻,与秦奔达成共识。
而实际上,他在坊市获得郭青雪和薛宏义的消息,稳操胜券。
如若不然,即便有信心拿下薛府,也要经过一番苦战。
……
第五十九章 收获与行赏
钟府。
聚在外院紧张等待的钟府家眷,见钟延完好归来,心头大松。
旁边地上,薛府小妾张红梅侧倒,嘴角溢血,漂亮的脸蛋高高肿起,两边都浮现着清晰的五指印。
却是出城时,被守在西门唯一缺口的施灵真给抓回来了。
钟延瞥了眼,朝施灵真拱手,“多谢施道友。”
施灵真淡淡点头,不以为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张红梅长得比她好看,故意将脸打成这样。
“给你指了明路,你却没把握住。”
钟延说了一句,挥了下手,已返回的燕三刀将人提起,去往后院。
张红梅是青阳城本地人,三十岁出头武道先天二重镜,能文能武,当初是迫于无奈嫁给了薛山虎,谈不上什么死忠。
若是她离开薛府投靠李尚文,也不是不可以饶一命,以后留在李府作个不错的帮手。
既然选择远离,还是彻底消失的好。
冬草上前,递来一沓银票。
“夫君,这三万两银票和两张地契是薛府弟子送来的,说是郭青雪派来道歉……人已被杨夫人杀了。”
钟延颔首,摆手邀请霍东来三人入正厅,摆酒吃宴。
巳时三刻,城门解封,‘齐国攻打’虚惊一场。
午时一刻,薛府被灭传遍全城,举城哗然。
‘下山虎’威名一去不返,被钟府‘凶猿’代替。
消息传到坊市飞仙阁,若云心头大石落下,美眸异彩连连,被水仙笑着打趣——瞧你那样儿,这下满意了吧,估计你这相好过几天便会来与你在榻上的庆祝一番”。
当天傍晚,告假的马志达便急着赶回坊市。
接了附近任务的霍东来和施灵真同行。
离去前,钟延将霍东来请到修炼室,问询是否知道执法殿长老宋运辉来青阳的目的。
“大哥为何问这个?”霍东来当场脸色就变了。
钟延心中一动,大致说了遍宋运辉顺道护送回城的事。
“只是好奇,没想到东方拓也出关一起来了,难道其中有什么大事?”
霍东来点头,想了想提醒道:“确实是大事,消息在宗门都传开了,一年多前,有个叫徐定安的内门弟子,不知在哪找到一名天灵根,却未带回宗门,那徐定安也魂牌碎裂死了……”
听得详情,钟延心里无力吐槽,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徐定安怕人中途抢功劳,确实没有传信回宗门,所以当时追查不到线索便不了了之。
可这家伙发了封家书给老家,信中提到捡了个天灵根,报喜想以此将家里五灵根的小妹也带入火云宗。
结果便是,上个月徐定安的同门好友得了空闲,将他的遗物送去其老家,得知了天灵根的存在,汇报宗门。
“此事宗门十分重视,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光宋长老来了,还有另一位长老带着执法殿弟子从望匜城那边查起,势要找到这个天灵根……”
说着,霍东来盯着钟延,不由得紧张问:“大哥,此事不会与你有关吧?”
钟延坦然对视,“我要个天灵根有何用?抢来的我也没法送去换好处。”
顿了下,他补充道:“先前来青阳任职的扈从法师被截杀,我参与了,我以为宋运辉是为此事而来。”
霍东来了然,“那没关系,扈从法师,要查也是都城那边查,关系硬的弟子不会来青阳这种小地方,扯不上执法殿……”
送三人出城,回来的路上,钟延又仔细推敲了几遍,确定牵扯到自己身上的概率极小,便没放在心上了。
到得家中,入了书房,妻子江萍由小环陪同找来,递上一个布袋。
“夫君,霍仙师让妾身转交给您。”
钟延神识一扫,打开一看,摇头笑笑。
他给了三百块灵石作为此次来青阳帮忙的报酬,结果霍东来转手又还给了江萍,还多留了五十枚,以及两瓶凝气丹和聚气丹。
晚间。
多日未见,钟延与思之情切的燕三刀在修炼室连番大战,好不畅酣。
【叮~你与小妾辛苦双修一次,获得功法感悟+10、符道经验+30、修为进度+10】
【叮~你与小妾辛苦双修一次,获得功法感悟+10、符道经验+30、修为进度+10】
……
五日后。
李尚文、钟孝忠等人才将偌大的薛府搜刮完毕,清理整点好。
黄金白银加银票,六百多万两,对于庞大的薛府来说,这点现银算少的,薛家的家产更多的是城内城外各处生意产业,被漕运帮和万人堂夺去瓜分了。
还有大量珠宝首饰、字画收藏、神兵宝刃、珍贵药材、田产地契等等,价值难以估量。
其中地契包含薛府,占地千余亩,而且这不含阵法的宅子是薛府自己修建的,只需到城主府备案就可拥有所有权。
不过,这些都是凡物。
对钟延来说,勉强算是给铲灭薛府所带来的无形好处锦上添花。
再有就是,各个密室里找出来的东西。
凡人兵器制造图纸若干。
城内各个家族的秘辛资料,整整三大箱子!
有城主府、军中各个重要人物的,比如秦奔的来历背景,武道战力分析等等。
也有某个世家小妾生的是府内哪个仆从的子嗣之类的把柄。
修仙家族的也有,杨府、李府、白府一些人的一些事。
钟延甚至找到了自己的,不过比较单一,只记录了境界、符师之类的基本信息,显然是他来得时间不长,还没深入了解调查到。
这些材料,在钟延眼里,可比银钱重要无数倍。
此外。
下品灵石二百二十一块。
凡人使用的特制符箓一百三十一张。
凝气丹、驱毒丹之类的低级丹药数百颗。
薛山虎击杀过修士,却一件法器都没有,估计是出手卖掉了。
这些修士用的资源,整个家族加起来都抵不上一名炼气后期散修的家底,聊胜于无。
武道功法秘籍收集多达四十六种,不过很多都是残本,真正完整的功法也就九本,其中包括薛山虎所学的《虎神功》。
还有一门名为《房中术》的凡人双修功法,暗自比较下,钟延觉得应该比从坊市买来的所谓的‘皇庭秘本’——《御女心惊》,要高明得多。
……
华灯初上。
钟府十号院大厅。
钟李两家一干人笑容满面,低声议论纷纷。
钟延高坐上首,抬手示意安静,出声说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若是败了,不但钟府万劫不复,还要连累他人。”
“此事因燕三刀而起,你出海居首功,却功难抵过,没有赏赐,责你明日起于西区开办经营武馆,做出成绩。”
燕三刀出列拜下,“谢老爷恩宠,冒险保下妾身贱命,贱妾定会记住教训,痛定思痛,好好完成老爷交代的任务。”
钟延摆手,看向堂下蓝裙女子,心中都不由得暗赞其姿色,美貌身材无可挑剔。
为了将来‘天灵根’面世不出一丝一毫问题,李贺年可谓是下了血本,花大价钱托林雪兰从望匜城买来的。
“允宁嫂嫂相助一同出海,同为首功,薛府功法任你挑选,另付你一百万两酬劳,若有其它要求,现在可以提。”
这也太多了叭,只乘船出海玩了一圈而已……周允宁眨眨眼,盈盈欠身,红唇轻启:“钟李两家交好,妾身理应尽绵薄之力,不敢居功。”
钟延笑道:“回头找冬草领,同行的弟兄也不能白忙。”
周允宁朝李杨氏看了眼,欠身道:“妾身替众位兄弟谢过叔叔!”
钟延又看向李尚文,“你呢,这次表现不错,要些什么?”
李尚文脸色兴奋,抱拳道:“侄儿只盼能多跟随在叔父身旁学习!”
钟延:“那你也抄录一门功法,然后领五千两银子,把赌债还了。”
李尚文一呆:“……”
我就客气一下,怎么能区别对待?差距也太大了吧!
钟延好笑,“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好好把武道境界提上去。”
李尚文变成苦瓜脸,“是,侄儿谢过叔父!”
一旁的李丘氏见儿子这般表情,不由得抿唇一笑。
钟延看向李杨氏,还没开口。
李杨氏便笑吟吟道:“叔叔莫要再说什么酬劳,李府不过是跑跑腿,允宁已收了如此厚礼,若再拿,我家老爷回来不得呵斥我等妇人不懂事呀!今个过来是与叔叔道贺,顺便讨杯酒喝!”
“却也担了风险。”
钟延说了一句,朝冬草直接吩咐道:“冬草,你将北区的两处院子和白岗村的良田过给李府。”
“是,老爷。”
李杨氏‘哎’了一声,笑着欠身谢礼,“谢谢叔叔。”
“孝忠,明日你将兵器制造图纸送去城主府。”
“是,老爷。”
“小环,此次大家都担惊受怕了,府上所有人领三百两赏钱,以后月钱翻倍。”
“是,谢谢老爷赏赐!”
……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直至亥时,李府一众才离去。
解决一桩麻烦,在青阳城有了一定根基,钟延也是心情大好,深夜不由得性致勃发,来了场七人大趴体,六个小妾齐上阵。
怀孕的江萍本想找冬草说事,从守门的小青口中得知,众多姐妹都在里面,暗自嘀咕:夫君吃得消么?
“小环,明早给老爷熬个百宝血鸽汤!”
“是,夫人。”
小环小心搀扶着主母,眨眨眼问:“夫人,您是不是吃醋了?”
江萍拿眼瞪她,气笑道:“我吃哪门子醋!我若不是有身孕,排队也是我先。”
小环捂嘴笑,“是呢!老爷最是疼爱夫人您!”
……
第六十章 以丹突破 指日可待
一连数日。
整个青阳城都在议论薛府覆灭的事。
诸如:
钟延请来了筑基高手;
城主府是幕后主谋;
城中各大势力一起针对风头过盛的薛府设的局,包括酒楼风波。
此类种种。
不了解细节的普通民众众说纷纭,什么猜测都有。
但不管真相如何,‘矛头’都直指钟府,钟延一个炼气四层修士一举成为青阳城不可招惹的存在,凶名远播。
直到城主府张贴出四张布告。
总结为:
第一,对‘齐国进兵’和‘战争号角’作出解释;
第二,漕运帮和万人堂滋扰生事,破坏治安稳定,各罚银十万两以示惩戒;
第三,薛府夫妻因感情纠纷生恨内斗,自相残杀,钟府罔顾国法趁机寻仇,却事出有因,罚银二十万两;
第四,城主府治下不严,造成城乱扰民心,次年全民免税三成。
熄声了。
事实上,只有‘战争号角’让百姓担惊受怕了一夜,漕运帮和万人堂针对的都是武盟旗下的产业,控制得非常好,钟府更是只限制在了苍宝街的薛府。
免税三成,对于全城百姓来说,皆大欢喜。
至于缺的这部分碎银,自然是漕运帮、万人堂和钟府出。
但相比武盟产业,漕运帮和万人堂挣得盆满钵满。
钟延也不在意,在薛府搜刮的财物都远远不止这些钱。
薛府成尘,尘埃落定。
钟延恢复到日常规律的生活,双修、制符、修习法术。
还加了一向修炼——炼化丹药。
先前从阳泉坊市买了两千块灵石的丹药,其中用于提升修为的凝气丹和聚气丹占绝大部分。
因为境界突破到练气四层,炼化一颗凝气丹花费的时间从半个多时辰缩短到半个时辰以内。
而每炼化一颗凝气丹,能增长三点修为经验。
聚气丹效果更好,能去到八至十点一颗。
单储物袋里的丹药,就足够他突破到炼气五层。
这便是丰富资源带来的霸道效果,突破指日可待!
钟延记得非常清楚,在火云宗二十六年,宗门发放的,自己挣的,抢来的……总数七百八十二枚下品灵石。
相比到青阳城这三四年的收获,零头都算不上。
查看面板。
【姓名:钟延】
【寿元:42/77】
【灵根:火28%(536)、木19%(438)、金12%(0)、土8%(0)、水0%(56)】
【境界:炼气四层(896/80000)】
【功法:《天火诀》(初级412/5000)】
【法术:引力术(入门6075/100000000)、火球术(入门3689/1000000)、火云掌(初级5492/10000)……】
【职业:制符(一阶上品2125/60000)】
【小妾绑定:燕三刀(20/70)】
八万点经验所需,钟延估算了一下,若是每天不眠不休炼化丹药,理论上十三个月便可突破至炼气五层。
抛出零碎杂事,实际上却还要多出不少时间。
一方面,丹药中的杂质产生的丹毒,使得修士身体无法每时每刻炼化丹药。
另一方面,作为炼气后期的通用丹药,聚气丹的霸道药力对于钟延来说更耗费时间。
但聚气丹胜在更为精纯,产生滞留在体内的丹毒更少。
长远来看,宁愿多花些时间和灵石,聚气丹也是更佳选择。
所以,折中平衡了修行速度与身体承受能力,钟延才将两种丹药都买了。
“若是加上双修辅助,辛苦一点,或许能在一年内突破……”
钟延目光湛湛,这种数着日子看境界的感觉,很爽!
时间匆匆。
晃眼一个多月。
钟府再次喜事临门。
【叮~诞生子嗣,获得法术加成+3,功法感悟+3、符道经验+8、修为经验+30】
江萍生育,是个女儿,取名钟期灵。
至此,钟府四儿两女。
江萍一子一女:钟期兴、钟期灵
冬草一子:钟期盛
秋香一子:钟期平
春雨一子:钟期安
夏荷一女:钟期宁
次月,钟延给卧底小妾唐小树,补办了一场颇有排场的婚宴,邀请了城中不少客卿修士。
一些没接到邀请的凡俗世家,也差人送来礼物。
城主秦奔一如既往捧场。
这次连漕运帮和万人堂两家的话事人,也亲自到场祝贺,带来前所未有的重礼。
唯独某人,酒宴都开席了,在家中院子里翘首以盼,也未等来请柬。
——苟王喻青瑶,气得牙痒痒。
薛府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一直在等钟延上门找她。
被钟延胁迫成了钟府客卿,她自己是不敢贸然上门的。
毕竟炼气六层给炼气四层当家宅客卿,太不正常了。
她得等钟延安排。
结果一等快三个月,传讯符发出消息也没得到回复。
除了她。
对钟延望穿秋水,等得心情烦躁的,还有飞仙阁的若云姑娘。
本以为薛府事了,钟延便会如水仙说得那样,来庆祝一番,结果一日不见,日日不见。
瞧她一副愁肠寸断、深闺怨女的模样,水仙心中叹气,笑着安慰,“急什么,这不快过年了嘛,肯定得来坊市采办,一准来看你……”
时间飞至年底。
雪花纷纷扬扬。
盘膝而坐的喻青瑶睁开双眼,瞥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玉瓷瓶,一股火气从心底升起,抓起瓶子便砸向墙壁。
啪嚓~
魂淡!
害她没了收入,如今无灵石支撑阵法运转,丹药也没了,连正常的修行都维持不下去。
起身来回走了一阵,忍无可忍的苟王换了身衣裳,披上棉袍出门。
半个多时辰后,来到张灯结彩准备过年的钟府九号院前,喻青瑶望着‘钟府’两个大字,脚下却是踟蹰不前。
正指挥丫鬟忙碌扫雪的小环瞧见,眼珠子转了转,快步跑出门去,“仙师大人,您是要找我家钟老爷吗?”
而今钟府的丫鬟,最重要的事之一,便是认准城中修士,都看过记住一张张画像了。
好生俊俏的姑娘……喻青瑶目光落在小环脸上,心中暗赞不已,以为是传说中的‘唐小树’,看穿着却是丫鬟装扮。
“劳烦通禀,喻青瑶前来拜访,想找你家老爷买些符箓。”
“好呢,您请先进屋!”
小环使眼色让一旁的丫鬟去通知钟延,自己则领着喻青瑶进厅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