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不觉白发生
夏天昼长，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后，夜幕还要过很久才降临。
饭菜香气随着厨房滋溜滋溜的声音一起传出，客厅餐桌被支起来，顾小青逗安雅玩，何妨拿着水果去洗。
“来来来端菜。”
秦广林挥着铲子喊。
“来了！哇～好香，秦哥的手艺就是好。”
“拍马屁，赶紧端出去。”
“嘿嘿嘿。”
顾小青很喜欢这边的氛围，比她家里碎碎念叨摔摔打打好一万倍不止，这才是个正常的家的样子。
“秦哥，你那个漫画是不是快结局了？感觉剧情推好快。”
饭桌上，她朝秦广林八卦，虽然秦广林算是高产，但一部作品画两三年，还挺磨人的。
“嗯，大概再有一两个月……或者多拖两个月，等元旦的时候再结局。”
秦广林点头，“元旦开始的，元旦结束，也挺圆满。”
“真棒，下一部想好了吗？”
“还没有。”秦广林看向正被何妨喂饭的女儿，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开《女儿》篇的漫画。
当初《女儿》是计划中的事，但女儿太小，可画的不多，更新肯定会拉垮一些，如果能等一等更好。
“吃饭呢还谈漫画，小青多吃点。”何妨招呼，拿勺子给安雅喂口粥，挑眉道：“是不是特别乖？喂就吃。”
“小吃货。”顾小青笑，“要不要干妈喂？”
“要！干妈抱……”
“哈哈哈哈，来来。”
从何妨手中接过安雅放在腿上，顾小青小心地一勺一勺喂她。
何妨趁机快速吃饭，秦广林摇了摇头，“该让她自己吃了，这么大了还抱着喂。”
“哪大了，这么小小点，不急……什么时候上幼儿园？”
“五岁吧，大班小学连着一起，不想太早。”
“嗯，挺好的。”
逢年过节两口子都会带着安雅去顾小青那里，按照洛城的礼俗去往来，已经算是半家人，比一般亲戚的关系还近。
吃完晚饭，天刚蒙蒙黑，顾小青也没急着离开，跟何妨走在一起散步，秦广林带着女儿跟在后面，走在小道上。
“当初第一次见面我们不是去吃饭吗，那时候他也在外面，看我们两个一起出来，把你当成男人，差点撸袖子过来……”
“这么大醋劲啊？”顾小青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惊奇，“那他当时怎么没和我们一起？”
“我叫他自己去吃，免得打扰我们聊天。”
何妨想起那时秦广林的蠢样忍不住笑，“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吃醋，吃到你身上了。”
“嘿嘿嘿……傻傻的。”顾小青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秦广林，喊道：“秦哥！”
秦广林抬眼看过去，顾小青搂住何妨的脖子狠狠在她脸上叭一口，然后望向他。
“……”
“……”
看到秦广林愣愣的样子，两个女人都憋不住笑，挽着手回身继续往前走。
秦广林莫名其妙的挠挠头，不知道她们搞什么鬼。
夜幕渐沉，星星点缀在夜空，这时的天空已不像前几年那样璀璨，比较暗的那些星点已经消失不见，应了何妨那时说的话。
城市发展越快，污染便越严重。
他还记得那时，年轻的何妨和他一起坐在石凳上的言语：
每天一起醒来，一起赖会儿床，再一起吃过早餐出门；晚上下班回来一起买菜，我做饭，你洗碗，然后找个喜欢的电影一起看，我坐在桌边准备教案，你在画室画自己的画，平平淡淡的一天过去，再重复，重复，一直重复，不管重复多少次都不会腻。
秦广林对着夜空眨眨眼睛，低头看看身侧的女儿，还有前面嬉笑的的两个人。
现在……已经做到了吧？
“爸爸，星星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呀？”小安雅抬头望着天上，发出小朋友的疑惑。
“因为它是长在天上的。”秦广林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宇宙恒星之类的。
“我们搬个梯子去摘星星吧，吃星星。”
“？”
“肯定好吃。”
……
在安雅四岁可以独自刷牙的时候，就被赶去了自己的房间，与父母分开睡。
小房间里还摆着她出生前秦广林画出来的画，画上是一家三口站在洗漱台前一起刷牙的背影，在安雅四岁的时候完美重现了这一场景。
对此秦广林很得意，觉得自己也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这一天。
光着脚丫子在镜子前臭美的秦广林对着镜子摆各种造型，终于把体重降回一百五十八，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老婆！老婆！你快过来！”
“出什么事了？”
何妨啪嗒啪嗒穿着拖鞋进来，就看见秦广林一脸不敢置信地对着镜子，拿手指指着头顶，“我发现一根白头发！”
“……这不是很正常吗，大惊小怪的，偶尔一根而已，我帮你揪掉。”
“哪里正常了？你都不长……完了完了，我老了。”
秦广林丧气地摇头躲开何妨的手，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长白发。
“偶尔一根又不能说明什么，我以前写小说的时候也会长几根啊，正常的。”
何妨看他丧气的样子忍住笑，坐过来安慰他，“搞创作都这样，脑力消耗大，你那个漫画不是前些日子完结了吗，刚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我要从大叔变成老伯了。”
“没事，拔掉就好。”
“……不要拔，这是一个坐标，我得观察它，会不会长出来一片。”
何妨无奈，“观察个屁，就是偶尔一根，再过两年你也白不了。”
“不行，我不放心。”
秦广林看着愈发成熟的何妨，这女人现在就像一朵开得娇艳的花，正是最美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了一根白头发，这怎么行。
“我还年轻。”他对自己说。
“对，你还年轻。”何妨点头。
“我壮的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嗯，你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啊……哈哈，干嘛呀。”
“你明明就是不信，过来，我必须证明一下。”
何妨左右闪躲，“别闹，女儿还没睡呢，我看看去。”
老夫老妻的生活，总要哄女儿睡了之后才能开始。
走到门口，她扭头看秦广林在那儿扳着手指在念叨什么，不由疑惑，“你在嘟囔什么？”
“我在纠结衣柜里的婚纱要不要拿出来。”
第380章：舍不得
（感言补的，免费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节学校放假，也是扫墓的日子。
虽然有扫墓不带女性的习俗，但秦广林一点也没在意，自己的媳妇，还不能带来给老爸看看了？
开车载着一家人来到北山公墓，没像往常一样只带点吃的，何妨在旁边花店挑了几束花，跟在秦广林后面左转右转，来到那个偏僻的墓前，清理一下周围的枯枝落叶，然后上香。
“爸，我又来看您了。”
秦广林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颇有些感慨。
“一晃眼，我年龄都和您差不多大了，啧……唉，必经的历程啊，不知道那时候你看着小不点的我是不是和我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你孙女四岁了，会跑会跳，健健康康的，挺好，什么也不用挂念，我媳妇有了，女儿也有了，算是圆满了，再等两年把那事避过去，就真正大圆满了，得保佑我啊……”
撑着伞的何妨轻轻戳了他一下，什么玩意都乱说。
“这是我媳妇，何妨，有缘千里来相会，娶到她也是我们老秦家列祖列宗保佑，我妈可喜欢她了……我也很喜欢，哈哈，上次给你烧的房子住的习惯不，这次给你带了辆车，迈巴赫，比我开的那破车好多了……”
细碎的小雨丝毫不影响火盆里的熊熊焰火，火苗一跳一跳的，映得秦广林脸上光影交错，他低声念叨着近来的事，自从当了父亲以后，才明白父亲的不容易。
“爸，我不想和你一样，我想看着安雅长大，看着她嫁人，看着她一步一步成长，陪她经历我经历过的这些……”
随着何妨说的时间临近，他心底莫名升起一点恐慌感。
只要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些拥有过的，正在拥有的，和未曾经历过的，无论欢笑还是悲伤，都统统不见。
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他不怕太早离开，只怕剩下何妨跟女儿两个人孤零零的。
……
陈瑞也在北山公墓。
只不过在另一角落，撑着伞，弯腰把手上的满天星放到墓碑前。
碑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清丽的一张瓜子脸，眉角弯弯，照片已有些褪色，看上去有些年头。
与她对视良久，陈瑞脸上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抹身坐到一旁，没有理会被细雨润湿的草丛，把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天空抿了抿嘴。
“我要四十岁了。”许久后，他叹口气，“你还是二十九岁的样子。”
“你得叫我大叔了。”
细碎的雨珠打在伞面上，积累多了以后，便顺着弧度慢慢淌到边缘滴落下来。
年近四十的陈瑞鬓角已经出现一抹斑白，坐在墓碑一侧，展现出来的气质与往日充满干劲的样子不同，有了一股暮气沉沉的感觉。
他挺了挺腰背，用力吐出一口气，侧身拿手指摸摸碑上的照片。
“想要真正做事，是真的难啊……你是幸运的，没有见到行业的阴暗面。”
“以前的你我，都太天真了。”
“我以为孙文那事挺过去以后，我们会一飞冲天……确实，前景是非常广阔，我和秦广林……就那次跟你提过的，我们两个只用了几年，就已经把公司做得有模有样，而且发展一直都是在加速的，那段时间，公司发展的速度让我都有些怕，使劲压慢了脚步才稳定下来。”
“但现在想想，其实快不快，都没关系，只要没到一个程度，都没事。”
陈瑞笑了笑，带着感慨，“现在明白过来，说实话是有点晚了，当初就该暗悄悄的积蓄力量，不该那么高调的——虽然总会被注意到，起码有个准备时间，不至于被人家压着打，差点挤出这个行业。”
“商场如战场，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不仅渠道没有，我们的人也一直被挖，搜索排行被打压，连网站都被黑过几次……用心做精品，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过好在有一群伙伴……”
碑上的照片静静听着他念叨，雨势忽大忽小，陈瑞没有动弹，就坐在那里，裤子湿漉漉的，他只是把手机拿出来放到上衣兜里，倚在墓碑一侧把伞撑高，和碑一起躲在小小的伞面下。
“我真羡慕那小子，真的，特别羡慕。”陈瑞望着雨幕摇头，“唉……可惜羡慕也没什么用。”
“一家欢喜一家愁，我早看透了，祝福就好了，其实也不用祝福，祝不祝福都一样，他那样的人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绝对是能和和美美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笑问，顿了顿，像是在等待回答，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并没有其他回应。
“猜你也不知道，他离职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了顿饭，还喝了点酒……啤酒，不会喝多，我本来还想挽留一下，本来就是，辞不辞职影响不大，加班那么少，偶尔需要加班的时候他也可以带回家去做，不用耗在公司，多拿份总监的工资不好吗？”
“我是这么问的，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他说，他想起了自己的初衷，赚钱的初衷——赚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老婆孩子过得好，为了给家人幸福，让老婆开心。当赚钱和最开始的初衷冲突的时候，他不想舍本逐末。”
陈瑞深深叹口气，顿了一会儿，拿袖子抹抹墓碑上溅到的雨滴。
“我很想你。”
“我也能放弃公司，回家陪你。”
“真羡慕啊……”
声音渐小，他把头倚在碑旁，眼望长空，脸上带着落寞。
许久后，雨势渐小，他费力的撑着身子站起来，脚下滑了一个踉跄，扶着碑站稳，朝照片露出一抹笑，“舍不得我啊？”
“下次再来看你。”
“老婆。”
封推感言
（真正的感言）
嗯……说实话，没想到有机会发这个感言。
要是搁几个月前，有人和我说，你会上封推，我肯定得仰天大笑，这本当初被拒签，被说写不了多长的扑街书，上封推？简直是世界上最离奇的事。
可现在它确实发生了。
今天开始，上大封推了。
……说明这本书还是值得肯定的。
从换频道签约，到上架首订六百，写到现在离精品只有一步之遥，有点感慨。
谢谢正版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陪着秦何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岁，陪着这本书度过半年的时光。
吹爆我的读者，你们眼光真好，点个赞。
再吹爆九组编辑，感谢责编蓬莱，感谢主编，感谢轻小说的编辑。
当初十万字在都市申签被拒的时候，是轻小说签了这本书，谢谢轻小说给了本书一个机会。
都市分组，可能就是看不上这本都市书，咱也没话说，没系统嘛，都市文嘛，来轻小说也一样，反正读者能看见就行。
封推的意义对作者来说，意味着肯定，意味着读者增多，意味着人气。
对于读者来说，封推意味着……又能找到一本合口味的书？
书这个东西，一两个小时码一章出来，可能一两分钟就看完了，这是永远不够看的，合口味的更是少之又少，非常幸运能够遇到你们喜欢这个故事，非常幸运能够坚持下来，没有在签约失败的时候放弃写作。
身为读者最关心的，就是更新和完本，这两者都完全不用担心，被都市拒了之后硬是写到二十多万字到轻小说来，太监的事根本不存在。
曾经还被大队长坑了十更，我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一天更新两万字……所以更新的事更不用担心，况且目前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剧情方面，嗯……曾经想说的挺多的，但现在剧情展开了七七八八，应该也不用再多啰嗦。
像何老师的执念，前面很多人说想生什么作者随便决定……麻烦不要老打破次元壁好吗？
我让她一胎生一百零八个，可能吗？每本小说都有每本小说自己的逻辑，比现实更讲逻辑，这个故事的逻辑，一直以来都讲究的是真实感。
没错，真实感，把两个聪明人放到时空旅行这样的环境中，他们会做怎样的选择，为了自己所追求的目标，会有怎样的取舍，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哦，是一个聪明人时空旅行，大傻是聪明的土著来着。
可能有些行为在外人看来无法理喻，但如果真的代入进去，应就会明白了，她只是尽力求稳而已——真正的聪明人很少有喜欢赌博的，他们最喜欢的是稳，是十拿十稳，即使冒些风险能更省力，获得更多，他们也不会去选择，因为有输的可能，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幸福之路早已走过一遍，稳着来幸福就能到手，何必平添那一份儿风险？哪怕只是一丝丝，那也是风险，宁愿花费十年时光，也不去承担这一丝风险，因为她赌不起，输不起。
尤其是在提前相遇之后，发现事情并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事情的发展并不好掌控，她就更加谨慎，被大傻抓住最大破绽的那一次——救小圆，是必须要做的事，因为谁也不知道命数这个东西是否真的存在，救下之后如果还是会出事呢？就像《死神来了》……也许这想法有些荒诞可笑，但一切都是未知的，这也是一种风险，而且是很大的风险，她必须要先尝试一次，如果救不下小园，小园又出了其他事，那她就得改变最开始的策略，重新想办法。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是重来一次，所有事情就会按照你想的去发展，生活中处处是意外——何妨一直都明白这一点，她只是个平凡的人而已，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幸福。
可惜的是，不是谁都有这份清醒。
……
秦广林和陈瑞从某方面来说，是同一种人，不过想要的不同罢了。
他有天赋，肯努力，有拼搏的精神，只是拼搏在他这儿是种手段，而不是目的，他想要的是一家三口的生活，而不是事业站上巅峰，这是和陈瑞不同的地方。
所以一开始他跟陈瑞能走到一条路，等何妨怀孕后又跟陈瑞分道扬镳。
从发福开始，他就已经接受安逸了，也是那时候开始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什么艺术家，漫画家，都不重要，他仗着自己的天赋过平庸而安逸的生活，之前的劲头已经消失殆尽。
洛城少了一位艺术家，多出一位一心享受家庭生活的爸爸。
生活就是有舍有得，这是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秦广林，才让何妨逃过时间之后，依然回来他身边。
……
这样两个聪明人凑在一起，不幸福都难，所以，别担心结局撒刀。
聪明的头脑，谨慎的性格，明确的目标，冷静、理智、懂得取舍，所有幸福的必备条件在他们身上全都存在，除了天灾人祸，没有人能阻挡他们幸福。
两次天灾人祸，那就太狗血了，这才不符合逻辑，所以，撒刀是不会撒的，这是个圆满的故事，一个凡人得到一次重来的机会后，通过自己努力获得另一种幸福的故事。
……
最后，再次谢谢所有读者，你们每一点支持，都是对这本书成长的一份浇灌。
请有能力的朋友多多支持正版，这是每个创作者吃饭的家伙。
谢谢你们。
一起陪伴这个故事圆满完结。
第381章：男人不能带娃
仔细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到六月份那根白发自然脱落的时候，秦广林找了它很久也没有找到。
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距漫画完结小半年时间，他没有再动笔，天天陪着女儿或在家玩，或出门逛，超市门口的摇摇车都已经快被小安雅骑包浆了，也不知道小孩子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东西。
他也试着想感受一下来着——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理解女儿的乐趣，但是刚一坐上它就咯吱响，吓得秦广林赶紧站起来，还好没有真正坐下去。
不然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把人家超市门口的摇摇椅坐坏了，指不定还能上新闻。
属实造孽。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艳阳高照，外面热浪袭人，秦广林拗不过女儿生拉硬扯，带着她到楼下投币坐椅子，自己则站在一旁给她拍小视频。
找出何妨，发送。
“你女儿玩这个上瘾。”
何妨正在学校盯着学生考试，作为监考老师，工作就是端杯茶水坐在讲台上，用锐利的眼神扫视四周——对于学生来说挺锐利的。
摸出手机看看秦广林的消息，她撇撇嘴，噼啪打字。
“你女儿。”
教室没有空调，只有几个吱呀吱呀的电风扇挂在头顶，呼呼吹着热风，学习好的汗流浃背奋笔疾书，学习差的只会顶着一脑门汗抓耳挠腮，瞅着何妨摸手机的机会赶紧伸长脖子偷瞄两眼。
啪！
一个粉笔头精准落到伸脖子的学生桌上，何妨板着脸放下手机，那货顿时老实。
“图片.jpg”
“你想不想吃雪糕？等你下课我给你送过去。”
秦广林的消息又传过来，何妨想了想拒绝掉，然后继续重复扔粉笔头的动作。
……
秦广林吃着雪糕装起手机，不吃就不吃，这么热的天还不想送呢。
再咬一口，忽然感觉有道眼神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他低头，小安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是屎，哎呀哎呀，好臭。”秦广林作出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龇牙咧嘴和安雅演戏。
四岁的小孩胃还没发育好，再热也不能给她吃。
“那你为什么经常吃？”安雅没那么好糊弄，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雪糕，摇摇椅都不那么好玩了。
“因为你要坐这个呀，你开心一次，爸爸就要吃一次屎，哎呀好臭啊。”
一点毛病都没有，不在家吹空调跑出来挨热，所以才要吃根雪糕降降温。
秦广林皱着脸吃得很开心，把安雅糊弄过去以后背过身继续吃。
或许可以考虑买一台放家里让她玩个够……但那就太吵了，静音的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乐趣。
“爸爸，我也想吃屎。”
纠结半天，安雅受不住诱惑，流着口水求分享。
“……”
“我就尝一小口，可以吗？”
“……你要吃什么？”
秦广林眼睛转了转，摸出手机又开始录小视频。
嗡……
何妨兜里手机震动，拿出来调低了音量看看秦广林发过来的消息，里面女儿正大声喊屎真好吃。
男人真不适合带娃。
……
超市门口。
“好了，不能吃了。”
秦广林小心地剥下外层巧克力给女儿尝了两口，帮她擦擦嘴，手机叮铃叮铃响起来。
本以为是何妨打电话过来，拿起来看一眼却发现是一串号码，还有点眼熟的感觉。
“喂你好。”
“你好，秦先生，我这边是企鹅快漫，之前联系过……”
确实联系过，漫画完结的那两个月他们打了好几次电话，想要找个地方聊聊，都被秦广林婉拒。
这次依然没有结果，客气地聊过几句，秦广林放下手机，不由陷入沉思。
按理来说，那么大的平台，有名有姓的大手子基本都和他们有合作，不应该对他这个算是有一点小名气的画手这么热情，还三番两次打电话来沟通。
一次两次就算了，这么不依不饶的，秦广林自认还不配——就算名气再大上几分，这待遇也有些过了。
明显有问题。
回身给女儿的摇摇车续个币，他望着远处思考一会儿，找出陈瑞的电话拨过去，把这事简单说了一下。
那边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们要有大动作了。”陈瑞说。
“什么？”
“这半年他们收购了好几家小公司，像我们这种不大不小的平台，目前剩的不多了，有名气的那几个都成了企鹅系的。”
秦广林沉默，虽然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这么明显的事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吞并之后，就是扩张市场，而巨无霸一旦扩张，其他公司的空间必然要被压缩。
“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吗？”
“比你想象的还要紧张。”陈瑞苦笑一声，“我们和别家是不同的，别人还能和他们合作，我们只能和它对上。”
“所以……”
秦广林隐隐有些明白了，陈瑞都知道自己会和它对上，那它肯定也知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陈瑞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挖你不是目的，目的是挖我们公司的根脚……”
只要能让秦广林他们几个人离开，不管后面有没有作品，作品会不会火起来，那都不重要，换句话说，把秦广林挖过去歇着都行。
秦广林去哪里工作不重要，只要离开陈瑞公司，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我就说嘛，像我这种半温不火的画手，哪值得他们三番五次打电话……”他想通之后摇了摇头，差点就飘了。
“半温不火是对他们来说，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扛大旗的。”
“不还有余乐吗？他那个西幻的漫画大火了一通，我看好像都要超过《老婆》巅峰时候了。”
“运气，原著粉多，主要还是借了原著的光，他本人的拥趸不多，和你不一样。”陈瑞忍不住叹气，“原创，重要的是原创，我们故事很多，当初版权还便宜的时候留了不少，不缺好的故事，缺的是你这种本身就带有凝聚力的作者。”
秦广林耸肩，看一眼咯咯笑的女儿，“要我说你就别蹦哒了，给他们收购了得了，你也待在家里做个全职画手，找人结个婚，生个女儿带她坐摇摇椅，多好。”
“都四十了，结个屁婚。”
“嘿，你别说，那不是有个专家说过，现在这社会，最好的就是二十多岁女人嫁四十多岁男人，二十多岁男人奋斗到四十岁，再娶二十岁女人，哈哈哈……”秦广林笑，“你这种有财有艺的大叔最受欢迎，娶个二十岁的美滋滋。”
“扯淡……”
陈瑞啧了一声，“等我四十九岁，娶个二十九的。”
“等四十九岁都成爷爷辈了。”
第382章：不能穷教育
闲扯到小安雅的摇摇车停下，她没有再喊秦广林加币，乖巧地下来站到一旁。
每天最多只能玩两次，她已经把晚上的份一起挥霍了。
秦广林挂断电话，抱起女儿望了望街头，大大的太阳顶在天空，地面空气都晒得有些扭曲，才六月份而已就已经这么热。
“给妈妈送喝的好不好？”
“好！”
“那我们走。”
一大一小顺着人行道的树荫往学校那边去，到中途的时候秦广林提了六杯奶茶——一杯金桔柠檬是何妨的，其他的让她带去办公室给同事。
当初怀孕挺着肚子在办公室受了人家不少关照，偶尔带个小零食或者奶茶什么的，要不了多少钱，大家也都开心。
嗯，以后安雅还要在这儿上学……
看看时间离下课不远，秦广林便提着奶茶到大门口等候，顺便给何妨发条消息。
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各个班级教室的学生都涌出来，刚刚还寂静的校园顷刻间变得喧闹，学生们穿着校服撒着欢儿的跑。
“安雅想不想上学啊？”
“想！”
“再长大点，明年送你去上学好不好？”秦广林开始给她打预防针。
明年五岁，该上幼儿园了，到时候不要哭闹就好。
“明知道她现在看见什么都想啃一口还故意逗她。”
何妨下课过来，板起课堂上的脸朝秦广林埋怨。
“你女儿又不傻，闻到臭臭的肯定就知道不是一个东西了。”
秦广林一点也不担心，隔着栏杆帮她把奶茶递进去，“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你下班直接回去做饭就行了。”
“吃你。”
“不要吃爸爸。”
“孩子在这儿呢……有没有点当老师的样子？”秦广林义正严辞。
三十多岁当妈的人了，还和小女孩儿一样，一点都不像自己这样稳重。
“热死了，快点回去，想吃什么买什么。”
“好……我回家等你。”
抱着女儿看着何妨提奶茶回去，秦广林才转身离开，哼着小调去超市逛一圈，然后回家。
“安雅，叫爸爸。”
“爸爸。”
“哎。”
坐在沙发上闭眼想一会儿，秦广林起身到书房找以前随手记下来的零碎灵感。
大半年没有新作品，不是累，是他没有把握再像画《老婆》一样把续集《女儿》画出来。
那时的热度还有留存，但如果画不好的话，读者也不会买账，等于砸了口碑；如果继续画其他的不续《女儿》，在陈瑞这个平台等于慢性自杀——《老婆》的热度太高，把他框死在这里了，因为读者期望过高，他转型难度比别人大得多。
爱之深，责之切，别人画出来七十分的作品就会受到好评，而他达不到九十分反而会让读者失望。
不管什么行业都有中年危机，秦广林感叹着，现在进退维谷，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在陈瑞这个平台随便画些什么，吃以前的红利养老，名气慢慢消磨下去，二是拿出《女儿》博一博，看能不能再上一个台阶。
至于换平台……那不在他考虑中，不说当初的长约是在陈瑞这里完成五部长篇，光陈瑞目前的处境，他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现在陈瑞的公司步履维艰，急需爆款作品帮他打开局面。
必须得动一动《女儿》了。
……
肖宇的日子倒是过得滋润起来。
当初结婚生子买房赶在一块儿，虽然都是好事，但其中压力，只有真切感受过的人才能明白。
现在工作稳定，当初买房借的钱也一点点还清，只要按时还银行的贷就好，儿子开始上小学，不用人照看，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最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
趴在桌子上算完近半年的账，肖宇惊奇地发现竟然还有不少存余，两口子一起上班赚钱就是得劲。
“儿子，去，找你妈要六百，就说我要买套抛竿。”他美滋滋的朝肖小宇一扬头，“等周末老爸教你钓鱼。”
生活终于变美好，钓鱼逗娃拱老婆，这是神仙过的日子。
羡慕死别的钓鱼佬。
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幻想一会儿，外面传来摩擦声，儿子费力的拖着工具箱进来。
“你自己拿吧。”
“？”
肖宇兴奋，难道这是周楠藏私房钱的地方？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周楠，没想到也会干这种事儿。
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到门口望两眼关好门，搓着手蹲下翻找……
“钱呢？”
肖宇不死心地翻了两遍，什么也没找到。
“我妈说没有，给你个锤子。”
“……”
欺人太甚！
“走，我带你要去！”
周楠正在厨房切菜，见肖宇进来不由停下笃笃笃笃的节奏，“干嘛？”
“那个……”肖宇眨了眨眼，“我要教儿子钓鱼，你不是常说那什么，再穷不能穷教育，我得……嗯嗯，教育教育他，多才多艺，多方面发展。”
“你教呗。”
“教要有工具啊，我不能空口白话在那儿嘟～一声喊，摆个动作就把鱼给钓上来，是吧。”
周楠疑惑，拿着刀出来瞅瞅客厅角落，“你那不是有鱼竿吗，非要买新的才能钓？”
“想钓大鱼就得换新竿，你看我用那个钓过大的吗？每次都没指头长……”
“钓不上鱼怪竿子。”
周楠懒得拆穿他，“三百，多了没有。”
“三百哪够……”
“要不要？”
“要。”
肖宇斩钉截铁。
……
周末，何妨跟顾小青带着安雅去玩，秦广林被肖宇拉出去，在洛河边上打水漂打了一下午。
扁平的石头被用力抛出去，在水面上欢快的蹦哒着，带起一片片涟漪，最后沉入水底。
“不钓鱼你玩这个干嘛？又吵架了？”
“这个好玩。”
肖宇闭口不提什么事，就想蹭秦广林一顿晚饭。
反正不想回去吃，正生气呢。
“唉……你说结婚的意义在哪里？”甩着发酸的右手，肖宇蹲在岸边望着河面叹息。
“怎么扯这么深，吵得很厉害？”
“……能不能别老提吵架，就想咱兄弟好好玩玩。”
“玩什么？玩石头？”秦广林捡起一块石片用力抛出去，“你又没我扔得远。”
“……”
“你肯定就是吵架了，因为什么？”
“没吵！”
肖宇抵死不认。
第383章：进击的钓鱼佬
洛河水冲击着堤坝，哗哗水声连绵不绝，秦广林不会游泳，不然肯定要跳下去痛痛快快游两圈。
不远处坐着三三两两的钓鱼佬，如果正常情况，肖宇肯定也是他们一员，今天连鱼竿都没带，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两口子闹矛盾太正常不过了，小吵小闹磕磕绊绊，可以说每一家都有，秦广林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连他跟何妨都吵过。
“小吵无所谓，但要是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就得重视了，这次混过去，问题还在，不改的话下次还会因为同一件事吵，而且力度会加倍。”
已经为人父的秦广林看事情很透彻，拍了拍肖宇的肩头，扮演开导者的角色，“如果一直不改，总有受不了的那一天，直到散伙走人。”
肖宇惊了一下，“散伙？什么意思？……不至于吧？”
“很至于。”秦广林一脸凝重，“我大舅哥就是专打离婚官司的，闲聊的时候听他提过，因为一点屁事离婚的那种是最多的。”
“……”
肖宇看秦广林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大忽悠。
“你不信？”
秦广林把手里的石块狠狠抛出去，看着它在河面上旋转跳跃，飞出老远之后沉入河底，拍拍手坐下来，煞有其事地道：“就今年年初，我和老婆带着安雅去河城的时候，我大舅哥大过年的就跑出去一直忙……你知道他忙什么吗？”
“我哪知道？”肖宇有点被他唬住了，说得和真的一样。
“忙着帮人离婚啊！不是说了他专打这个官司嘛。”秦广林撇嘴，“就是那一对儿啊，一个非要离，一个偏不离……你知道因为什么事吗？”
“说重点！老问问问，我哪知道？”肖宇不爽，这货有了女儿以后变得越来越啰嗦了。
“咳……”
秦广林习惯了跟女儿讲话的方式，现在意识到还真是挺别扭的，干脆道：“就是屁大点事……那男的不会“关”的这个动作，是真的一点都不会……”
“你等等，等等，什么叫不会关？”
“就是不会关……他的行为模式只有一半，比如开抽屉找东西，找到东西以后他的动作就结束了，抽屉就放在那里，再比如炒个菜，倒完酱油以后瓶口就那么敞开着，还有涂大宝，也是涂完就涂完了，瓶子就扔在那儿——盖子这个东西好像在他眼里是隐形的。”
秦广林比划着解释一通，耸耸肩，“粗心大意，是不是屁大点事？”
“……就因为这个离婚？”肖宇一脑门问号。
“对啊，崩溃都是从小事开始的，一次可以忍，一个月可以忍，一年也可以忍，但一起生活十年，二十年，这么屁大点事天天堵在心里，能堵死人。”
秦广林随手捞起一块小石头扔进河面，看着水花四溅，道：“所以吵架不怕，就怕吵完事情没有解决，等到下次再犯的时候，会连带着上一次的怒气一起积累，等积累到够多了以后，就该散伙了。”
肖宇心里咯噔一下，散伙这个词太重了，让他心里不自觉的发慌。
“不至于吧……”
“很至于。”秦广林继续一脸认真。
俩大直男坐在河岸边上，面面相觑。
“其实……没什么，我就买了个鱼竿。”肖宇挠头，被这货唬住了，“她给我三百，让我去买的。”
“然后呢？”
“然后她给我钱了，我就买呗，就买了个凛风冴嘛……”
“等等，买了个什么？”秦广林打断道。
“鱼竿，名字叫凛风冴，那手感真的超……咳，就是买了个鱼竿。”
“多少钱？”
秦广林直接问，他不傻，周楠给肖宇三百，肖宇买个什么冴，谁家三百来块的破鱼竿起这种名字？忽悠鬼呢。
问题肯定在这儿了。
“一……一千八。”肖宇闷声道。
“……”
钓鱼佬真奢侈，秦广林惊叹，“你哪来的钱？”
没等肖宇开口，他又摆手道：“得，不用说了，肯定是私房钱。”顿了顿，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瞅着肖宇，“你买了就闷声藏着用呗，不会跑到她跟前去炫耀了吧？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简单，你当人傻？”
“我又不傻！”肖宇气急，“炫耀个屁啊，我就和她说三百块买的破竿子！”
“那怎么会吵起来？”
“我哪知道……她一眼就认出来那竿子一千八，也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我也没和她提过啊——”
肖宇愁眉苦脸地叹口气，嘟嘟囔囔，“你说就这么巧，然后她就生气了……我看情况不对，说马上退掉，然后跑出来还没回去呢，不知道怎么哄。”
“给你三百，你买个一千八的竿子去钓鱼……”秦广林啧啧赞叹，“诶，你钓两年能不能钓回来本钱？”
“……”
“真舍得啊……抵她小半个月工资了吧？”
“别说风凉话了，你说说，怎么哄？”肖宇挠着鼻子想让他支支招。
秦广林猜的没错，家里有娃，周楠没办法加班，换工作一直没找到如意的，到现在还是个文员，清闲事少，工资也少，这一根鱼竿抵得上小半个月的工资。
“认错啊。”
“我当然知道认错，可关键怎么认，总不能我戳在那儿说不该乱花钱就完事了。”
肖宇发愁，真是手贱，干嘛要买那么好的……
“退了没？”秦广林问。
“肯定退了，不然搁家里天天看着让她生气啊？一千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给儿子报个班什么的花了就花了，买个破鱼竿……是挺过分。”
肖宇心里悔啊。
“退了就完事了，把退回来的钱，加上你其他私房钱都拿出来给她存着，多大点事……”秦广林耸肩，好像刚刚离婚散伙小事那些话不是他说的似的。
“唉……等她消消气儿再回去，不然现在正在气头上，认错不接受咋办。”
“怎么可能不接受，还过不过日子了？——要是还气，你就狠狠教训她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保管服服帖帖的。”
“……”
“你不会不行了吧？”秦广林好奇。
“滚滚，你才不行！”
第384章：钓鱼佬哭了
看着远处排排坐的钓鱼佬，肖宇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采。
“你说结婚到底为了啥呀？”
又累，又忙，养孩子，养家，还没空玩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那你离婚吧。”秦广林懒得搭理他。
“我干嘛要离婚？”
肖宇把脑袋摇的和个拨浪鼓似的，“结都结了……”
“是啊，结都结了，你还想那么多，莽就行了，看着孩子你开心不？”
“还行。”
“收拾她的时候你快活不？”
“……妈的，回去了，不和你坐一块儿。”肖宇拍拍屁股就准备走。
不就一根破鱼竿，拿竹子绑条线一样的。
“这就走了？”秦广林坐岸边喊。
“走了。”
“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吃个屁，下次着。”
“你等等。”秦广林又喊。
“嗯？”
“过来……”
秦广林招手，“你先别急着回，等一会儿三四点的时候，拿退的钱去买两斤排骨什么的，她爱吃啥你提回去，多买点……”
？？？
“你怎么这么熟练的样子？！”肖宇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行了，快去吧。”
秦广林没再多言，看着他颠颠回去上车，又独自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才拍拍手站起来。
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总得互相让对方开心，不然真不如一个人单着了。
到旁边排排坐的钓鱼佬那里逛一圈，小红桶里最大的鱼才巴掌大，歇了带条鲜鱼回去的心思，秦广林开车回家，何妨跟顾小青逛街还没回来，估摸着她们会在外面解决晚饭，发微讯问了一下，果然不回来吃。
看看时间四点多，他自己也懒得做，到画室捣鼓半个多小时，感觉到饿了，便到厨房翻找一下，隔一会儿提着个塑料袋出门，到外面去撸槐花。
小区里的大槐树郁郁葱葱的，长势还挺好，在这儿住了八年，每当夏天无聊了都会去摘点回来烙饼，秦广林跟何妨学了两手，又简单又快，还好吃，热上油滋溜滋溜烙得两面金黄就可以。
“给你留了两块饼在锅里。”
等何妨回来的时候，秦广林早已经吃饱，正拿着抹布擦拭墙上挂的相框。
何妨放女儿去开电视，自己钻进厨房捏出一块饼当零食吧嗒吧嗒吃两口，“你晚上就吃这个啊，懒死了。”
“想吃就吃了，和懒有什么关系……嗯？看到我手上的抹布没？”
“哼，不是一回事。”
这货就是在吃的上面不太讲究，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对付都行，何妨打开冰箱看看，道：“要不要我再给你煮点别的？”
“别，很饱了，我烙了十几个，就给你留了两块。”
安雅瞅着何妨，又开始吧嗒吧嗒流口水，四岁的小孩儿看到什么都想啃两口，见何妨吃得香甜，顿时不想看电视了。
“这是屎……哎呀！”
秦广林正要故技重施，就被何妨拍了一把，饼子放的有些凉，而且对于安雅来说太硬了，她只能拿手指掐下一小块给女儿尝尝。
“你今天一天都在家闲着？没出去？”
“没啊，和肖宇出去逛了逛，他藏私房钱被发现了，不敢回去，让我连唬带吓地忽悠回去了……诶，女人发现男的藏私房钱会很气吗？”
秦广林一直都是给自己蓝绿软件留一部分钱日常用，其他的交给何妨存着，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不够用的情况，也没想过什么私房钱，不由有些好奇。
何妨想了想，道：“那要看什么情况了，如果藏个大几十万随时准备着离婚的那种……”
“停停停，那是藏家产了，还叫个屁私房钱，就说几百几千块的那种。”
“那不会气，还挺好玩的……应该是这样。”何妨笑了笑，“周楠和我说过，她知道你那个哥们儿的钱都放在哪里，偶尔抽个好烟或者和朋友出去喝酒玩玩什么的，都管老婆要钱也憋屈，所以前两年手头紧张的时候也没管过他。”
“这有什么好玩的？”
“看他偷偷摸摸的样子好玩啊……要不你也藏一藏？”
“闲得我。”秦广林撇嘴，自己又没什么花钱的爱好，管不管都一样。
……肖宇那货是该被人管着，要是不给周楠管钱的话，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头脑一热就弄个竿子，存个屁的钱。
“看来单纯是气他买那个竿子，花一千八买根鱼竿……啧，真舍得，必须得好好管教管教他，孩子刚上小学，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一千八？退了没？”
“退了，我让他买两斤排骨回去道歉……嘿，现在应该吃得正香呢。”秦广林说着，不由也有点想吃，“明天我也去买点排骨，炖一大锅。”
顿了顿，他看何妨模样好像知道什么，狐疑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肯定是知道什么，快说说。”
“你等等啊……”
何妨摸出手机翻找片刻，“一千八的鱼竿，是不是这个凛……风冴？”
？？？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秦广林惊了，时空旅行……不是全知全能吧？
自家事知道就得了，人家吵个架她都一清二楚？连买的什么都知道？
“想哪去了？”何妨看他瞪着大眼珠子就知道这货想歪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几下，里面传出来周楠的语音。
“妨妨，你说这个两千多的会不会太贵了？我想来想去，还是那个一千八的合适，钓个破鱼也用不着那么好的，反正他也钓不到多少，就是玩玩……”
秦广林愣神，“这是？”
仔细琢磨一下他回过味儿来，肖宇那货为啥没能忽悠过去，一眼就被不钓鱼的周楠看穿那竿子多少钱。
“这几年过得挺辛苦的，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宽裕点了，周楠就偷偷从你哥们儿购物车里选了个收藏了很久没下单的鱼竿。”何妨学秦广林的样子耸耸肩，“本来想下个月他生日的时候送出去……作孽啊，换我我也生闷气。”
秦广林咂吧咂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货真完蛋，现在竿子不知道还会不会送，私房钱也没了。
真是作孽啊……
第385章：时光悠悠
拖延了几年，北飞路最终还是没有拆迁。
秦广林早从何妨嘴里得知了这个结果，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秦妈有些纠结。
拆吧，舍不得，不拆吧，又像失去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咱又不缺拆的那点钱，你好好住着就行了，等你搬过去我们那儿也留着这老房子不卖，留给你孙女，让她体会一下暴富的感觉。”
秦广林抱着安雅玩举高高，这样正好，免得何妨又看着钱太多给捐一半出去。
“不然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了。”秦妈惋惜，本来打算如果拆了就拿钱砸秦广林身上让他生二胎去，现在泡汤了。
说起来都怪那个房东，就秦广林以前在南飞路租房的那个胖房东，这几年就卡在她那儿了，一直没谈妥，现在人家干脆不拆了，连带着北飞路也一起遭殃。
“唉～”
“别唉了，抱着你孙女玩吧，我做饭去。”
何妨刚刚忽然来了灵感，侵占秦广林以前的画室，正在里面刷刷刷写她的小说，只能秦广林一个人钻进厨房忙活。
写小说的就这毛病，灵感一来，啪一下就放下手头事去搞小说。
“嘟嘟嘟……小雅咱们看电视。”
秦妈和安雅坐沙发上，回头望一眼画室的门，心里忽然就开朗了。
当初何妨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还琢磨着这俩人要是能成就好了……现在距离何妨第一次踏进家门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年，早就已经成了一家人。
一个大作家，一个破画家，还求什么？满足了。
人不能太贪心，就像秦广林说的，就算他生个儿子出来，那儿子还得再生儿子，孙子还要再生儿子，五辈十辈，总有一天会只生个女儿出来，香火这东西，随缘续就好。
嗯，孙女很好。
秦妈自我安慰着，把孙子抛到脑后，开始琢磨安雅是不是该换新衣服了，现在小孩儿长得快，就算买大一点的也很快就不能穿了。
饭菜的香气很快弥漫出来，秦广林做好饭敲门喊何妨出来吃，何妨刚好写完一段，伸个懒腰出来就准备坐下开吃。
“洗手去！”
“哦……”
安雅都学会饭前洗干净手再去吃饭，反而这个当妈的越来越懒了……
秦广林腹诽着盛好饭，何妨洗完手出来，一家四口围着桌子解决午餐，电风扇吱呀吱呀转着，电视机里播放着不知名的综艺，嘉宾和主持在夸张大笑，笑声像鸭子一样，让小安雅感到惊奇。
“妈，现在又七月了，马上月底了……”秦广林吃着饭开口。
“怎么着，又出去外面外……外出取材？”秦妈听多了都学会这个词儿了。
“作家嘛，画家嘛，总要找些灵感的。”
秦广林一脸严肃，说得好像真的一样，要不是每年都在结婚纪念的这些天跑出去，秦妈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邪。
“得了得了，你和安雅说。”秦妈懒得管他们两口子这些事，反正平时也会带安雅出去玩，每年俩人自己跑出去快活一下也算不了什么。
“安雅，爸爸妈妈过两天要去工作——对，去外面工作，很累的……”
小安雅坐在桌前抬头思考了一下，用力点头，大气地一挥手，“你们去吧！我和奶奶一起住。”
奶声奶气的样子看得三个人忍不住发笑。
吃完饭，秦广林跟何妨闲不住到外面散步，秦妈带着安雅在家准备看会儿电视然后午睡。
天气多云，太阳时不时被云彩罩住，微风徐徐，街道上也不算太热。
“吃糖还是金嗓子？”
秦广林摸兜抓出来几颗糖和金嗓子喉片，自从何妨嗓子哑了一次后，他就在兜里加进去金嗓子备着，偶尔给她吃一片。
尽管何妨一直强调是讲课太累导致那几天嗓子哑，但秦广林一百个不信，非觉得是自己厉害，叉腰得瑟了好几天。
“诶，你看。”何妨剥开糖纸含进去一块，忽然拿手肘捅捅秦广林，拉着他鬼鬼祟祟的往旁边躲了躲。
远处，已经长到一米七多变成瘦子的小胖墩儿正和一个女孩子牵着手缩在角落说话。
“嘿，这小子早恋，你等我拍一张……”
“那个好像是小园。”
“小园？”秦广林愣了愣。
何妨眯起眼仔细望了两眼，确定道：“没错，是小园。”
“……”
秦广林挠头，“他俩上高中了吧？”
“嗯，高中。”
“不好好考大学躲在这儿早恋，我给拍一张。”
“捣什么乱，走了走了！”何妨拉着他离开，往另一个方向去。
一晃眼，安雅已经会跑会跳，当初救下的学生也已经成为高中生，经历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她不由有些感慨，还有丝丝的压力。
时间快到了。
……
外出取材取了半个月，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八月。
没过两天，秦广林两口子就被王婶儿喊去，参加宴席——小胖墩儿的分数出来，顺利考上洛城美术学院。
本来出分的时候就想摆桌酒，但王婶儿不同意，非要等秦广林他们一起，好好谢谢这两口子。
能学画画，并且考上专业院校，确实是多亏了秦广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妨做老师的缘故，他不知不觉受到影响，也挺喜欢教教人什么的，小胖墩儿又是邻居，这几年不管请教什么，他都是有问必答，时不时还传点资料过去。
嗯，叫半声老师他也当得起。
宴席不大，只有三桌，都是亲朋好友，和相熟的邻居，秦广林两口子被安排在主位上，整个包间洋溢着喜气，王婶儿的脸都快笑开花了，胖乎乎的身子在椅子上颤来颤去，光听笑声还以为老母鸡在下蛋。
由不得她不高兴，虽然这个学校比不上洛城大学，但对于美术专业来说，也是洛城数一数二的，这条街上除了秦广林这个洛城大学高材生，她家小胖墩儿就是第二出息的，别人都没得比，羡慕死他们。
现在已经有街坊眼红，路上遇到秦妈这一家子打招呼都热情了不少，就想有个机会让秦广林他们帮着自家娃辅导辅导——两口子都是洛城大学出来的，一个是大画家，一个是老师兼职作家，嚯，真的不得了。
秦广林也为小胖墩儿高兴，看着他青涩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当初他考上洛城大学的时候秦妈也摆了好几桌来着，现在想想，时间过得还真快。
“林叔……”
“叫哥！”秦广林坐在椅子不乐意，这孩子考上大学反而变傻了。
“林哥！”
小胖墩儿挠头，傻呵呵笑，“我敬你一杯。”
“来，上了大学也别放松，现在努力四年，抵你毕业以后努力八年，加油！”
秦广林端起酒杯让他敬了一个，对他喊叔的事还有点不爽，看他要坐回去，瞄王婶儿一眼，悠悠道：“等等，小园和你考在一块儿了吗？”
“啊？”小胖墩儿一惊。
“谁？”王婶儿侧目。
“没、没什么，同学。”
这货汗都急出来了，求饶地看向秦广林，“那个……那个，都考好了，林哥，林哥！”
“哦，挺好，加油！”
秦广林挤挤眼，“再喝一个。”
小胖墩儿抹把汗，回忆起当初被大魔王迫害的悲惨往事——要是没有秦广林，他上学的时候得少挨老妈一半揍……当然，要不是多吃的那些苕帚疙瘩，现在估计不是上高四就是大专。
没想到现在娃都五岁了，还是那么……林哥还是你林哥，对，就这味儿。
第386章：几万
酒席散，没喝酒的何妨开车带着秦广林回去，路上秦广林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养神，忽然想起来件事。
“你不是说他高考失利，然后复读一年去洛城大学了吗？”
“是啊，上次小园也没逃过那一劫。”
何妨抿抿嘴，不管当时的初衷是什么，能让本该悲痛的人健康快乐活下去，总是值得开心的。
“蝴蝶效应？”
“可能是……两个人约好了考上美术学院，学习更加努力，于是就不用复读了。”
“这效应有点大啊。”秦广林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改变别人命运，这事有点……奇妙。
何妨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远去的酒店方向，也感觉有些奇妙，“努力过的人活该幸福，我看好他们，挺好的。”
秦广林没有应声，才刚上大学，有什么可看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分手了……
八月过去，何妨的暑假完结，安雅的快乐时光也一并结束，被两口子送到幼儿园培养社交和独立能力，也为上小学做准备。
闲暇下来的秦广林猛然间无所事事，每天窝在家里画画，画累了到处转悠两圈，去幼儿园外面偷瞄女儿习不习惯，或者到小学门口趁课间给何妨送个零食，然后去健身房活动活动。
当初那些健友只剩下几个还在坚持，以前是他们羡慕秦广林身材，现在是秦广林羡慕他们，虽然体重减下来了，看上去壮壮的，但曾经的人鱼线和腹肌想要回来实在有难度。
“一大一小和两个女儿似的。”
接完安雅放学，再去小学门口接何妨，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跟在身边，让秦广林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现在就是人生巅峰，圆满了。
“那你背我？”何妨在讲台上一天天站着，虽然早已经习惯，还是免不了偶尔腿脚发酸。
“上来！”
秦广林男友力……呸，老公力爆棚，一弯身子就让她趴上来。
“最近有点重了，得跟我去健身房动动。”他把着何妨肉肉的腿往上颠了颠，感觉有点重。
“嫌我胖？”
“没有，你哪会胖，就是重了一点。”
小安雅屁颠的跟在俩人后面，莫名有点委屈，这俩人咋回事啊？
需要背的在这儿呢。
嘻嘻哈哈笑闹一段，秦广林这货才想起来女儿，把何妨丢下去让女儿爬到脖子上，玩到骑大马的游戏安雅才开心起来。
“哼。”
“你也想骑？等晚上的。”
“滚。”
三十多岁的何妨在学生面前一脸严肃，整日维持着为人师表的样子，但和秦广林在一起时，总是不自觉的想撒撒娇。
这就是嫁给了爱情吧，何妨看着秦广林带女儿小跑的身影，脸上露出笑容，侧头看对面马路一眼，笑容又慢慢敛去。
“快点啊，饿着呢。”秦广林回头喊。
“来了！”
何妨应一声，眉眼重新变得柔和起来，带着笑加快脚步。
她会成功的。
窃了判官的笔，改写生死簿。
……
……
某个小县城。
顾小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已经半秃的男人，心里只想着回洛城。
在这个小地方，三十多岁不结婚，会被当成怪物。
结婚不生孩子，会被当成怪物。
拿着两个月的工资去旅游，会被当成怪物。
出去后不想回来，会被当成没良心的怪物。
这个地方不允许怪物存在，所有人都想拯救她，让她变成和所有人一样的正常人。
“aa吧。”
见男人终于停止喷吐唾沫星子，转头喊服务员结账，一口未动的顾小青摸出钱包。
“啥？”男人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嗯……就是你一半，我一半。”
“那怎么行！”他猛的脸色涨红，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你是不是看不起俺？！介绍人说……”
顾小青疲累地低头扶了扶额头，从钱包里拿出来两张一百的放到桌上，“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不是看不起对方，是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对方如何，与她无关，她只想安安静静本本分分过自己的日子。
在路上慢悠悠的晃到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隐隐还有锅碗摔打的声音，顾小青拿钥匙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开门，进去。
“我回来了。”
里面声音顿止，她低着头招呼一声，房间里两个人还在互相瞪着对方，只是没再开口。
“怎么样？那个是你老婶儿帮你介绍来的，特别老实……诶，你这女娃子！”正说着话见女儿自顾自地钻进房间，妇女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冒出来。
“三十多咯还这么挑！哪个能看上你嘛？赶紧找一个嫁了得了，嘞个天天让人看笑话，老女人嫁不出去，还挑挑挑挑……”
砰砰砰！
顾小青仰在床上，对拍门声和外面传来的骂声不闻不问，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随着声音渐歇，而后便是更用力的拍打，外面换了个人拧着把手想要进来。
许久后。
外面的人刚要离开，就听咯吱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顾小青的身影露出来，他刚要开口喝骂，见到顾小青手上的包顿时卡壳。
“公司任务重，要加班，我得回去了。”
顾小青拿着手机朝他示意一下，“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每个月三千我会按时打过来。”
顿了顿，她露出一丝笑容，“如果哪个月没打，就说明我在外面出事了，不用找我。”
“你才回来几天又走？！嘞个大伯帮你安排明天后天好几个优秀的年轻人，不能走！”妇女从厨房跑出来，仿佛声音小了别人就听不见一样，刺耳的嗓音让顾小青忍不住皱眉。
“不上班，就没钱。”她把手里包扔下，无所谓道：“每个月三千，你不要，我就不出去了。”
“……”
“……”
三个人站在门口，气氛一时凝固起来，妇女神色不定，像是在衡量到底要不要让她走。
“工作重要，工作重要。”男人见妇女不再说话，伸手打圆场，“等忙完赶紧回来，你老大不小了……”
顾小青没有理会，重新提起包出去，到门口忽然回头。
“今天那个给多少彩礼？”
“八……你什么意思？！”
“我给你十万，以后不回来了，怎么样？”
“你有十万块钱？！干嘛不拿出来，过来过来……”
顾小青笑了笑，“没有，我是说去借……不行就算了，走了。”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别说十万，就算二十万拿出来，也得被“卖掉”。
谁会嫌钱多呢？
弟弟大学毕业，要买房结婚了，处处都需要钱。
没有任何人可以糟蹋掉她的人生，自己的人生，毁也要毁在自己手里。
何况她还有个女儿……想起洛城的生活，顾小青眉眼有些舒缓起来，重重地关上房门，拎着包转身离开。
第387章：兜兜转转一个圈
……
孙文独自坐在山坡上，手搭在膝盖，指间夹着一支烟，却只是一直夹着，没有递到嘴边。
烟灰慢慢变长，像正燃烧的希望逐渐凋零。
起风了，风贴着地面从远处吹过来，掠过草木葱茏，吹过前尘往事，将长长的烟灰和升起的丝缕烟雾一同吹走。
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高材生从大城市回来，总是很抢手的，但没有一个能成——他是真的不行了。
偷偷去医院看过，医生说那是心理问题，他不知道这个心理是被包养过的后遗症，还是因为被徐薇带走的孩子，亦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他不行了，也不想再作孽了。
是的，这样的他，不管娶了村里的谁，那都是毁了人家。
所以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怪物——
他又没办法说自己在外面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他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不知道他们在哪，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甚至不知道他们哪天生日，只知道大概在冬天那时候。
也许自己真的是个怪物吧……孙文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不像个人，当初拼了命的考出去，走出山村去到大城市，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永远地离开这个小山村。
可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带着在外面的累累伤痕，变成怪物回来了。
兜兜转转十几年，最终又回到原点，到底为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
当初的梦想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笑话，如果能重来一次，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去考什么大学，留在这里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延续父辈的那个圈，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是最好的选择。
老婆孩子热炕头，很好，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奢求。
最后一点火星留存在指间的烟头上，孙文抬起手狠狠抽了一口，过滤嘴燃烧的辛辣气味涌进喉咙，让他削瘦的脸皱起来，却没有吐出去，而是深吸口气，感受着肺部的辛辣，将烟头扔到地上狠狠碾灭，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
不过三十多岁，当初那个健身壮汉的腰背已经有些佝偻起来，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脸上再没那股朝气，风吹日晒的让他变成了一个糙汉子，只剩下沧桑。
无知是种幸福，因为他们所求不多，麦子价格涨了三分，猪肉降了一块多，都能让他们开心起来——孙文现在很羡慕他们，村里的那些人，以前被他看不起的那些人。
远处的破庙又升起炊烟，他望望山坡下，抬脚朝那边走过去，这习惯是和徐薇学来的，她总是在初一十五的时候去洛城郊外的大同寺上两柱香，以前他还嗤之以鼻，现在却也变成一个虔诚的信徒。
因为在那里他能感受到内心的平静。
每当夜深人静时，睡不着的他总是想起那两个孩子，想象着两个娃娃叫爸爸的样子，小短腿和小胳膊那么细，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然后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像是被一把刀扎在心尖上慢慢旋转，鲜血滴滴答答地淌出来，冰凉的。
黑夜就像一只大手在挤压着他，让他透不过气，使劲把自己蜷成一团，想要缩到尘埃里去。
只有眼前慈悲肃穆，宝相庄严的神像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孙文点起一小把香烛，轻轻挥两下灭掉火苗，上前把它插到香炉里，看着袅袅青烟升起，飘到佛像之上。
“要一起吃吗？”
此时已近黄昏，庙里斋菜已经备好，一粥一菜，老和尚原本只做了自己的份，现在准备分出一半。
“谢谢。”
孙文没有拒绝，跟着他来到后院。
菜是大白菜，老和尚自己在山坡上种的，粥是小米粥，在山坡下买的——或者说半买半送。
附近村里人有信佛的，也有不信的，还有半信半疑的，偶尔要做什么事时，碰到老和尚总会送些馒头或者米面，嘱咐一句：师傅让佛祖保佑俺多卖些钱/让佛祖保佑俺孩子考个第一之类，算是个念想。
粥不多，两个人分一碗便更少了，孙文甚至可以两口把它喝干净，只是没有那样做，接过老和尚递来的冷馒头，用筷子一口菜，一口粥，慢慢嚼着。
在洛城时他也和徐薇一起到大同寺吃过素斋，不过那里的斋菜比这里好很多，素鸡素鸭，各种菜色甚至比起酒店也不逊色多少。
只是没有此刻的宁静。
日暮斜阳，两个人在破败的寺庙后院，坐小木凳上安静地吃着晚饭，风儿从门口吹进来，给夏日的黄昏带来一丝清凉。
将最后一口粥拨进嘴里，孙文起身到旁边洗干净自己的碗，看到桶里水已不多，又从井里打上来两桶水——现在村里都已经通上自来水，只有这里还剩这个老古董，且并不好用，偶尔还会没水，到那时就需要去很远的村子里去提水，用一个小小的独轮车推回来。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却没有影响到这偏远山沟沟里的小庙，一切都停留在几十年前，让孙文有种回到童时的不真实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佛祖吗？”
自那句谢谢后，孙文说出了第二句话，打破古庙的宁静。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你在这里……”孙文抿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合适。
“习惯了而已。”老和尚却明白他的意思，拍拍身上布满补丁的衣服，“不然还能去哪呢？”
“……”
孙文无言。
本以为是一个隐世修行之人，没想到只是一个风烛残年无力挣扎的老头子。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想要时反倒求而不得。
他也想习惯现在的生活，却时时想起那些被遗落在外面的东西。
“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老和尚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蒲团放到门口，坐下乘凉，望着远方道：“有些事，也许可以和我讲讲，反正我差不多也要入土了，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他侧头看一眼孙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
“外面啊……外面都是些妖魔鬼怪。”
孙文笑了，嘴角扯动脸庞，看上去有些僵硬。
他左右看看，也扯过一个蒲团，放到门前坐下，后背倚着门框，神色间浮现出回忆。
曾经背叛过伙伴。
毁坏过别人婚姻。
抛下过自身尊严。
与竞争对手使黑。
还有两个认不了的孩子。
以及一个自由潇洒的女人。
第388章：不赌为赢
“何姐！”
回到洛城的顾小青像是挣开了枷锁，重新活过来一般，“我女儿呢？看我这次回家给她带了什么好吃的……”
生活那么美好，总是需要努力才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坐等上天宠幸。
正如何妨所说，我们敬畏那些勇于付出代价改变命运的人，他们比那些只会祈祷，希望上天施舍的人更配得到幸福——即使运气不好，也无怨无悔。
何妨收拾一下被女儿搞得乱糟糟的沙发，边倒茶边道：“那谁带她出去坐摇摇车了，你过来的时候没碰见？”
“哎呀，没注意。”
“等等就回来了，吃了没？我让他顺便多买点菜回来。”
顾小青摸着肚子嘿嘿笑，“还没有，就是过来蹭饭的……呐，我家那边的焖子，等下切开加点葱花陈醋拌一下，或者加在青菜里炒都行。”
“好，等下让你秦哥去弄。”
两个女人看着电视，嘀嘀咕咕说些趣事，拿出秦广林的漫画品头论足。
在《女儿》这篇漫画里，作为安雅的干妈，顾小青也闪亮上镜，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秦广林对她形象稍作修改，更加中性风，飒飒的样子颇受欢迎。
“小青过来了？”
许久后，秦广林提着一条鲜活的黑鱼回来，本来是想买排骨的，结果贵不说，还不太新鲜，只能挑一条鱼来当主菜。
“干妈！”
小安雅进门看到顾小青，眼睛一亮，扑过来求抱抱，每次干妈出现的时候都代表着有好吃的。
顾小青喜笑颜开，哎哎应着抱起安雅亲两口，五岁的安雅看上去就像一个精雕细琢的洋娃娃，小脸干干净净的白里透红，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掐一掐，再亲一亲。
“刚刚爸爸带我吃屎，可好吃了～”
“……”
“……”
听到安雅的炫耀，顾小青傻了，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秦广林，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何妨扶额，有些无力吐槽，秦广林尴尬地挠挠脸，灰溜溜的提着鱼进厨房去杀。
等看到何妨手机里的小视频，顾小青憋不住笑，捧着小安雅的脸使劲揉两下，这个女儿实在太可爱了。
“秦哥怎么不画到漫画里？”
“可不行，等她长大了还不得拔我管子？”
“哈哈哈哈知道就好，有你这样坑女儿的吗？”
“谁叫她那么馋，看到什么都想啃啃，幸好家里没养猫。”
秦广林在厨房里和她闲扯，“我妈那边邻居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抓着猫尾巴往嘴里塞，被挠了一爪子，那哭得可怜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晚饭就在闲聊中做好，看着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顾小青眼睛莫名有些发酸，坐下来深一口气，笑着夸赞秦广林手艺又变好了。
很幸运能认识他们，一切都这么好。
“嗯，这个叫啥，挺好吃的！”秦广林尝了一口顾小青带的特产，挺她的只放了些葱花和陈醋，拌匀以后一口下去满嘴飘香，哎呦舒坦。
“好吃就多吃点，何姐你也吃。”
顾小青乐得眯起眼，“我也会做，等什么时候闲了教你们一手，其实很简单的。”
“这个行，这个行！”
夜幕就在晚饭中降临，客厅的灯被打开，暖暖的灯光溢满整个家，吃完以后秦广林收拾一下桌面，把碗碟端去厨房，然后被顾小青挽着袖子挤出来。
半个一家人，秦广林也没强求，将碗池让给顾小青去洗碗刷锅，自己出来拿抹布把桌子抹一遍，等顾小青洗好碗再带着安雅一起出去散步。
繁星点点，月色朦胧，顾小青背着手走在小区的小路上，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何姐。”
她看着前面把安雅架脖子上摇晃玩耍的秦广林，喊了旁边何妨一声。
“嗯？”
“你是怎么……过得这么幸福的？有什么秘诀吗？”
“秘诀？”何妨想了想，笑道：“就是找到对的人吧。”
“那如果没有找到呢？”
“没有找到的话……就一直等呗，总会有个合适的，如果没有，那可能就是我适合一个人过——嗯，当初我遇到他之前大概就是这样想的。”
何妨顿了顿，奇道：“怎么？现在改变想法了？还不算晚，赶紧的找另一半把自己嫁出去。”
顾小青摇头，“没有，就是好奇……好吧，算是吧，我也在等合适的那个，只是没有等到。”
“等不到就主动出击，也许那个人在等你呢。”
“也或许我是适合一个人过的那个。”顾小青笑，“诶，对了，怎么判断合不合适？”
“嗯……”
“看吧，你就是运气好，哼，我要把你的运气分一半过来。”
顾小青夸张地使劲儿朝何妨深吸一口气，“这叫吸欧气，明天我就能碰到一个赵广林周广林，哈哈哈。”
“你要把这一面露出来给那些男的看到，早脱单了。”何妨耸肩，不得不说，顾小青偶尔表现出幼稚的这一面还是挺可爱的。
不知道这么好的女孩儿，最后会便宜了谁。
“合适嘛，其实哪有那么完全合适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总有小摩擦什么的，关键看他值不值得你改变，你能不能让他改变，互相包容理解，经过磨合才能合适……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嘛，情侣间每一次争吵，都是在磨去双方的棱角，让两个人更加贴近。”
“这是你书里说的。”顾小青记得清楚。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好吧……想想都麻烦，你们这就是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吗？”
“不是……我们应该是……”
何妨仔细想了想，看秦广林带安雅在小区公共的游乐器材那儿带安雅玩跷跷板，便拉着顾小青到一旁石凳坐下，继续道：“我们应该是更高一级的。”
见到顾小青疑惑的眼神，她笑笑，望着远处丈夫和女儿的身影，解释道：“两个人互相包容理解，确实会幸福，但幸福这个东西……就像是毒榀一样，需要不断加大剂量才能持续那种感觉。”
“一开始可能只是在一起，牵牵手就能感觉到幸福，后面需要拥抱，需要接吻……有时候明明得到的很多了，却还是不满足，还想要更多，到了一定程度，生活便会乏味起来——所以才会有七年之痒这个东西。”
顾小青怔怔地看着何妨，她从来没想过这么多，现在才隐隐明白，幸福不光是单纯的运气，甚至可以说与运气关系不大，像何妨这样的人，只要不是运气差到没边，一定会幸福的。
“那该怎么办呢？”她好奇的问，顾小青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相信何妨一定知道。
“知足啊。”
何妨轻声道：“贪是人的本性，永远也不会满足的，只有懂得知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才行——这在股市上应该叫止盈？你不是做这方面的吗，应该容易理解。”
“明白了。”顾小青确实理解，她想了想忍不住笑了，“所以股市亏钱的人多，就像现实里幸福的人少一样。”
越贪的人，越喜欢赌，输了便会血本无归，还是落袋为安最保险，幸福永远不会跑丢。
“对的，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就太晚了。”
何妨抬头望向夜空。
仲夏，繁星满天，她在星空下默默祈祷。
从前，现在，未来，她一直知足，只希望运气不要太差。
第389章：该来的终将到来
何妨并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影响了多少事，更不知道另一个时间线的顾小青接受了别人安排的命运。
有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改变人一生。
顾小青不用再给她留言，哀求她给故事里的主角一个机会。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安雅顺利入学何妨上班的学校，背着小书包快快乐乐地和小朋友玩耍，秦广林不用再跑两处接娘俩放学，每天傍晚时到学校门口就能看到一大一小一起从学校出来。
初春时节，卧室床头柜子上换了一本新的日历，厚厚大大的一本，平放在那里，每天撕下来一张。
“我死在这天，是吧？”
秦广林翻到折角的那一页，己酉日，勾陈当值，宜开市挂匾，忌嫁娶、作梁。
世事无常，如果不是何妨从未来逃回来，谁能想到他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幸福生活，会在这一天戛然而止？
“还有一周。”何妨靠在床头，拿手抚着他的脸，“我会保护好你的。”
秦广林反握住她的手，抬起头想了想，“然后你就变成凡人了？”
说完他笑了，“平平凡凡挺好，什么事都知道……说起来挺可怕的。”
早已经历过一遍的人生，再按部就班重活一遍，想想都很累。
值得庆幸的是，要结束了，这天过后，便是新生，两个人的新生。
“你给我讲讲，那天的事吧。”秦广林把日历放好，挤到床上将何妨揽进怀里抱着，想听听下个周末的细节。
当初她坦白自己时空旅者身份时，对于那天的事只是提了提，并没有很详细。
“就是很平常的一天啊。”
何妨仰脸看着秦广林，手指从他眉毛上抚过，划过脸庞，慢慢下去，她也跟着低头，最后把指尖停留在他的肚子上，嘴角扯出一抹笑，轻轻戳了戳他的肚皮。
“那时候你是比现在胖的，一点都不想锻炼，早上早早的起来没事做，跑到外面拖地……”
她眨巴眼睛想了想，回忆着十几年前的那一天，七天后的那一天，“然后咱妈给你打电话，说要过来给安雅送新衣服，你让她中午过来，顺便可以一起吃饭……”
“然后拖完地还没到中午，你没脸没皮地糟蹋我一顿，才换好出门的衣服一起准备出去买菜，安雅待在家里睡懒觉，我们两个就出门了……”
“然后我们到了路口，等着红绿灯……”
秦广林看着天花板，听着那平常的一天。
夜渐深，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相拥睡去。
……
初春天气渐渐回暖，脱去厚厚的棉衣换上春装，日历被一张张撕下，这一周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依然平平常常的，秦广林每天接一大一小放学回家，带着女儿写写作业，认认字，何妨换着花样给父女俩做好吃的，傍晚就在小区里散步。
一切如常，只是每天醒来第一件事，都是将日历撕去一页。
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她一刻都不曾忘。
“我会活一百岁，你会活九十八岁，比我少两岁。”
周末清晨，秦广林没有起床，探手从床头拿过日历，将折角的那一页撕下，摆在眼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地将它对半撕开，折在一起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它变成指甲大小的碎片。
何妨侧头看着窗帘，外面的光亮从缝隙里透进来，天已经亮了。
这一天只要不出门，就没有人能夺走她的幸福。
死神来了只是电影而已，小园的例子已经说明一切。
“我该拖地的是吧？”
秦广林笑着从床上爬下来，活动一下腰身，看何妨躺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把她抱起来，“你过来，我让你瞅着我，瞅一整天，看我会不会突然没掉。”
知道自己死在这一天，然后老婆穿越时空回来救自己，这么魔幻的事情在现实上演，秦广林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
一切都是假的，这个世界都像是假的。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
何妨抱着腿蜷在沙发上，看秦广林弯着腰哼哧哼哧拖地，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
“嗯？”
“我们的世界会不会像是一本小说？或者漫画？”何妨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秦广林问，“就像我第一本小说一样。”
“……也许吧。”秦广林笑了笑，扶着拖把抹一下汗，“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何妨抬头望向天花板，想起上一个时间线最后收到的那条短信，抿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我们该说声谢谢。”
“为什么？”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在这个世界我是真实的。”
“那你祈祷自己不要是主角吧。”秦广林耸肩，继续哼哧哼哧拖地。
“嗯？为什么？”
“主角都要经历许多磨难，三天一个冲突五天一个意外，苦大仇深的，哪有这么多平平淡淡的日子给你过，咱就当个龙套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也是哦。”
正说着话，卧室里手机响起，秦广林跟何妨对视一眼，放下拖把进去拿手机。
“喂，妈。”
“吃早饭了没？安雅呢？”
“过周末呢，给她睡个懒觉。”
秦广林开了外放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跟何妨一起围在旁边与秦妈交谈。
“哦，也是，周末就多睡会儿。”秦妈没听到安雅叫奶奶有些失望，顿了顿道：“我昨天逛街……”
“看到特别好看的衣服，然后给安雅买了，是不是？”秦广林打断道。
“嗯……诶？你怎么知道？”秦妈惊讶。
“我猜的。”
秦广林被何妨轻拍了一下，躲闪着朝她挤挤眼。
剧透感觉真的蛮不错的。
“嘁，就是买了两件衣服，安雅穿上肯定特好看……”
“今天我们带安雅出去玩，过几天有空再过去拿吧妈。”
“哦，这样啊……那行吧，你们记得过来拿。”
“好好，先这样，我先给她们娘俩做早饭去，挂了啊。”
挂掉电话，秦广林站起来长出口气，侧头看向何妨。
“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赶紧拖地。”
“你不是说我还要……那个啥你一顿吗？什么时候开始？”秦广林跃跃欲试。
“闭嘴，拖地。”
“哦。”
何妨在沙发上继续坐了一会儿，爬起来穿上拖鞋趿拉趿拉进去厨房，从冰箱里找出来两个蛋，准备做个早饭。
秦广林看看时间，拖完卧室又进去女儿房间，小安雅闭着眼睛还在睡觉，他扶着拖把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眼中现出一抹宠溺，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
“爸爸会陪你长大的。”
“嗯～”小安雅不满地哼哼一声，揉着眼睛把被子拉到头上藏起来，“爸爸你不要吵我，我还要睡觉。”
“……”
小懒蛋。
秦广林摇摇头，拿着拖把放轻动作帮女儿的房间拖好地，再轻手轻脚地帮她整理一下书桌，看到她桌角的望远镜动作顿了一下，拿起来瞧瞧。
这是上次安雅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好了，过来吃饭。”
何妨端出两个煎蛋，一杯鲜榨的胡萝卜汁和一盒牛奶，没有做安雅的份，周末他们一家向来是睡到中午的，与其让小安雅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起来吃早餐，还不如给她睡个够，反正只有周末这一次睡懒觉的机会。
“你拿她玩具做什么？”
“快吃，等下去看。”
“看什么？”何妨疑惑。
这个疑惑在吃完早餐后得到了解答，她被秦广林拉着出了家门，没有下楼，而是朝楼上走去，一直上到十二楼楼顶天台。
天台有风，初春的微风还带着凉意，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何妨跟着他来到边缘栏杆那里，抬眼望向远处马路。
秦广林拿着望远镜望了望，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大概什么时候？”
“很快了。”
何妨望着下面，她不用望远镜也能隐隐看到那个路口。
这个周末天气晴朗，微风，无云。
两道人影站在天台上的栏杆旁，沉默等待。
不久后，远处响起一声轰然巨响，还有隐隐的汽车警报声传来，红绿灯的柱子缓缓倒下。
那辆该死的车，那个该死的人，如约而至。
第390章：过去的已成过去
秦广林用望远镜看了片刻，拿下来递给何妨，何妨摇摇头，伸手环住秦广林的腰慢慢收紧，像是确认他还在身边，用头抵住他的侧身深吸口气。
“你还在。”
她不用望远镜看那里的事，现在秦广林还在身边，就够了。
“我当然在。”
秦广林感受到她身体微微颤抖，轻声安抚，“我们都没事，你成功了。”
“是的，我成功了。”
何妨眼眶有些泛红，扭头看一眼下面远处街头的混乱，静默片刻，朝秦广林露出笑容。
“抱我。”
把头埋进秦广林怀里用力蹭两下，她闷声道：“他该死。”
“嗯，他该死。”
“抱我下去。”
“好。”
秦广林把女儿的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弯腰抄起何妨，用公主抱把她捞起来，朝楼梯那边走过去。
就像多年前那个路边，年轻的秦广林抱着年轻的何妨一样。
“从这一刻开始，你的先知失效了。”
“嗯。”
旧的时间线走到尽头，何妨再也不能知晓未来。
所有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未来是崭新的未来。
回头看一眼天台风光，秦广林露出一丝释怀的笑，抱着何妨从楼梯上走下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时空旅者，只有他的老婆何妨。
两个普通人，还有普普通通的未来。
……
下楼回到家里，安雅还没有起床，秦广林把何妨放到床上，正准备去喊女儿起来，却没想到被何妨拉住胳膊，随后环住他脖子。
猝不及防。
“大白天的……”
“我们给安雅要个弟弟吧。”
“……”
秦广林愣住。
“不合适吧……”
“刚刚好。”何妨眼里泛着莫名的光彩，“差七岁，很合适。”
“那要是再生个女儿呢？”
“女儿就女儿啊。”
“……”
思量一下，秦广林有点心动，不管年龄还是其他，再过两年就真的不合适了，现在确实刚刚好。
他瞅瞅门外，道：“这个……得先问过安雅吧？”
“一会儿问。”
“那我先做饭去……你松开我，大白天的也不害臊，去去。”
秦广林把她胳膊扒拉到一边，起身出去翻冰箱。
给安雅要个弟弟或妹妹……好像确实不错。
以后她上大学的时候如果去外地，还有嫁人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会变成空巢老人，就算再生个女儿，也能晚几年空巢。
姐妹俩抢着叫爸爸，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冰箱里是何妨前两天备好的菜，塞得满满当当的，这个周末不用出门，秦广林一边琢磨着二胎的事一边把菜拿出来洗干净切好。
到午饭飘香时，何妨也已经把赖床的安雅揪起来洗漱干净，坐在饭桌前等着开饭。
“咳……”
秦广林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坐好，跟何妨对视一眼，轻咳一声开口。
“安雅，你想不想要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秦安雅睁大了眼睛抬头，小脸上带着惊喜，“在哪里？！”
“嗯……你要是想要的话，就……就……”
“想啊！想啊！我想要个姐姐！”安雅使劲儿点头，期待地看着秦广林，恨不得立马就冒出来个姐姐。
“没有姐姐，只有弟弟或者妹妹。”
“……好吧。”她失望了一瞬，随即又开心起来，“那我要个弟弟！像小路一样的弟弟！”
“行，那爸爸试试，能不能给你弄个弟弟出来。”
小安雅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怎么弄？弟弟在哪里？”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爸爸有办法。”秦广林朝何妨挑眉。
造小人嘛，他还壮着呢。
……
五月，阳光渐燥。
天气一天天回暖，到这时已经有些热起来，秦广林趁着周末，带一家人到医院做体检——主要他们两口子做体检，顺便给秦妈来个全身检查。
天天勤奋耕耘，没理由两个月过去何妨肚子都没什么动静。
戴眼镜的中年医生对着检查单瞧了半天，又让秦广林把手伸过去给他把把脉。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虚……”
秦广林鼓鼓手臂，“我壮着呢医生，你看我这，天天锻炼。”
“有点肾虚。”医生推了推眼镜。
“……”
搞笑！
秦广林差点大笑出声，自己正值壮年，就算频繁一点也正常，怎么可能和肾虚扯上关系……
“我给你开点调理的——”
“好好好！谢谢医生！”他猛点头。
拿着处方出门，秦广林摸出手机跟何妨联系一下，抹身去另一处等她。
“你怎么样？”
见何妨拿着单子出来，他随口问道。
“血糖有点低，其他没什么问题，你呢？”
“我当然没事，健健康康的，身体倍儿棒！”
秦广林若无其事地挥挥手上单子，“就是有点缺钙，等下去拿点钙片。”
两人随便交流一下，一起去秦妈全面检查那边等她出来。
检查结果出来，同样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低血压，体质问题，秦妈年轻时就这样，按医生说的多跳跳广场舞锻炼一下就好，连药都不用吃。
“你看，都说了没问题，还非要检查一下。”秦妈对抽血很排斥，出来以后还不忘念叨秦广林。
“这检查一下才放心嘛，健健康康没事就行。”
秦广林把几人的体检单装一块儿收好，寻着药房过去拿药。
本以为是小瓶的，结果啪啪几盒药被甩出来，上面明晃晃的肾字看起来刺眼无比。
“钙片？”何妨挑眉斜视他。
“……庸医！我这么壮，非得给我开点药。”
秦广林一边装袋一边愤愤不平，好像在医生办公室里猛点头的不是他一样。
“嘁。”
何妨脸色微红，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从医院出来，一家人一起到外面饭店吃饭，在家吃久了偶尔出来改善一下伙食，到天微微黑，吃完饭一起散散步，算是结束这个周末。
……
六月，何妨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秦广林算了算日子，见何妨早早的洗好澡钻进卧室，顿时有些木了。
“那个……我觉得给安雅要弟弟那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不行，再努力几天。”
“……”
“要哪件？”何妨拉开衣柜门回头问他，却见秦广林狗狗祟祟地抱着枕头正走到门口。
“你到哪去？！”
“呃……那个……”秦广林用手指指客房，一脸严肃，“吾好梦中杀人……”
“……”
“……”
“给你三秒，我要看到你躺在那儿。”
“哦。”
【全书完】
后记（1）
“我的青春25岁才开始。
上学时，只有做不完的卷子和画不完的画，以及厚厚的习题册，青春系列电影那些堕胎、劈腿、车祸、退学，让我怀疑自己过了一个假的青春期。
后来的我感谢曾经的自己，谢谢他那么努力，那么用功，让25岁时的我有底气拉住……好吧，是被她拉住手，然后告诉她：我会娶你。
阳光正好的四月，柳絮飘飞的街头，当时一转身，她就在身后不远处，那是爱情的开始——好吧，又错了，确切的说是我以为的爱情的开始。
其实爱情早在两年后就已经存在了。
很奇怪的话，但确实是这样，我们的爱情在初次见面的两年后，就“早”已经存在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遇到她之前，我想我只能是活着一半。
什么叫活着一半？——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只是按部就班地吃饭，睡觉，画画，赚钱。
然而那时的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只要活着就好——不，不是的，后来我才发现，世界是多彩的，比画板还要斑斓。
她就像三原色里的一种，带着五彩斑斓的光，可以把生活调出各种不同的色彩。
那是真正的光。
我得对过去的我说声谢谢，未来的我，你记得也要……算了，娃儿又哭了，我得给他换尿布——”
咯吱！
书房门一声轻响，秦广林警惕地合上笔记本回头看过去。
“爸，你偷偷摸摸干啥呢？”秦安雅像是发现什么小秘密一样，神秘兮兮地走过来。
“去去去，英语背完了吗？考不上一中小心你妈发飙！”
秦广林烦的不行，孩子长大了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样老实，要升高中了还整天游手好闲偷瞄她老子在书房干什么。
“哎呀，我来叫你吃饭的，吃完饭再背。”
“你先去吧。”
看着女儿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秦广林才从抽屉里摸出小锁，把笔记本小心地锁起来，然后放到书架最顶层。
从有了儿子之后，他不知道怎么有了业余兴趣，也许是受到何妨影响，越来越喜欢在笔杆子上抓挠，一开始只是写日记，记录女儿和儿子的成长，后来不过瘾，开始给未来的自己写信——这当然不能给她们看见，何妨也不行，防贼似的加着锁，只给自己看。
万幸不是喜欢钓鱼，听人说忽然喜欢钓鱼是丧失性那个欲的标志……虽然不是很懂，但能避免就避免吧。
肖宇那货就没要二胎，细想想还挺吓人的。
“磨叽这么半天，你躲里面生孩子呢？”何妨监督着姐弟俩洗完手——要监督的其实只有秦安易一个人，回头都坐下了秦广林才磨磨蹭蹭从书房出来。
“嗯，再给他们生个妹妹，以毒攻毒。”
秦广林老神在在地坐到主位上，拿小指挖挖耳朵，还没拿筷子就见何妨直勾勾盯着他，无奈，只好起身去洗手。
得给孩子做好榜样。
“明天去奶奶家……安雅，你记住，就抱着她胳膊撒娇，让她搬过来住，安易，奶奶要是不过来你就哭，记得啊，就靠你们姐弟俩了。”
何妨拿着筷子叮嘱二人，誓要把老太太弄过来。
“知道了。”
“嗯嗯。”
八岁的秦安易捧着碗点头。
“你说当初老街那儿拆了是不是就没这么麻烦了？”秦广林洗完手回来坐下道。
“关键不是没拆吗，上次看她已经松动了，明天估计可以收拾东西直接搬过来，你一会儿把那间房整理一下。”
“哦，就看你的了。”
一家四口慢悠悠吃完饭，秦安雅抱着书到阳台小声背单词，为上高中做准备，秦安易被何妨监督着，不情不愿地掏出来自己的小学课本，趴桌子上写作业。
连抄作业的机会都没有，老妈做自己老师，真是太难了。
秦广林像个领导一样，背着手到处逛一圈儿，满意点头，惹得何妨白他一眼，“你过来教他。”
“别，我刚吃饱，不能生气。”
“……”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曾经教过儿子写作业的秦广林差点崩溃，一点都不像他姐姐那么聪明，要不是长得和他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他甚至怀疑在医院里抱错了。
……
……
北飞路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只是街头的老头老太太换了一批，该走的已经走了，新来的又顶上，只剩下寥寥几个熟面孔。
潘叔是前年走的，老潘便利店在他走后，门口便换了一个人，五十多岁的潘哥和他父亲一样，搬着马扎坐在那里，守护这个家业，倒像是秦广林小时候年轻的潘叔坐在那里的样子。
秦广林的破奥迪保养的挺好，还在依然开着，没有换车的打算，慢慢停到北飞路，一家人从车上下来。
“王婶儿，买这么多菜，家里有客人啊？”
“是啊，你们过来……”王婶儿瞅瞅秦家的门，又朝远处努努嘴示意，“还不肯去？”
两家是邻居，关系又挺近，秦妈住在老房子里不想搬过去的事都挺清楚。
“今天就把她接过去。”
“加油，没事常回来看看。”
王婶儿招呼两句，挎着菜篮子回自己家，其实在她看来，秦妈现在健健康康，天天和她们一起跳广场舞挺好的，如果要搬过去，都没几个熟人，还不如留在这儿。
邻居的家事她不好多掺合，只是邻里街坊八卦时多嘴说两句。
“刚刚看到小秦他们一家子，有儿有女的，看着真好……”
回到家里，王婶儿一边进厨房一边和儿子念叨。
小胖墩儿已经毕业四年，留着短短的胡须，倒是又重新胖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秦？”作客的亲戚好奇。
“哦，邻居，那一家子挺不错的，还别说，那孩子还是我看着他长大的，那小时候有时候考差了，被他妈打的那个哭呦……啧啧。”王婶儿摇头，真是，那个小屁孩儿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儿女双全，过得还真快。
“你以前打我是不是就跟我秦哥他们家学的？”胖墩儿坐在沙发上问。
“那是，不然你能考上大学？高中都读不上。”
王婶儿对这点还是很得意的，现在儿子在家画画，和以前秦广林差不多，那是画家，搞艺术。
有面儿。
“小胖现在做什么工作的？”亲戚问。
“没工作。”胖墩儿瘫在沙发上回。
“这都毕业好几年了吧？！怎么还没工作？”
亲戚夸张地惊叹一句，朝王婶儿道：“找不到吗？大学学什么的，要不我看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个，好歹算有点收入。”
“学画画。”王婶儿满不在乎道，在家画画也是工作。
“诶？技术怎么样？”
“挺……”
“咳！”胖墩儿在沙发上用力咳一声。
“挺……挺一般的。”王婶儿止住夸耀的语气，撇嘴道：“天天逃课上网，和人打篮球，课都没怎么上。”
自从上次炫耀引来二叔拉着胖墩儿画了半个月肖像画以后，母子俩就约法三章，不能和人瞎吹牛。
“课都不上？那在大学搞什么？！”亲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嗯……她。”王婶儿用下巴指指刚从画室走出来还在伸懒腰的小园。
“……”
“……”
向小园懵懵地眨眨眼，“妈，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快洗洗手脸，等吃饭。”
后记（2）
餐桌上是条大鱼。
冰箱里还有一条。
肖宇端着碗吃得贼香，“这鱼你不知道，挣得那叫个厉害，差点让它脱钩，幸好我技高一筹……”
“行了行了，看钓个鱼把你得瑟的，儿子也钓一条，也没像你这样吹……”
周楠念叨着，忽然话语一顿，狐疑道：“真是你钓的？”
“那当然！”
“……”
肖小宇捧着碗，不言不语地默默吃饭。
周楠瞄瞄父子俩，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收拾桌子，趁周楠在厨房洗碗，肖宇被儿子拉到书房。
“你老子借你条鱼怎么了，下次还你！”
“已经八条了，你说攒够十条的时候就把那根杆给我的。”肖小宇在本子上狠狠记一笔。
“肯定能还你，这次运气不好，运气不好……”
肖宇摸摸鼻子，见儿子去摸自己鱼竿，赶紧把它拿过来藏在背后，“找你妈要钱，买个新的，别老惦记我这根。”
“我要不出来，你去要？”
“……你看我像是能要得出来吗？”
“……”
“……”
父子俩一起唉声叹气，肖小宇瞅瞅老爹手里那根凛风冴，嫌弃道：“你都快把它盘包浆了，干脆给我得了——我保证，让我拿这根去，以后冰箱里永远不缺鱼。”
“去去，赶紧学习去，马上升高三了，你玩个屁，等上了大学再说。”
肖宇瞅外面一眼，“现在给你也是浪费，好好念书，要能考上洛城大学，我让你妈给你买根波纹龙，别老惦记我这个。”
“你说的？”肖小宇对老爹的话表示怀疑，一根鱼竿用了快十年还舍不得换……波纹龙？要不要得出来还两说。
“我说的，她要是不给，我就拿私房钱给你买。”
肖宇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俩嘀咕什么呢？作业写了没？”周楠擦着手过来，皱眉问。
“正写呢，我在教他写。”肖宇应声。
“你拿着鱼竿教他写？”
“……”
夜深。
周楠关了电视，打着哈欠到儿子房间门口看看，门缝里已经没有灯光，才趿拉趿拉回去卧室休息。
十几年过去，她眼角已经爬上皱纹，当初的马尾也早已剪去，干脆利落的短发看上去更像一个中年妇女——不是像，四十多岁确实已经是中年妇女。
肖宇穿着睡衣坐在床头，拿着那根鱼竿在打蜡，专注劲儿比工作什么的人真多了。
“关灯，睡觉。”
见到肖宇还在捣鼓破鱼竿，周楠躺进床里面拿脚推了推他，催促着休息。
“马上，马上。”
待得片刻，他把鱼竿收好放在床头，卧室灯灭，陷入黑漆漆一片，只有点点星光从窗外透进来。
肖宇睁着眼睛没有睡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拿胳膊支起脑袋，透过微光看着旁边的周楠。
吵吵闹闹，就是半辈子过去了。
好像以前还想着，找个女朋友，谈恋爱一起狂，结了婚一起扛……结果天不遂人愿，一时冲动，让他们恋爱都没怎么好好享受，直接就到了一起扛。
然后这一扛，就是十几年。
两个人咬着牙把这个家撑起来，那段时光仔细想想好像还蛮不错……
他在床上翻两个身，磨磨蹭蹭地搂住周楠，试图搞事。
“哎呀，很困……”
“我就放一下，不动。”
“噗……”周楠忍不住笑了，随即又敛起笑容，翻过身面对墙壁，不想理他。
肖宇在旁边拱来拱去，反正就是不想睡，过上几分钟，随着周楠咬着嘴唇一声轻哼，他才舒了口气。
“你说的不动，动一下少一块零花钱。”
“……”
肖宇僵住。
还能这么算的？
“先来三百块的……不对，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好像是……”
“有点像piao……啊！别拧，你自己说的。”
……
时光从未停下脚步，当你觉得很慢的时候，它正匆匆流逝，只有偶然回首时，才感慨岁月如梭。
安雅大学毕业的时候，秦广林已经五十多岁，斑驳的白发是时光留下的痕迹，何妨叫他去焗油染黑他也不去，理直气壮地说要衬托她显得年轻。
象棋钓鱼什么的，别的老头爱玩的东西他都不喜欢，除了写日记还有给自己写信外，就是拎着何妨帮他泡好的一大杯茶，到小区下面闲逛。
“爸，和你商量个事呗？”
秦安雅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站在客厅里挂的那副画旁，与画上年轻时的何妨有六七分神似。
只是这个性子一点也不随何妨，大大咧咧的反而像她干妈。
“说。”秦广林戴着眼镜没抬头，拿着新买的手机研究。
“我能不能……纹个身？”
“嗯？”他终于舍得抬头看女儿一眼，“最好不要，会影响身高的。”
“啊？”
秦安雅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没听说过纹身还会……”
“我会把你腿打断。”
“……”
“噗哈哈哈哈……”正为考高中努力学习的秦安易在一旁憋不住笑出声。
“你笑个屁！”秦安雅瞪了他一眼，颠颠跑到秦广林旁边摇晃他胳膊，“哎呀，就是一个小小的，在手上纹一个温柔的小蝴蝶。”
秦广林温和地一笑，“我也会很温柔地打断你的腿。”
“……”
“妈！你看我爸！”
何妨扭头看秦广林一眼，继续蹲在阳台摆弄自己的花。
“妈！”
“我刚刚不是看了吗，挺好的。”何妨又瞄一眼，“我老公真帅。”
“……”
“奶奶！”
“我近视，看不清。”老太太才不掺合，看着电视咯咯笑，露出漏风的门牙。
“改天和你奶奶回老街那边的时候，在老潘那儿买几个泡泡糖，把里面贴纸撕下来贴一下过过瘾得了，纹什么纹。”秦广林瞅她一眼，“静弄乱七八糟的，小心和你干妈一样没人要。”
“和我干妈一样怎么了？……不对，什么叫没人要，我干妈又不是嫁不出去，她是不想嫁。”
“差不多差不多。”
秦安雅气得跺脚，“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哦？”
秦广林终于收起手机，拿起自己的大茶杯美滋滋地喝一口，“你准备怎么反抗？”
“等我赚到钱，掌握财政大权……”
“你可能这辈子都没我们俩赚得多。”
“……”
“哈哈哈哈哈姐你别反抗了，赶紧找个人嫁了。”秦安易大笑。
安雅狠狠瞪他一眼，这货都搞不清他们姐弟俩才是统一战线的。
“我找个有钱的老公！”
“谁看得上你？”秦广林瞥她一眼，“天天炸鸡腿汉堡吃着还不锻炼，还喜欢熬夜，早晚变成胖子，运动量还没我这个老头子大。”
“我……”
“赶紧嫁了也好，嫁出去你纹个粑粑我都不管你，让你老公管。”
“哼，我就偏不嫁。”
“不嫁就不嫁。”
秦广林耸耸肩，到阳台帮何妨铲花盆里的土，“过几天我和你妈去外面外出取材，你在家好好待着，看好奶奶他们。”
“老实待着啊，别回来让我看到你手上多些乱七八糟的纹身。”
“你们明明就是去玩！”
“我带我老婆去外面玩，有什么不对吗？”秦广林问。
“没什么不对。”何妨笑着亲他脸一口。
秦广林美滋滋回头，“你也找个老公，让他带你去玩。”
“你们够了！我就不，我就要天天在家当电灯泡！”
秦安雅气恼的不行，放下狠话回房间，抱出衣服准备洗，打开洗衣机，里面扔着两口子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最上面是一件旗袍。
她皱眉看看阳台方向，忽然脸上一红，恨恨地又抱着衣服回去。
两个老不羞，都五十多岁的人了……
这个家没法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