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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底漫步者     我可不是侦探txt下载     我可不是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凶手就在眼前

    德吉宪司有两个画室,大的给学生们用,相对较小的自己用,顺便存放他待售的画作。

    清见琉璃一进门,用搜查犬特有的锐利眼神一看就是心中一紧,画室门口正对着的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风景油画,用色鲜艳大胆,极力追求光影变幻,描绘出一派绚丽的牧园风光,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但这不是重点,她不懂油画,也欣赏不来,重要的是,这幅风景油画中有大片蔚蓝色的天空,再结合松内悠人临死前“指向天空”的迷题,瞬间德吉宪司这卑鄙色狼的嫌疑猛增。

    不过还不等她提醒七原武注意就闭气了,转头就发现画室里好几幅画上都有天空,大概画风景油画背景上出现天空在所难免,多多少少都得有点。

    白激动了,看样子迷题和画无关,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差点丢人,老实下来,跟在七原武后面当陪伴犬,等着看他有什么发现。

    德吉宪司这会儿和学生市谷宇野在门口小声聊完了,追到了七原武身边,眼见他在欣赏一幅少女人物肖象画,正是他的得意作品,马上温声笑道:“七原同学,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如果七原武喜欢,只要随便夸上两句,他就准备咬着后槽牙认下这个“世间难寻的知音”,把这幅画送给他,算是破财免灾,哪怕他也拿不准七原武怎么就莫名其妙发现了他在外面有情人,手头到底有没有证据。

    但七原武连眼皮子都没撩他一下,淡淡道:“看起来不怎么样,模仿米勒的画风,没有灵魂的三流作品,挂在屋里都没格调,值不了几个钱,不过……考虑到保险公司那帮冤大头的偏好,如果画家要是死了的话,也许多少能卖点钱。”

    接着他转头望向德吉宪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关心地问道:“你心脏健康程度如何?血压高吗?最近心情抑郁吗,有没有觉得人间不值得?”

    “哈……”

    清见琉璃笑了半声就捂住嘴,乐得摇头晃尾巴,眼睛弯弯,长睫毛一颤一颤,第一次觉得他的贱嘴巴算是个优点了,很值得表扬,而德吉宪司的脸彻底黑了,手忍不住反复握拳,但终究不敢一拳闷到他脸上。

    七原武也不在乎他气不气的,他眼里没这种人,从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谁也别想占他的便宜。他又在屋里随意走了一圈,回头就向德吉宪司问道:“德吉桑,在你看来,松内桑像什么动物?”

    德吉宪司愣了愣,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一头叫驴?呃,不,实际上更像老黄牛一点,那家伙听说干活还是很卖力的。”

    他不明白七原武问这话的意思,也不关心,说着话就靠近了一些,又低声道:“七原同学,你可以不相信,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和松内桑的死毫无关系,我是在背后指责过他几次,但我从业以来,指责过的记者、评论员得有十几二十个,如果不是他突然死了,我对他这個人都不会有太深印象,我不可能会杀害他,所以刚才的事……”

    七原武盯着他看了片刻,笑着点点头,向中野惠理招呼一声:“中野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等等,刚才的事……我道歉,也给清见同学道歉,对不起,不知道……”德吉宪司拉住了七原武,眼里有焦虑之色。

    七原武回以微笑:“呃,你在说什么事,我没听懂。”

    德吉宪司暂时放了心,松了好大一口气,而中野惠理看了他一眼,扶了一下眼镜,镜片上鄙视之白光一闪而过,都没和他客套就和七原武、清见琉璃一起走人,但等出了德吉家的院门,她去发动停在街边的车辆了,七原武却没跟着往车里钻,就站在德吉家门前掏出纸笔写信。

    清见琉璃一时都忘了问为什么就这么轻松放过那个恶心混蛋了,好奇道:“你要写什么?”

    七原武写了几个字,转头就把钢笔头伸到她嘴边,命令道:“舔一下。”

    清见琉璃困惑地看看钢笔头,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舔一下?”

    “笔头又堵住了。”七原武叹道,“上次考试要不是笔头堵住,写字断断续续,我也不至于成绩那么随便。”

    清见琉璃更难以接受了,气道:“那你可以换支笔啊,或者自己舔,为什么要折腾我?”

    “你废话好多,这支是古董钢笔,有四十六年历史了,超有纪念价值,超级值钱,只有这支笔才能配得上我的格调,我怎么可能换掉?”七原武直接把钢笔往她嘴里塞,“快点舔,这种老式钢笔水有怪味,我受不了,你是我的助手,就要做我所有不乐意做的事,现在我就在不乐意!”

    你这个贱人,明明长得很像个人,竟然能整天一点人话不说,一点人事不办……

    你给我等着,早晚下克上了你!

    清见琉璃拿他没办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小舌头润了润笔头,看他继续奋笔疾书,摆着藏狐脸问道:“所以,你到底在干什么?”

    七原武淡淡道:“给德吉那老小子一个教训。”

    清见琉璃愣了愣,心中又是一暖,没想到七原武都没提什么要求就愿意主动替她出头,摆不了藏狐脸了,犹豫了一下下,小声哼哼道:“谢谢,谢谢伱愿意替我出气……”

    这家伙,有时很讨人厌,有时又挺暖心的,都让人不知道该揍他还是夸他了,也许还是该饶他一条狗命,别下克上他了。

    她正心里发暖呢,只听七原武淡淡道:“别自作多情了,和你无关。”

    切,你这家伙还挺傲骄的……

    清见琉璃哼了哼,也没揭破他,只是低声道:“就算为了那些被骗的女生和德吉夫人也没关系,你能这么有正义感,我也很高兴。”

    “和正义感也没关系,那家伙没胆量搞强迫的,最多就是引诱,弄成你情我愿的交易,引诱不成就会放弃,倒是德吉夫人确实值得同情,但那是家务事,和我无关。”七原武语气奇怪起来,写着东西歪头看了她一眼,“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话怎么这么怪?”

    清见琉璃愣住了,迟疑着问道:“那是为什么啊?我刚才还以为你要放他一马了。”

    “因为我不喜欢吃亏。”七原武一直在写,看样子是封长信,极有可能在添油加醋搞人参公鸡,或是在出能令德吉宪司倒大霉的馊主意,嘴上说道,“当着我的面就敢打你的主意,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这是完全拿我不当人看,放他一马,不就显得我软弱可欺了吗?我告诉你,做人绝对不能给别人留下这种印象的,所以他必须受到教训,道歉都没有。”

    贱人果然就是贱人,根本说不出一点人话,清见琉璃发现自己又高估了七原武的节操,重新摆出了藏狐脸,不高兴地问道:“所以,他没嫌疑了,不是杀害松内悠人的凶手?”

    “是的,他没那种胆量,也没那种气魄,更没深入山林对付大型动物的体力,只是个自控力不足的老色鬼,顶多够不要脸很会钻营而已,根本称不上资深狩猎爱好者,更和猎人不沾边。他名下的那把猎枪,是为讨好某个人准备的,大概率是为了陪他岳父消遣,他岳父性格应该比较强势。嗯,他不怎么在乎他妻子,但又很怕他的妻子,大概率就是他妻族那边能收拾他。”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他的不在场证明我也没找到问题,他没机会去杀人,和这案子确实和他无关。”

    清见琉璃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觉得确实没什么可质疑的地方,但看他写好信,手一翻手里就多出个白信封,装好信又开始在信封上写字,忍不住又好奇问道:“所以这封信是给他岳父的,而且你怎么随身会带着信封?”

    “家务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至于信封,我兼职魔术师,魔术师不会进行没有准备的表演,身上带着各种道具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这都需要问吗?”七原武写好了,高兴地笑了笑,把信封递到她嘴边,示意她舔一下封口的再湿胶,“好了,封好口去塞进德吉家的信箱里,和那些传单广告放在一起就行,有人会拿去告密领赏的,德吉那家伙会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清见琉璃瞪了他一眼,但看在他在做好事的面子上没抗议,伸出小舌头仔细舔了舔封口胶,然后靠着围墙遮掩,偷偷把信混入了德吉家门前信箱的广告传单里面,回头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发现他在外面包养情人的,就是因为他在打我的主意吗?但他当时也没表现得很明显啊,我都没……我都只是隐约有点感觉。”

    她刚才很乖,说舔就舔,七原武也没为难她,直接道:“他钱包夹层上有个环形的凸起印痕。”

    清见琉璃奇怪道:“什么意思?”

    “他拿名片时你没看到吗?他钱包里一层一层放银行卡的地方有个凸起的环形印痕,那你就可以想想了,那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印痕?”

    清见琉璃跟着他又往车辆那里走,脑补了一下画面,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他手上有结婚戒指,他经常把结婚戒指塞在钱包那里,所以你怀疑他在外面有情人……”说到这里她又动摇了,想了想又困惑道,“但也许是因为他工作的原因啊,他是个画家,怕弄脏戒指,经常摘下来也是有可能的,你就那么肯定了,万一说错了,多尴尬啊!”

    七原武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先不说戴着戒指会不会妨碍作画,就说他在家里工作,有专属画室,随便摘下来一放就行了,难道还怕丢了吗,何必那么麻烦非要往钱包夹层里塞,只能是他外出约会情人时,怕情人不高兴或是怕一对男女在一起,只有一个人手上有结婚戒指很奇怪,才会摘下来,但摘下来却又怕丢了,才会往那种地方塞,所以他在外面肯定没干好事。”

    清见琉璃没屁可放了,觉得自己要学得东西果然还有很多,但她也不怎么失望。

    虽然白跑一趟,没找到真凶,但揪出了一个败类色狼,极有可能改变了几个少女的悲惨人生,也算做了半件好事,起码没亏。

    不,应该是赚大了,还学到了一招,是个有收获的支线任务。

    嗯,等自己回家,就找机会去看看老爹的钱包,看看里面有没有奇怪的痕迹,甚至将来也有用到的时候,要是自己遇到“命运中的那个人”,和他交往甚至组建了家庭,自己也该经常找理由翻翻他的钱包,防止成为德吉夫人那样可怜的妻子。

    对,很不错,将来就这么做!

    她胡思乱想着就跟七原武上了车,继续往下一个嫌疑人所在之处进发,在中野惠理怪异的目光中重新一脸兴致勃勃,毕竟一共就两名嫌疑人,德吉宪司不是,那凶手一定就是内井达夫了。

    凶手就在眼前,现在就去把他击破!

第四十七章 山鲸

    内井达夫经营着一家名叫松竹鼓的美术馆。名为美术馆,实际上就是私人画廊,还是以倒卖艺术品谋利为主,也会出租场地举办私人画展、拍卖会,在平良野艺术圈颇有些名气。

    等七原武一行人赶到松竹鼓美术馆时,已经快要六点了,天色已经蒙蒙黑,美术馆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提醒他们马上就要闭馆,门票已经停售,等弄清他们的来意后才恍然大悟,指明了侧门位置,让他们从那儿进去寻找馆长。

    中野惠理点头道谢便要去侧门,倒是七原武看着场馆门前略有些残破的宣传画若有所思,问道:“一濑范的作品重见天日?你们美术馆有一濑范的真迹?”

    工作人员笑道:“是的,已经在准备拍卖会了,时间就是这个周末。”

    七原武颇有兴趣地追问道:“之前在美术馆展示过多久?”

    工作人员想了想说道:“大概得有三周时间吧,一直到上个周末才结束公开展览,你们要是早来两天就能欣赏到。”

    七原武又笑问:“原计划就是这样吗?”

    工作人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答道:“是的,原计划就是公展三周左右的时间,为拍卖会预热,也扩大我们的知名度。嗯,同时公展的还有一些其他作品,是我们美术馆这几年最大的公展活动。”

    “谢谢。”七原武诚恳道谢一声,转头往侧门去了。

    “一濑范是谁?”清见琉璃正拼命翻着自己的小记事本,她印象里有这名字,但一时找不到。

    七原武随口道:“一个倒霉和尚。”

    “什么意思,详细给我讲讲。”清见琉璃干脆不翻了,直接问万事通七原武。

    七原武看了她一眼,眼见中野惠理镜片上也闪着感兴趣的白光,便给一大一小两个对艺术品毫不关心的女孩子简单科普了一下。

    一濑范出身于落魄武士之家,而且是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老爹送进寺庙当了小和尚。等他在寺庙苦逼长大后,因为眉清目秀,性格腼腆如同女子,在绘画方面又颇有天赋,被当地大名看中,选为阿弥的一员,算是同朋众——跟在大名身边负责逗乐解闷的食客,通常都有点才艺,比如织田信长身边就有能乐师观阿弥、世阿弥。

    简单理解,一濑范可以算是当上了“御用画师”,主要工作是给领主画小黄书解闷。

    他在当上同朋众后,生活状况有了极大改观,也接触到更广阔的艺术世界,为将来的画艺大进打下了良好基础,但好景不长,没安定个五六年,他所追随的大名被灭了,他被迫返回寺庙,随后又因无法再习惯寺庙的清贫生活,开始寻找新的大名,主动出售自己。

    他先后投靠过多家小大名、城主甚至是某地豪族,档次是一次比一次低,但总是安定不了两天,主家不是被杀就是被囚,要么就是也成了和尚,最后他被迫开始四处流浪,一度靠卖画给商家为生,不过战乱时期,天皇公家都要靠卖字卖画补贴家用,这一行卷得太厉害,他就算画技有所进步,还是终日处在半饥不饱的状态、

    就这么过了十多年,他都流浪到九州岛了,好歹才熬到猴子夺了天下,战乱稍平。

    这时他在艺术界已经小有名气,被猴子的继承人丰臣秀次征为画师,随驾巡游天下,让他画天下胜景图进览,而他刚觉得否极泰来,人生要迎来新阶段了,因猴子生了亲儿子,要剥夺丰臣秀次的继承权,给丰臣秀次定了個谋反罪……

    丰臣秀次被勒令自尽,他也成了“阴谋叛乱”的罪党一员,仓皇逃到冲之岛隐居。

    可能是人有多惨,艺术水平就有多高吧,在冲之岛隐居期间,他因无事可做,害怕被杀头又怕得厉害,倒是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作之中麻醉自己,和其他曰本画家一样,把在九州岛接触到的中国江南木版画、明代传奇志怪小说插图中十分独特的线条,尝试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之中,已经有了曰本后世浮世绘的几分韵味。

    嗯,浮世绘就是源自中国江南版画,也就是那种抱着条鱼的胖娃娃年画,当时大量带木版画插图的宋明话本传入曰本,受到众多画家喜爱模仿,渐渐有了浮世绘的雏形,甚至后来浮世绘传到欧洲,梵高、毕加索、莫奈等人都受到影响,现在很多人喜欢的西方现代派作品,追根溯源,多少和中国江南大胖娃娃沾点边。

    而在冲之岛隐居了一段时间,一濑范的绘画技艺终于大成,有了自己的风格,这时曰本也太平了,德川家康在丰臣秀吉爱妻茶茶的支持下最终夺取天下。

    等德川幕府把局面彻底稳定下来,乱党都清理干净了,时间又过去了两三年,德川幕府准备开始享受太平盛世,目光终于投向了艺术领域,要开棋院、画院之类机构,准备征他为御画士,还准备给他一个旗本武士的身份。

    一濑范收到消息自然非常兴奋,感觉好歹熬出头了,狂欢庆祝了一下,结果饮酒过度猝死了,仅遗作被送去了江户,终于结束了命运多舛的一生——也有人说他因兴奋喝多了酒去狂奔,最后醉倒冻死在雪地里,但那不重要,他反正是死了。

    七原武简单讲述了一下一濑范的生平经历,最后道:“当时他的遗作也没太受重视,送到江户就扔在仓库里吃灰,保管不善损毁了许多,仅早期创作的一些十八禁作品很受欢迎,一直到幕府中后期,受西方风潮影响,他的作品才又开始受到一定追捧,但过了快两百年,他能找到的完好作品本就不多,后来又遇到江户动乱,又烧毁、丢失了不少,能流传到现在的更没剩下多少。”

    “原来是这样啊。”清见琉璃觉得自己又长见识了,但她对一个古人倒不倒霉不关心,也不关心艺术价值,只好奇问道:“如果流传下很少的话,他的画作一定很值钱吧?”

    “庸俗!”七原武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艺术品怎么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那就是不太值钱喽?”

    七原武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不是能上教科书的那种画家,虽然他的艺术风格也近似于‘肉笔浮世绘’,但菱川师宣才是众人公认的肉笔浮世绘开创者,光芒完全把他掩盖了,卷得他没剩多少名气,画作最多能混个国宝陪展的陪展,大概一幅能值三五千万円的样子吧,看是他什么时期的作品。

    早期的春宫图和晚期肉笔绘艺术风格鲜明的那些比较有收藏价值和升值潜力,爱好独特的收藏家和保险公司会很喜欢,中期为混饭乱画的那些志怪传奇要差不少,远远比不上同时代的名家作品。”

    “三五千万円也不少了。”清见琉璃对经济也不太通,但也知道这价格能在平良野买套大别墅,松内雪的河景房都值不上这个价,不能说少,沉吟着说道,“刚才我翻了一下记事本,松内悠人在遇害前两天来这里,就是为了采访这次名家画作公展,那有没有可能他发现了一濑范的作品是赝品,要报道出来,所以内井达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他……”

    说到这里,她杀气腾腾地把小手往下一切,表情有点小凶恶,当谋杀犯直接逮捕都够了,而七原武也没否认她的合理猜测,摸着下巴道:“确实是不错的杀人动机,但就我对松内悠人的了解来说,他当艺术专栏记者纯粹是在混日子,如果一幅赝品能骗过专业画商以及鉴定师,我认为他没那个专业水准能分辨得出来。”

    好吧,这话说得也对,没理由松内悠人的专业水准能胜过专业鉴定师,不然他直接去当艺术品鉴定专家好了,肯定比当个艺术专栏记者有前途。

    清见琉璃闭气了,而他们一路闲聊着,已经到了松竹鼓美术馆的办公区,中野惠理拦住一名工作人员一问,轻松就找到了内井达夫的办公室。

    …………

    内井达夫的办公室不算很大,但桌椅橱柜摆放得很巧妙很协调,看在眼里很舒服,墙上并排挂着鹿头、野猪头和山羊头三个野兽标本,展示着房间主人的勇武和狩猎技巧。

    但内井达夫看起来并不算强壮,身材瘦小,脸上有风霜之色,皱纹很多,比较老相,不过瘦小归瘦小,举手抬足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的精力弥漫,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他对警方带着一名高中生顾问和一名JK找上门毫无感觉,微微笑着就接待了他们,对谈到松内悠人的遇害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和之前警方来问询时回答的基本一致。

    公展是平良野的艺术盛事,松内悠人特意前来采访,了解一些公展信息、画作来源等读者感兴趣的内幕,而这是很好的宣传,内井达夫也很热情的接待了他,双方相谈甚欢,甚至还带他一起去参加了美术馆工作人员的聚餐,大家一起喝了几杯。

    清见琉璃问了一会儿没发觉有什么问题,想了想,又紧紧盯着内井达夫的脸,试探道:“内井桑,当时公展中最有价值的就是一濑范的画作吧,松内桑一定会对这幅画很关注,方便我们也去看看吗?”

    她还没完全放弃她的猜测,如果松内悠人能看出是赝品,那七原武也一定也能看得出来,说不定直接就能锁定凶手,但她话音刚落,内井达夫就起身去拿了一张宣传页回来,微笑道:“不是一幅,是四幅,是一濑先生创作生涯最得意的作品,所以我才会把这套作品定为公展的主展品。”

    七原武直接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彩印照片就是一挑眉,“原来是这四幅画,难怪会说重见天日,这四幅画确实失踪很久了。”

    内井达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坐回原处微笑道:“是的,正是江户开城时遗失的《冲之岛四支卷》,能重见天日,确实令人庆幸。”

    七原武仔细看着照片,轻轻点头道:“那一濑范的画突然出现在平良野就能说得通了。”接着他饶有兴趣地抬头问道,“看样子是内井桑是捡到漏了,方便说说是怎么捡到的吗?”

    内井达夫笑而不语,明显不想说,七原武也不在意,又低头去看照片。

    清见琉璃刚才已经陪着他看了几眼,发现这四幅画是长卷形式,描绘的好像是冲之岛的四季景色和当地居民的生活方式,画面里多少都有点天空,甚至其中一幅是夜空,似乎很有嫌疑,但她在德吉画室受过教训了,不再大惊小怪,只是指着其中一幅困惑道:“这卷轴是裂了吗?画还好像缺了一角,还好像……是泡过水吧?”

    内井达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叹了口气:“流落民间,一直压在一户人家的仓库杂物堆里,保管条件太差了,我找到时就已经破损,而且我还没找到有把握百分百完美修复的人,不敢轻易动手,所以只能这样展示。”

    顿了顿,他又为自家拍卖会压轴作品正名,“但就算稍有残损,也不影响它本身的艺术价值。”

    清见琉璃不懂什么艺术价值,看着照片觉得不太清晰,又迟疑着问道:“不能让我们去看看原画吗?只是看照片……”

    “我很乐意配合警方工作,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当然可以,但明天可以吗?”内井达夫没拒绝,“这画作并不是完全属于美术馆,我能力有限,为购买付出了巨资贷了款,现在画作已经在保险柜中,直到拍卖会才会再次取出。要看原画,需要我和银行代表同时在场,以防出现一些不必要的纠纷。”

    “好吧。”清见琉璃觉得人家的要求很合理,确实是他们来的时间太晚了。

    内井达夫看了一眼表,望着他们问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清见琉璃连忙道:“还需要了解一下您那晚的行踪。”

    内井达夫真的很配合,起身拿起了电话,拔着号说道:“没问题,但最近我一直在忙拍卖会的事,今晚约了人吃饭,赴约时间已经快到了,如果不介意,我让平馆君和你们谈谈,那晚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已经非常配合了,没有半点不耐烦,对比一下德吉那老色狼,简直就是五好国民的代表,七原武一行人自然不可能有意见,只能告辞。

    内井达夫很客气地送他们到门口,还说道:“对松内桑被害,我也很遗憾,如果还有什么我需要做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交流了一会儿,清见琉璃和中野惠理对他印象都很好,齐声道谢,而七原武都当先走出门去了,又倒回来笑问道:“差点忘了,内井桑,如果让你用一种动物来形容松内桑,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动物?”

    内井达夫愣了一下,失笑道:“大概会是山鲸吧,嗯……是的,松内桑对待工作很认真,很有冲劲,像山鲸。”

第四十八章 “猎人推理”破产了?

    内井达夫口中的“山鲸”,不是指生活在南美洲、飘在安第斯山脉里的那种传说生物,他是曰本人,“山鲸”是曰本人对野猪比较委婉的说法。

    清见琉璃对这一点倒清楚,因为她妈妈有时也会管猪肉叫“山鲸肉”,大概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曰本断断续续有过很多次“食肉禁令”,各种规定乱七八糟,比如吃羊、兔肉的人要禁足五天,吃猪、羊肉的人必须反省两个月,吃狗肉严重违法,要被吊起来打,吃牛肉更是罪大恶极,只有贵族才能勉强解下馋。

    嗯,那时牛肉是种中药,贵族吃牛肉是在治病,是曰本古代版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是因为这倒霉的“食肉禁令”,曰本当时家猪都被迫绝种了,猎户侥幸打死野猪也不好卖,就给野猪肉起了个别名叫“山鲸肉”,支起摊儿来卖,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山里的鲸鱼,买的人也就能放心吃了。

    山里的鱼嘛,当然可以吃,又没说不准吃鱼。

    当然,“山鲸”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指野猪是山里的王者,就像鲸鱼是海里的王者一样。

    野猪其实很猛的,发狂了有时比熊都猛,横冲直撞,獠牙锋利,擦着就是伤,捅着就是亡,还装备有天然盔甲,刀枪不入,生命力更是非常之顽强,拖拉着肠子还能跑一天,轻易弄不死。也就是人类开发出了火器,没火器,就不是人追野猪了,野猪能追着一群人跑。就是有猎枪在手,一个人最好也别去惹它,那绝对是山林里排名前列的危险猎物,出意外的可能性极高,送了命都不稀奇。

    曰本很多地方,都默认野猪是当地“山神”的,毕竟古时候你想用竹箭竹矛弄死野猪,难度真的很高,野猪又不看重固定领地,经常溜达着就出了深山,跑进人类田地大吃大喝搞破坏,依曰本人的性格,当然要供起求它别闹,连直呼其名都不敢,要叫尊称“山鲸大人”。

    清见琉璃知道“山鲸”的意思,也清楚七原武是在试探内井达夫,对这些不关心,出了门就好奇问道:“你刚才说那个什么《冲之岛四支卷》突然出现在平良野能说得通,这是什么意思?”

    七原武正在反复看《冲之岛四支卷》的照片,随口道:“他不是说了嘛,因为江户开城才会流落到这里。”

    “详细说说嘛。”清见琉璃知道“江户开城”是什么意思,文科她不怎么走神,但才读到高一,学习得不够全面,再多就想不到了,很好奇。

    七原武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倒幕运动尾声,德川幕府不战而降,江户和平开城,没流血没发生守城战,但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放弃抵抗,部分人以‘德川脱藩团’的名义流亡到北海道建立了虾夷共和国。

    这些人不是空着手就跑来建国,他们或是募集,或是偷拿,或是明抢,从江户卷走了不少财物,原本由德川幕府收藏的《冲之岛四支卷》就是在那时失踪的,但那阵子江户很乱,经常发生人为纵火或失火,偷盗抢劫更是家常便饭,导致后来所有人都搞不清《冲之岛四支卷》是被烧了还是被偷了还是被卷走了。

    所以现在这四幅画出现在平良野能说得通,十有八九是那时就到了北海道,遗落到民间,或是干脆被某个逃亡北海道的家伙私藏了,也算另类意义上的传承有序。”

    清见琉璃听懂了,望着宣传页上的照片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简单几幅画,还有这样的传奇故事,那这就不是赝品了?”

    七原武轻轻点头:“至少我没看出什么问题,从历史角度看,能被捡漏也说得过去。”

    清见琉璃好奇心得到满足,从内到外都觉得很爽,又有些羡慕地说道:“那这四個破烂卷轴,不是,这四张名画,就是两亿円了?”

    两亿円啊,这可是一笔巨款啊,换成五百円硬币,她都想象不出该是多大一堆。要是她有这两亿円,第一件事就是把七原武吊起来打,打完给他钱,给完钱再吊起来打,出完恶气后再给他钱,让他当助手给她洗碗擦鞋煮饭吃。

    七原武也有点流口水,恨不能穿越时空先去把这漏捡了,遗憾道:“不止两亿円,当时猴子已经死了,一濑范不再怕杀头,虽然还是定居在冲之岛,但已经和旧友又有了来往,好几个人拜访他时,他很得意地展示过这几幅画,在那几个人留下的手札笔记中都有提到过,有的看到的是草稿,有的看到其中一两幅,有的看到了完成品,算算时间……”

    他简单回忆了一下,综合了一下那几个人的笔记内容,“他是在庆长九年、十年花了两年时间来完成创作,而他就死在庆长十年底的雪天,那《冲之岛四支卷》就是他最后的作品,收藏价值更高,要是只卖两亿円,哪怕更多一些我也会入手,这价格相当于白捡。

    要是正常拍卖的话,卖出三亿以上很轻松,预热够好,现场气氛够热烈,吸引到有兴趣金主够多的话,卖到四亿円以上都有可能,这种存量极少、不存在贬值可能,又可以稳定增值的艺术品,保险公司会非常喜欢,溢价拿到手都不介意,更何况他们本身就很喜欢推高这类艺术品的价格。”

    四亿円啊……

    清见琉璃忍不住更加悠然神往,要是她有四亿円,依七原武的贪财性格,她都能让他以后倒立走路了吧?不会没事就欺负她,肯定会24小时给笑脸,天天供着她吧?

    她正在想象七原武像舔狗一样跟在她身边的样子,旁边传来轻轻鼓掌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在那里赞叹道:“这位就是七原同学吧,没想到对艺术品行业也有这么深入的了解,难怪可以成为警署的特邀顾问。”

    中野惠理和清见琉璃马上望了过去,清见琉璃小心问道:“您是……”

    中年大叔笑得很开朗,“鄙人就是平馆一男,刚才内井馆长让我等候几位过来,协助警方调查。”

    他这人很有曰本服务业特有的那种表面热情,这是特意站到走廊来等,刚巧听到了七原武的话,而清见琉璃和中野惠理连忙道谢,客气的说了几句“打扰了”。

    平馆一男也说着客套话就把他们请进了一间办公室,给他们上了茶,而清见琉璃好奇的续上了刚才的话题,问道:“真的能拍卖出四亿円吗?”

    平馆一男矜持笑道:“我们会努力的,让艺术瑰宝体现出它本该有的价值和地位是我们的工作,但拍卖结果现在还说不好,只能说有很大希望。”

    混蛋,四个破烂卷轴还真能卖到四亿円啊,清见琉璃决定回家就去翻翻自家仓库,她隐约记得自己家里好像也有一些破烂卷轴,要是里面也有几百年前的名画就发了。

    但她还没忘了案子,还抱有这是赝品的最后希望,又试探道:“公展期间,有专家鉴定过吗,有没有有人提出过……”

    平馆一男哑然失笑:“馆长都赌上身家和名誉了,这么大的生意我们怎么会轻忽。收取前就反复鉴定过了,从颜料到纸张到绘画风格都进行过分析,三位鉴定师都没有提出质疑,特别是我们不只收取了这四幅作品,那户人家手头还有不少德川旗本家传承下来的老旧物件,我们也一并收取了,全是真东西。

    说起来也有点幸运,内井馆长最初就是看到那户人家在摆摊卖旧货,发现了一把有德川家纹的残破打刀,这才好奇去他家查看,无意中发现了《冲之岛四支卷》,完全没有伪造的可能。”

    七原武若有所思,听着这套路有点耳熟,但清见琉璃已经彻底死心了,言归正传问道:“好吧,平馆桑,听说松内桑遇害那晚,您和内井馆长在一起?”

    “是的,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总来问这问题。”平馆一男隐晦地抱怨了一句,笑道,“公展刚开始反响就很好,吸引到很多业内人士注意,甚至有人已经在私下询价了,那天闭馆后馆长很高兴,叫我一起去喝一杯庆祝一下,聊聊拍卖会筹备的事情,我也就去了。

    我们先去了芝元屋,在那里喝了一杯啤酒和几瓶小烧,然后馆长觉得有些乏,又请我一起去温川屋泡了澡好好按摩放松了一下,小眯了一会儿,出来后他好像有点酒劲上来了,我就把他送回家,但他还想聊,又要内井夫人打电话订外卖,我反正也是一个人住,回去也没事做,就又陪他继续喝继续聊,最后也喝多了,就在他家的客房睡下了。”

    七原武笑眯眯插话道:“休息时的时间还记得吗?”

    “十点多吧……”平馆一男笑道,“当时我有点醉了,晕晕乎乎的没注意时间,但送他回家时是九点零七分,所以我能保证九点到十点这段时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还喝了很多酒,期间他连洗手间都没去过,跑出去杀人完全是不可能的,你们真的想多了。”

    七原武笑问道:“九点零七分?怎么这时间记得这么清楚?”

    平馆一男毫不在意道:“下出租车后,内井馆长有点晕,也怕内井夫人怪他回来的太晚,随口问了我一句几点了,我就看了一眼表,所以有印象。”顿了顿,他把抱怨的话说得更直接了,“内井馆长和松内桑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我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在嫌疑名单里,他根本没理由那样对待松内桑……”

    七原武点头沉吟道:“确实,我现在也没想明白他的理由是什么。”

    平馆一男愕然,而七原武马上笑道:“我是说如果是他杀害了松内桑的话,我也没想到他有什么理由。”

    平馆一男这才释然,又说道:“内井馆长不可能做那样的事,他待人很好。”

    七原武微笑道:“能看得出来,他个人修养很不错,那当时内井夫人订外卖,从哪里订的外卖?外卖送来了吗?”

    “当然送来了。”平馆一男回忆了一下,笑道,“大约十五六分钟就送来了,是羊丸屋的羊肉料理拼盒,热气腾腾,又鲜又咸,当下酒菜很合适,我吃了不少。”

    清见琉璃翻着她的小记事本,很快找到了关于警方简报上提到的羊丸屋,警方前期调查已经去问过了,羊丸屋事发当晚确实在九点一刻左右接到了内井夫人的订餐电话,也确实派人送到了内井家交到了内井夫人手里,再加上平馆一男的证词,已经可以证明内井达夫没有作案时间,人不可能是他杀的。

    最关键的是,完全想不到内井达夫有任何作案动机,总不可能他无缘无故就要去杀一个交情泛泛的人吧?

    在推理小说中倒是有可能,但警方要把一名嫌疑人送检,必须提供凶手明确的作案动机、不容质疑的人证或物证,不然检察官第一个不干,不可能送上法庭的。

    那一共就两名嫌疑人,第一个假猎人,肯定不是,第二个看起来倒是真猎人,但人家有人证还有佐证,不在场证明完全成立,不可能犯案,难道“猎人推理”破产了,凶手另有其人?

    清见琉璃很忧愁,一时望向七原武的目光很担心。

第四十九章 多吃鱼肉补脑

    内井达夫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七原武又请平馆一男带路简单浏览了一下当初公展时的陪展品,确定都是些相对普通的艺术品,并无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便和藏狐助手、金丝眼镜娘二人一起告辞。

    离开了美术馆后,清见琉璃望着七原武,担心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七原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像个没事人一样笑道:“当然去吃饭了,都七点了,你不饿吗?”

    你这家伙,我都快愁死了,你还想着吃饭,心可真够大的……

    清见琉璃控制不住的吐槽,反正她现在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倒是中野惠理沉得住气,这案子警方搞了快三周都没找到头绪,七原武才接手三个多小时,一时没进展很正常。

    她扶了扶眼镜发出邀请:“那我们先去吃饭,明天再考虑新的调查方向。”

    七原武马上积极建议道:“调查方向就不用再考虑了,但我知道一家名叫凤凰馆的餐厅,听传闻还是相当不错的,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尝尝,正好警署请客,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试试味道。”

    凤凰馆是平良野一家很高档很有名的野生山珍餐厅,随便吃吃就要上万円,中野惠理身为本地土著当然知道,很无语地望了他一会儿,直接道:“搜查本部的外勤餐补每人每天只有422円。”

    422円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七原武转身就走,叹道:“那不如去我那里吃,警署也太小气了,难怪效率这么低。”

    他不肯干活了,今天的调查就到此为止,中野惠理原本还有点想自己掏钱加上餐补请他们两个高中生吃一顿,但接受不了他狮子大开口,开着车就把他和清见琉璃送回了家,还挽拒了他的留饭,开车回警署了。

    没人管饭就只能吃自家的了,七原武进了自家门,脱掉鞋子就往厨房走,边走边吩咐道:“先去洗手,仔细洗干净,然后去煮饭,吃完饭你再干别的。”

    “知道了,洗手当然会洗干净,这你都要啰嗦……”清见琉璃觉得他回到家就是个事儿精,嘀嘀咕咕反复洗了手,然后就去厨房当小厨娘。

    七原武正在翻他的超大保鲜冰箱,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倒是真记住昨天的步骤了,取米没取错,也套着围裙老实在那里洗米,不由心下满意,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来递给她,笑道:“干得不错,来,吃糖。”

    清见琉璃依旧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接到手里,小心剥掉糖纸伸舌头舔进嘴里,不屑地说道:“我又不是傻瓜,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可能做错,你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继续努力。”七原武很大气,不计较手下员工嘴上乱放屁,转回头继续在冰箱里翻找。

    清见琉璃哼了哼,心里有些得意,更加认真地洗米,这次试着加点感情进去——拜托了,大米桑,请变得美味吧!

    她一边加入感情,一边让糖在嘴里滚来滚去,发现这次是青柠味的,甜甜之中又有一丝酸,酸却酸得恰到好处,衬得甜更甜了,别有一番风味,忍不住问道:“这些糖是在哪里买的?”

    这糖有点好吃,她也想买一点放在家里,没事时就含一颗。

    “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七原武从冰箱里取出了一個透明盒子,里面是一大块鱼肉,肉色在节能灯下呈现出银白色,然后又弯腰从厨柜下面拖出一个电烤炉和一个大铁盘,放到一边通电预热,随口说了一句。

    清见琉璃真的惊到了,难以置信道:“你还自己做糖吃?”你家伙到底是有多闲啊,每晚都在家里干些什么?

    七原武到水笼头那儿洗手,边洗边说道:“生活可以简约,但不可以简单,平时当然要找些有趣的事来做。”

    但你这兴趣也太奇怪了,清见琉璃在心里吐槽,不过觉得倒是好事,平时还可以蹭他的糖吃,又赚了一点,毕竟100円的时薪真的可恶,能找补回一点算一点。

    很快,她煮好了饭,学着七原武的样子用煮蛋计时器定好时,而七原武动作比她麻利得多,已经卷着袖子把鱼预处理、切片、吸水、撒调料、裹粉放到一边摆着,正在切芹菜,过会儿可能还要切土豆片,很像一个专业又老练的顶级大厨。

    主要是那种气场,他手持菜刀往案板前一站就有种统治力,对周围所有人都在产生排斥,透着一股子非同一般的自信,反正清见琉璃看着是有些望而生畏,觉得电视美食节目中所谓的那些米其林大厨都没他气场强。

    她敬畏了片刻,好奇问道:“今天我们吃鳕鱼吗?”

    七原武专注望着食材,淡淡道:“给你吃真的糟蹋了,这不是鳕鱼,是银鳕鱼。”

    清见琉璃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鱼肉,发现鱼肉还真像白银,奇怪道:“银鳕鱼不是鳕鱼吗?”

    “不是,它和鳕鱼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切片太像,在曰本才被起了这个怪名字。从烹饪方面来说,它也要比鳕鱼要强上许多,这种鱼生活在500米到2000米的洁净深海层里,油脂含量是太平洋鳕鱼的20倍以上,更适合煎烤,吃到嘴里香味更浓,肉质更嫩更有弹性,更接近蒜瓣肉的口感,不像普通鳕鱼一样,略一煎烤吃起来就像肉碎。”

    七原武说着话,开始切土豆了,顺便开始指挥她,“把电烤炉拿出去继续预热,小心一些,别弄坏了我的炉子,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清见琉璃乖乖去了,刚小心安置好炉子,七原武那边果然也好了,拿来不少调料品摆到一边,接着指挥她去端装食材盘子。

    短短十分钟,一餐饭就准备好了,清见琉璃坐到七原武旁边,也就是小方桌一侧,望着炉子上摆着的平平铁盘子和上空微微扭曲的空气,好奇问道:“有点像铁板烧,我们用铁板烧吃鱼吗?”

    七原武试了试铁盘子上空的温度,淋了一点点橄榄油,又倒了一块黄油上去,还浇上一点酱油、柠檬汁,用小铁铲翻动着叹道:“是的,但这么吃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本来想试试西班牙火腿银鳕鱼卷,不过昨晚忙别的去了,没早做准备,只能这么凑合一下了。”

    铁盘子温度很高,这会儿黄油的油脂味已经弥散开了,清见琉璃闻着闻着突然就饿了,偷偷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道:“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哪里凑合了,嗯……至少看起来很好玩。”

    七原武把裹了一层淡粉的鱼片放上去了,铁盘子立刻发出“滋滋”声,鱼肉一侧的黑色鱼皮瞬间微微翻卷,而他只是略等片刻就开始给鱼片翻面,嘴上叮嘱道:“记着,略微一烤,边缘有金黄色就可以了,这样才能外酥里嫩,也可以边烤边吃,以后你来烤的时候别搞错了。”

    清见琉璃望着鱼肉,闻着奶香奶香的味道乖乖点头,已经极想尝尝了——明明没加奶的,但这鱼肉一烤就滋滋冒油,闻着竟然有点奶香气。

    “可以吃了。”七原武放下小铲子,给炉子断电,提起筷子示意可以开动,顺便还给了她一个小碟子,“你口味比较重,觉得淡了可以少少蘸一点料汁,但不要蘸多了,会破坏这道料理的精髓。”

    “谢谢,那我开动了。”清见琉璃接过小碟子,忍了忍才矜持地夹回一块白嫩嫩的鱼肉,吹了吹小心放到嘴里,而略微一嚼,她就知道“蒜瓣肉”是什么意思了。

    刚才她没听懂这个词,还在想蒜瓣一样的肉是什么鬼东西,但现在鱼肉进了嘴,才发现肉质微微Q弹,不像一般鱼肉那样一抿就碎,一咬是一片一片的,吃起来口感很好,接着她就没再想什么蒜瓣肉了,而是被略带奶香味的油脂所俘虏,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口感真的很好,和以前吃过的所有鱼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这种鱼很稀有还是他的料理手艺真的很强。

    这家伙真该去开店的,他花十分钟做出来的料理,比老妈在厨房憋一天做出来的都强一百倍,真该送老妈到这里来进修一下。现在想想,自己以前是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里啊,原来正常人吃的食物是这样的,吃饭原来是种享受!

    她心里瞎想着感叹着,又伸筷去夹,准备这次吃一大口好好幸福一下,而七原武马上提醒道:“夹中间的,伱吃中间的鱼肉。”鱼片边缘连着一层黑色的鱼皮,七原武说着话,抄起小铲子又给鱼片翻了个面,顺便还分了分,示意她吃鱼片中心那一块,边上的全归他。

    清见琉璃微微不好意思,觉得这家伙虽是个事儿精,性格也恶劣,经常把人气得要死要活,但有时又真的很体贴,格外有风度。

    她直接去夹带鱼皮的鱼肉,小声道:“没关系的,我又不娇气,吃哪里都一样的,你不用太照顾我。”

    七原武赶紧用小铲子挡住,真诚道:“身为厨师来说,你能吃得开心我就很高兴了,带鱼皮的这圈必须我来吃。”

    切,你这家伙……

    清见琉璃看他态度坚决,不好也不想和他争执,改夹鱼肉去了,微微脸红道:“谢谢。”

    “不客气,快吃吧。”七原武用小铲子把带有鱼皮,一烤富含油脂精华的那部分都划拉到自己面前,温柔道,“多吃一点,多吃鱼肉补脑。”

    清见琉璃小脸更红了,大概是对着烤炉太热,她现在也觉得身上心里都暖暖的,声音更小了,“好的,我知道了,你……你也快吃。”

    她吃鱼片中间,七原武吃外层那一圈,很快煮蛋计时器开始叫了,她赶紧起身去盛了两碗饭,回来一尝口感还是那么好,再加上七原武借着铁盘余热,又给一些碎掉的鱼肉浇上料汁,放上蔬菜,可以拿来伴饭,吃起来口感就更好了。

    嗯,芹菜烤了有点生,但很爽口;土豆片一烤软绵绵的,浸透了料汁好下饭,还有鱼香味。

    好吃,真的好好吃!

    满满一铁盘银鳕鱼片被他们两个人吃得一点不剩,铁盘上最后只剩油光,清见琉璃更是连吃了三碗饭,嘴角都不小心沾上了料汁,感觉比上次吃得还舒服,偷偷揉着肚子很是不好意思。

    七原武也吃得很舒服,两个人吃饭是比一个人闷吃要强不少,食物都变得更美味了,指挥清见琉璃又去泡了一壶香片,多少消了消食净了净口,起身就走了,剩下的烂摊子让她处理。

    清见琉璃当着表面助手,还刚吃了人家的饭,心里也很暖,干活很卖力,套着大围裙收拾桌子厨房、洗碗、给屋子除尘、擦皮鞋,好一顿忙活,顺便决定回头带件工作服过来——七原武高她不少,他的围裙她穿着太大,有点碍事。

    她辛苦完了,跪坐在客厅喝了一杯温温的香片,擦了擦汗,舒服得哼哼了两声,觉得包头巾也要带一条过来,也许还该在他这里放些毛巾、洗手液、发带发夹什么的,然后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七原武自从吃过饭就失踪了,一直没见人影。

    嗯,好奇怪,这家伙人呢?

第五十章 拉铃铛吵死他!

    “喂,你在哪里?”

    清见琉璃家教还是有的,毕竟有一个能把她老爹从熊嘴里捞出来的野人妈妈,从小就挨过无数次怼,没家教活不到现在,至少不会在别人家里到处乱窜,比七原武这种连受害者藏书都要白嫖拿走看的败类要强出两条街。

    她在一楼喊了一会儿,又到二楼喊,这次终于听到点动静了,顺着声音爬上了阁楼,发现七原武竟然在屋顶上。

    她好奇之下也从阁楼爬了出去,坐到七原武身边,一脸奇怪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七原武望着夜空,轻声道:“工作。”

    工作?清见琉璃愣了愣,发现他望着盆河方向,反应过来了,七原武在看松内悠人遇害时看的天空。

    她马上也望向天空,而平良野空气质量很好,要是不好七原武也不可能专程跑到这里来生活,现在她眼里的天空干干净净,神秘黑中略带幽紫色,一颗颗星辰点缀其间,微微闪烁,就像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细碎钻石一样漂亮。

    很美很令人向往,但她仰着小脸看了好大一会儿,除了觉得星空很迷人以外,没任何发现,又转头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七原武抬手指着夜空道:“那是北斗七星,把它勺柄上的四颗星和大角星、角宿一连起来,就能形成一条全部由高等亮星构成的星弧,这应该就是松内悠人临死前躺在地上,除了月亮以外,能看到最明显的天象了。”

    清见琉璃莫名其妙道:“所以呢,这和他遇害有什么相关?”

    七原武沉吟道:“应该没什么关系,至少我想不到有什么关系。”

    清见琉璃无语道:“没关系你还要说这么多……”

    七原武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是你问我在看什么!”

    清见琉璃闭气了,而七原武看了一会儿星星没收获,又掏出《冲之岛四支卷》宣传单,借着阁楼里透出来的一丝光线继续细看。

    清见琉璃好奇心又起,小心问道:“你还在怀疑内井达夫?”

    “我又不是你,从未排除过他的嫌疑。”七原武淡淡道,“他对松内悠人有心理优势,如果杀人不犯法,我赌五百円,他一定会把松内悠人的脑袋也挂到办公室的墙上。”

    “就因为他认为松内悠人像野猪?”

    “是的,再加上他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我见过一个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一样的神态一样的语气,哪怕就狩猎这方面来说,内井达夫给那人提鞋也不配,但性质是一样的。”七原武轻声道,“他战胜了松内悠人,不止是杀了他那么简单,他和松内悠人之间肯定还有别的事,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儿。”

    清见琉璃迟疑道:“那他的不在场证明怎么办?”

    七原武叹道:“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有人配合,我也能轻松做到一样的事。如果真是他干的,明天去他家看看就能大概搞明白,甚至我还能设计得更精巧,但已经不重要了,过去这么久,我们很难再拿到证据了。”

    顿了顿,他又进一步解释道,“他选了这种很简单很直接的不在场证明,是因为对他已经够用了,他应该很确信没人会弄清他的作案动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别成为警方第一怀疑目标就可以,不需要搞得多复杂,免得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所以我才会说肯定有一个只有他和松内悠人才知道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冒险杀人。”

    他说完,又望向了《冲之岛四支卷》的照片,轻声道,“或者,如果有人真能弄清作案动机,会不会被逮捕对他已经无所谓了,他没必要搞太复杂的不在场证明,做那种无用功。”

    清见琉璃愣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直接望向《冲之岛四支卷》的照片,迟疑道:“所以,你又开始怀疑这四幅画是赝品,和作案动机相关?”

    七原武轻轻点头:“平馆一男说过,为了这四幅画,内井达夫已经赌上了一切,只要拍卖会大成功,不但有大笔进账,还能极大提升松竹鼓美术馆的知名度,让他挤身一流画商之列,事业更上一层楼。相反,他白手起家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对他这样的人,猎杀失败就会直面死亡,坐牢根本不值一提。”

    清见琉璃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内井达夫非要杀一个交情泛泛、近乎陌生人的记者,因为这四幅画的可能性确实很高,但她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但……但这四幅画专家鉴定过了啊,还是内井达夫无意间在某户人家仓库里找到的,那人祖上还是德川家的旗本,你也说过那四幅画突然出现在平良野能说得的,赝品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吧?”

    “江户八百零八町,德川老乌龟在里面塞了八万旗本,德川旗本家祖传的破烂我出去逛一圈就能给你拉回来一车,下套坑人怎么可能半点本钱也不下,我不是也好吃好喝养着……”

    七原武这会儿大脑正高速运转,要是机械构造这会儿八成都在“咔咔”直响,有点猪脑过载,差点说漏了嘴,赶紧干咳一声收住改口,“内井达夫除非真是运气逆天,不然就是被人坑了,他想不动声色买下四幅画,那户人家就会突然警觉,要個高价让他开始迟疑,他拿不准就会去鉴定,去一次那户人家就会提高一次价格,但又能一直钓住他,最后他入手的价格绝对不低,不然不会去贷款。”

    清见琉璃惊讶道:“他是画商啊,不会轻易上当吧?”

    “被骗的人很多其实都不笨的,有的甚至学历很高,这种事往往离不开一个利令智昏。内井达夫肯定有过怀疑,不然不会三番五次鉴定,但也会觉得这真值得赌一赌,经济泡沫破裂后,他的美术馆生意该也不好做,能有大赚一笔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弃,骗子八成就是抓住了他这种心理。”

    七原武很有感触地说道,“而且这四幅画如果真是赝品,伪造者绝对不简单,是这一行的顶尖高手,肯定在‘肉笔绘’方面浸淫多年,制作得简直毫无瑕疵,连我都挑不出什么毛病,里面肯定还有什么说道,完全值得一赌。”

    清见琉璃再次被说服了,呆呆点着头问道:“那鉴定师……”

    七原武摇头道:“你没在这一行混过不清楚,如果一幅画没有可质疑的地方,那就是真迹,鉴定师要想否定必须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不然买家卖家都饶不了他。拍卖史上出过很多类似的事了,赝品当真迹拍出天价根本不稀奇。比如米洛伦,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清见琉璃当然没听过,高校一年级小女生知识面没广到那种程度,更没经受过互联网知识大爆炸,懂得真不多,不像后世随便从Q群抓出一个人来,从造原子弹到修马桶,从伪造名画到寻找优质色图,都能说出十五个要点八种方法,离原地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七原武也没办法,又给她简单讲了讲米洛伦的生平,这人伪造荷兰画家维米尔的作品卖得飞起,因伪造得太真也太多,连维米尔的真迹都被“淹没”了,等终于发现他是个骗子后,英国国家美术馆集合了一大票顶尖鉴定师,经多次会议,讨论了七八年,才确定《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原来是维米尔的真迹——之前一直认为是赝品的,不太符合维尔米的光影风格,结果是米洛伦的赝品太真,真品差点被干死。

    甚至,米洛伦连希大魔王都敢骗,希大魔王也比较喜欢艺术品,就买过他的假画,成为赝品受害者中名气最大的倒霉蛋。

    类似的事的艺术品交易中真的非常多,各种手法五花八门,顶尖赝品用的颜料纸张都符合原作者的时代,艺术风格和个人技法更是模仿得以假乱真,连画家亲传后人看了都要懵逼,除非找到硬伤,没哪个鉴定师敢把话说满,不然卖家上来就先给他一个嘴巴子,买家回头发现错过发财良机,也得回来再给他一个嘴巴子。

    七原武一口气举出了七八个例子,从伪造油画到伪造瓷器全都有,清见琉璃又又又一次被说服了,迟疑道:“所以,这是赝品,不值四亿円?”

    七原武真的无语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要是穿越成僵尸,他这会儿已经摇着头流着泪走了,无力叹道:“白说这么多,伱怎么还不明白,谁说它是赝品都没用,你、我、鉴定师都不行,除非找到它的硬伤,不然哪怕赝品也是真迹,一样能卖出四亿円!”

    你这么凶干什么,人家不知道还不能问问吗?都不让人家好好说话……

    清见琉璃委屈地扁扁嘴,在心里记上一笔帐,等将来下克上了,她也要用这种语气骂他,接着马上振作起来,认真道:“我来帮你!”

    行吧,七原武也没反对,她身上的味道确实很好闻,他不反感她在身边晃悠,只是有点遗憾她不是个哑巴。

    清见琉璃也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四幅画的照片,之前她欣赏不来,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画得确实很有韵味,描绘的是冲之岛上的四季长卷,有大量风景和人物,呈现出冲之岛的日常生活百态。

    从技法上说,线条轮廓清晰,用色大胆鲜艳,除了人物比例有点问题以外,其他地方即写实又有冲击力,甚至就连星空都描绘得很仔细,星星是一圈一圈的细密扭曲线条,有点像那幅画着一个小人捧着脸在幸福叫唤……她忘了名字了,反正就像那幅油画里面的星星,就是星星比那小得多。

    她真的想给七原武提供一些帮助,看了一会儿眼睛就是一亮,指着第三幅画兴奋道:“你看,有星空说明是晚上或夜里,这一块又画了好多人站在渔船上像要出航打渔,是不是不太合理?”

    七原武刚分析到夏之卷,斜了一眼就淡淡道:“那一截说的是岛民进行夜捕樱花虾的事儿。当时应该正是传统捕虾期,就是现在公历十一月份,正是樱花虾最肥美最值钱的时候,再往后樱花虾就会进入深海避冬觅食,要到明年三月以后才会再次进入古代渔船的捕捞范围,品质也不太好了,所以这些古代人只能在这时间段连夜加紧捕捞,画得没问题,很写实。”

    哦,原来是这样啊,古代捕虾和现代不一样,不是随时都行的。

    清见琉璃觉得自己智力再次提升,又学了一个知识点,但马上好奇又指着一个弯腰的人问道:“那他呢,姿势怪怪的,是不是有点可疑?”

    “他在挖芋头,不是在上厕所。”

    “那这个骑着羊……或是狗的小孩呢?”

    七原武转头望向她,直接道:“你下班了。”

    清见琉璃奇怪道:“我为什么要下班?没关系的,我和妈妈说好了,可以晚些回去,多待一会儿不要紧。”

    七原武没好气道:“因为你真的太吵了,严重影响我思考,一濑范画得又臭又长,照片又小,我要一点一点仔细看,一点一点和脑子里的文献对比!我才看到夏天卷,你别拿秋天冬天卷来吵我,所以现在你马上下班,马上回自己家,别惹我生气,不然小心挨收拾。”

    清见琉璃很不服,不满道:“但推理小说上都是这样的,女主角会用一句话点醒男主角,让他灵光一闪,寻找到真相,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为什么要嫌弃我?”

    七原武望了她一会儿,难以置信道:“你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是女主角,推理小说中有你这种猪脑子女主角,那本小说早被读者拿去擦屁股了!”

    清见琉璃感觉很受侮辱,黑着小脸低着头愤怒地盯了他一会儿,喷出两道白气,扭头就走。

    这混蛋刚好了一阵子,又开始不说人话了,走就走,好像别人很稀罕在你这空荡荡的破房子里待着一样!

    讨厌鬼,永远讨厌你,别求着我回来!

    她径直回了客厅,从登山包里拿松内悠人的藏书放到一边,再拿出七原武的书包恶狠狠……没敢摔,扔在榻榻米上,穿好自己的小圆头皮鞋,气鼓鼓就回家,但她刚出了门走到院子里,七原武出现在二楼窗口,又像没事人一样招手道:“等等!”

    清见琉璃冷哼一声,慢慢转过身,表情淡淡道:“叫我干什么,不是你嫌我碍事让我回家的吗?”

    当然,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稍稍舒服了一点。

    也行吧,这家伙还知道追上来道个歉,还没混蛋到极点,要是说几句软话,再给他一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她正淡淡矜持呢,七原武从二楼窗口扔下来人头大的那么一个线轱辘和一个盒子,说道:“差点忘了,把线牵到你房间,把东西装好。”

    清见琉璃奇怪地看看线轱辘,再抬头看看他,困惑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简易通讯装置,以后我拉铃铛你就过来,免得我叫你不方便。”七原武说完后就从窗口消失了,最后留下半句话,“盒子里有工具和详细说明书,弄仔细点,别让我昨晚白辛苦。”

    清见琉璃举起自己的书包就想从窗口扔进去砸死他,但也知道没什么用,盯着线轱辘喷了一会儿白气,忍辱负重,抱起来回家了。

    回去装好,拉铃铛吵死他!

第五十一章 最后还是他赢得一切

    清见琉璃按着说明书,又是顺线,又是架梯子,很快完成了“简易通讯工具”的安装,其间清见香子听到动静还出来看了看,发现是两个高校生在玩闹也没在意,只提醒她小心安全就又缩回去继续看电视了。

    安装不麻烦,据清见琉璃研究,这所谓的“简易通讯工具”其实就是一套玩具版的“高空索道”,由承载索、牵引索和驱动装置组成,靠干电池供能,就是七原武只让她建设索道,抱索器、“缆车”之类没给她,大概还在他手里。

    这索道应该能传递一些不太沉重的东西,纸条之类更不在话下,真的是很精巧的玩具,但清见琉璃装好后看得很是无语——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经病人,才能有这种诡异的脑回路,为了省一点过来敲门说话的时间,就花更多时间做这些没多大屁用的玩具。

    那家伙晚上看样子是真的闲……

    而除了这些玩具索道,她还得到一把七原家的大门钥匙,大概是七原武以后连门都懒得给她开了,下完命令就让她自己开门进去,直接干活。

    不过,她没找到铃铛在哪里,怀疑和驱动装置一起被密封在盒子里,而且她这边也没有按钮或拉绳,她好像没办法拉铃铛吵到七原武……好吧,早该想到的,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简易通讯工具”只是说着好听,实际上是他单方面的召唤工具。

    七原武明显在胡搞,清见琉璃装好之后研究了一阵子也就算了,毕竟七原武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不着调的事,实属闲得蛋疼的精神病人,和他认真计较都显得丢脸。

    她直接去泡澡了,泡得白白嫩嫩,回来胡乱写了写作业,也不管对不对,就拿出了《天下第一美姬名侦探琉璃摩斯小姐探案集》,开始创作今天的故事,把德吉宪司、内井达夫、平馆一男等人改名换姓挪到东京,记到书里,然后也让琉璃摩斯小姐侮辱七原华生——你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是男主角,推理小说中有你这种猪脑子男主角,那本小说早被读者拿去擦屁股了!

    对,就是这样,我当不成女主角,你也别想当男主角,我没戏份,你也别想有,大家一起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

    台灯下,她奋笔疾书,越写越兴奋,很快又高兴起来,小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

    次日清晨,清见琉璃没磨蹭着等七原武一起上学,迷迷糊糊径直去了学校,半昏迷了两节课,课间到走廊溜达一下,正呼吸着新鲜空气,发现好闺蜜正和竹马男友津田勇太郎又黏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她好奇之下就凑过去打算听一听,但津田勇太郎马上看到了她,憨厚笑着打招呼,沢田优子也马上闭嘴了,转身面对她。

    清见琉璃发现津田勇太郎手里拿着一摞纸,奇怪道:“你们在聊什么?”

    “讨论一下社团的事,刚入社熟悉一下前辈们。”沢田优子脸上毫不动声色,暗中摆手示意男朋友把资料快收起来。

    柔道社团的事啊,清见琉璃马上不感兴趣了,随口问道:“优子,一起去洗手间吗?”

    “不了不了,之前去过了。”

    “好吧。”清见琉璃走了。

    沢田优子目送她离开,马上又和男朋友凑到一起,继续翻那摞学生资料,津田勇太郎人面真的很广,已经从学生会相熟的朋友那里搞到不少人的基本资料,一起影印了回来,上面甚至还有证件照。

    “这个不行,长得像猩猩一样,她肯定不喜欢。”

    “这个还不如猩猩呢,你怎么挑的人啊!”

    “这个也不行,太胖了。”

    “这个太瘦,万一经常生病,还要琉璃照顾他,不行。”

    “这個传闻不好,我好像听说他很花心,万一他劈腿,琉璃会因杀人罪去坐牢的。”

    沢田优子真的很严格,给公主挑女婿也不过如此,而津田勇太郎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也许不用我们操心,昨天我找几个消息比较灵通的朋友帮忙,听到点传闻……”

    “什么传闻?”

    “清见好像喜欢A班的七原武,就是上次让我装死尸那活动时搞破坏的家伙。”津田勇太郎也不太确定消息的真实性,迟疑着说道,“最近好几个人看到他们放了学一起走了,昨天还有人说七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有个漂亮的专职司机,清见跟他一起上了车。”

    “还有这样的事?”沢田优子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马上翻找资料,“弄到他的个人信息了吗,我有点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津田勇太郎早有准备,马上翻出七原武的资料,而沢田优子看了一会儿不是特别满意,沉吟道:“A班是特进班预备班,他还是年级一位,这倒不错,将来我们可以抄他的作业。长得……也还行吧,太文弱了些,但还说得过去,就是运动能力……真的好弱,没有任何特长,还没参加任何社团,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啊,最多也就60分吧。”

    “那我们怎么办?”津田勇太郎憨厚问道,毕竟好歹七原武还混了个六十分,猩猩那帮人也就二三十分。

    沢田优子抬头问道:“你能和他搭上话吗?”

    津田勇太郎马上摇头道:“搭不上,听说他不和别人打交道,优等生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

    沢田优子再翻了翻资料,看来看去,觉得也就七原武多少还有点人样子,能有个固定抄作业的地方也相当有诱惑力,犹豫片刻下了决断:“那我来想办法,你去准备联谊会,搞得人多一点,设计得好玩一点,我们把他们往一起凑一凑,看看反应,顺便我们也观察一下那小子的品性,万一他是个人渣,回头我们就去套他麻袋,警告他离琉璃远一点。”

    津田勇太郎一拍肉乎乎的胸口,荡起一圈圈波纹,“放心,尽管交给我,保证一定好玩。”

    …………

    下午三点四十,又到了放学时间。

    清见琉璃这会儿终于精神了,对昨天七原武嫌弃她的事也不怎么生气了,反正在书里没少骂他,已经解了恨,如同昨天一样,在鞋橱那里把他的书包装包,屁颠屁颠就跟着他就上了中野惠理的专车。

    中野惠理习惯性扶了扶金丝眼镜,望着后视镜问道:“去哪里?”

    七原武伸了个懒腰道:“先顺路内井达夫家转一圈。”

    中野惠理点点头,发动车辆就往内井达夫家去了,内井达夫名下有猎枪,警方有他全套个人信息,昨天就查过,她心很细,记下过地址。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内井达夫的住宅,是套挺不错的一户建。

    七原武没要求进去问询内井达夫的妻子,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大概搞清内井家的房屋格局,又在脑内地图里算了算离松内家有多远,就指挥中野惠理开车,前往松竹鼓美术馆,昨天就约好今天可以看一濑范真迹的,到这里来只是顺便。

    清见琉璃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好奇问道:“这样就可以了?找到内井达夫不在场证明的破绽了?”

    七原武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无所谓道:“昨天就想到好很多种可能了,现在只是顺路确认一下哪种最有可能,而且和你说过了,这已经不重要了,过去快三周时间,已经很难拿到证据,就算拿到,对案件破解也只有补充作用,无法用来起诉内井达夫。”

    清见琉璃心痒道:“不管有用没用,可以先和我说说啊,是不是时间错位?”

    “回头说,这案子关键还是在于杀人动机是什么,只有弄清这一点,才能真正击倒内井达夫,我看够模糊照片了,先去看看真迹再说。”

    七原武摸着下巴在沉思,随口应付好奇的防刺衣,而清见琉璃狐疑地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觉得他好像心中另有打算,别有目的,八成没在想好事。

    …………

    第二次拜访,七原武一行人很轻松就看到了真迹,毕竟昨天打过招呼,现在时间也早,才四点多。

    在一个被严密看守的地下室内,内井达夫和银行代表一起打开了艺术品专业保险柜,小心翼翼取出了四个卷轴,放到一旁铺着白布的长桌上,缓缓展开,失踪121年的《冲之岛四支卷》展现终于在七原武面前。

    七原武戴上白手套,要了一个放大镜,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突然明亮,先远观了一下,把四幅画的“高清图像”存进大脑,然后才俯身仔细检查,尤其是春季卷损毁的那一角,看得格外仔细。

    从残破的木轴到所用颜料,从纸张产地到浸过水表现出来的反应,从线条的流畅程度到“肉笔绘”早期上色专用技法,一点微小的地方都没放过,主要就是看照片不能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

    清见琉璃则在暗中观察内井达夫,发现他毫不在意,至少脸上没有任何忐忑不安之色,倒是银行代表脸上隐约有不耐烦之色,很像只是不想和警方对着干在强自忍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室内寂静无声,很快过去了十多分钟,内井达夫终于出声道:“七原同学,应该可以了吧?”

    银行代表马上附和道:“是的,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忙,我们已经尽到配合义务了,总不能让我们在这里站几个小时。”

    七原武直起腰,轻声道:“可以了。”

    “那请吧。”内井达夫和银行代表又一起把《冲之岛四支卷》锁回专业保险柜,然后银行代表去喝茶,内井达夫直接送客,一直客客气气,显得个人修养非常好。

    七原武出门前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内井达夫正盯着他的背影,而内井达夫和他对上视线,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笑容,轻轻点头致意。

    这个高中生给了他不小的意外,莫名其妙认为他有极大嫌疑,但终究没有办法真正做点什么,根本无法解开“指向天空”的迷题,只能说还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直觉很敏锐,将来也许能有些成就。

    但这次狩猎,终究是他赢了,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他战胜了意外,战胜了猎物,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最后还是他赢得一切。

第五十二章 我已经通过羊肋排灵光一闪

    七原武在车上一直很沉默,因为他狗屁也没看出来,面对真迹仍然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径直被中野惠理拉到了羊丸屋,做最后的佐证调查。

    在中野惠理出示了证件后,羊丸屋马上提供了外卖订单记录,在上面找到了一大串内井家的名字,看样子内井家是羊丸屋的老客,在事发前、事发当天乃至事发后,经常晚上点这家的外卖,有种百吃不厌的可疑感,但这肯定当不了证据。

    哪怕清见琉璃和中野惠理都对伪造不在场证明有了猜测,询问店员当时有没有看到平馆一男,还是没什么用——店员没看到平馆一男很正常,谁叫外卖还要请送外卖的店员进去坐坐,一起吃点喝点?

    至于从当晚内井、平馆去过的居酒屋、汤室、出租车上找线索,那想想头皮都发麻,都过去三周了,谁能记得两名普通客人几点几分走的?

    检察官根本不敢用这种证据的,律师反手就能扣警方一个诱导回忆嫌疑,这证据出不出得了庭都要两说。

    案子似乎僵住了,中野惠理也不知道下面还能做什么,看了看表,发现也五点多了,再看看七原武一直没说话,以为他受到了打击,声音难得轻柔下来:“快到晚餐时间了,要不要在这里吃饭?”

    “中野小姐要请客?”七原武马上抬头细闻了闻羊丸屋的味道,再转头瞧了瞧卫生状况,十分关心地向女店员问道,“羊是今天的吗?”

    “我们这是百年老店,每天定时杀羊,羊肉绝对是最新鲜的,客人完全可以放心。”女店员马上热情保证。

    听了这话七原武反倒犹豫了,沉吟道:“听起来不太靠谱,平良野建市才81年,你们就百年老店了?”

    女店员认真道:“我们大将祖孙四代传承,平良野还是个小镇时就在这里卖羊羹汤了,真的是百年老店。”

    百年老店七原武还是很感兴趣的,马上决定尝一尝。

    女店员立刻热情招呼他们坐下,请他们点了单,送上了热毛巾和大麦茶,还送上三碗奶白色的淡汤,殷勤道:“我们大将祖上传下来的餐前汤,微酸很开胃,请三位客人慢用,稍等片刻就上正餐。”

    七原武在外吃饭一向很小心,更是不敢去厨房看一眼,追求一个眼不见为净,现在看着汤很感兴趣,端起来小心尝了尝,品了品滋味,接着就掏出纸笔开始写,写了两个字笔头又堵了,正准备让自动润笔机润一润,自动润笔机已经面无表情送上一支秀气的钢笔——清见琉璃早就知道这种倒霉事肯定还有第二回,已经自觉随身带笔了。

    七原武嫌弃地看了一眼普通钢笔,但也没再折腾她,写两行字品一品羊汤,品了两次写好了,把纸折好递给女店员,笑道:“麻烦拿给你们大将,再和他说一声,羊肋排我不喜欢太老,选材要选小羊,而且我的口感比较偏淡,佐料方面……”

    他在那里啰里吧嗦,交待起来没完没了,清见琉璃不好意思的对中野惠理小声道:“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很娇气,很挑嘴,中野小姐不要在意。”

    中野惠理扶了扶眼镜,镜片上闪过不以为然的白光,其实她伺候着的那个更糟糕,是曰本人中的异类,像和水有仇一样,除非去见重要人士,不然绝不沾水,好几次她都发现那家伙偷偷在办公室抠脚丫子,只是从没向别人说起过罢了——伍藤安血统一般,但混到都快退休了,是警署里的大前辈,就算邋里邋遢,连署长都不好当面喷他,其他人更是都得忍着。

    两相对比起来,七原武只是挑嘴、性格有点恶劣,这已经很好了,至少很干净没怪味,总比伍腾安那個高龄离婚邋遢男强一百倍。

    中野惠理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清见琉璃实在太年轻,眼镜上又闪过一道蔑视之白光。

    …………

    料理很快上桌,清见琉璃觉得有些怪怪的,她比较敏感,总觉得好几名女店员从不同角度在隐蔽观察这里,后厨的大将似乎也如临大敌,时不时就探头探脑,一脸谨慎观望的表情,但料理确实很棒,感觉这家店品质很高,各种羊肉料理都鲜嫩可口,几乎吃不出一点膻味,都有点想回头再让她妈妈带她来一次。

    七原武吃得也还行,口感不错,百年老店专精羊肉料理,又借平良野养殖业发达的优势,确实有点东西,哪怕东西不多,但也还能凑合。

    哪天懒得做饭了,可以从这里订餐……嗯,可以让助手飞奔来取,还能省点送餐费。

    他们一起吃了一会儿,清见琉璃小嘴吃得油乎乎的,开始闲聊了,向七原武问道:“真迹你也看了,刚才有找到硬伤吗?”

    中野惠理马上也一脸关切地望过来,而七原武慢悠悠啃着羊肋排,随口道:“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

    “慢慢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打开局面。”七原武收了钱就一定要搞出成果,看不出是赝品,已经在考虑走歪门邪道了,打算给内井达夫下个套,让他不打自招,完全不着急——以前他套真正的王八蛋肥羊,花几个月一年时间断断续续不断铺垫都有过,这才第二天,急不起来,而且他今天也不是没收获,近距离看了画,确定了一个猜测,回头有大用。

    清见琉璃却很心焦,毕竟这案子拖太久,回头她写进小说里,节奏就太拖沓了,阅读感怕是要大幅下降,忍不住又开始积极提供灵感,沉吟道:“松内悠人遇害时指向天空,白天天空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画里的夜空我一直觉得嫌疑很大,你真看仔细了吗?也许我们该去找个活动星图,按月份仔细对比一下……”

    七原武吮着手指示意清见琉璃给他倒茶,顺便清一下桌面垃圾,随口道:“用不着,现在星图就三种,一种是你这种新手用的活动星图,一种是专业的全天星图,还有一种就是我这种人型自走星图。我已经识别出画里的每一颗星,除非亮等太低,画不画都无所谓,不然和现在的天空基本一致,没有硬伤——松内悠人临死前指向天空,画里的所有天空我当然都会多看两眼,昨天就确认过没问题了。”

    看把你给狂的,还人型自走星图,好像全世界上就你聪明一样……

    清见琉璃一边给他收拾桌子换了热茶,一边在心里吐槽,但还没放弃,又思考着说道:“那我记得一本推理小说有过类似的案子,好像是一幅画上多了颗小星星,结果就被聪明的侦探识别出是赝品,会不会和现在情况类似,画里真没有多一颗星星?”

    七原武低头继续吃:“都和你说过了,绝对不可能多任何一颗星星,你说的是3000万名画伪造案,1858年的凡布伦超新星出现在17世纪的名画中,但那只是小说,是编造出来的,现实中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事。”

    清见琉璃奇怪道:“怎么就不可能了,艺术来源自生活,说不定是真事改编的呢!”

    七原武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超新星也分很多种,位置也不一定离地球很近,很容易被宇宙天体、宇宙尘埃所遮挡,能凭肉眼观测到的超新星爆发,人类历史上屈指可数,我不记得其中有凡布伦的名字。如果真出现小说中的剧情,那你解释一下,伪造名画的人怎么把一颗需要天文望远镜才能观测到的超新星画进油画里的?他吃多了,日常扛着专业级天文望远镜在作画?”

    “这个……”

    清见琉璃听愣了,一时想不出辩解的理由,而七原武嫌她总是话多,还没放过她,又随手打出一记横斩,“就是凡布伦超新星这名字,应该也是作者胡编乱造的,1858年别说肉眼了,用天文望远镜也没观测到任何超新星爆发,极有可能作者查到的是海山二,那颗星在1841年以后亮度达到最高,曾被误会过是超新星爆发。”

    清见琉璃继续目瞪口呆,七原武又挥了挥啃了一半的羊肋骨,毫不留情继续劈出,打出连串爆击伤害,“那小说台词也很点问题,虽然可能是当时天文学不够发达的原因,但‘如果你知道太阳系的一些常识,就能很容易识别那幅画是假的’还是有点离谱,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超新星在太阳系爆发,作者早烧成灰了,编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所以你可以省省了,那推理小说完全没参考价值,不是伱提,我根本懒得去想。”

    清见琉璃破防了,甚至连续受到打击受了内伤,辩无可辩,嗓子有点发甜,超级郁闷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些灵感,我又没说推理小说一定是对的,只说有这种可能……”

    七原武再次挥动羊肋骨,残忍之极的又给她当头一棒,想打出巨额暴伤,淡淡道:“别做你的女主角梦了,我要是男主角,你不可能是女主角,你想的那种情况完全……”

    说到这里,他愣了愣,大脑一阵酥麻,像是有道电流通过,一瞬间松内悠人临死前指向天空、书架上某套书中不显眼的一本、一濑范的生平、一濑范朋友们留下的札记、曰本年号表、《冲之岛四支卷》里的细节,排成一条直线,直接联系到一起。

    他之前一直在寻找伪造技巧方面的漏洞,以及对比文献,寻找画作中不合历史事实,不小心画错的地方,天空夜空只是最初扫了一眼,确定没问题就没再多关注,没想到没有硬伤才是真正的硬伤,伪造者不是多画了什么,也不是画错了什么,而是自然课没及格,少画了东西!

    有了这不是硬伤的硬伤,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也难怪只有松内悠人发现了,他九成九是刚看过那本书。

    七原武脑子过电了一瞬间,但表情不变,嘴上继续说道,“嗯,完全不可能出现,不需要多考虑。好了,就教你这么多,现在安静吃饭吧。”

    “等等!”清见琉璃狐疑着盯着他的脸说道,“有些不对,刚才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没有。”七原武继续啃骨头,享受细嫩羊肉。

    “不,你绝对想到什么了!”清见琉璃越看越可疑,很肯定地说道,“你平时教训我时,语速极快,恨不得一秒钟说两百字,从没卡过壳,但刚才你卡壳了,还是卡了好大一下,你一定想到破案的关键了,对不对?是我提醒了你,让你灵光一闪发现了真相,是不是这样?”

    七原武哑然失笑,看了她一眼,失笑:“那不可能。”

    “不,你就是想到了,就是我给你的灵感!”清见琉璃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确定,她就是女主角,是她给了七原武灵感!

    七原武再次看了她一眼,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完全不可能,你给不了我任何灵感。”

    清见琉璃鼻孔喷出灼热的气体,眼珠子都红了,死死盯着七原武的脸,气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明明就是我帮你想到的!”

    七原武侧了侧身,真诚道:“你真的想多了,你没给我任何灵感,更不可能是女主角,小说全是胡编乱造的,所以别想那么多,快些好好吃饭吧,羊肉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来……尝尝这块羊肋排,口感对你来说该相当不错。”

    清见琉璃看看他,再看看羊肋排,再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中野惠理,强行把喷他的话咽了回去,毕竟她又不能揭开他的头盖骨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无法证明他在撒谎,只能郁闷地闭嘴默念起了《淑女心经》,免得憋屈到把他这个混蛋掐死在座位上。

    餐桌前暂时安静下来,她默念完《淑女心经》后却没了胃口,决定今晚加班,连夜写死七原武这混蛋,就用泥头车创死他,而正咬着奶牙在那里暗中发狠呢,忽然听到中野惠理奇怪问道:“七原,你怎么了?”

    她讶然望去,只见七原武正盯着手中的羊肋排出神,嘴里喃喃道:“羊肋排,羊肋骨,肋骨,rib,罗纹……”他用各种语言混杂着喃喃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起身正色道:“中野小姐,我们现在就去给奥野、日高两位警官打电话,我已经通过羊肋排灵光一闪,看破迷雾,可以去逮捕犯人了!”

    中野惠理愣了愣,很无语地起身,感觉自己以前高校白上了,竟没碰上七原武这种极品,不然高校生活肯定很有意思,而清见琉璃小脸彻底黑了,小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望着七原武的脖子,左脚蠢蠢欲动,控制不住想一脚踢断他的脖子。

    混蛋,你在糊弄鬼呢,羊肋排和这案子有什么相关?

    明明就是我提醒的你,明明就是我给了你灵感,你这黑心东西竟然真贪没了我的功劳,承认我是女主角就这么难吗?!

第五十三章 蛇夫座的足

    “七原同学,这是你要的书。”

    经电话沟通后,奥野泰治、日高司和七原武一行人几乎同时赶到松竹鼓美术馆,顺路他们还去了一趟松内家,从松内悠人的书房内取了一本书,因不明确用途,还给装进了证物袋里,现在交到了七原武手上。

    “谢谢。”七原武道谢一声接过,瞧了瞧书名没错就转头对中野惠理正色道,“中野小姐,我们可以结束这案子了。”

    中野惠理看了他一眼,刚才她也问过七原武到底发现了什么,但七原武表示现在道具人物不全,说起来太费劲,一直说等等,让她都有点想和清见琉璃一起围殴他了,不过这两三天接触下来,大家信任度多少有点了,她也没多说什么,当先往美术馆走去。

    这次就是正式拘捕了,只要确认犯罪事实,回头补一下逮捕令就能把内井达夫塞进拘役所直到上庭,她的气场明显凌厉了许多,国家暴力机器碾压一切的霸气表露无疑,一路带队走进去,吓得美术馆工作人员人人退避三舍。

    “出了什么事?!”内井达夫很快迎了出来,身边还跟着银行代表。

    中野惠理扶了扶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凌厉之白光,示意奥野去拷人,淡淡道:“内井桑,你被捕了,现在请配合警方行动,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七原武站在她身后,紧紧挨着自己的防刺衣,轻声提醒道:“还有《冲之岛四支卷》,也需要一起带走。”

    内井达夫面色依旧平静,倒是银行代表首先接受不了了,挡住了奥野泰治,激动道:“等一下,你们的理由是什么?你们这是疯了吗,拍卖会三天之后就要举行,现在你们要拿走《冲之岛四支卷》?你们知道这会给我们造成多大损失吗?还是因为那个记者的事,你们有什么证据?”

    七原武站在中野惠理身后笑道:“这位代表,你别激动,你心脏不太好,我怕你猝死。你如果想在这里说的话也可以,你取出《冲之岛四支卷》,我会证明给伱看,我保证到时你不会在意我们带不带走那四幅画了,不然你回头想怎么投诉我们都可以。”

    银行代表愣了愣,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表情瞬间煞白,控制不住立刻转头望向内井达夫,而内井达夫表情平静地转身往地下室走去,淡淡说道:“那请来吧!”

    他这种人死也要死个明白,保险柜很快被打开,《冲之岛四支卷》再次被展开长长铺在桌上,七原武也再次俯身细看,由衷赞叹道:“其实真有点了不起的,近乎完美无缺,就算一濑范复生,看到这画都要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画的。”

    银行代表已经越来越确信那种可能,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还多少有了些青紫色,颤声道:“这是赝品?证据是什么?”

    他边说话边还下意识的卷曲手指,似乎很想握住点什么东西把七原武捅死,让他别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所在的银行只是平良野一家地方私人银行,还刚刚因泡沫破裂出了一大堆死账烂账,要是刚贷出去的一亿七千万円,外加投资拍卖会追加的四千万円现金收不回来……

    后果极其严重,甚至让原本就因为各地银行连续倒闭,已经极为不安的储户们再次惊恐起来,对银行完全丧失信心,纷纷转移资金逃离,说后果是致命的都不过分。

    银行代表都快吓死了,七原武根本不管银行的死活,银行又没过给他一円钱,直接掏出一根天线笔,一甩甩成一根教鞭,指着秋之卷笑道:“各位请看这里,这一段记录的是冲之岛居民在十一月传统捕虾季连夜捕捞樱花虾的场景,很写实很生动,是古代劳动人民挥散汗水的优美诗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广阔海面上展现出来的灿烂星空。

    大家请看,这是巨蛇座,和巨蛇座相交的就是蛇夫座了,整体大且宽,在十一月夜空中极为显眼,毕竟它对应着节气中的‘大雪’。也因此,绘画者用‘肉笔绘’涂线技法将所有主星都展现了出来,和我们现在肉眼能看到的蛇夫座几乎一模一样。

    当然,这没什么奇怪的,近四百年的时间对人类很长,但对恒星来说只是一瞬,没变化才应该,有错误就可以直接确定是赝品了,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这里有瑕疵,直到我被……嗯,直到我在吃羊肋排时产生灵感,突然想到了松内悠人藏书中的一本。”

    七原武说到这里,取出证物袋,把袋子里的书名展示给所有人看,“请看,这是德国天文学家开普勒的著作《蛇夫座足部的新星》,内容从书名就能略知一二,开普勒在1604年10月在蛇夫座侧下观测到了这次突然散发出巨大光芒的超新星爆发……”

    “等等!”

    清见琉璃知道应该大局为重,但她实在忍不住了,而且她现在真的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不善良,会去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因为她现在就很想一刀捅了七原武这混蛋——狗屁的羊肋排,就是我的功劳,这黑心的狗东西贪没了我的功劳,然后在这里出风头!

    她黑着小脸,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不是说超新星很难用肉眼观测到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问得很好!”七原武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人类历史上凭借肉眼观测到的超新星爆发确实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凭肉眼能观测到的是1987A超新星爆发,只是光芒十分微弱,要想找到它普通人把眼瞪瞎了都有可能,画家不把它画进画里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但开普勒超新星SN1604或说1604A完全不一样,它是在银河系内爆发的,离地球距离非常近,只有1.3万光年左右——对宇宙天体来说,真的非常近了。

    它在人类记录的超新星爆发中,亮度能排前三,比它强的比如豺狼座1006A,据中国史书记载,言其为‘状如半月,有芒角,煌煌然可以鉴物’,大概意思就是你甚至可以在夜里,借这颗超新星爆发的光芒看看书。

    那么问题就来了,德川家康夺天下,建幕府于大正八年也就是1603年,同时通过大量一濑范友人的笔记,我们可以清晰得知,《冲之岛四支卷》是一濑范在大正九年、十年,也就是1604、1605花了两年时间创作的四季图,他也死在1605年的冬天,那在他创作《冲之岛四支卷》时,开普勒超新星就在夜空中挂着,而且很亮,比蛇夫座本身亮等还高,一濑范为什么没把它画进去?眼前这张画上,可是连蛇夫座β这颗不怎么亮的都圈了好几笔。”

    这一连串的信息,除了内井达夫望着画沉默不语,其余人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但都望着画无话可说,找不到能反驳的话语。

    这真是不是硬伤的硬伤了,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除非画眼前这幅画的人,哪怕去冲之岛进行过仔细考察,也从一濑范友人手札笔记中大概搞清真迹画了哪些内容,甚至严格考据过曰本战国时代的庶民生活,但没有和一濑范看到同一片星空,开普勒超新星1604A爆发只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伪造者生的太晚了,没看着。

    伪造者已经尽可能做到完美无缺了,他没犯推理小说作者一样的错误,没多画任何一颗星,仅就是自然课没学好,忘了还有超新星这回事了,没去查查书,造成少画了1604、1605年夜空中最显眼的天象,留下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瑕疵,只能说百密一疏。

    银行代表这会儿不只是嘴唇在哆嗦了,连身子都开始哆嗦了,他的跟班更是连忙出门去找电话,打算找个天文学家问问,万一1604年真有超新星爆发,还特别显眼,这画是赝品的可能性就无限上升,别说四亿円了,就是四百万円能不能卖出去都要两说。

    银行这次可被坑惨了!

    七原武也终于转向凶手,也就是依然面色平静的内井达夫,挥了挥手中的《蛇夫座足下的新星》,摇头道:“证明了画是赝品,哪怕只是有赝品嫌疑,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失踪121年的《冲之岛四支卷》出现在平良野,对艺术界也算是件大事,松内悠人身为艺术专栏的记者特意前去采访,和你相谈甚欢,回去就开始马上赶稿,而且他那个人,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就像山鲸一样有冲劲,非常迫切地干出一点成绩,马上详细开始查阅一濑范的生平,想写出一篇完美的稿子。

    但不幸的是,他的兴趣爱好是阅读,平日里杂七杂八的书没少看,从德川幕府要征召一濑范导致他兴奋过度猝死和很多记载《冲之岛四支卷》创作过程的手札笔记,联想到了1604年这个时间点,又联想到这本应该刚读过的《蛇夫座足下的新星》,或许想当成一個赞美一濑范描绘真实的好例子,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博学多识,随意和画卷照片一对比,就发现了这小小瑕疵,特意告诉了你,甚至我相信他勒索了你……是这样,内井桑?”

    内井达夫望着他,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但仍然维持着面部平静,没说话。

    七原武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继续说道:“你应该满足了他一次,因为他很高兴,回到家就向妻子道歉了,当时他们夫妻本来一直在冷战的,但《冲之岛四支卷》对你真的太重要了,这是你事业的转折点,是你赌上所拥有的一切财产,赌上名誉要搏取的机会,你无法接受他像山鲸一样贪婪,很快反悔,对你进行第二次要挟,因为你也没钱了,于是让他永远闭嘴就成了你唯一的选择。

    你也是艺术品圈的人,不动声色间就能弄清杂志社的工作流程,在杂志社版面会那晚,提前约好平馆桑,叫他一起去喝酒,然后又提议一起去泡个澡放松一下,在存取贵重财物时,你就随手拨了一下他的手表,略微把时间调快个十几分钟半小时,再装醉把他骗到家里,让他继续喝,甚至多多少少下了一点安眠药,让他醉得更快一些,睡得更熟一些。

    平馆桑以为他十点略多睡的,实际上他九点半左右就在客房闭上眼睛,而你借这短短的时间,按之前观察好的路线,飞快赶到松内家院内埋伏好,突然发起袭击,快速杀死松内悠人,然后回家将平馆桑的手表再调回准确时间,彻底安下心来。

    当然,那晚就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你有耐心再寻找机会,所以松内悠人几乎是必死了。

    你妻子也是你的同谋,平馆桑来时只是装作在打电话订外卖,拿外卖也一样是假的,甚至依你的性格,你都提前准备好了录音带,模拟敲门声、外卖店员和妻子的交谈声,实际上吃的,在你们回家之前你妻子刚加热过的前一天外卖,仅是到了九点多,她又给羊丸屋打了个电话,又订了一次,早早守在门口直接拿了。

    嗯,羊丸屋那家店还可以,羊肉料理主要突出一个嫩和鲜,但平馆桑却说什么又咸又鲜,大概是羊肉有点老了,你妻子加热得有点太久。”

    七原武说到这里,看了看内井达夫脸上的表情,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完美,你选这样的简单直接的不在场证明,只是因为你有信心不会成为警方主要怀疑目标,毕竟画上的瑕疵真的很小,有心寻找我都找了一天多,你要有个不在场证明只是不想警方干扰你筹备拍卖会,毕竟拍卖会要是失败,你就会破产,和被逮捕没什么区别。

    而到了此时此刻,你确实该被逮捕了,松内悠人临死前指向天空,是想指蛇夫座,当时他被割喉了,说不了任何话,意识也在模糊,想不到其他办法指认你,但又很想指认你,只能希望有人能通过这条线索,找到他的藏书,再找到他刚接触过的你以及《冲之岛四支卷》,然后锁定你的嫌疑,就是时间不对,所有人才看着星空一头雾水,都联想到妖怪身上去了。”

    到这里,七原武的话就算是说完了,停了一会儿,轻声提醒道:“好了,内井桑,该你说话了,我想你不需要我和你讨论证据之类的无聊东西,那对你来说真的无所谓了,痛痛快快认输吧,你差点赢了,但你没赢,赢的是我。”

    地下室寂静了好大一会儿,内井达夫慢慢走向《冲之岛四支卷》,伸手抚摸着,平静道:“500万円。”

    七原武没答话,而清见琉璃愣了一下,奇怪道:“500万円……是什么意思?”

    内井达夫看都没看清见琉璃一眼,只是认真抚摸着《冲之岛四支卷》,感受着那精心制作出来的奇妙触感,语气平淡道:“我第一次付给松内悠人的数目,那是当时我能挤出来的所有现金,他也承诺帮我保守秘密,但只维持了一天,他又提出了新条件,他要这四幅画拍卖款的25%。”

    说到这里,内井达夫低声笑了起来,“他还很宽容,表示要是能卖过四亿円,他只要其中的一亿円就够了,永远不会再要更多,会把这秘密带进坟墓,所以我也向他展示了我的仁慈,盯着他的眼睛,安慰着他,没让他受多大痛苦就离开了人世。”

    他继续抚摸着长长的画卷,眼中有恋恋不舍,似乎在回忆一路白手起家艰难创业的过程,“而且我还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坚持把公展办完,继续我原本的计划,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个意外,但你说赢还是太早了!”

    他现在最怨恨的人就是七原武,其次才是赝品制造者,松内悠人都只能排第三。

    证明了《冲之岛四支卷》是赝品,确实如同七原武所说那样,他已经完了,美好生活、漂亮房子、半生打拼出来的事业、全心全意信赖着他的妻子全都完了,理论上不该有人能同时想到那么多的,不该有人能在这以短时间内,找到那毫不显眼瑕疵,偏偏莫名其妙出来一个高中生,简直像老天爷就要是他死一样。

    事已至此,他心志再坚定,也不敢相信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人生确实被毁了,成了被一个高中生击倒的猎物,说着话就突然向旁边猛扑过去,那是七原武刚才大放厥词的位置——就算成了猎物,他也要给猎人身上留下几道伤痕,给猎人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印象。

    但出乎他的预期,他扑出去的一瞬间就是一愣,七原武悄无声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到房门位置了,眼见不对扭身就要往门外钻,而这时清见琉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都没过脑子就扑向内井达夫,一膝就顶到他的腰眼上,让他无法去追击七原武那贱人。

    她都打完人了才明白过来内井达夫这是要困兽犹斗,下意识小手一压,三分力胜十分力,压下了内井达夫的本能还击,直接冲进他的内圈,凸指一拳重重闷在他胸腹隔膜位置,强迫他停止呼吸一瞬,无法聚力,紧接着就以手掌下端的肉垫为依托,直接发动决定技,漂亮的大眼睛亮如寒星,全是一往无前,吐气开声就是一个“死”字,震得地下室嗡嗡直响,一记全力虎击,自下而上正中内井达夫的下巴,直接把他打了个倒仰,大脑震荡差点当场昏迷。

    嗯,内井达夫身体素质也不算弱,就是太倒霉,眼里只有七原武,完全没防备清见琉璃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高中生,第一时间就被她从侧面袭击拿到了先手,被打得根本无法还手,直接跪了。

    “混蛋!”

    这时奥野泰治和日高司也冲上来了,大声怒骂着直接将内井达夫扑倒,掏出手铐就把他拷了起来,成功拘捕“盆河町杀人事件”的凶手。

    而同时,银行代表惨白着脸,捂着心脏软倒在地,又多搞出一地鸡毛,也不知道他事后会不会追究清见琉璃一声娇喝把他吓到心脏病复发。

第五十四章 原谅他个屁,今天必须弄死他

    凶手找到了,七原武任务圆满完成,第一时间就带上正兴奋地直喘粗气,恨不能把内井达夫扶起来再打一架的清见琉璃溜了,接下来怎么逮捕内井达夫的妻子、怎么把银行代表送去急救、怎么安抚美术馆的员工,这些通通和他无关,自有中野惠理等人处理。

    清见琉璃都离开美术馆一百多米了才稍微平静下来,她有一年多没打过人了,刚才真的很激动,这会儿直接扯住七原武的衣摆,高兴道:“你刚才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犯人是我抓到的,是我打倒了他……对了,我还救了你的命,要不是我,内井那家伙一定会追上去掐死你的,他那时表情好可怕,我一直盯着他,看得很清楚,他恨透你了!”

    她真的高兴坏了,冲七原武大声道:“是我救了你的命,快点说谢谢!”

    七原武嗤笑一声,斜了她一眼,伸出食指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清见琉璃看了一眼,奇怪道:“一根手指,怎么了?”

    “错!”七原武淡淡道,“这是神之一指,也就内井达夫没冲过来,要是他敢冲过来,只要靠近我三尺之内,我一指戳出,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清见琉璃又盯着他的手指看了片刻,慢慢把视线移动到他脸上,难以置信道:“你刚才吓得都快滚出门去了,还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种鬼话?”

    “哈,可笑……”七原武仰天淡淡道,“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怕一个穷途末路的猎人?”他说了这一句,赶紧转移话题,脸上露出赞赏之色,“但你表现确实不错,我很欣赏你,以后有类似的事,早点冲上去,别等我都快……别等犯人先动手,要更积极主动一些。”

    接着他就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她,亲切道,“来,吃糖。”

    清见琉璃得到夸奖很高兴,也没再追究他在放狗屁说胡话,将糖块吃到嘴里,发现这次是香蕉味的,还是很甜很好吃,得意道:“哼哼,你果然没想到我其实这么厉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瞧我。”

    这七原武倒没否认,轻点着头说道:“以前多少能看得出你核心肌群比一般女生要发达,也听伱妈妈说过你国中参加过柔道社团,知道你有点本事,但确实没想到你竟然学过刚柔流的实战技法。”

    清见琉璃愣了愣,惊讶道:“你能看得出来?”

    “我又不是瞎子,那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七原武突然发现自己的白板防刺衣原来是绿色小极品,还带技能的,觉得很赚,满意道,“选你当助手还真没选错,你竟然是猴版的毛利兰。”

    他以前也看过几十集《柯南》,毕竟他这职业什么都要知道一点,感觉毛利兰应该习练的是船越义珍的松涛馆流,走刚猛路线,弓马大步,大开大阖,强打强袭,注重腿部攻击,讲求的是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类似于中国的北派功夫。

    而清见琉璃习练的刚柔流,则更接近中国的南拳,更接近古法那霸手,讲求的是步法灵动,身法敏捷,进退有度,刚柔并济,借力打力,肘击膝顶,贴身肉搏。

    刚才她突然动手时,一瞬间的“猫足立”姿态非常明显,压下内井达夫还击时还借到了力,瞬间打出了寸拳二连,还专挑人体要害打,完全达到了刚柔流实战技法的要求,以最小的力打出了最大的杀伤。

    当然,清见琉璃的水平是绝对比不上毛利兰的,毛利兰能踢断电线杆,根本不是正常人,清见琉璃绝不可能做到,所以只能算猴版……嗯,藏狐版毛利兰,但一般没接受过格斗训练的普通人想打趴下她,也不太可能,还是很赚。

    白捡一个藏狐版毛利兰,七原武真的很满意,倒是清见琉璃一脸警惕道:“毛利兰,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她是谁?在哪个班?凭什么说我是她的猴版?”

    看样子她刚打完人,热血还没下头,不信同年级有女生比她还厉害,似乎准备去和毛利兰练练,七原武也没法和她扯独角兽,那漫画还没发行呢,直接笑道,“那不重要,你跟谁学的唐手?”

    清见琉璃还是一脸狐疑,准备明天去问问津田勇太郎,嘴上老实说道:“和我外公学的,我外公有段时间身体不好,我妈妈接他到平良野治病调养,在这里住过几年,我就是那时学了几手。”

    七原武点点头,温柔道:“这很好,我看你好像停止练习了,那太可惜了,回头继续练起来,别怕辛苦。”

    清见琉璃以前是觉得唐手没什么用,打人是犯法的,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到,还害她国中二年级时犯了错,但现在确实觉得有点用了,感觉以后没事时恢复练习好像也可以,便点了点头。

    七原武很满意,一挥手转身就走:“好了,我们回去,工作真是太辛苦了,回去后好好休息几天,好好养一养!”

    “等等!”清见琉璃又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一脸认真道,“你还没说谢谢我,我刚才救了你的命,而且超新星是我想到的,是我提醒了你,给了你灵感你才能破掉案子,我对这案子有贡献,你不能贪没我的功劳,你要承认我是个好助手,是女主角。”

    “你可真够倔的,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七原武转头无奈盯着她看了片刻,失笑摇头道:“你真的想多了,和你没关系,就是我自己想到的,哪怕你不说,我最多再用两天……不,两個小时就够了,我最多再用两个小时一样能想到。”

    你这个黑心狗东西,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能睁着眼说瞎话,死活不承认我的功劳……

    清见琉璃真的忍无可忍了,她做点贡献容易吗?混了这么久,就这么一点成绩竟还要被贪掉?

    她一伸手就揪住了七原武的领带,低着头,留海微微垂下,给她水润润的大眼睛蒙上一层阴影,咬着牙说道:“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你必须承认我的功劳,从认识第一天起你就在变着花样欺负我,我可是忍你很久了,你再贪我的功劳,现在我要揍你,谁都不能说我有错!”

    七原武叹道:“你怎么非要当女主角,我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七原武左右看了看,在她耳边忍着笑,低声道:“你想想,如果咱们的生活是本小说,一个女角色刚出来就吵着要当女主角,读者能接受得了吗?所以我们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样吧,你先从第三女配干起,不断提升自己,然后当上第二女配,再当上担当女配,接下来出演女主角就顺理成章了,谁也不能说你什么……”

    清见琉璃听着听着,怦然心动。

    诶,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啊,靠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征服他,怎么也比揪着他的领带,强迫他承认自己有功劳要强好多,先从第三女配干起似乎也不错……

    她顿时有点犹豫了,国中二年级后,她本质上并不暴力,不想真打人,而七原武继续在她耳边循循善诱,“甚至,你要提升很大,表现实在太出色,那这本小说都有可能成为大女主小说,你一个人担当主角,我都得去当配角,前途无限光明。”

    清见琉璃揪着他领带的小手下意识松了松,控制不住的悠然神往,这家伙说得好有道理,大女主不就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吗?

    但……

    这套路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之前的“清见警视”……

    她瞬间又把领带在小手上卷了一卷,除非七原武愿意勒断脖子,否则别想跑掉,小脸更黑地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忽悠我,你真当我是大傻瓜吗?一样的当我不可能上两次!”

    “好吧,失败了。”七原武忍着笑道,“你确实进步很多,现在我已经无法再欺骗你了,但让我承认你救了我是不可能的,内井那家伙追不上我,想打伤我根本没门,至于你的功劳嘛……算你1%好了。”

    “只有1%?”清见琉璃无法接受,气道,“怎么可能这么少,至少要10%!”

    “但你本来也没做多少事啊,1%已经很多了。”七原武想了想,让了一步,“1.01%,不能更多了,再多我就要翻脸。”

    “不行,还是太少,至少9%才够!”

    “我真的要翻脸了,1.02%最多了!”

    激烈的讨价还价后,功勋度定到了1.07%,七原武死活不肯涨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功勋度有什么用,但他不能助长工具人,不对,是手下员工的嚣张气焰——身为BOSS,要随时关注手下员工的心理健康,不能让她养成贪得无厌的坏习惯,不然回头真把他226了怎么办?

    而清见琉璃犹豫了一下,觉得也行吧,功劳少是少了点,但这案子挺有意思,迷题想解开需要懂得东西太多,确实只有七原武这种人才能把各种不起眼的小细节综合到一起,功劳拿大头也说得过去,勉强算合理。

    “好吧……”她松手了,嘟囔道,“但你不能再对我说不礼貌的话,说什么有我这种女主角,书就会被读者拿去擦那什么的,那太侮辱人了。你答应以后不再说那种话,也不再贪没我的功劳,这次我就原谅你。”

    七原武也老实下来,不和她开玩笑了,笑道:“好吧,我答应你。”

    清见琉璃哼哼了两声:“那我原谅你了。”

    “那我们和好了?”

    清见琉璃点着头小声道:“嗯,和好了,我还是会好好当你的助手,跟着你好好学习,以后什么事都帮着你。”

    “很好!”七原武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心头一跳,把她往身前一拖,搂住她的小腰矮身就是原地360度大旋转,而一辆酒红色的丰田小轿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正好溅起大片污水——前两天才下过雨,路边正好有个水坑。

    清见琉璃正转得莫明其妙呢,污水泥点扑面而来,还是连续性承接,一点也没躲过,弄了个满头满脸。

    她茫然抹了抹脸上的脏污雨水,留海软趴趴贴在洁白的额头上像海带一样,愣了片刻才转头看向身上干干净净的七原武,而七原武从飞速消失的丰田车上收回视线,正色道:“别担心,我记忆力超级好,已经记下车牌号了,下次再遇到他,我们就整死他!”

    清见琉璃没说话,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但只默念了两句《淑女心经》就眼睛瞬间瞪大。

    不行了,这家伙完全不是人,真的是一点人事也不干!

    原谅他个屁,今天必须弄死他!

第五十五章 生活实在太艰辛了

    以清见琉璃的感受来说,和七原武在一起确实挺有意思的,他懂的很多,还会破案子,料理手艺也很棒,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死要钱不说,还整天不说人话不干人事,不停刷新着别人的认知下限,有时真的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现在清见琉璃就想揍他一顿了,这世上有哪个男生会拿一名像藏狐一样可爱的女生挡污水泥巴,技巧竟然还很高,转着圈儿挡,弄得女生全身污水泥巴,他自己倒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是一个正常男生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不对,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这真的无法再忍了,再忍她就不是清见小藏狐,而是清见小王八!

    清见琉璃终于要爆发了,刚准备掐着七原武的脖子拼命摇晃,再大喊两声“贱人你给我死,给我死”,七原武抬手就扶住她的双肩,柔声道:“等等,先别急着打我,我要说我本来想替你挡的,但不小心多转了半圈,你能相信我吗?”

    “我信你个鬼!”

    清见琉璃现在极端愤怒中,油盐不进,继续伸手抓他,七原武后仰躲避,嘴上快速道:“毛绒绒的小鸭子。”

    “什么?”清见琉璃人一愣,手一停。

    “小奶猫的爪爪,小肉球粉粉的。”七原武继续扶着她的双肩,声音变得非常有磁性,继续说道,“柔绵绵的小羊羔,吐泡泡的小金鱼……”

    他一口气说了十多种可爱的小动物,声音也越来越低,几乎像在她的耳边喃呢,“来,静下心来,和我一起想象世上美好的事物,想象自己正在夏日的海滩上,微风轻抚,洁白的海鸥飞过,世界是如此宁静,如此美好,你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变得很好很好……

    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你现在心情很平静,很放松,慢慢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泡在温水中,全身慢慢放松下来,现在再想想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从来不会对我的生气,只要一想到伤害我就会心生愧疚……”

    他的声音极有引导性,清见琉璃控制不住的想象了一会儿,心中的怒火不自觉的消去了不少,眼皮都有点沉重了,微微合拢,有点想就这么小睡一会儿。

    但很快北海道四月的小凉风一吹,湿乎乎的校服让她打了个寒颤,就这微微一走神,被骗光零用钱、被逼债、被迫打伞、被叫猪脑子、被嫌弃、被拿来挡泥巴,一系列新仇旧恨又齐齐涌上心头,让她瞬间反应过来。

    混蛋,这小子为了不想挨打,竟然想把我哄睡过去!

    你想得美!

    她小身子猛然弯腰一抖,呈猫立之态就要扑出,但定睛一看,愕然发现七原武已经溜出十多米了,边跑还边回头观望,眼见她反应过来,掉头就跑,速度极快,送去参加奥运会都够了。

    …………

    半個多小时后,清见琉璃掐着腰眼,步履蹒跚,大口喘息着追到了七原武的家门前,小脸红红,脑门上热气腾腾,全身火热把衣服都烘干了,完全低估了七原武的速度——混蛋,这家伙平时明明一副很虚的样子,结果跑得比狗都快,转眼就跑没影了。

    她现在怀疑七原武已经跑回了家,就躲在家里装死,而她有七原武家的钥匙,想直接冲进去把他揪出来,毕竟今天不打他两拳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但门被反锁了,七原武明显已经跑回来了,她愤怒捶了两下门,又飞快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但一楼窗户有铁艺防盗窗,二楼的窗户也关得死死的,七原武已经有了防备。

    她真的有点气急败坏了,绕了一圈站在门口气得浑身直发抖,一口气憋在胸口好难受,而这时离门不远处的窗户被拉开了,七原武终于露面,端着一杯茶隔着铁艺防盗窗,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向她招手,关心地说道:“这边,这边,累了吧,清见同学快来喝杯茶休息一下。

    清见琉璃马上冲了过去,没接茶,但看他连粗气都没喘,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我都跑成这样了……”

    七原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打车回来的,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混蛋,伱什么时候打的车,难怪我追了你一路没看到人影……

    清见琉璃气得心脏都开始疼了,但隔着铁栏杆拿他没办法,强行镇定了一会儿才尽量平静道:“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七原武缓缓摇头:“我不出去。”

    清见琉璃小胸膛急速起伏了两下:“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七原武看了她一眼:“你发誓。”

    清见琉璃死死盯着他的脸,小胸膛起伏得更加厉害了,鼻孔喷出两道气柱,但一直没说话,半晌后说道:“你出来,我给你钱。”

    七原武摇头道:“你早就没钱了。”

    “我有。”清见琉璃反手从登山包里摸出零钱包给他看,“你出来我就给你钱。”

    “我不信,里面是空的。”

    “不是空的,不信你可以看。”清见琉璃下意识就要把零钱包递进去,但递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愤怒道,“混蛋,你现在还想骗我钱?你这个该被地狱业火焚烧一千年的大混蛋,你……你……”

    七原武提醒道:“卑鄙。”

    “对,你卑鄙,你……”

    “无耻。”

    “对,你无耻!”清见琉璃骂完这句反应了过来,出离地愤怒了,大叫道,“我不用你教我怎么骂人!你……”

    “无恶不作。”

    “对,你无恶不作!”清见琉璃跟着说了一句,又反应过来,抓着铁艺防盗栏杆拼命摇晃,气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我说了不用你教我怎么骂人,我自己会骂,不用你多事!”

    “你别激动。”七原武深深叹了口气,“我逃跑是因为你当时太生气了,一定会打我,我不想让你这么年纪轻轻就背上人命官司,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锒铛入狱,而且拿你挡泥水也不是我人品败坏,是我真有说不出口的苦衷,我不能被那些污水淤泥泼到身上,那会让我把皮剥下来的。”

    顿了顿,他又超级诚恳道,“这次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要骂我我就听着,想不出词我帮你想,但你不能打我。”

    他的语气真的很诚挚,清见琉璃气消了一点点,不那么暴躁了,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问道:“到底是什么苦衷?”

    “都说说不出口了你还要问?”

    “你是不是有洁癖?”

    七原武叹道:“算是吧,比那严重得多。”

    清见琉璃想了想,觉得似乎情有可原,七原武之前是像神经病一样,整天要求她除尘,看样子确实洁癖症状不轻。

    但她还是觉得很憋屈,不高兴道:“就算是这样,你嫌脏我就不嫌脏吗?我还是个女生呢,弄得脏兮兮跑了一路,我也很难受!再说我也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想打你,你之前骗光了我所有零用钱,还逼我债,让我替你干那么多家务……”

    “等等,我从没骗过你的钱。”七原武赶紧声明,不肯背锅,“我只承认这一次我错了,之前我可没错,你所谓的骗钱,那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你问我问题,我哪个没答得让你满意?你去听段落语,不一样也要付门票钱吗?”

    这倒是,道理能说得通……

    清见琉璃气焰再消,但还是坚持道:“但助手费也太多了,你都问我要四万円,听落语不会要那么多。”

    七原武耐心说道:“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是你非要跟着去的,我从没强迫过你,你就是请搞笑艺人给你单独演两个段子,一样也会收你高价的,更何况我的水准至少比搞笑艺人要强得多,高松夫人雇我一小时付了我二十万円,我只收了你不到四万円,这能说多吗?”

    清见琉璃再次无言以对了,而七原武摇头叹息道:“我们是朋友,我才那么照顾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还要指责我……”

    “对不起。”清见琉璃下意识就低下头小声道歉了,但话刚说完就反应了过来,觉得哪里不太对,怎么莫名其妙成了自己在道歉了,明明就是他干了坏事啊!

    她在那里一时想不明白了,而七原武又诚恳地说道,“真要翻旧账,上次在小田町你差点坑了我,那这次我也坑了你,我们扯平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们谁都不能翻旧帐,就当我们第一天认识,重新做朋友,开始一段崭新的友谊,这怎么样?”

    清见琉璃还在犹豫,七原武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但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来……

    她迟疑着说道:“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再欺负我了。”

    七原武马上道:“我答应你。”

    清见琉璃狐疑盯了他一会儿,说道:“你发誓。”

    七原武马上举手对天发誓:“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拿你挡泥巴。”

    “好吧,我最后原谅你一次。”清见琉璃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多少消气了,“现在开门,让我进去。”

    七原武仔细看了看她,嫌弃地摇头道:“你还是先回家洗澡吧,今天不用你打工了,洗完好好睡一觉,有事我们明天再说。你说你是真的疯,为了一点点小事情,追着我跑了这么远。”

    “还不是因为你不是人!”清见琉璃把他的书包拿出来从窗户塞进去,不高兴道,“本来我们好好的,是你偏要闹。”

    七原武接过书包也叹了口气:“真不是闹,我也不想的,只能说生活实在艰辛啊!不过都过去了,从明天起,我们重新好好相处。”

    穿越是真的坑爹,风光是少数的,大多数时候必须随时防备意外,有时连别人放屁都要防一手,不然马上生不如死,现在还差点被手下的藏狐打了,花了半天力气才说服她,真的太艰辛了。

    …………

    七原武正哀叹人生不易,活得好难,中野惠理敲了敲伍藤安办公室的门,问道:“警视,现在有时间吗?”

    “是惠理啊,进来吧!”伍藤安正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看文件呢,手还在怀里一搓一搓的,随口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进入节奏了吗?”

    “凶手已经被拘捕了,请您在逮捕令上签个字。”中野惠理扶了扶眼镜,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上司的动作。

    伍藤安抽出手接过文件,还下意识把手放在鼻子处闻了闻,点点头:“不错,能进入节奏就好,不用随时来汇报,你看好他就行了。”

    中野惠理强忍着远离邋遢离婚男上司的欲望,低着头提高了些声音:“警视,凶手已经被拘捕了,也已经认罪,案子结束了。”

    伍藤安讶然抬头:“谁被拘捕了?”

    中野惠理也就没配枪,配枪就抽出小左轮毙了他换个上司了,深吸……没敢深吸气就缓缓说道:“盆河杀人事件的凶手是松竹馆馆长内井达夫,现在已经被拘捕回警署了,也认罪了,只要走程序就能送检。”

    伍藤安迟疑道:“不是昨天才开始调查的吗?我记忆力这么差了?”

    “是昨天下午才开始调查的,但已经找到凶手了。”

    伍藤安愣了片刻,缓缓靠到椅背上,刚想把手伸进怀里就马上放下在裤子上抹了抹,沉吟道:“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很有能力,知识面非常广博,反应也很机敏,对任务也算尽心,性格……”

    伍藤安挥了挥手,“性格之类就不用说了,有本事的人都多少有点怪毛病,这难免。”顿了顿,他拿过笔签字走流程,嘴上又说道,“搜查课一、三、六组就交给你了,有搞不定的事就去找他,尽量安全度过我退休前这段时间,我可不想再对着几十个记者公开道歉了,上次差点晃瞎了我的眼。”

    “是。”

    中野惠理拿着批准告辞了,出了门才猛喘了几口气,只觉得职场生活实在太艰辛了,连呼吸都好压抑,不过也行吧,终于到一线来工作了!

第五十六章 你就是高校名侦探七原武同学吧?

    翌日清晨,清见琉璃刚拎着书包出家门,就和七原武碰了个面对面,而七原武直接笑着抬手打招呼:“吆,这不是新朋友清见同学吗?早上好,要一起走吗?”

    清见琉璃面无表情看了他片刻,也抬手打招呼:“早上好,新朋友七原同学,既然碰上了,我们就一起走好了。”

    “好的,给我拿书包。”

    清见琉璃看看书包再看看他,奇怪道:“你昨天晚上不是答应不再欺负我了吗,为什么我还要帮你拿书包?”

    七原武也奇怪道:“这又不是在欺负你,放学后到再次进校门这段时间,你是我的助手,帮我拿书包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怎么,你不想当助手了?”

    清见琉璃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一把夺过书包转身就往车站走去,而七原武落后小半步悠哉游哉跟着。

    拿拿书包其实是小事,清见琉璃气得并不厉害,走了几步就没什么事了,转头问道:“对了,松内桑真的勒索内井了吗?你是推测的,内井虽然承认了,但他也有可能在说谎,想让他杀人显得没那么坏,也许松内桑只是……只是想找他求证一下,揭开真相,结果就被灭口了,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问题她昨天就想问了,但七原武太气人,她光想着打他两拳出口恶气,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这才拖到了现在,而七原武随口道:“这种事现在已经说不清了,如果往好处想,我们确实可以想象松内悠人只是被单纯灭口,但从实际出发,他九成九真做了,他太钻牛角尖了,太想补偿他的妻子了,也太贪婪了。”

    清见琉璃拎着两个书包出了会儿神,低声道:“松内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她有点喜欢温温柔柔的松内雪,不想她在失去丈夫后还要发现丈夫也做了坏事,所以才想问问七原武能不能有别的合理解释。如果有,她不介意再跑一趟去安慰一下松内雪,但现在没有,她再跑去安慰就有点像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只能算了。

    她心情突然低落,七原武也摇了摇头:“她确实是这次事件里最倒霉的一个,所以说结婚门当户对,有时确实有些必要。”

    清见琉璃点点头,接着望向他期待问道:“我们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七原武摸着下巴沉吟道:“忘却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我们帮她找个新老公?”

    “啊,给她找新老公?”

    “灵媒灵媒,通灵保媒,你忘了我招牌上写着什么了吗?占卜、通灵、说媒、除灵、驱魔、护符、风水、寻人、找物、解惑、答疑,这些全在我业务范围内,给她找个百分百满意的新老公对我轻而易举。”七原武摇着头说道,“就是仔细想想,可能不行,她老公刚没,这不合规矩。”

    清见琉璃轻了一口气:“对,你可别胡来,再想想别的办法。”

    七原武想了想说道:“别的办法……她的人生,我们也不能做太多,最多推她一把就是极限了,到时我会处理的。”

    清见琉璃没听懂,但突然警惕起来:“你不是想把松内夫人变成肥羊吧?我警告你,她已经很可怜了,伱绝对不能去做那样的事,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顿了顿,她又非常认真地补充道,“这和你捉弄我不一样,你惹我生气我可以原谅你,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和朋友计较太多,但你去害人绝对不行,她之前身体就好像出问题了,现在听说丈夫是個勒索犯会更伤心,这时候你再去骗她的钱,会害死她的,绝对不能去。”

    七原武斜了她一眼,不满道:“你怎么总戴着有色眼镜看我,刨绝户坟,踹寡妇门那是下三滥才会做的事,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会拿可怜未亡人的一円钱,你少担这种心。”

    清见琉璃放心了,但撇了撇嘴道:“你说的好听,我才不信你会单纯去帮助别人,刚才你没提钱就说愿意替松内夫人做些什么,这根本不正常。”

    七原武更不满了,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没良心,在这件事上已经占了那么大便宜,多少也要还一点回去,照顾照顾松内雪是本分,没必要拿钱。”

    清见琉璃更奇怪了,“你占到什么便宜了?”

    七原武干咳一声:“刚才说错了,我身为灵媒,慈悲为怀,见不得生者受苦,亡者难言,肯定要做点什么,你不用多管,世间一切悲苦皆与我相关,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会处理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要慈悲为怀我就是咸蛋超人,早为保护地球和外星怪兽战斗去了。”清见琉璃根本不信,大声道,“快告诉我,你又搞了什么鬼?”

    “还没开始搞,时间没到了。”七原武不想多说,加快步伐去便利店买新鲜牛奶,“行了,咸蛋超人,走快点,我们上学要迟到了!”

    …………

    清见琉璃跟着七原武一路到学校也没问出他又打算干什么,也想不出他还能搞什么鬼,毕竟案子都结束了,还能做什么?

    她困惑了好一阵子,下了课在走廊溜达着还在想,突然发现沢田优子和津田勇太郎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很是无语——原来交往了就是这个样子吗?你们两个人非得整天凑在一起吗?毫无自我,真的太难让人接受了!

    她直接凑了过去,向他们问道:“你们又准备去吃什么好吃的?”

    “在商量社团的事。”沢田优子一本正经道,同时示意男朋友赶紧把联谊会创意书藏起来。

    “看起来新社团很麻烦呀。”清见琉璃心中感叹一句,暗中庆幸自己没跟着去,向他们问道,“你们认识一个叫毛利兰的女生吗?有可能在A班,或者在某个运动类社团里。”

    她还是第一次在和七原武闲聊时,听到一个女生的名字,很好奇,但不是想去找她打架,只是有点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七原武那样的人说起来竟然好像很欣赏的样子,肯定不是一般女生,她也许能模仿一下。

    沢田优子想了想,望向津田勇太郎,而津田勇太郎努力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咱们年级好像没有姓毛利的女生,倒有个男生叫毛利桥博……需要我再帮你去问问吗,高年级也许有这个人,她怎么了,你找她有什么事?”

    清见琉璃犹豫了一下,觉得专门窥探七原武的隐私好像不太好,摇头道:“算了,我就是听说她好像有点厉害,随便问问,你们不知道就算了。”

    说完她就又溜达着走了,继续冥思苦想,但一直想到下午放了学什么也没想到,拎着书包走到鞋橱那里等到七原武,跟着他回家去打工。

    但他们刚出校门没走多远,清见琉璃就听到一阵马达轰鸣声,下意识转头一看,就发现一辆平板小摩托正在用“我就是要撞死你”的气势冲过来,骑手身材瘦小穿着马甲,但戴了一个超大的安全头盔,猛一看像个大头娃娃。

    “小心!”

    她反应很快,抬手就准备拉着七原武一起闪避,而七原武好像反应更快,她刚抬手就觉得自己被拉着向七原武身前移动,只是这次力量不大,只拉了一拉就放弃了。

    她立刻转头对七原武怒目而视,而七原武站在旁边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清见琉璃很怀疑七原武死性不改,只是发现车能刹住才及时松手,但没证据,只能继续对他怒目而视,而这时平板小摩托的骑手跳下车,摘掉头盔,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就仔细打量着七原武,沉吟道:“身高,长相都对,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JK,你就是高校名侦探七原武同学吧?”

    清见琉璃也好奇看向这位骑手,发现骑手是个黑黑瘦瘦的女生,瓜子脸,年龄20岁左右,留着男孩子的发型,穿着一件有很多口袋的亚麻色马甲,身边还斜挎着一个黑色磨损严重的皮革相机包。

    七原武则直接笑眯眯道:“是我没错,你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早一些。”

    “现在拿点第一手消息不容易,当然要跑得快一些了。”短发女生性格似乎很爽朗,递上名片,低头道,“我是平良野综合晚报报社的田仓早苗,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七原武很客气地把名片接到手里,也笑着说了一声“你好,请多多指教”,而清见琉璃跟着低头也说了一声,接着好奇道:“田仓小姐是来采访我们的吗?”

    “哦,不是,我只是来采访七原同学的。”田仓早苗上下打量了清见琉璃几眼,客气问道,“你是哪位?”

第五十七章 我只看重事实真相

    路边喫茶店里,老旧的留声机轻柔播放着昭和时代的黑胶唱片,田仓早苗一本正经和七原武、清见琉璃二人相对而坐,取出一个小录音机打开录制,正式开始采访。

    采访内容主要针对的就是刚刚破获的“盆河町杀人事件”,田仓早苗对案件内情十分感兴趣,而这案子和“小田町公决案”不一样,没什么不能说的,七原武坦然直言,从自己怎么凭借“超感知能力”从七十多人的大名单中精准锁定犯罪嫌疑人说起,又说到自己怎么识破赝品,给了凶手致命一击,都一一说得十分清楚。

    而且他的口才很好,破案过程说得跌宕起伏,伍藤安、中野惠理、奥野泰治、日高司等人一概提到,甚至连清见琉璃这藏狐小助手的功劳也没贪没,表扬她在本案中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

    整体而言,这案子凶手狡猾,主角机智,助手善良,刑警热血,上级英明,各种元素齐备,拿去拍日剧起码能拍两季,搞不好还能混个奖。

    清见琉璃震惊了,她来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七原武敢说胡话,就算回去被折腾死,哪怕去后院挖坑种树,她也不会让他在骗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通过报纸公然欺骗愚弄数十万人,一定会据理力争,说明真相,但没想到他几乎完全说了实话。

    至于开头凭“超感知能力”锁定疑犯,这她能勉强接受,毕竟他也要吃饭,不算什么大错,只要别改编成灵异玄幻故事,还是推理占绝大多数就没什么问题——身为一个推理爱好者,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灵媒破案的,必须是推理。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偷偷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才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一时望向七原武的目光都温柔起来,觉得昨天大家开始了一段新关系后,也许他真的改邪归正了,真的骗子回头了,那自己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变,以后对他更好一点。

    嗯,只要七原武做个好人,她也愿意做个淑女,大家一起当好朋友。

    田仓早苗听完也是赞叹不已,感觉昨晚没白跟踪刑警听了那么久的墙角,之前也没白拍眼前这毛头小子的马屁,忍不住说道:“真的很厉害,七原同学,那個呆头鹅刑警还真没说错,你确实能被称为高校生名侦探。”

    七原武微笑点头致谢,然后关心地问道:“那田仓小姐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田仓早苗连忙点头:“可以了,我虽经验不足,但我一样能写出好的报道,也会尽量争取最好的版面,七原同学尽管放心。”

    “写稿方面我很放心,我只是在关心田仓小姐的个人事业。”七原武笑着说道,“我刚才所叙述的,和平良野警署新闻官提供的资料几乎不会有多大差别,最多就是我的戏份少一点,刑警们的作用大一些,但内容不会差别太大。那凭差不多的内容,田仓小姐有信心击败平良野刑事记者俱乐部的那些咸鱼,真拿到版面吗?就算能拿到,能出彩吗?”

    田仓早苗呆了呆,哈哈一笑,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不愧是名侦探,原来已经识破我的身份了。”

    清见琉璃愣了愣,奇怪道:“识破什么身份了?”

    田仓早苗性格倒很大气,被人看破也就直接招了,“我还在实习,不是正式的记者,更不是刑事记者,那只有资深记者才能得到委派。”

    清见琉璃还是没听懂,七原武也不介意,直接给她科普了一下曰本新闻采访制度的排他性,也就是曰本传统的记者俱乐部制度。

    在曰本,记者俱乐部一般指的是RB新闻机构在首相官邸、省厅、地方自治体、地方公共团体、警察、业界团体等地设置的采访点,以便随时拿到第一手的新闻,并起到媒体监督义务,省得他们拿纳税人的钱瞎搞。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东京樱田门警视厅八楼的刑事记者俱乐部了,原本只有几个房间,但因为警视厅经常捅出大篓子,经常需要控制舆论,不得不供着这帮大爷,导致现在八楼的刑事记者俱乐部越来越大,都快把警察挤出去了。

    八楼的刑事记者俱乐部待遇也极好,是警视厅第一档的,搜一课的复印机经常都需要踢一脚才能工作,记者俱乐部的设备却是全新的,只有记者们用成二手货,才会搬给警察各部门使用,就连日常饮用的茶和咖啡,也是八楼最高档。

    甚至有传言,警视厅就连八楼的卫生纸都是特供的,柔软程度比其他楼层要高一档,以防记者大爷们擦屁股时不痛快,回头瞎鸡儿乱写乱报。

    那东京都在这样搞了,那平良野这边自然也不会例外,警署一样也有一个刑事记者俱乐部,只是规模小了许多,而这种记者俱乐部都是排他性的,你资历不够,没得到报社委派,连警署新闻官的面都见不到,想拿到第一手消息根本不可能。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曰本社会所特有的“资历垄断”,谁资历高背景深,谁就能轻松拿到大量资源,任务完成的简简单单。

    所以,资深刑事记者根本不用来找七原武,自有警署派专人喂饭,也就只有田仓早苗这种初入行的,没资历但又想出头的家伙,才会积极主动起来,直接跑来堵人——要是明星斗殴、车祸撞死人,或是某议员偷情杀人这种超劲爆新闻,刑事记者们肯定会疯了一样来堵,但普通刑事案件没多少读者关心,犯不着,等喂饭就行了。

    清见琉璃听完大失所望,原来只是个实习记者,才刚刚入行,档次也太低了,倒是七原武毫不在意,给她科普完后就向田仓早苗微笑说道:“实习记者没关系,谁都是从新手走过来的,那现在的问题就是田仓小姐想不想进刑事记者俱乐部了。”

    田仓早苗呆了一下,摸了摸脑袋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七原武低头喝了口纯净水,轻声道:“其实,现在曰本推理都烂大街了吧,东京、大阪、神户、京都、名古屋、福冈之类大城市多多少少都吹起过几个名侦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就算用高校生名侦探当噱头,我赌五百円,你也斗不过刑事记者俱乐部那帮咸鱼的,报道只会淹没在一大堆类似报道中。”

    田仓早苗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

    七原武积极建议道:“所以必须搞得有轰动性一些,标新立异一些。我的主业其实是灵媒,虽然我不想欺骗你,也欺骗不了你,只能说实话实说,但我觉得灵媒名侦探更适合我。灵媒巧妙破案这领域还没有多少人涉及过,我又能了解到大量麻烦案子的详情,清楚所有内幕,以后要是都由田仓小姐赶在刑事记者俱乐部那帮咸鱼前面发表出来,,引起读者兴趣……”

    田仓早苗表情一正:“好了,七原同学不用再说了,你小看我了,身为一名记者,向读者传递真实报道是我的义务和责任,我不会因个人私利就进行不实报道!”

    说着话,她把小录音机拿起来,倒带洗掉,然后重新开始录音,低声道,“刚才当我没来过,现在我们重新讨论一下案情,之前你说从七百人的大名单中凭借‘超感知能力’瞬间就锁定了嫌犯,这一段咱们详细研究一下。”

    七原武也是脸色一正,把头往她凑了凑,一副准备和她一起去爆破警署的密谋样儿,轻声道:“那其实是一种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人的姓名和本身灵性相通,当时七千多人的大名单我只看了片刻,就从内井达夫这名字上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

    “等等!”

    清见琉璃奇怪起来,望着田仓早苗难以置信道:“田仓小姐,你不会真信了他的鬼话吧,你是记者啊,哪怕只是实习记者,也该努力追求真相吧?也该如实报道吧?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之前只想到七原武会胡来,做好了防备,万万没想到这实习记者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出人头地,轻松就被七原武洗脑,毫不犹豫就要和他狼狈为奸,要联手欺骗数十万读者。

    这不对吧,伱怎么能这样做?

    田仓早苗看了她一眼,正色道:“清水同学,我现在就在追寻真相,我会向读者如实呈现灵媒名侦探七原同学所说的一切,绝不掺加任何主观因素,你只管放心。”

    清见琉璃忍无可忍道:“我姓清见,不姓清水!”

    “你姓什么不重要,身为一名记者,我只看重事实真相,请不要妨碍我采访知情人。”田仓早苗一脸正义地说了一句,马上转向七原武说道,“七原同学请继续,在七万多人的大名单中精准锁定嫌疑人,还需要哪些技巧?”

    人家鸟都不鸟她,清见琉璃彻底没屁可放了,又无力阻止,握了握拳头,憋屈地缩到一边开始生闷气,摆着藏狐脸开始听七原武和仓田早苗一起故编乱造,往正经的推理案件中加入大量玄幻元素,势要给读者狠狠一击,把他们一起给洗了脑。

    当然,七原武行事还是有分寸的,之前大多是在开玩笑,编造的并不离谱,甚至拒绝了田仓早苗的一些灵异建议,只是以“超感知能力”寻找犯人,然后凭借偏差值74.88的超优等生所具备的博学多识,成功推理出作案手法和证据,没编成街头花边小报新闻,力求塑造一个“超能力和推理”双重能力都具备的侦探形象,没让平良野警署太下不来台。

    而且他早有准备,取出《冲之岛四支卷》的宣传页,还有理有据的把怎么识别这是赝品如实道出,并要求田仓早苗务必在稿子里写全了,也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冲之岛四支卷》是赝品,注意防备,别不小心上当受骗。

    他强调了多次,这是他们以后一起联手搞大新闻的前提条件,田仓早苗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正义的要求,完全和他惺惺相惜,相恨见晚,要不是颜值低了点,年龄大了点,完全可以成为七原武小说中女主角的有力竞争者。

    采访大成功,田仓早苗非常痛快地付了饮料钱,骑上平板小摩托挥挥手就急匆匆走了,要立刻回去赶稿,争取最迟明天就见报,让“灵媒名侦探七原武”光彩夺目的出现在平良野所有人面前!

    稳了,进刑事记者俱乐部稳了,以后要多和他这个灵媒名侦探交流,这家伙真的是个妙人,前途就全指望他了!

第五十八章 该不能真值好几千万円吧?

    田仓早苗效率不错,“灵媒名侦探”的噱头也挺吸引人,再加上平良野最近没出什么大事,第二天她就凭这专题稿件,第一次在《平良野综合晚报》的第三版上混到了不小的版面,刊登了“盆河町杀人事件”的侦破始未以及大量内幕消息,比咸鱼们从警署新闻官那里拿到新闻通稿详细几十倍。

    清见琉璃也特意买了当天报纸,看了一眼就板出了藏狐脸,继对曰本警察组织彻底失望后,对曰本记者组织也彻底失望了,真是为了销量什么都敢登,连派人核实一下都没有,就认定七原武真有“超能力”了,真能凭“感知”就找到疑犯,简直让人无语。

    这世界肯定有点问题,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为什么我这样的正常人显得格格不入,那个混蛋倒是如鱼得水?

    她开始思考这问题,一连几天板着一张藏狐脸,对七原武又开始横竖看不顺眼,不想和他说话,就连他早出晚归经常消失两三个小时都忍着没问,只是郁闷的干她100円时薪的小小家政妇,每天把七原家清理的一尘不染,甚至礼拜日还被七原武安排整理后院,拔草翻土,准备弄成个小花园以及春夏种点蔬菜。

    日子平静无波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时间很快到了下一周。

    这天刚放学,七原武就又给她派了活儿,边换鞋边命令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回家把松内家的藏书还了。”

    清见琉璃拎着他的书包讶然道:“你这就看完了?”

    “早看完了,现在可以还了,早去早回,家里的活儿也别漏了。”七原武说完就自己走了,笑眯眯看起来心情极好。

    清见琉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坐车回家取了书,然后直奔盆河町,心情也很迫切。

    她同理心一直很强,一直觉得松内雪很可怜,早就想去探望她一下了,就是怕让她更难受才一直没去,现在这机会正好,但一见松内雪的面就吓了一跳。

    松内雪穿着一件黑色的丧服,衬得脸色比上次更苍白了,精神也更加萎靡,清见琉璃赶紧问好,懦懦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缺乏经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把书从包里掏出来说道:“松内夫人,这是之前带走检查的书,我给您送回来了。”

    松内雪勉强笑了笑,“其实你们留下也没关系,我……真是失礼了,我还没向你们道谢,找到了杀害悠人君的……”她说着话下意识翻动了一下亡夫遗留下来的藏书,似乎想寻找一下亡夫的气息,突然发现里面夹着一个白信封,顺手拿了起来,迟疑道,“这是?”

    “好像是给您的信。”清见琉璃看了一眼信封皮,发现上面有松内雪的名字,也奇怪道,“我也不知道,七原同学没告诉我。”

    松内雪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信封,倒出一封信、一套邮轮船票和一张需持护照去登记的表格。她看了一眼船票就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展开信纸就开始看,但没看两行字泪水就模糊了双眼,紧紧把信贴到胸口,向清见琉璃问道:“七原同学真的是灵媒吗?”

    清见琉璃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迟疑了片刻,觉得还是要大局为重,善意欺骗有时在所难免,小声道:“是的,他是有些很特别的能力,还有一个灵媒小摊子。”

    “我就知道……”松内雪抹了抹眼泪继续读信,但片刻后眼泪又止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般滴滴落下,泅湿了信纸。

    清见琉璃真的很好奇,但也不方便伸头去看,暗示道:“里面写了什么,松内夫人。”

    松内雪没有给她看信的意思,里面涉及很多隐私,将信好好收了起来,轻声道:“是一些悠人君才知道的事和一些悠人君才会说的话,上次我就怀疑过七原同学是灵媒,中野小姐后来问过我一些问题,听说也是七原同学感知到的,但我没想到他知道的这么详细,有几件事和几句话,我都要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一定是悠人君拜托了他。”

    接着她望向清见琉璃,认真道:“替我谢谢七原同学,帮我和他说,悠人君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了,我从没怪过他,会按他的心意去做,也请七原同学不必再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

    清见琉璃出了松内家就是一路急奔,连少女的矜持都顾不上了,要不是有钥匙,搞不好能一头撞破七原武的房门——她和松内雪聊了很久,虽不知道七原武编造了什么谎言,但能明显感觉出她重新焕发了生机,而这就够了!

    这会儿七原武已经在家了,正在往客厅墙上钉钉子,清见琉璃在他身前刹住车,认真道:“七原同学,谢谢你。”

    七原武斜了她一眼,笑道:“小事而已,现在信了吧,我言而有信,是不是真帮到她了?”

    清见琉璃真的很感动,没想到她只是向七原武提了几句,他还真没要任何好处就伸手帮忙了,甚至还搭进去一大笔钱,邮轮套票肯定不便宜,他直接送了,连成本都没要。

    她觉得这很了不起,觉得自己之前真的看错七原武了,他是個混蛋不假,但不是坏蛋,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善良的,正在慢慢向一个好蛋转变,十分令人欣慰。

    “这次你做的很好,我很高兴。”清见琉璃哼哼了两声,觉得七原武可能是为了她心里舒服一些才这样做的,接着好奇问道:“你在信里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给她船票?”

    七原武使劲钉钉子,随口道:“没写什么,就是替松内悠人写了些道歉的话,写了些开导的话,写了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小秘密,然后让松内雪去旅行,我仔细挑过的舱位,她会在旅行路上遇到几个性格脾气都很不错的人,能和她有共同语言,他们会成为她很好的朋友,会陪她度过这段艰难时期,重新开始新生活。”

    原来你这家伙这几天早出晚归是去做这件事去了,原来你偷偷为我做了这么多……

    清见琉璃小心脏更柔软了,小声道:“这样很好。”接着她想了想又说道,“船票多少钱,我愿意分担一半。”

    七原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豪华邮轮的头等舱可不便宜,你确定吗?”

    “没关系。”清见琉璃一向不在乎钱财,更何况这事做得真的很合她的心意,不能让七原武为她承担全部损失,直接道,“我可以替你工作抵债。”

    “好吧,既然伱坚持我也没办法。”七原武叹道,“那就加200个小时好了。”

    “不够吧,300个小时吧,也不能让你太亏。”清见琉璃不好意思地说道,觉得以后要更加认真工作才能对得起他的一片好意。

    “250吧,250别和我争了,250就行。”七原武完全不在意这点小钱,他生活开销要比表面上看起来大许多倍,伸手从旁边取出一个画卷,展开挂到墙上,退后两步满意看了看,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配我的客厅?”

    清见琉璃抬眼望去,吃了一惊:“诶,这不是《冲之岛四支卷》的春季卷吗?有残破的那卷,怎么会在你这里?”

    七原武还在欣赏画作:“银行亏到姥姥家了,当然要尽量挽回损失,案子刚结就想办法把证物要回来了,想试试能不能把这多少有点传奇色彩的赝品尽量卖个价格,但也就秋之卷有几个人竞拍了一下,春之卷根本没人要,我连律师事务所的委托费算在内,只花了一百多万円就拿到了手。”

    清见琉璃更惊讶了,“你花了一百多万买赝品?”

    “谁说这是赝品了?”七原武笑得很高兴,“我从没说过春之卷是赝品,失踪121年《冲之岛四支卷》大概也只剩这残缺一卷了,不然就算伪造者技巧高超,没个参照物也不可能造假到连我都分不出真假,毕竟一濑范没传下来多少作品,市面上很少能找到,他们很难弄到真迹拆分研究。”

    清见琉璃惊呆了,望着墙上的画迟疑道:“那他们有真迹为什么还要造赝品?”

    “大概残成这样,卖不上价,还不成套,难以卖出去,不如用赝品补全后卖个差不多两亿更赚,要是我我也会这么选。”七原武真的很高兴,“不过对咱们来说不成问题,反正白捡,在这儿挂上个十年八年的,我再想想办法炒作一下证明是真迹,回头卖个几千万円不是问题,总算没白辛苦两天,还差点被你打一顿。”

    清见琉璃愣愣看了一会儿画,觉得七原武的分析极有可能是真的,转而看向他,困惑道:“你为什么没告诉银行?”

    七原武毫不在意,以前他抓肥羊抓的最多的就是华尔街那帮人,“我又不是银行的爸爸,他们自己想不到怪我喽?艺术品这一行就是拼眼力,自己眼拙谁都没办法,我愿意花一百多万円已经算是品性高洁,换个古玩店,元青花都能说成狗食盆花五块钱买下。”

    清见琉璃还是难以接受,“那你无偿帮助松内夫人……”

    七原武随口道:“当然是因为我太有良心,白捡这么一大笔钱,拿得太烫手,多少也得去做点善事平衡一下。嗯,等将来内井达夫放出来,也可以分给他一点,看看他能不能东山再起,结个善缘,免得他没事做再惦记着捅死我。”

    “那我刚才那250个小时……”清见琉璃完全无法接受了,三观又受到打击。

    七原武转身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个猪脑子大笨蛋,我随便说说你就信了,怎么可能是真迹,我就是买来留念的,毕竟仿得这么好的赝品也很少见,对我以后学习技法很有帮助,极有收藏价值。”

    混蛋,原来是假的啊,这大骗子,整天就会忽悠人,吓死我了!

    清见琉璃心里松了口气,马上羞恼道:“你这家伙,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怎么整天不着调,说得那么真,我都以为这画真值好几千万円了。”

    七原武冲她微微一笑,对他来说,盆河町杀人事件到这儿就算全部结束了,转身就走,吩咐道:“行了,别看了,我肚子饿了,准备吃饭,来给我打下手,今天你可以点菜,想吃什么都可以。”

    清见琉璃下意识跟他走了两步,但心中一动,又转头望向墙上的残画,再次一脸狐疑。

    等等,怎么听着味道不对,该不能是真迹这家伙故意在骗我吧?

    但这真的有可能吗?

    混蛋,这到底是真迹还是赝品啊,该不能真值好几千万円吧?

周五中午12点就要上架了

    新书期一天两章八千字左右更得太快,下新书榜了,明天中午12点就得上架了,刚好剧情又处在最墨迹的一段时间,旧案子今天刚算结了个尾,正加新人物,新案子还没开始,青黄不接,不太有趣,成绩难料啊!

    当初选推理题材,好多人都说是必扑的,我也已经做好扑街的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也就硬着头皮继续写了,现在要上架了,也不知道后果如何,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在这里希望大家能尽量支持一下首订,我也会努力维持更新强度,努力写得有趣一些。

    多的就不说了,我再琢磨琢磨剧情去。

第五十九章 不洁之物

    七原武的客厅原本十分寒酸,除了几样简单家具外能说一句要什么没什么,但现在墙上突然挂上一幅价值疑似数千万円的名画,格调真的提升了好多。

    嗯,至少清见琉璃是这么感觉的,她比平时又多吃了一碗饭,绝对不是因为七原武做的西班牙火腿奶酪卷太好吃的原因。

    说真的,自从跟着七原武混工作餐以来,她的饭量有明显提升,以前在家吃晚饭一般也就吃一碗,但到了七原武这里,三碗起步,今晚吃了四碗还有点想吃,就是没好意思去刮锅底,只能算了。

    她吃的很舒服,收拾了桌子后又陪七原武一起养生喝消食茶,正懒得不想动弹,捧着精致的青瓷茶碗一直在小声哼哼呢,敲门声突然响起,破坏了这难得的悠闲时刻。

    她嘀咕一声,主动爬起来去了玄关,透过猫眼一看就连忙打开了门,激动道:“中野小姐,是又有凶杀案了吗?”

    中野惠理扶了扶金丝眼镜,闪过一道无语之白光,有点搞不懂清见琉璃一个颜值高达90分的JK,日常盼着死人是种什么诡异心态,这爱好也太特别了些。

    她沉默了一会儿,直接道:“没有,是有些私人事务想见见七原同学。”接着她侧了侧身,露出身后一人,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碧川真理子。”

    碧川真理子是中野惠理的大学同学,二人年纪相当,打扮也差不多,都是一副都市职场女精英的样儿,就是碧川真理子一头长发烫了大波浪卷,看起来比中野惠理妩媚一些,有女人味一些。

    她好奇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套着合体小猪围裙的居家少女,料来这就是好友之前所说过的七原武同居小女友,立刻低头客气道:“清见同学,打扰了。”

    “碧川小姐您好,请进。”清见琉璃日常在接人待物方面还是极有礼貌的,赶紧请客人入内,七原武也迎了出来,瞧了碧川真理子一眼,立刻笑脸迎客。

    双方分宾主落座,清见琉璃上了茶,又走完互相介绍流程,中野惠理性格比较直接,双方也比较熟了,马上扶了扶眼镜道:“七原同学,真理子她……嗯,最近遇到了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之前找到了我,我也没有头绪,所以特意前来请教你这位灵媒名侦探。”

    她大概也看过那篇改编过的破案专题报道了,直接就叫他灵媒名侦探,而七原武脸皮厚得很,毫不在意,直接望向碧川真理子,关心地问道:“中野小姐是我的好朋友,碧川小姐有事尽管直言,我一定尽最大能力提供帮助。”

    “那就冒昧了。”碧川真理子很有礼貌的微微躬身,然后迟疑着说道,“不是我遇到了什么事,是我祖母,她好像遇到……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哦?”七原武若有所思着伸手入怀,掏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边扇边轻声问道,“不干净的东西吗,具体是指什么?”

    “具体是遇到了什么我也说不好,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碧川真理子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虽然也会去神社祈福抽签挂桂马,但只当成民俗传统对待,对神神鬼鬼那一套不怎么信,只是现在又解释不了遇到的事儿,不信也得信,两者冲突之下,话说得断断续续,好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五天前,和她同住的祖母那天早上起床后脸色十分不好,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她就担心地问了两句,结果她祖母强笑着表示没什么,只是今天要去神社一趟。

    她当时也没当回事,只以为老人当晚没休息好,便去上班了,而第二天无事发生,她祖母的状态似乎恢复了一些,不过第三天起床吃早餐时,她发现她祖母精气神看起来更差劲了,忍不住又问了几句。

    这次她祖母也拿不准了,犹豫着和她说了原因,说她梦到了一个男人被杀,那个男人死前一直在哀求,但还是被杀了,怀疑自己不小心沾染到了“不洁之物”,准备今天再去神社一趟,看看能不能净化掉。

    如果不行,就再去寺庙和教堂试试。

    到这里,碧川真理子只是以为老人做了噩梦,为了安老人的心,特意请了假陪老人一起去神社花大价钱求了御守回来避邪,但还是只管了一天用,第五天她祖母状态更差了,心神都好像出现严重恍惚,说又做了同样的梦,甚至这次梦到的更具体,连被杀男子和凶手的姓氏都报出来了——被杀男子姓龟田,杀害他的人姓相浦,两人对话时提到过,她这次梦里听清了。

    事情发展到这程度,碧川真理子就算受过高等教育,不太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也无法继续漠然视之,不然从小就很疼她的奶奶八成要不妙,马上打电话找当警察的老同学中野惠理,想问问最近有没有出过凶杀案,死没死过一个姓龟田的男子。

    对中野惠理这刑事部高级事务官来说,查这种事轻而易举,立马去翻了翻近期凶杀案的档案,结果真找到五天前的一个案子,一名叫做龟田敦志的男子被人杀害于古谷公园一角,凶手相浦治光已经被逮捕,人证物证齐全,已经送检,正在排队准备上法庭。

    被害者和凶手竟然都对上了,中野惠理查完和碧川真理子一说,两个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完全无法理解,凑在一起分析了好久也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打算找位专业人士问问,于是中野惠理就想到了七原武。

    哪怕伍藤安那积年老刑警觉得七原武是欺诈师预备役,但中野惠理觉得七原武倒真像有点特殊能力,那这种事找生不如找熟,七原武就算是欺诈师预备役,至少也是一个有本事的欺诈师预备役,怎么也比去找个陌生驱魔师靠谱,所以赶紧就带着老同学来了——这件事和警署没关系,单纯就是她的个人私事,但依旧很重要。

    碧川真理子说完,七原武扇着风,隔开她身上的香水味,闭目沉思,一时没说话。

    清见琉璃也听懵了,感觉大概意思是龟田敦志被人杀害,成了怨魂之类的灵异物质,莫名其妙跑到碧川真理子奶奶那儿去了,这事情……

    先不说科学不科学,你就说龟田敦志死了想报仇,跑去纠缠凶手还能说得过去,跑去纠缠一个无辜且普通的老太太,这没道理吧?

    她迟疑着说道:“会不会是碧川奶奶就是做了噩梦,刚巧又在电视或报纸上看到过这个案件,下意识就联系在一起了?”

    中野惠理扶了扶眼镜,摇头道:“龟田的案子,凶手当天被捕,动机也只是单纯的仇杀,毫无新闻性,根本没有任何刑事记者关心,警署仅就做了简单通报,电视报纸都没上过,我特意找新闻官核实过。”

    “那……那会不会是碧川奶奶无意中目睹了凶杀现场,当时受了刺激暂时遗忘,但晚上睡觉时又记起来了,所以才会连续做噩梦?”清见琉璃思考了一会儿,又提出了新的设想,感觉这能说得通,反正比被“不洁之物”纠缠上更科学。

    这次换摇碧川真理子摇头了,“我祖母七十多岁了,身体虽然还算健康,经常在町区公园走一走,但不会不说一声就独自离开家那么远、古谷公园离我们家有二十多公里,我祖母起码有好几年没去过了。”

    啊,这……好几年都没去过吗?龟田敦志才死了五六天,那肯定看不到他被杀。

    清见琉璃再次陷入冥思苦想中,想想还能有什么科学解释,又提出从朋友那里听到的之类设想,但这些中野、碧川早就考虑过了,全部否决,最后她想不出任何可能了,直接望向灵媒名侦探、专业驱魔师七原武。

    七原武合拢扇子轻敲了一下膝盖,睁眼点头道:“不小心沾染到‘不洁之物’大概是目前唯一解释了,我明天去看看,大概处理一下就没问题,今晚……碧川小姐,今晚你先陪伱祖母去亲戚家借住或是找个旅馆休息,离家远一些,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好的,我明白了,今晚我和祖母就先找个地方暂住。”碧川真理子点了点头,又望了老同学一眼,还是相信她的判断的,七原武就算年轻该多少也有点真材实料,立刻从随身名牌包包里掏出一个白信封放到桌上,“那七原同学,明天就辛苦您走一趟了,明天放学时间我去接您。”

    七原武就喜欢这种知情识趣的客户,随手拿起白信封捻了捻,脸上笑容又亲切了三分,客气道:“中野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原本是不该收钱的,但我们这一行自有规矩,我也就只好愧领了。明天下午放了学我等你,碧川小姐不必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委托达成,碧川真理子也无心久留,准备回家带奶奶换个地方暂住,和中野惠理直接告辞,要拉她回去做伴。事情发展到现在,特别是确定真有凶杀案发生过,她也开始怕了,其实有点想让七原武今晚就跟她回去“驱魔”,就是现在时间确实有点晚了,万一晚上冤魂特别猛,冲出来把驱魔师打死就全完了,确实不如先躲一躲,等白天再说。

    清见琉璃跟着七原武客客气气把她们送走,回来后收拾了一下桌子就鸭子坐到桌旁,向七原武迟疑问道:“真的是碧川奶奶遇到不洁之物了吗?”

    七原武正随手翻看闲书呢,头都没抬就说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世界上没有鬼神妖怪。这事儿八成就是不知哪里碰了巧,明天去大概弄清原因,我给老太太心理疏导一下,再给她安排一下饮食,让她安神养气滋补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清见琉璃无语了,这什么专业驱魔师啊,刚收了人家的驱魔钱就说这种屁话,就差明目张胆糊弄人了。

    但这件事听着有点吓人,还涉及到凶杀案,她挺想讨论讨论的,忍不住又问道:“那你现在就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七原武还是毫不在意,这种事他以前遇到的多了,“我又不是神仙,连事主都没见着能有什么想法?行了,碧川真理子除了挑香水的品味不太行,别的应该没做过多少亏心事,咱们没办法榨她的油水,这次也就混个辛苦钱了,你就省点心,少胡思乱想吧!”

    这会儿他想安静看书,家务活也都干完了,清见琉璃在一边叨叨就有点碍眼了,立马过河拆桥,又挥了挥手道:“你下了班不要赖在我这里,快点回家。”

    清见琉璃嘟了嘟嘴,爬起来摘掉围裙,拎上书包就走。

    讨厌鬼,好像谁稀罕和你讨论一样,我回去自己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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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侦探介绍:
聪明又英俊的少年,意外穿越北海道,结识一名冷静、聪慧的黑长直推理少女,在这个日本警方被称为“只会领薪水的饭桶集团”的世界,联手巧妙推理演绎,破解无数悬疑难题……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儿实际上说的是,一个少年,惨遭雷劈穿越北海道,因缘巧合之下,意外结识一名号称“东玉町智力担当”、“未来的名侦探名刑警”的笨蛋推理少女,然后一脸和善的将这个憨憨榨出油来的故事。我可不是侦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可不是侦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可不是侦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