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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友来自未来!全文阅读

作者:骚茶     我的女友来自未来!txt下载     我的女友来自未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浮生一日(上)

    同学会过后的几天,平静如往昔,贺天然再次将身心都投注到了工作上。

    温凉要参加的恋综前不久已经开始录制了,这档节目算是一波三折,前期因为打着明牌恋综的旗号,导致许多成名的艺人即使有合作的兴趣,但基本都不敢参与进来,导致嘉宾迟迟未能定下。

    无奈之下,节目组只能再次强调这个项目里的“演绎”与“剧本”属性,甚至减弱了一开始“恋爱真人秀”的定位,改为“虚构情景真人秀”,对标的类似节目,也从单纯恋综转为了《明侦》与《极挑》这类不算敏感的类型。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现在恋综传播度高,容易出节目效果,甚至网络里都有这方面的热门题材,可现实不是,顶流偶像无论男女,几乎都不会触碰这方面的真人秀节目,要知道,他们赖以生存就是粉丝,像那种只要一互动,CP粉就开始猛磕上头的桥段,永远都只是少数,更多的只有什么女友粉、男友粉、事业粉嚷嚷着退坑,而这些粉丝,才是一个偶像人气构成的主体。

    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十五六岁,甚至已经步入社会,把偶像当成情感寄托的粉丝们,看见自己偶像在真人秀上谈恋爱后,会闹出多么出格,难以收拾的举动来……

    为此,就算一开始嫌弃挂羊头卖狗肉等恋综节目的贺天然,也不得不妥协下来,走曲线救国的路线。

    终于确定了嘉宾阵容后,在原本设定没有太大改动的情况下,综艺正式更名为《浮生一日》,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录制,最近刚刚录完第一期上下两集的素材,不日就会上线。

    这块地方曹艾青没有设计翻修过,因为贺天然最开始要求就是不用动,他很喜欢这块天台,不算高,但刚好能隔街望见脱墨江,临近十一月,初冬的风一吹,人都清爽了。

    白闻玉回答完,望了一眼这个日渐成熟的儿子,最后,她垂头自顾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可能。”

    早餐时分的公司例会,就这么结束了。

    “哥,你这延毕还要延多久啊?看着你这天天连轴转,也不见有空。”

    贺天然是记得对方说过她开的心理咨询室就在珠光巷附近,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近。

    “30%。”

    姑娘顿时板着脸,沉下嗓子:

    由一根线条绘成的蝴蝶图案,他觉得很熟悉,在哪里见过,脑中念头一闪,他拿出口袋里的钱包,从夹层里夹出一张名片,上面的LOGO正是一模一样的蝴蝶,而蝴蝶之下,印着一行英文小字——

    “快了,前不久我的心思一直在南脂岛的项目上,等我忙完吧,反正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地方不远,出了产业园,步行五分钟。

    “你觉得能给她多少?”

    “我跟她说,我这边的只能给到3。”

    “你呢?你不是当初从山海调过来的时候舍不得大公司的环境吗?这次我都打算让你留守在那边了,你怎么跟着回来了?”

    贺天然抬起头:

    “……15?”

    有人向往大公司的光鲜亮丽,有人就喜欢小团体的无拘自由,这也是为什么贺天然始终将“未来制作”定位为一家导演工作室的原因。

    好奇心作祟之下,他忍不住从口袋里再次拿出名片来比对,这才醒悟过来,口中赞道:

    “原来还有这么个巧思。”

    若不是山海这边项目太多,冲浪线视频那边又要搞什么“短剧计划”,刚拨下来一笔钱,案例走流程先紧着让“未来制作”内部消化一通,贺天然这导演工作室真不需要这么百来号多人……

    不过说起上市,贺天然一下就感受到了压力,得益于山海的入股与《心中野》的大火,还没到年尾,华港影纳这家公司今年的增长率就到达了800%,如果之后的《狂潮》与综艺还能复刻一波《心中野》的热度,那么这家公司的增长率就真的很惊人了,所以现在考虑上市问题,绝不算早。

    背身的贺天然摆了摆手:

    贺天然面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两人抽着烟,余晖笑着也不怕呛着,贺天然一阵无语,扶着天台的栏杆默默眺望。

    今天早上,他跟母亲在一起吃早餐,两人照常聊起工作,白闻玉告诉他了一件事。

    “好好说话!”

    要知道,如果公司上市,就要背负每三个月一次的财报,还要满足分析师与市场的预期,股东们永远都希望你保持百分之几百的增长,可一部影视剧的制作周期最快都要半年,虽说经纪公司主要负责的是艺人工作,可为了完成营收目标,压迫艺人们接些烂戏,疯狂走穴接通告的例子比比皆是,这样的负担真的会很重。

    “哈哈哈哈哈哈~”

    贺天然咬了一口三明治,嘴里嚼着菜叶子,没办法,白闻玉厨艺堪忧,而且最近吃素,连带着他这个做儿子的,近来的伙食也不怎么样。

    “那你的剧本呢?写得怎么样了?”

    “她想要多少?”

    余晖五官皱起,跟条苦瓜似的,顿时叫屈道:

    “天然哥,我亲哥,你真是……何不食肉糜啊,你在山海走报销流程谁敢卡你啊,我们报销还得正儿八经走OA,八个人审批、六个人协办、四个人确认,中间还有个流程是我自己审核自己的报销费用,然后做成表格,贴上发票照片,比我写分场剧本还详细,等我好不容易做完了吧,我六十块钱打车费从到山海第一天到咱们搬回珠光巷,愣是没办下来……”

    已然是站在店门口的贺天然双手插兜仰着头,也不知是加了些心理效应还是怎么样的,他一直觉得,余闹秋这心理诊所设计的蝴蝶LOGO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脑中怀着未来的理想蓝图,乐乐呵呵跟个冤大头似的给财务小姑娘签了字,贺天然又同事们说笑了一阵,今天大家都在搬东西,布置工位,暂时也无事可做,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走到了以往公司放风抽烟的天台上。

    “奴家舍不得你嘛……”

    “不知道啊学长,估计我要跟今年研一的一起毕业吧。”

    凡是做影视内容,大到一部电影,小到一条广告,其实在最初阶段,仅需要十人左右的配置就绰绰有余了,人一多,最一杂,创作就会变得冗余。

    姚青桃撅着个嘴,故作娇态,夹着嗓子:

    白闻玉点点头,赞同了儿子的说法,她接着道:

    “第二,可能你要好好斟酌一下了,她想拿公司股分。”

    “我说30的时候你也没接受啊,再问不也折中了,先把她工作室的事情弄好,看她表现,明年之前就慢慢谈吧,以玲耶现在的价值,如果没什么变故,顶了天也就百分之十,但我只能给她五到七,剩下的可以用资源置换,不接受就只能让她另谋出路了,现在温凉起来,公司不差她这么一个人,而且按这个势头发展,你确实也该计划一下上市的事儿了。”

    “玲耶那边的合约一直没续,明年就到期了,前段时间跟她谈续约,姑娘那边有些想法。”

    “什么呀?”

    余晖也跟着他上来了,递来一支烟,起初贺天然摇了摇头,但发现人都站在这个天台上了,不抽支烟总感觉有些别扭,于是就难得破戒一次,接了过来。

    贺天然打趣一笑,有点无奈。

    “涨合约金这些就不说了,这必然的,主要还是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她要公司单独给她成立工作室。”

    但是转念一想,社交宣传渠道、流媒体平台、演员经纪公司、影视制作团队,再加上明年可能为影视项目专门成立的发行投资公司,啧啧,简直就是一个影视全产业链的完美闭环。

    看着一个大老爷们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贺天然心虚地没敢去直视余晖那双已经快要湿润的双眼,他转头看向姚青桃,又问:

    这张名片,正是当初在天平湖时,余闹秋给到他的那一张。

    余晖在港大念本科时比还他小一届,后来自己读了一年的电影学院的经管班,考研时跟这小子成同一届,现在余晖在七月份都拿到硕士学位了,女友曹艾青更是在英国硕博连读四年都读完回国了,贺天然还在念研三呢……

    想是这么想,但贺天然并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白闻玉,而是道:

    “妈,现在谈这个有点早喔,如果华港上市要去敲钟的话,股东代表我想就你、我、再加上一个岚姐,三个人就够了吧?”

    可问题也在于此,贺天然他不是白手起家创业,背靠山海的他没有太多顾虑,对于上市最大的两个好处,募集资金与投资套现都没有太大的迫切感,他更需要的是稳定。

    “没……挺好的……”

    下午,贺天然去了趟珠光巷。

    白闻玉说话不疾不徐,想必这事她不去过问贺天然,心里也早就有了定数。

    男人顿了顿,丢掉烟头,转过身离开,余晖见状喊道:

    “哥,你去哪儿啊?”

    “操~”

    贺天然拿起蛋黄酱,一边在面包片上均匀涂抹,一边低着头回道:

    “正常,这条就算她不说,公司也得计划着帮她准备一下了吧,这避免不了的,还有温凉,苏小桐、老孙他们几个,该让他们独资分出去就分出去呗,要不然光给他们缴得税都能养活一个公司了。”

    “这她能接受咯?”

    潜意识操控你的人生,而你却称其为命运。

    用公司的股份绑定艺人的忠诚度是行业内的正常操作,几乎现在娱乐圈的顶流,都在所属的经纪公司占有股份,像是独一档的拿个50%、60%也大有人在,更甚者老板跟艺人直接就是夫妻档,毕竟没有哪种关系,比夫妻关系更加牢靠,因为就算感情不在,财产分割的法律条文也在……

    白闻玉见儿子一脸的索然无味,默默将桌上的蛋黄酱推到他面前,说道:

    贺天然手上的三明治差点没拿稳,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老妈,难以置信道:

    还有一件事,就是由山海集团投资,未来制作参与摄制,华港影纳传媒旗下艺人孙彰文领衔主演的扫黑题材剧集《狂潮》正式杀青,进入到后期阶段,这是贺天然第一次以“制片人”而非“导演”身份参与进去的影视项目,其中剧本与导演,乃至整个摄制组的构成都是他亲自把关过的,而且这部片子的成败,关乎到他是否会在次年单独成立一家影视投资公司来管理和孵化旗下项目,换个说法就是,这就是一张他在影视投资方面的成绩单,所以他必须加倍重视。

    贺天然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两人手上拿厚厚一叠发票和收据,正在走报销呢。

    他不禁吐槽道:“你俩……这些发票是存多久了?在山海上班的时候不见你们这么积极啊。”

    “怎么了吗?”

    “看到有个朋友在附近,过去聊会天。”

    “Untilyoumaketheunconsciousconscious,itwilldirectyourlifeandyouwillcallitfate.”

    “因为姐们不傻!拿一样的工资,做同样的事,珠光巷离我家就三个站,去山海那边还要换乘,天天还得刷脸打考勤,迟到几分钟就要扣一百块,我每天来这里上班,还能抽出大半个小时补个觉,化个妆,反正上班时间老板不来就不算迟到,这不是美美的嘛?贺总,我可是你的肱股之臣啊,你休想甩掉我!”

    咋听见小老弟这么一问,贺天然随即一愣,像被提醒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半晌后,他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儿——

    至于经纪公司方面,贺天然现在一般都是在家里跟白闻玉直接沟通,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他基本不会过问,可以说如今的贺天然,确实越来越有“霸总”的风范了。

    经纪公司除了李岚外,还有其他几位股东,自打白闻玉归国接替贺天然的位置入主华港影纳,第一件事就是从山海那边扩大了对公司投资的力度,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不断稀释其余股东的股份,甚至是直接收购过来,将这间公司彻底收入囊中。

    无意中,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图案,凝目仔细望去,那是在临街的一家门头LOGO。

    很多追星的粉丝们都觉得自己喜欢的明星成立工作室了,就意味着将得到了背后资本的大力扶持与更优良的资源,这无疑是“升咖”的象征,别看工作室的官号天花乱坠一顿吹什么“未来可期”,“将来一起走花路”的说辞,其实这种事儿说穿了,就是为了能合理减税,没有别的原因。

    如今这里已经装修完毕,这两天未来制作的员工们都在往这处焕然一新的老根据地里来回搬动些办公物件和器材,贺天然来时正好看见余晖跟姚青桃缠着刚来上班的财务小姑娘,一脸的谄媚。

    余晖为他点上烟,关心问道。

    姚青桃越说,眸子就越发明亮,最后那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尽显“忠诚”二字!

    贺天然听完后是又好气又好笑,实际上在宣布可以搬回珠光巷那天,未来制作的员工们所在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了响彻整个楼层的欢呼声,那表情,比拿到年终奖时还高兴,可见他们这群“艺术家”待在大公司里,是多么的不自在。

    眼前,那张名片因为反复的拿放,图案已经颠倒了过来。

    而原本正着的蝴蝶,因为反过来,瞬间就显露出了另一面的真容……

    那是一只,

    蜘蛛。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浮生一日(中)

    “2029年10月27日。”

    在一间色调典雅,全屋采用复古美式装璜的办公室内,黑胶唱片缓缓转动播放出轻柔的音乐,使人心绪安宁,室外车水马龙,但这间房间做了很好的隔音,若是认真侧耳,甚至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而奏响起的沙沙声。

    余闹秋在一份文件上写下了日期后放了笔,房间一角,贺天然正拿着杯水,欣赏着一副挂在室中显眼处的画作。

    姑娘双手负后,轻步走来与男人并肩,见他双眼专注,便故意问道:

    “白阿姨在欧洲艺术品交易市场名声显赫,天然哥从小肯定耳濡目染,何况现在又是大导演,应该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哦?”

    画中的内容,是一个像精灵般的女孩仰卧在清澈的水中,岸上花朵缤纷盛开,而水中的少女就要凋亡,旖旎风物衬得画面无比哀婉,这一幕既浪漫又凄美。

    贺天然抬手喝了口水,指了指画,随口说道:

    “《水中的奥菲莉亚》,现在真迹收藏在伦敦的泰特美术馆,以前我去英国找你艾青姐的时候有幸目睹过一回,她也很喜欢这幅画,对了闹闹,你知道这幅画中女孩的故事吗?”

    男人顺势反客为主,姑娘旋即摇摇头,笑着说:

    “听说跟莎士比亚有关?但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愿闻其详。”

    “这事儿找薛勇没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行吧,我也正好有点事儿跟你说,签了这个知情书,我可能会心安理得一点。”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最终,贺天然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张之凡就此收敛,他的那些脏料就不会流出来,就当是对他的一个教训吧,毕竟也是个拿了肖邦钢琴奖的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无仇无怨到不了那个让他身败名裂的地步。”

    “就是聊聊天。只是你如果需要心理方面的疏导,倾诉一些东西,我不可能不让你知情,无论我们聊的内容是大是小,我都会绝对保密且帮助你,每个人在进行心理工作的时候都要签,这是我们行业的准则与职业操守。”

    好好好,古有“程门立雪”,今有“天然识物”,这事儿都快被自家老爸传成典故了是吧……

    “全对!天然哥还真是博闻广识啊,画里的背景与故事都信手拈来,真是难不倒你!曾经我听贺叔叔说,他之所以赞同你从金融转行学电影,就是因为你猜中了他帆船船名中的典故,当初我爸听见这事儿的时候,连连感叹他也看过《老人与海》,但就是没想到这茬!

    余闹秋家世显赫,单论在港城本地的声望,不一定比贺家差多少,只不过山海做的是互联网产业,产品都辐射全国,天平湖主营地产,声望都集中在了两广与福建等地区。

    余闹秋本是交叠的双腿,左右交换了一次。

    “天然哥你说,我在听。”

    被如此夸奖,贺天然脸上的笑里出现了一抹停滞,他摆了摆手,罕见地略带了几分……纠结。

    “知道,那天晚上,张之凡打了个电话给我,他希望我……能够出面帮他摆平那个叫薛勇的同学,但是……”

    由于两人距离很近,贺天然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跟上次在车上所闻是一致的。

    这么一想,这幅画放在你这个心理医生的办公室,还真是相得益彰。”

    “天然哥,你认识那个叫薛勇的吗?”

    贺天然再次反客为主,轻而易举将原本能让他下不来台的反问全数化解,甚至还在言辞之间给足了对方面子,那种在举止之间流露出的处变不惊与自信幽默,让余闹秋眼神里的那股意味更加明晰起来……

    男人眼睛转动了几下,边回忆边说:

    “前一阵确实有些压力,估计是工作压太多,精神上没有得到释放,有点昏沉沉的,被你艾青姐嫌弃老成持重,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他连这个都跟余叔说过?”

    “天然哥,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她主动说道:

    “我想我们可以换个话题了。”

    贺天然心中惬意,扭动了一下脖子,看表情,他确实轻松了。

    余闹秋走过来将文件收起,指了指里屋一张躺坐两用的木制长椅,椅子上的填充物应该是树脂棉一类的,坐上去质地较硬,但回弹性很好,很合适久坐与睡眠,贺天然本想躺下,但想想一来就躺下不是很雅观,所以暂且作罢。

    “因为对你的愧疚是我本人的愧疚,这种感觉我无法通过嫁祸给别人,来换来我内心的平稳,如果一切不从我这里结束,那么这件事就会一直横亘在心里,我不会感觉好受。”

    贺天然打断了余闹秋的请求,姑娘的头一直垂着,看不清表情。

    “你……”

    贺天然斟酌着词汇,他不是很清楚张之凡对余闹秋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其中的内容是用惋惜的口吻表达还是幸灾乐祸一些,他只能去观察对方的反应了。

    贺天然无奈地耸耸肩,这就是他这次过来想跟余闹秋说的事,至于其中原因嘛,他道:

    “这个是……”

    男人眯着眼,佯作深思熟虑状,鼻中拖着思考鼻音,顿了几秒后笑道:

    “也不是任何时候都会坦诚啦,但这种……怎么说呢,反正是这种签了保密协议或者知情书的情景下,我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对你撒谎。”

    行,翻篇了。

    “如果……我不原谅你呢?”

    贺天然来时真没想过要做什么心理疏导,他就是过来看看余闹秋,串串门儿,可一想到今天公司又没什么事儿,而且他心里确实有一件事,没准可以让姑娘帮帮忙……

    贺天然对此哂然一笑:

    “我一直都认为手段是手段,结果是结果,好与坏,明眼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我都没跟你道歉,干嘛要你原谅?”

    “……你知道?”

    两人再次对视,贺天然回答得很是磊落,余闹秋的眼神也从最初的不可思议,转变成为一种颇为微妙的东西……

    余闹秋被莫名其妙塞了一嘴狗粮,脸上还要保持着笑容,嘴上更是要应和道:

    “确实看得出来天然哥你与艾青姐的感情甚笃,多年情感相濡以沫,让人看了实在羡慕,所以我刚才才首要问了你工作上是否有烦恼,因为在我看来,天然哥你应该是在感情方面……或者说是在两性关系之间,很圆满的一个人了。”

    “准确来说,奥菲莉亚的这个形象,脱胎于莎翁《哈姆雷特》里的一个角色,在剧中她因为被哈姆雷特拒绝,父亲波洛涅斯被刺死的双重打击而精神失常,整日疯疯癫癫,拿着花四处乱撒,唱着古怪的歌,最后她爬上了空心树干,树枝断裂,掉入水中而死。

    姑娘准备了一会,她先是收好文件,从柜子里拿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又拿起桌上原本充当时钟用的IPad及触控笔,她款款走到贺天然跟前,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将两条修长的美腿交叠在一起,别说,虽然她没穿白大褂,但这架势还真有一种医生问诊的感觉。

    “好了傻姑娘,你都知道来龙去脉了,还在我跟前说什么原不原谅,无非就是想臊臊我,看我什么反应,对吧?

    被人说起这件父子间的秘密,贺天然摸了摸鼻子,无奈笑道:

    贺天然的面容明显变得拘谨了起来,他双眼不由自主地开始出神,双手不禁抬至胸前,微微翻覆比划着,好似具象了他复杂的内心波动与挣扎,他没开口,余闹秋更没催促,直至过了半分钟,男人才响起一道低沉嗓音——

    “认识。”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他,就说……”

    “还是因为你艾青姐呗,她虽然不是做我这行的,跟你这种专业的也没得比,但是她真的很会安慰人,我们之间也不乏一些专业之外的共同话题,有时候我跟她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都会感觉很轻松,我想要是哪一天我身边没了她,我的世界一定会崩溃的。”

    说着,她摇了摇头,继续低头书写起什么信息来。

    女人对男人的欣赏。

    “这么正式啊,我还以为就是找你聊聊天。”

    思及此处,贺天然索性走到余闹秋的办公桌前,拿起笔,一边在知情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一边在嘴里说道:

    你能帮张之凡说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虽然说你是个傻姑娘,但可从来没觉得你傻啊,毕竟能从大半个月前知道消息,然后在同学会当天搞突然袭击的千金小姐,您可是我见过的独一份儿,我不相信都这样了,你还要继续深陷在那位‘钢琴王子’的泥沼里,也更不相信你从始至终,都没对这样的结果,作出相应的预案。”

    退一步讲,张之凡如果他安安分分参加同学会,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当那天在高尔夫球场你说他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一是感叹这个世界真小;二是怀疑自己多此一举;第三……就是现在我很后悔当初邀请你的那个决定,因为让闹闹你遇到这么难堪的一件事,也更因为我要保护自家艺人,而无意之中伤害了一个朋友,这确实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的,所以我想过来看看你。”

    余闹秋随性聊起:“天然哥,你平时就没遇到什么烦恼吗?比如……工作上的。”

    余闹秋低着头打开IPad的稿纸工具,嘴里问道:

    贺天然笑着,一脸的幸福:

    “天然哥……”

    “毫无疑问,我很爱艾青,很爱很爱她……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曾对另一个女人有过心动,我对此感到非常……非常痛苦……”

    “当然,把这件事一说,我觉得心情都好了……”

    余闹秋笑逐颜开,口中对贺天然更是不吝赞美。

    这种事,看破不说破,贺天然微微一笑,坦而受之缓缓道:

    没想到,我今天竟亲身体会了一把,这种感觉果然让人欣喜不已!”

    “不急,你过去那边先坐下吧。”

    “这一切……难道都是你做的?张之凡打电话跟我说的时候,我是有怀疑那位叫薛勇的同学既然跟他没有什么过节,不至于要这么整他。”

    “闹闹你的想法呢?”

    贺天然虽然不懂什么心理学,但作为一个男性,估计没人能拒绝一个在异性面前侃侃而谈,展现自己学识与见识的机会,特别还是一个故意给你机会,让你表现的美女面前。

    “别奉承了,闹闹你越这么说,我就感觉越羞愧……其实我跟艾青的在感情上,还真有件事……一直让我有些难以启齿。”

    更是一种……

    就在贺天然有些不好评价贺盼山这种炫耀行为的时候,余闹秋递来一份文件。

    “嗯?”

    旁边有人说明,书面上的文字贺天然就没有多看,他合上文件道: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坦诚的吗?”

    “但你本可以不告诉我这些……或者,将一切假意推脱给那个叫薛勇的同学。”

    不过这种欣赏,大概率是不会流于唇齿的,余闹秋更是如此,她对贺天然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嘴角不觉泛起了一个弧度,表达了她的态度。

    “本来我也没这个打算,只是他先前就因为听见同学会的消息在打听温凉的近况,我跟他们既然是同学,自然知道两人高中时是什么情况,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温凉现在是我旗下的艺人,任何有损她名誉的事,都是在损害我公司的利益,所以我不能放任不管,而张之凡……他显然不是一个能够让人好好跟他旧情复燃的人物。

    贺天然万万没想到余闹秋既不发怒,也不埋怨,而是忽然这么问。

    “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接下来我们聊天的内容,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的任何隐私,都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而你也会同意,在接下来的一些过程中,我会采用包括但不限于语言诱导、催眠、轻微肢体接触、器材辅助等方式,舒缓与解答你在心理层面的需求和压力,当然,如果我真是需要这么做,接下来我也会在口头上,再次征询你的同意。”

    “何止,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多叔叔都知道这件事儿,看得出贺叔叔对他当初答应你的那个决定与你现在所取得的成就很是骄傲呢!”

    贺天然翻开文件,耳边就听余闹秋继续补充说明道:

    “就是……关于张之凡,你走了之后,还发生一些事。”

    “是他在海外有私生子的事吗?”

    奥菲莉亚这个女性形象,引得历史上无数西方画家趋之若鹜,湖岸上活着的奥菲莉亚有多疯魔,溺亡在水中的奥菲莉亚就有多纯美,这样强烈的对比延伸出了许多人性上的探讨与哲学思辨,这一幕更被誉为‘最具诗意的死亡’,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你这幅由米莱斯所绘的经典之作。

    呵,这孙子还有脸了?

    贺天然在心中腹诽一句,问道:

    余闹秋的眼中闪过一缕不可思议,她缓缓仰起头,望着天,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舒缓自己的情绪。

    在他眼中的余闹秋,手中动作明显一顿,随后便帮他解决了顾虑。

    余闹秋终于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贺天然挑挑眉,在如此直白的目光中,霎时姑娘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震惊道:

    听着余闹秋的请教,贺天然正想开口却忽然一停,因为他瞬时明白了这姑娘是在给自己发挥的机会,她既然能把画挂在办公室显眼的地方,又主动说起画的来历和莎士比亚,又怎么能不知道这画其中的寓意呢?

    不过就算如此,余家的千金要帮男友解决件麻烦事儿,那也可谓是轻而易举。

    那是一种欣赏,找到了同类的欣赏。

    余闹秋记录着问:

    “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舒缓?”

    “这是客户知情书,天然哥请你在这里签个字。”

    “……天然哥你怎么这么肯定?”

    就在贺天然的表述内心的那么一瞬间,余闹秋的脸上的表情变得……

    好精彩。

    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蜘蛛,它的八只眼睛,统统都聚焦到了一只快要落网的猎物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浮生一日(下)

    “天然哥,首先我要告诉你,在恋爱期间,偶尔对另一个异性产生心动的感觉是很正常的,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更不意味着你对艾青姐的感情就不真诚,其实你能面对这个问题,就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男女。

    你所感受到的痛苦,更多来源于你在道德上的约束,而在清代的《围炉夜话》中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开解之道,你也一定听说过,就是‘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

    所以天然哥,我建议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去看待,你该做的不是自责,而是反思你为什么会对其他人产生兴趣,是否是因为你对新鲜感、冒险的渴望,或者是在寻找你与艾青姐的这段关系中未满足的某些需求。”

    对于这种让贺天然难以启齿的事,余闹秋回答起来显得平静耐心,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见外跟揶揄。

    但这些道理,贺天然自个也能想明白,惟有那一句“这段关系中未满足的某些需求”勾起了他深究下去的欲望,他道:

    “我实在想不出跟艾青在一起,还有什么我不能满足的,不如你替我想想,比如哪方面?”

    余闹秋想了想,放下Pad,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思考着说道:

    “比如……你们房事是否和谐?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

    “……”

    “这在两性相处之中是很重要的。”

    “虽然我越来越不赞同什么童年的不幸要用一生去治愈这种话,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会泛下酸的,那段时间我父母刚……离婚,我一个人搬出来住了。”

    “呵,谈什么原谅不原谅,他们也没跟我说对不起啊……”贺天然故技重施,但再次玩起这个梗,他的语气里却满是疲软,“就像你在职场的老板在工作上做错了一件事,耽误了你负责的项目,你没法骂他,他要是有点儿良心,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弥补你,要是没良心的,可能还会骂你为什么不懂他交代下来的想法。

    男人欲言又止,余闹秋追问:“而且什么?”

    “和谐,挺和谐,上周……不,这周就有过,这个没得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不像。”

    而对贺天然来说,在那个时期的能够被称之为“遗憾”的,估计也就只能是一件事了……

    “会不会,那个没出现的人就是你?毕竟加上我眼前的你,梦中就有四个贺天然了。”

    贺天然抬起眼,对上余闹秋惊疑的目光,脸上露出一缕苦涩和成年人特有的轻描淡写,解释道:

    “或者说,那个时期的我,很孤独,都是自己跟自己玩,哪怕跟你艾青姐发展了关系,那也是在大学后的事情了……”

    “不同时期?”

    回到正题,余闹秋适时提议道:

    “其实天然哥你可以给我提供更多的事例让我帮你分析,如果你只是想从‘我对另一个人心动’这一点上去论证或者得到什么结论的话,这是很空泛的,不妨把这个问题换一下,换成‘我为什么要心动’。

    余闹秋问:“那个少年的你,有说过他的遗憾的是什么吗?”

    “闹闹,这会不会跟弗洛伊德说的潜意识有关?就像什么本我、自我、超我什么的。”

    将‘肯定’换成‘需求’的模样,你就可以给到我任何你想要说的,大到你是怎样一个人,经历过些什么;小到你的一个习惯动作,某件小事,一个念头,甚至是一个梦,这些都有助我帮到你,然后反推到原本的问题上来。”

    奇怪的是,梦里他们三个都各自有得有失,三十岁的我说,他活在仇恨里,但一直追逐着梦想;二十岁的我说,他有了家庭,一直活在幸福里,但却没有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少年的我似乎是其中最重要的,他说他有个遗憾,还无法去接受,而那接受与否的答案,就是前面那两个人现状。”

    其实行不行这档事儿,贺天然也没实践过,别看曹艾青跟他已经认识很久了,但从两人真正在一起,也就是姑娘从英国回来,满打满算四个月时间而已,按正常的情侣关系来看,四个月没到本垒,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两个又不是随便玩玩而已的那种人,对待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都显得格外珍惜,但可能就是这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摔了的珍视态度,导致他们错过不少进一步的机会。

    这可能是每一个男人的底线吧……

    梦中三个不同年龄的贺天然可能代表了你内在的不同原型和象征,它们反映了你生活中不同的角色和欲望,梦中的对话可能是你潜意识中的不同部分在试图整合和寻求平衡,天然哥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梦中没有出现那个少年的自己,你大学毕业之后,没有从金融转行到影视;或者,你还是转行了,但贺叔叔没有任何支持你的行为,这两人是不是更像你的未来?

    这就是荣格所强调的个体化过程,即整合自己内在的多样性,达到人格的完整。

    贺天然徐徐回忆着,对于这个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因为这就是好像是他……另一段人生的分支。

    余闹秋善意提醒。

    “那你现在……原谅伯父伯母了吗?”

    “他们说记不清了,而且……”

    “而且……好像另外还有个我,没有出现。”

    说到这里,贺天然便不想再说下去,无奈余闹秋似乎总能触碰他的痛点:

    想到这个,贺天然就想起上次老妈撞破了两人之间的好事,要是她晚回来一小时、不,两小时!自己这不就成了嘛……

    记起在梦中,自己追问他们三个是否认识“小甲”时,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自己,贺天然就一阵疑惑,而余闹秋也想到了这一点。

    又想起那个在梦中蹲在角落里的内向少年,贺天然感叹良多:

    贺天然就算再信任余闹秋,这种事儿他也不会轻易去宣之于口。

    单单只是将句式一换,贺天然确实是有许多话想说了,而碰巧前不久他还真做了一个梦,这让他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问题,在那场梦之后,贺天然确实没有好好去思考过,不过他也不用思考,那个年纪的我们,记忆总是很深刻的,对喜欢着的一本书、一首歌、一段关系、一个人的印象,总是能在多年之后还能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余闹秋摇摇头,徐徐道::

    “不是,你这种情况,更适合放在荣格的理论语境下去讨论。

    贺天然并没告诉余闹秋“路人甲”的事,而且温凉告诉他的那些事儿,不是只关乎他一个人,他不想把温凉牵扯进这场“心理疏导”的流程中来。

    “要说遗憾的……可能,我没有被父母好好爱过吧。”

    可你梦中,又另外出现了一个比你更稚嫩的贺天然,那么少年时期的你提到的遗憾,可能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这可能是你过去的某些选择或经历留下的影响,让你在生活中感到不完整。

    “前段时间确实有个梦让我记忆深刻,在梦境里,我梦见了三个……好像是不同时期的我。”

    我能承认我花心,但我绝不能承认我不行。

    余闹秋不疑有他,毕竟现在的贺天然怎么看,都像是个在这方面超神的人物,他要是说长这么大一血都还没拿过,他就算敢说,有人敢信吗?

    但……有一说一,天然哥确实超神过,只是狗策划不做人,版本回档了,他不知道而已。

    “对,不同时期。他们三个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体型微胖,神态很颓废,像是个失志的青年人;一个年纪与形象跟我最为相似,但好像没有涉足我现在的行业;最后一个是少年时期的我,高中生打扮。

    所以天然哥你回忆一下,如果把你放回那个少年的时期,你最应该感到遗憾的是什么?”

    贺天然心中安慰着自己还有机会,毕竟两人现在就差一个浪漫的契机了,说他有多着急,倒也不至于……

    但总之,你想要他的一声道歉,那是千难万难的,后来你稍微成长了,被提拔了,站在了同样的位置,跟老板越来越聊得来,竟也能试着去理解彼时老板的想法了,有时候还会觉得……哎呀,那个时候他那么做也有他的苦衷,所以……

    道歉不道歉,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说着,贺天然像是颇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而余闹秋接下来说的一句话,似乎解释了他最一开始,为什么要心动的那个问题:

    “那天然哥,能让你心动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主动去爱你,并且能够让你明显感受到爱的人。”

    贺天然笑道:“你艾青姐就是这样的人啊。”

    “艾青姐还是太文静了……我不是说她不好,我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今天听你说完这些,让我发现你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而上次我在同学会上听闻,你们认识的时间很久,可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想必为此你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去改变自己,毕竟两个文静的人,总要有一个人踏出第一步,但正因为你的主动所换来的报偿被拉的太久了,所以你才会对那些主动的人心动。”

    贺天然再次垂目回忆,想要否认,但片刻后,他还是认可这个说法,挑着眉点点头:

    “可能吧,但这几年对我主动的姑娘也不少,我也不是哪一个都喜欢啊。”

    余闹秋从善如流:

    “不是光主动那么简单。

    抛开外表、双商、三观这类客观的因素不谈,据我目前了解下来的信息判断,天然哥你在所有的依恋关系当中,属于典型的混乱型依恋,它通常是由于早年与原生家庭之间的关系存在严重的不稳定和混乱所导致的,特征既是渴望被爱,但又害怕被爱。

    你会时常会怀疑一段关系是否能够长久和稳定,从这一方面来说,你与艾青姐长久的感情拉锯,反而让你无比确定了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无疑是促使你去改变的最大动力,但从心理层面而言,你是无法拒绝和抗拒那种一而再,再而三,能给到你无比肯定的主动之爱的,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对艾青姐之外的异性动心的主要诱因。

    而一般人,不太可能有这种强烈的特质,更不是每个人,都能与艾青姐一样,去到你的内心里一较高下。”

    “……原来一个梦,可以窥见这么多东西啊。”

    贺天然并没有对余闹秋的分析作出什么评价,因为当他说起父母时,他对温凉动心的念头是否能在心理学上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依据这件事,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站起身,兀自走到室内的唱片机前,他像是检阅一般,目光扫过一旁书架上摆着的唱片集,余闹秋的视线亦是默默追随着男人的背影,见他从堆叠无序的专辑里抽出一张披头士的纪念合辑,在确认了一眼曲目后,他抬起唱针,放入了碟片。

    片刻,唱针划过旋转黑胶表面的逶迤纹路,传来一阵令人舒适地“沙沙”声响。

    余闹秋的耳边,淡淡传来一句惋惜:

    “要是能再梦见那个少年就好了,上次梦见他,我有些不耐烦,早知道,去安慰他两句也好啊……”

    音乐响起,短暂的几声吉他前奏过后,是主唱约翰·列侬那饱含着情感的声线与充满了追忆的词曲——

    Yesterday,allmytroublesseemedsofaraway,昨天一切烦恼仿佛远在天边

    Nowitlooksasthoughthey'reheretostay,可我如今却忧心忡忡

    Oh,Ibelieveinyesterday,哦,我宁愿相信昨天……

    “……天然哥,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你。”

    “嗯?”

    贺天然转过身,余闹秋微微一笑:

    “人的潜意识是很复杂,也很深奥的,但如果你认为那个少年是你潜意识的一个形象,我或许可以通过催眠帮到你,当然,能不能重新见到他,我不敢打保票,这要看你自己,不过让你睡个好觉,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贺天然走了回来,“我一直认为我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催眠的人。”

    余闹秋站起身,让出一个身位来,指了指躺椅的上部分,示意让他回来时躺下,“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跟我说这种话。”

    既来之,则安之。

    男人重新坐了回去,他接受催眠原因有三个,除开那个梦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不信催眠,好奇想试试,而还有一个……他暂时不想说出来。

    脱掉鞋与外套,拿出手机,取下手表,看了看时间——

    12:05。

    他随手手上的东西放在头边的小桌上,整个人平躺了下去……

    “以前有过被人催眠的体验吗?”

    “没有。”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要绝对信任我,不要排斥我,跟随我的引导去做,要完整遵从我的指令。”

    “……嗯。”

    “首先闭上眼,深呼吸,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贺天然合上眼,依言照做,余闹秋并没有忙着推进下一步,而是将近停顿了两分,直至男人的呼吸完全平稳,安静下来,她才接着道:

    “慢慢感受感受你的呼吸,当我数到一的时候,你会进入更深,更松弛的状态……”

    “五……四,放松……三……二……一,完全放松……”

    在一个静谧的空间,当一个人闭上眼陷入黑暗,不去动弹,完全信任另一个人时,他的专注力是十分集中的,而随着余闹秋一声声的引导,贺天然只觉室内的那些音乐声开始变得渐渐遥远,他只专注在那些指令上。

    “现在,利用你的想象力,幻想你的正前方,出现了一面镜子,等一下,我会引导你,走到镜子面前……”

    “这是一面能映射出你潜意识中自己最真实模样的镜子,现在它的表面,是黑乎乎的一团,我接下来,会从三数到一,而你,会走到镜子面前,我每数一个数,你都要更加坚定,也要更加放松……”

    指令,陆陆续续地飘进耳中,贺天然真的被催眠了吗?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他感觉现在自己完全可以“噌”地一下站起来,然后大笑着说哈哈哈哈,算了算了,我来不了这个。

    但这么去做,没有必要。

    他想要被催眠,他想去再做一下那个梦,安慰一下少年的自己,当然,如果可以的话……

    他想完成这次接受催眠的第三个理由,他要再去找一找,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路人甲”……

    渐渐地,贺天然的脑袋越来越沉,这是一种浅浅的困意,但他又十分清醒,成功在脑海里构建出了一张黑镜。

    “三……”

    依照着指令,贺天然在脑海中抬起了腿。

    在黑色世界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场大雾,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其中,那黑镜更是半遮半掩。

    “二……”

    他慢慢来了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身体宛若行走在泥沼,意识中,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很艰难,可每走一步,大雾就散去几分。

    时间与空间,好似被无限的拉长、轮换,周遭不再是黑暗的了,他看到了有一束光斜斜地打在那面黑镜上,镜面闪耀着诱人的光,随着脚下的行进,他的耳边,仿佛听见了郎朗地读书声、下雨声、欢呼声、诵经声,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好像走在长长的山道石阶上、好像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走在喧闹的繁华街头、走在风雨交加的沿海公路、走在一张被撒满了鲜花的红毯上……

    黑镜中陆续有人朝他迎面而来,又与他擦肩而过,贺天然觉得那些人的身影他很熟悉,但又记不起他们的脸来,而他眼前的黑镜,似乎就藏匿着他想知道的答案。

    “一……”

    随着指令的到来,贺天然终于站在了镜子前,纯黑的镜面上,除了反射出他的倒影外,他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着镜子,你发现镜中的自己,开始慢慢产生出一点变化,他的身高、他的体重、穿着,都与你现在不同,你看着他改变着,直至完全结束,然后,你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你,潜意识中的你。”

    余闹秋在外界的引导,回响在贺天然的脑海中,那个黑镜中的形象随着进一步刺激,果然开始一点点的变形,镜中的他,那张脸庞开始一点的轮换不停,有苍老的、有年轻的,有胖的、有瘦的、有腼腆的,亦有自信的……

    真实的他,好像没有一个固定的模样。

    外界的声响好像又传来了什么指令,但这次,贺天然没有理会。

    因为他已经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而镜中的他,同样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然而,就在镜里镜外的手指,即将触碰之际……

    ……

    ……

    “啊——!!”

    Yesterday,lovewassuchaneasygametoplay,昨天爱情本是如此简单

    NowIneedaplacetohideaway,而我如今却渴望逃避

    Oh,Ibelieveinyesterday,哦,我宁愿相信昨天……

    这首披头士经典的《Yesterday》终于来到了尾声,满是余韵的音乐再次充斥了贺天然的耳膜。

    回归现实的男人从躺椅上惊起,胸膛起伏,不断喘息着,浑身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背。

    一种昏睡过后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他认为自己已经睡了许久,但好像从他躺下接受催眠到惊醒过来,连一首歌的时间都没到么?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腕,下意识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是——

    18:32。

    果然,自己还是睡了一觉的,黑胶唱片里的那张专辑估计是重转不知多少遍了,碰巧自己醒来又是放到这首歌而已。

    松了一口气,贺天然站起身,房间里的温度似乎要比他来时闷热了一点,估计是不想打扰到自己睡觉,他看到余闹秋正在办公桌后伏案写着什么。

    听到了自己起身的动静,余闹秋抬目看来,嫣然一笑:

    “醒啦?做噩梦了吧?”

    “嗯……我睡这么久,没打扰到你吧?”

    “说这些,当然没有啊,等下一起去吃饭啊?”

    “行啊。”

    贺天然随口应了一声,反正也到点儿了,他左右看了看,想找一下自己的外套,但不在周围,想来是被余闹秋收起来了。

    他低下身子穿着鞋,微微一愣……

    只是没等他多想,姑娘那头再次传来声响:

    “过来,再签一份知情书。”

    “啊?还签啊?”系着鞋带的贺天然不解道。

    “之前的时效过了嘛~”

    余闹秋的语气里带着点撒娇似的埋怨。

    想想也对,自己好歹睡了六个多小时,从上班睡到下班,多出一个工作时间之外的步骤也不是不能理解。

    贺天然走近,余闹秋笑着将文件再次推过来,男人躬下身,正要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视线忽然注意到文件最下角的标注,瞳孔陡然收缩了两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欸,你说咱俩晚上吃什么呀?干脆回家吃好了,要不然回南山甲地?你也有一阵没回去了吧?不过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

    姑娘在耳边的絮叨,贺天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俯身握笔的他,指尖微微颤抖,额头还未散去的冷汗,滴在了纸张上。

    他的视线中,文件上标注的日期,是那样的陌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只见上面写着——

    “2030年9月1日”

    Ireadthenewstoday,ohboy,今天我读到一则新闻,噢天呐

    Aboutaluckymanwhomadethegrade,是关于一位功绩显赫的幸运儿的新闻

    Andthoughthenewswasrathersad,虽然这则新闻令人相当悲伤

    Well,Ijusthadtolaugh,但是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唱片里,传来披头士的另一首经典曲目《ADayInTheLife》,迷幻且清醒,茫然又真实……

    一如贺天然此刻无措的内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一)

    “天然?天然?天然哥——!”

    随着余闹秋摇晃了两下男人俯下的肩膀,贺天然回过神来,他露出一副勉强的笑脸,拿起文件,用笔尖连点了几下日期的位置,像是指出一个笔误一样,开着玩笑道:

    “闹闹,你这里的日期写错了吧?怎么现在就三零年了,还到九月了,你这……你这一催眠,直接把我干挺了一年呐,哈哈哈,你也是可以。”

    贺天然越说,就越觉得这无非就是个笔误,是了,自己就一闭眼一睁眼,一年就过去了,这事儿换谁都相信不了,而且余闹秋是催眠,不是修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余闹秋脸上的表情就愈发严肃,姑娘凝视着贺天然,那种眼神,很奇怪……

    “闹闹你……怎么了?”

    最后,还是贺天然问出这么一句。

    “你跟我过来。”

    余闹秋猛然起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绕过男人身边,重新走到了躺椅边上,拿起放在那里床头的Ipad,手指不停地查阅起了什么。

    “但这件事过去已经快一年了。”

    “什么接受不了?你要给我看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一部影视剧?”

    贺天然立在原地,扭过头一脸疑惑,没有行动。

    余闹秋收过平板,认真问道:“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来我这里的吗?”

    “……天然,坐过来,我慢慢跟你解释。”

    只见上面是一个类似于思维导图的笔迹,总纲是“D.D”两个字母,分支则是由四个莫名奇妙的名词组成,分别是“少年”、“主唱”、“作者”、“路人甲”。

    她将平板倒过来,重新递到贺天然的眼前。

    “就今天……10月27啊……”

    “今天是9月1号,还没到10月,你说的……是去年的十月,那是你第一次来我这里。”

    说完,余闹秋伸出手指,点开了那个“少年”的条目,紧接着,接近十几列记录悉数展开,这些条目以日期作为分类,详细记述了此人格的信息,诸如年龄、性格、身高体重、爱好专长等等……

    冲浪线平台不可能造假,投资成千上亿的影视剧更不可能作伪,贺天然的一颗心在胸腔里飞速跳着,他只想弄清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睡一觉起来,就过了快一年,甚至连自己手头的项目都上线了他都不知道……

    听着余闹秋的补充解释,贺天然摸到了一点头绪,他反应道: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起,你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三个你,没错吧?”

    而且哪有这么快就能上线?还是自家平台……

    “你是说……我的潜意识在你的那次催眠之下,诱发了多重人格?”

    余闹秋无奈,重新走过来,将Ipad放在他手中。

    “上线日期:2030年2月4日”

    “贺天然(少年),男,17岁,身高一米七三,体重55kg,性格内向孤僻,是个终日沉浸在二次元世界的单纯宅男,在网上曾以“NaturaL”之名,发布各类指弹吉他视频,目前就读于港城中学高三(2)班,由于父母离异,现一人在外独居,每月生活费、学杂费及房屋租金由父亲贺盼山提供。

    “你接着看呢。”

    “你……不,这是怎么回事?”

    此人格是患者第一个从潜意识中解离出的人格,由于年纪适当,故此下文中皆简称其为——少年。”

    而分离现象可能涉及对自己、他人或环境的感知、记忆、身份或行为的分裂,浅白一点说,就是俗称的‘人格分裂’或是‘多重人格’,但是一些症状表现起来又完全没有那么简单。”

    贺天然一条条看下来,只见第一条记录上这么写着——

    “我想到公司还有点事儿,我得回去一趟……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余闹秋同样是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可……看着屏幕里孙彰文精湛的演技与完成度相当高的剧情片段,贺天然已然是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指不断滑动界面,又连番点播了几集,他从第一集跳转到最后的三十五集,每一集无一不是完整的内容,而随着他跳转回最初的选集界面,影片信息上除开演员阵容之外,赫然还写着一行灰色小字——

    “DissociativeDisorders,简称D.D,中文名字是解离性障碍,它是一种与意识状态、记忆、身份认知和感知自我与外界的关系异常相关的精神障碍。

    这竟然是还在进行后期剪辑工作的《狂潮》!

    难道是素材流出,影片偷跑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贺天然打消,不可能啊,这片子自己全程在盯着,很多东西还没做他是知道的啊!

    男人找了个借口,转身就想要离开,而没等他走到门口,身后就响起女人的一声喝止:

    “天然哥!你现在要是走了,你会接受不了的!你先过来,我给你看些东西啊!”

    余闹秋适时打断了贺天然的发怒,牵着他的手,缓缓回到了催眠的躺椅边,两人再次面对着面对坐着。

    贺天然看着ipad界面上的剧集信息,播放平台是自家的冲浪线,他还没理解余闹秋的用意,对方就往屏幕里的进度条上一拉,里面出现的演员与片名让他大吃一惊……

    贺天然站在原地,他本能地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想要逃离这里……

    “‘多重人格’这个词只是易于理解,就像我刚才说的,天然哥你的症状要复杂得多,但……你第一次出现这种现状,确实是从那次被我催眠了开始。”

    “可我记得今天就是10月27号啊,我……我还记得我被你催眠了……我……我醒来就这样了呀!这他妈是怎……”

    “你不是第一次醒过来。”

    “什么?!”

    余闹秋打开平板的稿纸工具,解释道:

    “这是我的过错,那次催眠,我诱发出了一种现在在心理学界都很罕见的一种症状……”

    这类障碍的主要特征是个体经历解离现象,即一种从正常的意识状态中分离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一定程度上会淡化时间与空间上的认知跟体验。

    “没错啊,在我的意识里,我跟你说完这件事可能半小时都不到。”

    “2029年10月27日,这是患者第一次接受催眠,也是第一次诱发出其他人格,彼时笔者尚未发现患者患有解离性障碍,故此次记录,皆有患者另一人格“作者”口述,内容记录如下——

    ……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二)

    2029年10月27日,中午13点21分。

    “现在告诉我,你现在最希望的事是什么?”

    “……我希望我的父母不要分开,我希望……他们还能在一起……”

    “……”

    面对一个男人如同一个小孩一般向自己袒露着心里伤口,余闹秋难免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贺天然如愿在余闹秋的催眠下,在潜意识中唤醒了那个少年时的自己,而现在,他正处于催眠更深层次的阶段,躺椅上的男人双眼紧闭,语音语调早已不似往日一般成熟,对于余闹秋的这些问题,他完全是出于潜意识中的那个“少年”的意识在回答着。

    “你对破坏你家庭和睦的陶微怎么看?”

    “我不知道……”

    “你反感她吗?”

    “我……我……接受不了她,她不是我妈妈,但……但我并不会厌恶她,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爸爸的错……”

    “那么,你弟弟呢?贺元冲,你怎么看待他?”

    “……他很优秀,爸爸喜欢他,身边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他。”

    余闹秋听着,打开平板电脑的摄像头,对准催眠中的贺天然,张口时犹豫了一会,然后心一狠,继续问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爸爸不要你了,只认贺元冲做儿子,你会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躺椅上的男人突然混身颤抖起来,脑袋不自主地小幅度晃着,眼皮下的双眼更是快速眼动,似乎是在跟某种意识做着斗争,余闹秋知道这是贺天然被自己刺激,脑电波频率变快、振幅变低所导致,这一阶段大脑神经元的活动和清醒时是一样的,她如果再问下去,贺天然随时都会清醒过来!

    “好了好了,不问了不问了,放松……放松……好孩子,放松……先睡会吧……睡吧。”

    姑娘伸出手摸着男人的脑袋,这种安抚行为对一个对原生家庭有着莫大阴影的人来说异常受用,几分钟后,贺天然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安静,他的鼻中缓缓传出了轻微的鼾声,意识渐渐沉睡过去,而因为刚才的那番诱导,使他的眼角竟是滑出了一滴泪水……

    可见,他对这个问题有多么的抗拒与害怕……

    余闹秋看着贺天然熟睡的面容渐渐出神,谁能想到那个前不久在同学会上高声欢唱,志得意满,现实中更是运筹帷幄,名声鹊起的男人,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呢?

    姑娘轻轻擦过他的泪水,手边平板传来一声震动,打断了她的这份多愁善感。

    “怎么样,这几天我哥联系过你没有?”

    那是一条昵称叫“冲”的人发来的消息,余闹秋刚才还流露在面上的怜悯表情,一下就被嘴角浮现的一抹冷笑给替代,她戏谑地回复了一句:

    “你哥?这不是叫得挺亲切的嘛~”

    冲:“别开玩笑,认真的,如果他没来找你,需不需要我这边帮忙推一下?”

    “不用。”

    余闹秋举起平板,拍了一张贺天然熟睡的照片发了过去。

    几秒之后,对面连续发来几条消息,看情况,对方很是激动。

    冲:“他竟然真去找你了?闹闹,你这苦肉计效果真棒啊~!你怎么料定他事后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冲:“他现在被你催眠了?你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冲:“对了,张之凡前几天打了电话给我,他那头又是怎么回事?这傻哔怎么还能闹出一个私生子来?这也是你帮他计划的?”

    余闹秋:“他傻你也傻?他生孩子我帮他?你怎么不去呢?还有,我们可能都太小看你哥了……电话里聊吧。”

    女人回复完,望了一眼熟睡中的男人,站起身,拿上手机,走到了室外。

    这个昵称是“冲”的人,自然就是贺家二公子贺元冲,站在室外的余闹秋点上一支烟,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两人要聊的事情并不复杂,如果光论同学会一事,无非就是余闹秋借着被张之凡当众抛弃的身份,由此来接近贺天然,从张之凡通过薛勇特意邀约温凉,再到高尔夫聚会余闹秋的第一次出现,这都是早已计划好的。

    叶佳琪当众对温凉无脑的吹捧,再到张之凡按捺不住的表白,此类种种,都是为了凸显出温凉的特殊与反衬余闹秋在这件事上的无辜。

    本就作为一个财阀千金的余闹秋,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明星去大费周章,在这件事上,无论是张之凡、叶佳琪以及温凉,在她眼中都没有任何区别,她只是需要几块去敲开贺天然心防大门的敲门砖罢了。

    而一个完全无辜的、单纯的受害者形象,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博取贺天然的信任以及同情。

    我们是世交,同学会是你邀请我的,我被男友当众背叛的屈辱也是你亲眼看见的,我开的工作室就在你公司旁边,你有空见到了,要不要过来安慰安慰我?

    你来了,恰好我是个心理医生,要不我们就坐下来聊一聊?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可这整个流程是那么天衣无缝,乃至于贺天然最终坐下接受余闹秋的催眠,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而催眠,才真正是开启这个计划的第一环。

    在这整个环节中,唯一让余闹秋没有料到的,就是张之凡有私生子的事儿,她万万没想到贺天然会为了旗下力捧的一个女明星提前防范这么多,要知道,在那份保密协议上张之凡可是花了五百万,想要那个波兰女人冒着违约的风险吐出来,只怕要花的手段不会少。

    这也是余闹秋十分佩服贺天然的一点,懂得预见一些危机的发生,权衡长期效益后及时止损,防患于未然,最后还知道留下一条活路,免得鱼死网破,而且全程都神不知鬼不觉,委实是收放自如。

    这才真正像是贺盼山的儿子啊……

    “你说张之凡的那些黑料是我哥收集到的把柄?那他有没有暴露我们?”

    听筒里传来贺元冲的担忧,余闹秋弹到指中的烟蒂,不耐烦道:

    “他如果暴露了我们,贺天然现在还能接受我的催眠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闹闹你要知道,走出这一步,我们现在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只要这事儿成功,我立马就让谢妍妍……”

    “好了,你要说的话张之凡已经帮你彩排过一遍了,我不想再听见,而且贺元冲,你要是把你哄女人的那点小聪明放在事业上,也不至于被你哥压这么惨!”

    听出余闹秋的情绪有点激动,电话那头的贺元冲没有恼怒,反而是语气柔和道:

    “……闹闹,你是怎么了?心情不好?是我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余闹秋双指捏了捏眉心,平缓了几分心情:

    “没什么,无非就是跟我聊了聊他的家庭,跟你以前和我说得差不多,不过有些话从他本人的嘴里说出来,让我多了几分感慨罢了。”

    对面明显一滞,过了片刻,开口问道:

    “那他……对我是什么印象?”

    余闹秋冷然一笑,反问:

    “那你对他呢?有什么好印象吗?”

    “……当我没问,继续我们的计划吧,保持联络,明天我们见一面?”

    “等我消息吧。”

    不等对方回应,余闹秋挂掉电话。

    她出来大概也就十五分钟左右,然而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余闹秋见到让自己惊慌失措的一幕——

    躺椅上空无一人,贺天然不见了!

    自己方才在室外的电话如果让贺天然听见,那先前的计划都要功亏一篑啊!

    怎么办?

    余闹秋顿时惶恐不安,手机紧握在手中,整个人在屋中来回踱步,脑中不断思索着计策,犹豫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贺天然试探一番,如果电话打过去,期间又该用怎样的口吻,哪一种情绪去应对……

    ……

    ……

    “喂……你好。”

    电话中,传来贺天然低沉的声线。

    “天……天然哥,你走了?”

    “……啊,刚才我醒了看见周围没人,我自个出来了呀。”

    “你也不打声招呼啊,你现在在哪啊?还回来吗?”

    “不……不用了,我学校有点事儿,要先回去了。”

    电话里的余闹秋明显一愣,才反应过来贺天然还在电影学院读研,一直听说他因为工作延毕了,今天突然这么一说,可能是真的有急事也说不准?

    余闹秋思来想去,心里拿不定主意,但贺天然去意已决,使她没有挽留必要。

    “那行,我们……我们改天再聚聚?”

    “……嗯,好。”

    听着电话里应约的答案,余闹秋暂时算是放下了心,挂掉电话。

    而在电话另一头……

    贺天然站在珠光巷繁华的影视街头,一脸的茫然……

    他本能地挠了挠头,然后忽然摸到脑后扎起的发髻,手掌一顿,又确实似地猛猛地搓了搓……

    “啊咧咧?我头发怎么这么长了……这要是去上学不得被门卫抓住当场给绞了呀……嘶,我是参加了什么漫展,cos了什么角色,中途失忆了吗?而且怎么会有女生给我打电话呀……还叫我天然哥,我怕不是在做梦喔……嘿嘿嘿,声音还怪好听的捏……”

    他收回手,环顾街头,那双眸子里早已没了往昔的成熟与淡然,此刻他眼中流露出只有呆滞、好奇,以及一种——清澈的愚蠢。

    他站在原地呆立了两分钟,最后口中喃喃道出一个令自己惊骇的结论:

    “马萨卡、牙败呐……我这是……穿越了吧?”

    毫无疑问,此时贺天然的人格,就是余闹秋诱导出来的少年贺天然。

    他没有关乎这个世界的记忆,脑中的经历,自身的性格,也停留在十七岁的时候。

    不过得益于他中二的性格,这一切他都接受得很快,当他坐上回家的地铁,不断查阅着手机上的信息时,他大致已经了解了这是一个八年后的世界。

    “还好这不是异世界,要不然手机都没得用……”

    “想想自己一下长大了八岁,感觉有点亏捏……”

    “网上竟然还有我的百科?新锐导演?我特喵这么自闭还能当导演?逗?”

    “我笑了,《进击的巨人》这是什么垃圾结局……什么?鸟山明死了?《剑风传奇》的作者也死了?我爸怎么又上了百富榜了?什么?我也在?哦,好险只是胡润的U30而已,圈钱的野榜罢了,不足为惧……”

    “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个处男,女朋友是谁……不可能吧,咱好歹是混娱乐圈的好吧……嘿嘿嘿……”

    宅男的世界只要有网络,那么适应能力总是极强的,贺天然的年轻人格虽然内向了一些,但好歹不是个傻子,不过他这一路上捧着个手机,一惊一乍的模样,着实惹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请问……您是贺天然贺导吗?我能问您要个签名吗?”

    地铁的车厢里,贺天然耳边响起这么一句,他侧头看去,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姐姐,一脸羞赧的红晕,贺天然记得她本来是坐在自己对面的,上车的时候就时不时盯着自己看,搞得自己只得低头玩手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的。

    “不、不、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贺天然口中结巴了一句,他一向不擅长跟异性交流。

    就在小姐姐疑惑的目光中,地铁到了站,车厢里的通报声救了贺天然一命,他收起手机,落荒而逃般地窜了出去……

    凭借着记忆,贺天然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在高中时租赁的小区公寓,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住在这里,可除了这儿,他就只能回到南山甲地……

    但是,他不想回到那里去。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站在原来的出租房门口,贺天然怀揣着这么一个想法,将手指按压在指纹门锁上。

    “嘟——嘟——嘟——”

    结果显而易见,在接连几次的错误提示音后,贺天然有些懊恼,八年了,门锁没换,开门的指纹换了,想当初这门锁还是他租房的时候买来换上的!

    “谁啊——?!”

    兴许是门锁的认证错误让屋里的主人警觉起来,一道女声从门内传来,贺天然当即是一个立正,现在要是跑掉感觉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他的脑中心念电转,一会就说自己住在隔壁,认错门了?

    或者说自己住楼下,特意上来让这屋的主人平时小点声?他记得这屋的隔音不太好,自己以前打游戏兴奋了就大吼大叫,也曾被邻居提醒过几次。

    理由想好,随着房里一阵拖鞋踏地的啪嗒声响步步接近,房门应声打开了。

    “你好,我是……”

    “天然……哥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三)

    “天然……哥哥?”

    贺天然正在困惑呢,这房门都开了,自己乍一往屋瞧也见着人啊,这叫人的声儿是从哪来的?

    真是奇了个怪哉。

    “……这里!”

    随着一对粉色的猫耳耳机出现在他的余光视野,贺天然目光继续下移,这才低头瞧见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穿着一件白色毛绒睡衣的可爱女孩,身高就齐平贺天然的胸口,她的头发扎成两股马尾垂落在肩膀两侧,猫耳耳机的耳罩可能是因为听见门外的动静,而被她挪到了耳后。

    男人一低头,正巧撞见姑娘小脑袋的抬头,女孩的双颊上刷了一点淡淡的腮红,显得脸色红润可爱,嘴唇似乎是涂了一层淡粉色唇彩,本是娇俏甜美的小嘴此刻微微张着,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明亮又圆润,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惊讶。

    “贺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快进来坐~!”

    在片刻的惊讶后,女孩热情邀请贺天然进屋,并且随即是扭过身去。

    她穿的是一件松软舒适的连帽睡衣,除了白色毛绒之外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图案,但随着她一转身,露出尾椎位置上的一团兔子尾巴,贺天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只见那团兔子尾巴的主人蹲在了玄关的鞋柜处,小尾巴摆了摆,拿出一双大号拖鞋后又欢快走回来放到了贺天然脚下,男人的心脏已经像被打开了的泵机般“咚咚咚——”快速跳个不停。

    好萌啊~

    “你进来呀,你还站着干嘛?”

    “哦、哦!”

    贺天然终于是回过神,不自然的脱掉鞋,进了屋。

    这个能把人萌出血的可爱姑娘,自然就是那个不管在任何时间线,无论是地狱或现世,都与贺天然或多或少产生过关系,但每次都会屡战屡败的——

    姜惜兮了。

    只是这个时候,贺天然的少年人格并没有这份记忆。

    他是只觉的,这么萌的妹子邀请自己进屋,双腿下意识往里走,那么自己的双腿一定有它的理由,反正自己的大脑已经被萌化空白了,想不了太多。

    “你喝什么?”

    “呃……”

    “可乐好不好?我特地买得那种罐装的,冰箱里还制了冰块,等我倒杯里,你等会昂~”

    “啊……nice啊……可以可以。”

    “嘿嘿~”

    进了屋,坐在沙发上,看着姑娘两条小腿捯饬着四处走动,又是翻冰箱,又是翻柜子,忙着拿出可乐零食来招待自己,贺天然这才忍不住环顾起四周来。

    这屋里的二次元属性过于浓郁了些,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类动漫海报和画作,色采鲜艳,墙上挂了一些小的装饰物,为房间增添了更多的趣味和个性,而最值得一提是,在客厅角落一个显眼到不行的地方,还摆放着《○神》里钟离的等身立牌……

    除此之外,姑娘肉眼可见的衣服也很多,衣架都摆到了客厅,而且多是C服,什么洋装女仆啊、浴衣JK啊、汉服襦裙什么的,反正两面客厅的墙前都是她的服装。

    衣服看起来多,但贺天然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乱中有序的美感,起码不像自己会到处乱扔……

    而正这么想着,男人就感觉到屁股下来的沙发上有块凸起,坐着不是很舒服,他伸手往下面一摸,抽出来一看,眼睛差点都直了……

    好家伙,这是一条蕾丝边的黑色吊带小内内……

    “天然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姑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贺天然赶忙将小内内重新塞回了屁股底下压着。

    知道了是什么后,好像坐着也没那么难受了……

    而且这要是乱扔,别人姑娘见着了,两个人得多尴尬啊。

    姜惜兮把端着零食和可乐往贺天然眼前一放,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前一把跳了上去,然后盘起腿很舒服的坐好。

    我怎么知道你住这儿?

    我回家而已,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会住这儿?

    面对姜惜兮的问题,贺天然显然不知从何答起为好,而姑娘拿起冰可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瞥见男人久久不语,面露拘谨,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ω`)”

    “(◎_◎;)”

    “(﹏)”

    “(◎_◎;)”

    ……

    说点什么呀,贺天然!

    你倒是说点什么呀!哪怕说句“howareyou”呢!

    见女孩也不说话了,贺天然更加紧张,心里催促着自己赶紧说点什么,不过这个人格的他,实在没有跟异性打交道的经验,待到绞尽脑汁后他才终于想到,对方既然这么热情,那么跟自己肯定有交情,虽然不一定是爱情,但应该能够打听出点儿事情……

    终于,贺天然在急得脑中编出一段押韵后,他道:

    “呃……你认得我吧?”

    “……”

    姜惜兮愣愣地看着他,下巴快速点了点。

    贺天然挠着头,结巴道:“这里……这里以前是我家,我读高中的时候,我爸帮我把房子租在这儿的。”

    “蛤?”听到这句话,姑娘眼里一亮,喜悦道:“贺哥哥~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种缘分呢!不过这里离港中确实近!”

    说完,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连忙指天发誓,嘴里不知怎地,也跟着结巴了:

    “我、我、我发誓,我没有特意查过你以前住在这里这种信息,完完全全是巧合!百分之一千万的巧合!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找到这里了……我……我回港城都没告诉你……我们就一直是在网上联系的……我可是严格恪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的!是你自己找过来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嗯?

    看着女孩着急起誓的模样,贺天然脑中冒出十万个为什么。

    这一开始还好好,怎么说着说着,她就比自己还慌了?

    难道,这妹子……

    欠了自己不少钱?

    “别、别别别、我就是……我就真的只是来看一眼而已,恰好碰到你了,真没有别的想法。”

    贺天然忙不迭安慰,姜惜兮见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反倒是起了疑……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贺哥哥为人从容,处事稳当,特别是最近几年,性格越发成熟了好多,很少出现如今这种局促到无措的表现……

    而她上次见到贺天然这种紧张的表情是在什么时候?

    算了……

    姜惜兮晃了晃小脑袋,肩膀两侧的马尾随着摇晃而摇摆了两下,姑娘不想去回忆那些不好的画面,倒是听见贺天然说没别的想法,心里又涌起一点点失落。

    好吧,说不关她的事的人是她,知道真不关她的事后,整个人又烦躁了起来。

    下一刻,她悄咪咪飞快瞥了一眼贺天然,挪开视线。

    感受到视线一闪即逝,男人抓了抓脸皮,挤出一个尬笑……

    姑娘不尴不尬,嘴里如同含着颗枣,囫囵着试探问道:

    “那……贺哥哥你……咳,你来这里……艾青姐不知道的噢~”

    “呃……”

    贺天然听是听明白了,但他没想明白:

    “你说……谁不知道?艾、青、姐?曹……曹艾青啊?”

    “索得嘶(没错)。”

    姜惜兮用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翻了个明显至极的白眼,不知道还以为她口中的日语不是表达肯定,而是骂了一句“八嘎”。

    贺天然如同被点了穴,背一挺,红一脸,下意识就否认:

    “我、我就回家看看而已……曹同学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等一下,你、你为什么要提到她?”

    这个反问简直就是让姜惜兮如遭雷劈,她张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贺天然……

    “不~是~吧,你……”

    “我……”

    像是确认般,姜惜兮为了让自己看得更加仔细,她忍不住探出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边说着话,上半身一点点凑到贺天然近前……

    “你……”

    “我……”

    看着姑娘的脑袋一点点凑过,贺天然本想把头别过去往后靠,躲避对方的接近,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因为这丫头的上半身停在半空离男人还有两尺有余的地方就再也前进不了一寸……

    没办法,身高局限了她的发挥,像是影视剧里上常常出现的男女脸对着脸就几公分,相互逼问的暧昧场面,在姜惜兮这里演不了一点儿……

    “你……”

    “……你这个姿势有点怪……你等会……”

    本着不让别人尴尬就是不让自己的尴尬的处事原则,贺天然还真配合着姜惜兮,低着头,抓着两侧扶手,脚使劲一蹬,就将沙发往前挪了挪。

    只不过他用力猛了点,正当他抬起头时,这两张眼里还流露出纯真的脸庞,终于是在几公分的距离之内,好好打了个照面……

    那映照在彼此眼中的脸庞俱是一红,紧接着,他们距离拉远,纷纷是退了回去。

    贺天然的鼻尖尚有余香,他用手指擦了擦鼻头,非常不好意思道: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呀?问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姜惜兮一直都认为贺天然是在逗自己,毕竟他不可能连自己会提曹艾青的原因都不知道,于是退回沙发后的她浮夸地将两手在胸前抱起,试图淡化方才的暧昧,大喇喇问道:

    “贺!哥!哥!你不会是失忆了吧?竟然在这种事上装糊涂!”

    呵……

    这不是巧了么。

    虽然自己不算是失忆,但情况比失忆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贺天然苦笑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如果我说,我现在只有十七岁前的记忆,你信吗?”

曹艾青生日番外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这篇虽然是番外,但多少是对正文的一些补充,阅前请先了解第六卷及社会篇第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章的内容。)

    清白第三十二年,也就是……贺天然完成宿愿的第二十二年后。

    盖因港城大力发展文化娱乐产业的缘故,昔年隔世一隅的南脂岛,如今已经成为了南国有名的旅游胜地,而在十八年前首次在这里举办的南脂岛电影节,经过了年复一年的发展,也成为了整个华语影视圈乃至整个亚洲最为重要的电影节之一。

    除开电影节这个每年最重要的项目外,南脂岛还受到到了各种剧组综艺取景、音乐节、马拉松、环岛拉力等大型艺术及运动等项目的青睐。

    五十年前,毫无历史底蕴可言的港城还被时人戏称为“文化荒漠”,而然五十年后,经过了两代人的努力,如今的港城俨然成为了整个亚洲文娱产业的桥头堡,而南脂岛,这座如今被电影、音乐、运动等浓厚气息包裹下的岛屿,便是依托于港城的行业发展,孕育出的一颗耀眼明珠。

    在岛屿南端的一处悬崖海畔,矗立着一家名为“CurtainCall”的博物馆,这两个单词直译过来是“谢幕”或是“剧终”的意思,很是契合海岛上电影文化的氛围,不过说它是有关电影文化的博物馆,还不如说,它其实是一家涉及艺术品交易的美术馆跟图书馆来的确切些。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南脂岛的必游景点之一,每天来这里打卡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而若是运气好,还能碰上些喜结连理的新人在此举办婚礼。

    这就是谢幕博物馆另一个令人称道的地方了,博物馆的设计师曹女士在十八年前就获得了普利兹克建筑奖,如今在建筑行业的名声如雷贯耳,这座博物馆便是她早期的著名作品,因为从这个作品开始,她的建筑风格才真正得以彰显,如同安藤忠雄大师善于自然元素的利用,而曹女士更注重用建筑,去表达与定格一些易于流逝的主题。

    比如说人生,例如像爱情。

    谢幕博物馆的整体有三层,第一层是供游客休憩与阅读的海岛图书馆,第二层是艺术画廊,每过一段时日,这里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画展,而第三层,名为追光教堂,是她整个“定格”主题最为显化的地方。

    这个顶层教堂以白色为基调,纯洁优美,登楼到了平台,便可看见一方浅浅的水池,池水里倒影着无暇蓝天,池底更是设置了一个圆形底座,底座上面是一个小小的三角礼堂,中间只开启了一面窗户,如同一个时间的夹缝,而礼堂与平台由廊桥连接,宛若一面时钟,通过圆形底座辅以精准的自转系统,全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个教堂都会追着太阳而转动,而当日头西斜,这面礼堂的窗户,都能定格住日落的每一秒。

    圣光之下,每一对新人都会沐浴着在灿烂辉煌里,而每到这一秒,一种极致的浪漫,便会油然而生。

    至今都无人知晓,为何这么具有浪漫意义的建筑设计,最后会定名为CurtainCall谢幕,但这些都并不妨碍人们对此处的喜爱,就像是今天,这里再次迎来了一对新人。

    “老师,以后我跟小刘的婚礼,一定会在你这里办。”

    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年轻姑娘,她身边是一位目光柔和,气质素雅的年长女性。

    已被称为“老师”的曹女士闻言莞尔一笑,看着新人沐浴在夕阳下流露出的幸福,听着周围来宾的阵阵欢呼,天上的花瓣缓缓散落在水面上,她的眼中似乎有着什么情绪在流转着,只是最后,她退了两步,转过身,离开了会场。

    夕阳虽好,但终究是要落山的。

    年轻的姑娘追了上去,她们不是婚礼来宾,只是碰巧撞上婚礼,所以驻足观礼的游人罢了。

    “小刘说了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吗?”

    年长女性轻缓开口问出一句。

    “估计还得两年?或许……更久?我们其实也不确定。”

    年轻姑娘嘀咕着,看样子对自己这段异国恋很是苦恼。

    年轻女孩是自己事务所的新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很有些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包括现在她遇到的烦恼也是,这让年长女性不由多问了一句:

    “那你想等吗?”

    姑娘不是很确定,背着手,摇摇头,无奈道:

    “太难了,我一个闺蜜毕业了跟她男朋友异地坚持不到三个月就分了,我跟小刘这直接就是异国,一想到这分开就是三、四年甚至更久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平时联系多吗?”

    “联系啊,他刚出国那会天天联系,后来数次慢慢就降下来了,从每时每刻到一天一次,然后再到现在好几天不联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主要还是时差吧,毕竟他那边是白天的时候我这边是深夜,一开始不发消息是怕打扰,现在不发消息,反而更像是忘了联系,我真怕这么久而久之下去,我会真有一天把这么个男朋友给忘了。”

    女孩倒着苦水,女人默默听完,淡淡道:

    “能忘记,反而是件好事。”

    “……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们自己都不认为对彼此的感情会战胜空间的距离,反而担忧感情会在时间的消磨下殆尽,那么还不如相忘于江湖,毕竟小孙你与其成日里患得患失,还不如放下包袱,在有限的时间里争取一些你可以摸的着的事物。”

    年轻的女孩震惊于自己老师直白的言辞,但一时又无法去辩驳。

    或许在她沉默的当下,心中就早已对感情与前程的孰轻孰重,有了答案……

    可在与内心相悖的实话面前,人总会有一种不甘心,这种叛逆的念头,让年轻的姑娘变得有些执拗,她道:

    “但老师,这世上在患得患失之间将异地修成正果的人也不少,不是吗?”

    年轻人的言论惹女人微微发笑,她并非觉得这是幼稚,只是认为这句话里,忽略了很多本该有的内容。

    “傻姑娘,照你这样的说法,我是学建筑的,拿了普利兹克,你也是学建筑的,以后也会拿到普利兹克,对吧?”

    姑娘喉头一哑,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年长的女人并不想为难姑娘什么,她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

    “小孙,我不是想打击你对爱情的积极性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只是人们总是那么注重结果,而忽略掉了过程的重量,就像《抓落叶》里写到的——

    ‘我们太迷恋结局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伟大的生命和美好的爱,可以见证,可以体验,但只要结局不尽如人意,我们就立刻觉得这是悲剧,或者正好相反,只要结局有一刻的救赎,一生的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想说的是小孙,不要因为一个未知的结果而患得患失,你要在爱的过程里去寻找意义,不管是那些快乐、悲伤、等待、淡忘……

    这些都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事,只有你活在这个过程中,品尝了其中滋味,你才会对自己修来的那个结果,处之泰然。”

    姑娘似懂非懂,但她明白,自己老师一定是个温暖且懂得跟岁月相处的人,要不然,她不可能将那些曾迷恋的瞬间,定格铭刻在她热爱的这份事业里,让过去的种种伴随着她的未来到来,直至走完这一生,都仍在这个世间矗立……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二层画廊,最近这里展出的画作,是米莱斯的成名作《水中的奥菲丽娅》。

    女孩亲密地挽上了老师的手,年长女人不由是在画前驻足,身边姑娘兴致勃勃问:

    “老师,您年轻一定有很多人追吧?您现在那么通透,真想亲眼瞧瞧当初您谈恋爱的样子。”

    年长女人眉目一动,看着画,笑着追忆道:

    “确实有些人喜欢过我,但我就真正爱过一个人,然而那个人跟说我……爱情是很苦的……”

    “确实……”

    姑娘深以为然,殊不知这句话的下半句,她的老师在这个年纪,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下意识回话后的小姑娘还是一个激灵,只因老师话中提到了她的“那个人”……

    曹女士年过半百至今未婚,这是事务所上下所有同事都知道的事情,没人知道她的感情经历,而她本人对此也一直讳莫如深。

    坊间传闻有很多,大抵无非是她一直醉心于自己的事业,所以在年轻时忽略了自己的爱情;又或者年轻时爱的人不幸去世,从此她就再没爱过别人……

    其中后者的传言要靠谱许多,因为事务所里的人都知道曹女士有个习惯,那就是她每年都会前往市郊的诠灵山烧香祈福,有时候一段时间里去好几次,而有时候则是大半年才会去一次。

    但不管如何,她每年都会去,且风雨无阻。

    有好些同事曾陪同她去过几次,除开她例行到观音殿还愿外,曹女士总会支开旁人,独自一人去地藏殿留上一会,估计是看望亡者吧,反正具体如何,没人清楚。

    如今她突然提到曾经的“那个人”,这让小姑娘哪能耐得住好奇心啊,她追问道:

    “那……老师您当时那个爱人……是个怎样的人?”

    女人的目光凝视着那副画,抬手指了指那个沉溺在水中,模样永远停留在纯美隽永一刻的奥菲丽娅,说道:

    “我爱人是个……在我们都将几近黯然失色时,还仍不忘记将我最美好一面唤醒,并将之定格下来的人……”

    “那您爱人现在……还好吗?”

    “……我相信他现在过得很好,而且他也一直生活在我的记忆里,同样也是最好的模样。”

    话说到这里,很多事就不必细问了,也不知是因为年轻姑娘先前提到了“忘记了联系”这种事在跟老师的感情对比之下产生了羞愧还是如何,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年轻姑娘的心中涌起,眼眶里有些泛酸……

    “老师,您肯定有很多话想跟您爱人说吧……”

    谁知女人侧过头,看着自己年轻的弟子摇摇头,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安慰似地笑了笑,说道:

    “我不是一个喜欢把所有情绪都铺张开的人,如果他再次出现,身边恰好有个空位,那我就坐过去;如果他还是一个人走着夜路,那我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这样,就足够了。

    可要是真的要对他说些什么,可能我还是认真地告诉他——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

    ……

    2029年3月3日,英国伦敦,泰特不列颠美术馆。

    曹艾青的视线从那副《水中的奥菲丽娅》的经典画作上抽离,身边的白人闺蜜艾米丽问道:

    “米娅,你真的要放弃BDP事务所的工作回港城吗?你实习期都快结束了,马上就能拿到正式offer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不突然啊,BDP的工作机会十分宝贵,这段时间的实习我不也学到很多嘛,既然实习要结束了,等到六月毕业一切尘埃落定,我自然也要回国了呀。”

    两人再次走动起来,感觉到闺蜜再次挽紧了自己的胳膊,曹艾青觉得些微有点不自在。

    “是你实习期间出现了什么纰漏,犯了什么错误?”

    “没有呀,同事们都对我的能力赞赏有加呢,哼哼哼~”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话里的真实性,曹艾青自得地哼唧了一番。

    “那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就在艾米丽毫无头绪时,曹艾青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见她愣愣地往一个方向看去,白人姑娘亦是困惑无比,当她随着好友的视线望去时,只瞥见那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艾米丽,你先自己逛会,一会我电话找你……”

    “欸,米娅!”

    曹艾青抽出被闺蜜挽着的手,朝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奔去。

    泰特美术馆很大,不同楼层不同展厅之间更是游人如织,想要找到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姑娘就这样从常设展跑到专题展,又从专题展跑到雕塑展,这些展览通常按照艺术作品的年代进行划分,然后由主题作为排序,在曹艾青跑动时,这些时代定格下的经典,亦是从她身侧穿梭而过。

    姑娘就这样,从16世纪的文艺复兴跑进了17世纪的巴洛克,扭头撞见了18世纪的洛可可后又与19世纪的浪漫主义打了个照面,匆匆擦肩。

    现实主义、前拉斐尔、维多利亚、印象派、新印象派、现代主义……

    时间的穿梭仿佛在这一秒得到了一个具象化的表达,而这个纯真的女孩一如那水中的奥菲丽娅,在百年岁月的见证下,都未曾消减身上的那份无邪烂漫。

    她的脚步,终于停留在了“当代艺术”这个可以确认年份,甚至可以将所有作品,精确到月份及日期的展厅前。

    一个男人的背影,就在前面走着,一路奔来的女孩气喘吁吁,躬身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但嘴里还是喊出一句连她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名字——

    “天……天然!”

    男人身体明显一震,然后脚步缓缓停住。

    他徐徐扭头,看向那个一路追来的女孩……

    那张脸,毫无疑问跟贺天然十分相似,相同的眉眼,相同的身高,相同的气质,就连曹艾青都愣了好几秒,但仅仅也就是这么几秒钟后,姑娘竟是面露尴尬,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这句话让那个像极了贺天然的男人反倒有些意外,他走过来,彬彬有礼地扶起曹艾青。

    “没事儿……你……你把我认成你男朋友了吧?”

    曹艾青顺着气,点点头,期间她又是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了几秒,对“男朋友”三个字不置可否,问道:

    “你认识一个叫贺天然的吗?年纪长相都跟你差不多。”

    “……不认识,不过……”

    男人欲言又止,姑娘看着他,眼睛眨了眨,等待着后文。

    “不过既然长得都一样,我还没说话,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你男朋友的?”

    “感觉。”

    “啊?”

    “当然,如果细看的话,差别还是蛮大的。”曹艾青晃了晃头,补充了一句,接到喘着气感叹道:“我是说呢,他在国内待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伦敦,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笑了笑,“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啊。”

    “还~可以啦,对了,呃……难得有缘,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曹艾青,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会是……什么时下流行的搭讪手段吧?还是说你还在怀疑我?”

    “你想多了,‘你长得像我的一个朋友’这句话一点隐喻的意思都没有,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照片呀,我只是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不认识一下就拦不住我的好奇啊~”

    “是吗?那我可要看看了……啊,忘了介绍,你可以叫我……小胜或者胜仔。”

    一场误会,让两个在异国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短暂地交流了起来,曹艾青给身边的这个男人分享起了与贺天然的合照,身旁男人的凑近遮住了她的身躯,感受到对方的高大,姑娘发笑道:

    “什么小胜、胜仔的,听上去跟叫小朋友的外号一样,我还是叫你阿胜吧。”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听见曹艾青的这句话,而是垂着头,表情异常认真地看着照片里曹艾青与贺天然去年在英国见面时留下的合影,嘴里低声念念有词:

    “这老登……还真是……够年轻的啊……”

    姑娘一下蹙起眉头道:

    “你说什么?”

    被称作“阿胜”的男人连忙摆手,像是个做错了事被抓了个现行一样,嘴里竭力改口道:

    “我说……我说这老哥,还真是够年轻……有~为的啊。”

    曹艾青还是有些狐疑,“你们长这么像,你没来由这么夸他,总让我感觉你是在夸自己呢。”

    “没有没有,真心话,对了,那个……曹……曹……”

    “叫我艾青就好了。”

    “别啊……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艾青……姐吧。”

    “呃……随你咯。”

    确认下称呼,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看他面貌长相应该是跟姑娘同龄的人,至于具体大多少,小多少,他不说,曹艾青就不想去问了,要不然真搞得跟自己对他真有意思一样,而且人家都叫姐了,自己就受着好了。

    “艾青姐现在是在……伦敦念书?”

    “没错,在巴院念的建筑设计,阿胜你呢?也是过来求学的?”

    男人摇摇头,“不,我是过来……探亲的。”

    “噢,这样啊……”

    “艾青姐……”

    “嗯?”

    “你应该很爱你男朋友吧?看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就急匆匆跑过来确认。”

    “我跟他毕竟大半年没见了嘛,今年我又没回国……而且他这个人很爱搞惊喜的,去年我生日他就突然跑过来找我,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吓都被他吓死了!对了……”曹艾青话锋一转:“有件事儿我一开始就想跟你纠正一下。”

    “什么事?”

    “我跟照片里这个男生虽然很亲密,但暂时还不是情侣关系,所以你别总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的称呼他……”说着说着,曹艾青就笑了:“呵~如果我回国告诉他这件事,他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可能是这个叫阿胜的男人在容貌上十分接近贺天然,所以让曹艾青没来由就有了一种亲切感,对方闻言也是察觉到了两人的微妙关系,点破道:

    “但你一开始也没否认不是吗?这层窗户纸为什么还没捅破呢?因为……距离?”

    “还有时间。”曹艾青想了想,又补充道:“尽管还有许多细节导致我俩还没有真正在一起,但长话短说就是……我们都不确定未来会怎样,自我出国后,我们之间相隔的时间与空间都被拉得好漫长,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愈发确定了我对他的心意,特别是今天见到你之后。”

    “见到我?”

    “嗯……”

    曹艾青点点头,在略带羞涩的口吻中直言不讳:

    “我发现我这个人还是有点贪心的,光是今天见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能整个人都为之雀跃,使得这具没什么运动细胞的身体跟那么在乎廉耻仪态的意识都不顾一切的作出了同一个决定,可能这就是某种所谓的‘引力’吧?我忘了怎么说来着,不过我现在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你真的是他,我会是个什么样子。”

    男人默默地听完,低头感慨一笑,然后搭上了一句好茬:

    “唯有爱与引力,可以穿越时空,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被点中心意的曹艾青开心地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想表达的就是这句,这词儿好像出自某部电影的主题来着,阿胜你阅片量挺多啊,要是你跟天然认识了,一定有很多话题聊,他是学电影的。”

    “会的……会有机会的……”

    男人的嘴唇微微翕张,小声嗫嚅着,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沉声问出了个现实的问题:

    “不过艾青姐,你是念建筑的,这个行业你留在伦敦发展,或许比回国好一点吧?而且咱们都那么年轻,就算一定要回去,多在外头历练两年没准也是好事?”

    曹艾青眼神一黯,“阿胜你也这么觉得?”

    “……嗯,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可能会多留两年吧,毕竟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就像我小时候……有一个长辈教育我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人终究是要为自己考虑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曹艾青停下脚步,像是对男人这句善意的告诫深以为然。

    “那艾青姐你打算……”

    “但小胜,你的那位长辈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句话的另一番下文?”

    面对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高大男人,曹艾青仰着头,目光是全是一种柔韧,却又不可斩断的坚定。

    男人视线躲闪,嘴里支吾了两句,像是记不起来,又像是在刻意回避……

    “爱情固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总有人会是你人生里的唯一。

    我是说,那种可以翻山越岭,跨江渡海,披星戴月你都想去见上一面,是在彼此所设想的未来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排除掉的这么一个……唯一。

    我出国留学三年多,我知道留在伦敦可能会对我的事业更有帮助,可如果我不喜欢他,这件事就不会对我构成任何负担;如果我足够喜欢他,这件事就更不会形成什么负担。

    我也不是没为自己考虑啊,我跟他不是还没确认关系嘛,如果这三年大家出了什么变故,都是可以好聚好散的,那么既然他等我了三年,为什么我就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呢?

    对吧,爱是相互的嘛,这是我当年上飞机前就想好的情景,如今一切都如我所愿,我才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

    ‘人终究要为自己考虑’这句话的重点在‘考虑’而不是‘自己’,但很多人连‘考虑’都没做到,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自私’的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而已。”

    姑娘语言铿锵,估计也是因为这事儿被周围的朋友和同学闹烦了,所以这里头也有些大倒苦水的意思。

    不过她是谁啊,她可是那个人生中没有败笔,笔笔都是真心,笔笔俱是天意的曹艾青啊!

    这事儿她不说,但其实心里,比谁都想得通透。

    男人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直至身后有人传来“米娅——米娅——”的喊声,这才回过神。

    此时他面露愧色,带着一种歉意,开口道:

    “受教了,艾青……姐,我想我得走了……”

    曹艾青以为自己说明“自私”的言论冒犯到了对方,正想解释……

    “米娅——米娅——!!”

    “别叫了艾米丽,我们在博物馆呢~!”

    听着身后闺蜜喊着自己名字大声喧哗,曹艾青满脸通红,气得是一跺脚,转身提醒对方注意音量。

    “多保重啊,奥菲丽娅……”

    耳后传来男人带着些不舍的道别,曹艾青一愣,然后又再次缓缓转过身。

    博物馆里人流如潮,行人神色各异地从她眼前经过,但再也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米娅~呼呼~你刚才看见谁啊,呼~这么着急~很少看见你那个样子啊,担心死我了。”

    闺蜜终于是跑到了近前,说完话就把头靠在曹艾青的肩膀上,气喘吁吁。

    姑娘的视线又向四周扫了扫,实在找不到人只得放弃,她探了探手,无奈道:

    “没,就刚才看见一个男的跟我男朋友很相似,但后来发现认错人了。”

    一听这个,本是靠在她肩头的白人姑娘眼睛一亮,抬起头。

    “嗯???男朋友??!!”

    “就……去年我生日来看我那个男生啊,大惊小怪!”

    “去年我们问你,你可是说你们是‘朋友’关系噢~”

    “那……事物是变化的呗~”

    “WOO~莫非你执意回国也是为了你这个‘朋友’啊?哎哟,你要是早这么说,我就理解了啊。”

    “你少来了~”

    “那你回港城之前,我们给你办场欢送会?”

    “早着呢,回去也得六月份以后了,这么想让我走啊~”

    “才不是~loveu~”

    “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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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504/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女友来自未来!最新章节! 作者:骚茶所写的《我的女友来自未来!》为转载作品,我的女友来自未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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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友来自未来!介绍:
九月的一天,一个从天而降的美少女出现在贺天然的生命中。
她说,她是重生者,她要改变男孩的未来。
蝴蝶扇翅,心头风起。
于是乎,一场场不知是相遇,还是重逢的故事开始上演。
又名《现充竟是我自己》、《这不是我想要的恋爱》我的女友来自未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女友来自未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女友来自未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