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战之后
飘在尸潮上方的神秘人从高空坠落，一个白发少年突然从尸潮中跃起，一把将他接住，而且再顾不得其他，径直往南方逃窜。
一箭之后，苏图感觉体内力量都被抽干，人从女墙上掉落，重重摔在城墙上。
小夜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流着血的眼睛暗淡无光，但仍然眯着眼睛盯着远方。
原本重叠在一起的两轮圆日慢慢分开，诡异的天象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如常。
不灭神尸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它身上密密麻麻满是鞭痕，灰白的眼眸露出一丝茫然。
麻衣抱着叶玄冰，挡在苏图身前，冷漠的目光落在神尸魁梧的身躯上，手中白骨鞭如同长蛇在地上慢慢游动。
呜呜……
有呜咽的笛声从远方传来，在满山遍野的尸吼声中显得飘渺不定。
神尸听着笛声，迈开巨大的步伐，不过不是朝苏图这边走来，而是摇摇晃晃走到破碎的城墙边缘，而后竟直接跳了下去。
“就，这样，放它走？”
苏图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仰面望着空寂的天穹。
小夜蹲在他的胸口，原本乌黑发亮的毛发已经失去了光泽。
它瞥了一眼逃跑的神尸，冷漠道：“本尊断了它的通天路，它现在这状态比死还要惨。”
苏图不再说话，心中已经确定这猫的仇人就是神尸，或者说是这神尸的前身。
他又艰难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麻衣怀中的昏迷不醒的女子，想起她最后看自己的眼神，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揪心。
“她，还能醒过来吗？”
苏图虚弱问道。
猫也往那素衣女子望去，想起这女子为他们挡下一击，难得有一些心软。
“有本尊在，她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猫说道。
既然这猫打了包票，那叶小姐肯定会没事的。
苏图松了口气，一股浓浓的倦意涌来，上下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昏睡了过去。
“但醒过来，未必是件好事。”
小黑猫看着昏迷不醒的苏图，喃喃自语道。
……
最恐怖的不灭神尸被击退，冲击南山关的尸潮也开始溃散。
虽说短时间不太可能彻底消退，但只要破不开城门，登不上城墙，便对南山关构不成威胁。
至于南曜的长胜军，据斥候回报，已经出现在关外百里。奇怪的是，长胜军原地扎营，似乎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
也不知是在等尸潮消退，还是那狡猾的柳老鬼有其他什么打算。
二日神教也彻底沉寂下去，不仅看不到那些镇魂殿的养尸人，连他们的殿主，那位据说养了三头凶尸的陈失也不知所踪。
南山关这边。
负责守卫城门和城墙的士兵死伤不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城门没有失守，城墙上也只有零星妖魔能够登上来，不过都在第一时间被斩杀，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混战，所以士兵伤亡极少。
不过围猎神尸的高手损失惨重。
上三品武者刘丰战死，二品监察使钟鸣重伤，大明府二品方士米豆重伤，大明府天师叶玄冰昏迷不醒，甚至连苏图和他那只奇怪的猫看起来也都伤得不轻。
唯一没受什么伤的只有麻衣和苏小安。
好在最后关头那位潜伏在城中的南曜大魂师慕白鱼没有出手，不然损失恐怕还不止这些。
至于慕白鱼为何没有出手，白白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就不得而知了。
……
三日后，将军府。
睡了三天三夜的苏图终于醒来。
睁开眼睛时感觉头痛欲裂，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想想时候应该不早。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跑跑穿着黑衣，戴着面具，安静的站在角落里。
麻衣站在床边。这位荒野大妖衣服有些破损，还光着脚丫，面纱也不知所踪，露出一张祸国殃民的面孔。
“小夜？”
苏图轻喊了一声，感觉喉咙发干，声音有些沙哑。
猫没有回答。
他皱了皱眉，手撑着床板艰难的起身。
摸了摸脖子，那块神秘的黑玉还在，不过又恢复最开始的冰凉，不再像烙铁那般滚烫。
“小夜？”
苏图又叫了一声。
“别吵本尊碎觉，小心挠你。”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
苏图悄悄掀开被子，发现一只小黑猫卷成一团。
虽然这猫还在睡觉，但状态似乎恢复不少，起码乌黑的毛发又有了光泽。
苏图怕被这猫误伤，稍稍从床上爬下来。
双脚落地，感觉浑身酸痛，却没什么大伤，不禁大感惊奇。
看来自己的恢复能力又变强了。
他在旁边的桌子上倒了杯水喝，又简单洗漱一下。
正准备出门了解情况，忽然看到呆呆站在一边的麻衣。
他又拐了回来，重新从竹箱中翻出一块面纱和一双新鞋给麻衣穿戴上。
接着拿出针线，将这荒野大妖破损的衣服稍稍缝补了一下，最后换了一件新的长袍披风，将挂在腰间的白骨鞭遮住。
“先将就一下，晚些买点布料，给你做几件新衣服。”
苏图帮麻衣整理了下头发。
麻衣依旧不言不语如同木偶，清冷的目光却落在苏图脸上。
苏图老脸一红，感觉这荒野大妖似乎越来越通人性了。
他干咳一声，赶紧说道：“我出去外面看看，你在这里看着小夜他们。”
苏图说完，便逃出房间。
麻衣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
打开房门，才发现原来已是正午时分。屋外光线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苏公子醒了！”
有丫鬟看到苏图，惊喜叫道。
接着整个院子的小姑娘都被惊动了，胆小的躲在柱子后面窃窃私语，胆子大的跑过来打了声招呼又红着脸跑开。
“你们快看，那位就是苏公子，听说是他救了我们南山关诶。”
“没想到苏公子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帅气。”
“怎么，你这小妮子难道动心了？”
“哎呀，姐姐你还说我，我看你手帕上都绣着苏公子的大名呢。”
“哪有！哎呀，快还给我……”
……
苏图现在听力极好，那些小丫头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自己这是成了名人了？
苏图挠了挠头，这特么也太突然了吧？
“苏公子，苏公子！”
又一个声音传来，这次是个男的。
苏图朝那声音出处望去，看到王朗肥胖的身躯正朝这边滚来。
“王大人。”
苏图拱了拱手。
王朗跑得急，两手插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又连连摆手，“苏公子，你，你终于醒了。”
“王大人，我睡了很久吗？”
苏图奇道。
王朗悄悄瞄了苏图的房间，干笑道：“苏公子整整睡了三天，我们也不敢打扰。”
有麻衣那位荒野大妖守着，一般人确实不敢打扰。
苏图见这代理主将气色不错，不像大战那天满面愁容，看来南山关的形势应该是稳定了。
“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苏图问。
提起叶玄冰，王朗脸上笑容慢慢收敛，眼中又露出一丝忧虑。
苏图心中一沉，看来叶玄冰状态不妙。
果然，王朗叹了口气，道：“叶天师现在还昏迷不醒。如果苏公子方便，我们先去讲武堂吧，刚好有事和苏公子商议。”
苏图皱了皱眉，其实他想去看看叶玄冰，毕竟那位女子为救他才变成这个样子，但小夜还没起来，自己过去好像也没什么用。
想到此处，他便答应先和王朗走一趟讲武堂，等猫醒来再看看怎么解决叶玄冰身上的问题。
王朗亲自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又跟苏图讲述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那日击退不灭神尸之后，城外尸潮已不足为惧。南曜长胜军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南山关这几日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攻击，防守压力已经比前几天少了许多。
昨夜凌晨，从幽明城抽调来的大明府天师孙牧和八百明卫连夜赶到南山关。
有孙牧天师和明卫的支援，再加上南山关固若金汤的城墙，就是南曜长胜军倾巢来袭，也不太可能攻破东虞这南部门户。
除了这些，东都的使者今天上午也赶到南山关，还带来了国主和天师堂的谕令……
苏图安静的听着，一路上没有插话。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讲武堂门口。
由于路将军新丧，门口还挂着白布。城主府的护卫也换了，换成了几个全身披甲，连面容都无法看清的高大士兵。
“这些就是大明府的明卫。”
王朗小声说道。
苏图点了点头，感觉这些明卫都不弱，估计有中等武者水平。若是所有明卫都是如此，那这股战力确实不容小觑。
踏入讲武堂，看到里面坐着不少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
认识的有南山关三位副将，最年长的江世财，最年轻的赵鹤，最喜欢砍人的吴横，此外还有包得跟个粽子似得监察使大人钟鸣。
大明府二品方士苏小安也在，但叶玄冰和米豆都因为受伤无法出席。
除了这些，苏图还看到另外一个熟人——同样是大明府二品方士，一身黑衣的冷面少年谢飞鱼。
当初程仲文和林莫两队人马一同探索丁火神宫，在神宫正殿遭遇守宫兽梦婴的偷袭死伤惨重，后来各自逃亡，再没机会遇见。
没想到谢飞鱼也从神宫中逃了出来，就不知那位贵公子林莫和被守宫兽吃掉一只手的小女孩蓝韭是否也安然无恙？
第三十二章 不欢而散
谢飞鱼看到苏图，冷漠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位南山关守军副将吴横和赵鹤都站了起来，向苏图抱拳行了个军礼，江老爷子也看了过来，苍老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这也难怪，昨日若不是这位苏公子力挽狂澜，在城墙上杀退不灭神尸，这南山关估计早就失守。
他们这些守城官兵要么战死要么被俘，哪还能坐在这里闲聊吹水？
苏小安同样站了起来，向苏图抱拳致意，感谢苏公子的救命之恩。
监察使钟鸣全身裹着布条，看样子伤得不轻。他朝这边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又将目光移开。
“哈哈，想必这位就是我们南山关的大英雄，苏图苏公子吧？”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苏图，有些意外这位苏公子的年轻。
“不敢。”
苏图拱了拱手。
见这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应该就是王朗说的东都使者。
好像叫沈良，出身东虞军部。
众人寒暄几句，忽有一道如电般的目光射来。
这一瞬间，苏图身上寒毛都立了起来，感觉有一股恐怖杀意朝他这边涌来。
如此强烈的杀意，苏图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也是在尸潮中翻滚过的男人，连不灭神尸都硬钢过，自然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意压倒。
他慢慢调整呼吸，眯着眼睛往这股杀意的源头望去。
看到大堂主座位坐着一个男子。
男子很年轻，也就二十几岁，身材挺拔，穿着暗红色的甲胄，留着短发，相貌俊朗，皮肤呈古铜色。
他坐在那里，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哪怕已经收敛了爪牙，不经意间流露的气息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大明府天师，上二品武者，孙牧！
和前几日遇到的贺庆虎不同，这个孙牧天师在武道上走的路子更加纯粹更加极端，那就是以杀证道。通过不停杀戮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不然不可能凝聚如此浓郁的杀意。
若是捉对厮杀，这种人恐怕比贺庆虎还要危险！
苏图心中暗自警惕。
孙牧盯着他，也没有什么寒暄，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怎么击退不灭神尸的？”
当日围猎不灭神尸，除了苏图、麻衣和猫，也就只有苏小安能够全身而退。
但苏小安只是参加上半场的战斗，下半场根本插不上手，许多事情连苏图都搞不明白，更别说他这个外人。
所以孙牧从苏小安身上也没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这才亲自找上苏图。
苏图感觉到这位天师莫名的敌意，心下有些不喜。
他没有回答，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
孙牧脸色一沉，身上散发的杀意愈发浓烈。
王朗有些小尴尬，赶紧打圆场，道：“苏公子刚刚醒来，状态还未恢复。那日苏公子大战神尸，吴将军可是全程目睹，不如先让吴将军说说。”
王朗不停朝吴横使眼色，让这糙汉子缓和缓和气氛。
吴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王老弟可真不厚道，让他这个大老粗砍人可以，让他编故事那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吴横抓了抓头，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孙牧冷着脸盯着苏图：“不灭神尸号称神宫禁忌，就连大天师都拿它们没办法。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还是那怪物根本就不是神尸！”
不是神尸？
不是神尸能一拳打死一个上三品？
苏图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孙天师，冷笑道：“不好意思，这是祖传的秘密，不方便透露。”
孙牧闻言，脸色黑的都快滴出墨来，身上的杀意恍若实质，令人心惊。
苏图却丝毫不惧，自顾自坐在最末端的座位数着手指。
只是心中有些奇怪这第一次见面的家伙，怎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在神尸面前，上三品武者难有一合之敌。你也是上三品，怎么可能是那神尸的对手？还是说你偷偷隐藏了实力？为什么要隐藏实力？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钟鸣全身裹得跟木乃伊似得，可惜嘴巴没裹住，还能说话，说的话还那么的让人膈应。
那天他也只是坚持了上半场，后来被神尸一拳砸晕，根本没有机会参加下半场。
不过他亲自下场跟神尸交手，知道那怪物有多么可怕。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眼前这个外乡小子能够将神尸击退简直匪夷所思。
若不是这小子确实帮他们守过城门，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跟那神尸在演双簧，故意侮辱他们这些本土上三品。
“苏公子，现在国难当头，还请以大局为重。你就不要私藏了，不然再有神尸攻城，那可如何是好？”
沈良也开口劝道。
苏图都气笑了，自己拼死拼活的，怎么到头来还落得不是？
没错，他是有私藏。
他藏了一只能够打断神尸通天路的猫。
这猫是能够分享的吗？
拿出来你们这些人谁接得住？
“王大人，你没跟这两位大人说清楚我的身份吗？”
苏图扭头盯着王朗。
王朗有些郁闷，这个一早就说了，但那两位似乎有些不以为意。
苏图心中有气，没等他开口，又说道：“神尸在城墙上遭受重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你们不用担心会再来一次神尸攻城。当然，若是南曜镇魂殿的神尸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再拎一头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另外，我是泣血城人士，东虞的国难与我无关，你们也不用拿大义来压我。我这次出手相助南山关只是出于个人义愤，不想看到南山关沦陷生灵涂炭，仅此而已。”
苏图说完，直接起身出了讲武堂，留下大堂中目瞪口呆的众人。
包括赵鹤和吴横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原来这位苏公子跟他们不一样。
他只是偶然路过南山关，阴差阳错跟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他帮助他们守住城门，又击退神尸，他为南山关做的已经够多，他们没有资格再要求他做的更多。
几位南山关副将脸色都不太好，对这两位刚踏入南山关屁股还没坐热的使者和天师有些不满。
王朗苦着一张脸，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这和事佬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苏小安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师兄孙牧，心中隐隐猜到某些东西，不由叹了口气。
孙牧面无表情，只不过盯着苏图背影的目光隐隐有些寒意。
……
苏图离开讲武堂，觉得有些烦闷。
若不是因为叶玄冰，真想一走了之，何必在这里受这气鸟气？
反正现在南山关援军已经到了，只要守城官兵不要犯浑，守住这关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自己根本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叶玄冰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件事不能不管。
“苏图。”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是谢飞鱼。
苏图停了下来，瞥了一眼这个曾联手对付守宫兽的少年。
谢飞鱼还是和那日一样穿着黑袍，里面是暗红色甲胄，不过两手空空，感觉少了什么。
哦，对了，他那柄古剑还在自己这里。
“你是跟那孙天师一起的？”
苏图斜着眼问道。
“不是。”
谢飞鱼走上前来，道，“有事找你。”
“那边说。”
苏图指着庭院中央一处僻静的凉亭。
两人走了过去。
凉亭刚有下人打扫过，上面很干净。
苏图坐在带着一丝凉意的石凳上，看着这个冷面少年。
谢飞鱼站在他对面，冷着脸不说话。
最后还是苏图无法忍受这种沉默的尴尬，主动开口问道：“那天在神宫正殿分开，后来你们遇到了什么？怎么从神宫离开的？”
“离开正殿后我们直接去了寝宫，后来发现有暗道可以直通游魂谷。”
谢飞鱼说道。
“原来寝宫也有出路。”
苏图喃喃自语。
但谢飞鱼这些人自己找到暗道的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当年大天师陈羽相的神宫册中有记载。
“蓝韭还好吧？你们最后有几个人逃了出来？”
他又问。
谢飞鱼想起神宫中的种种，冷漠的面孔终于有所动容，沉默片刻才道：“除了我、林莫、小韭，还有一个护卫，只有四个人逃出了神宫。”
苏图记得林莫说过，他们出发的时候可是有两百多号人，没想到最后只有四人逃脱，这损失不可谓不大。
他叹了口气，这才问道：“你找我有事？”
“嗯。”
谢飞鱼看着他，脸色有些古怪，“我是和沈良从东都来的，这次专门来找你。”
“专门找我？为什么？”
苏图奇道。
“我师傅想见你。”
“你师傅？哪位？”
“大天师，连宗。”
……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谢飞鱼没有透露太多，或许说他也不知道他那位师傅为何要找苏图，只是希望苏图能够跟他去一趟东都大明府。
此外，临走的时候，谢飞鱼又跟苏图透露了一个信息。
这信息跟叶玄冰有关。
叶玄冰原本是幽明城的孤儿，从小被叶凰大天师收养。由于相貌天赋品行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所以深受大明府上下喜爱，当然追求者也不少。
孙牧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叶玄冰一心修行，无意儿女私情，所有的追求者都被她拒绝了。至于敢纠缠不休死缠烂打的，都被叶凰大天师请去喝茶。
经过大天师一番严打，大明府上下再没人敢打叶玄冰的主意，但私下里偷偷爱慕的还是不在少数。
这次叶玄冰在南山关受了重伤，恐怕不少人痛心疾首，甚至还会迁怒他人。
苏图作为当事人之一，被大明府天师打击报复在所难免。
听这冷面少年这么一说，苏图终于明白孙牧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不禁摇头苦笑。
他对叶玄冰其实更多的是欣赏，爱慕什么的还谈不上。
但叶玄冰因为他才变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可能甩手不管。
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多少打击报复大不了都接着就是。
……
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院子里貌似好像多了不少人，许多小女孩还是从其他院子偷跑过来，为的就是偷偷看一眼拯救南山关的大英雄。
苏图也是哭笑不得，原想着低调做人，这特么是条件太优秀不允许啊。
他心中有些小小的烦恼，正想回房间看看猫醒了没有。
踏上台阶，走在走廊，跟路过的丫鬟打了声招呼，在自己房间前面停下。
手刚触碰到房门，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隔着门盯着自己，手臂上的寒毛在这瞬间都立了起来。
里面还有其他人！
是谁？
按理说有麻衣和小夜在，应该没人能随便进出这个房间，哪怕是天师都不行！
“进来。”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门传出，是小夜。
苏图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恐怕跟自己想的有些出入。
他吸了口气，轻轻推开木门。
木门慢慢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往屋内望去，看到一抹令人惊恐的白色。
那是一个身披白袍的“年轻人”，鬓角却有零星的白发，正坐在圆桌旁安静的品着香茗。
慕白鱼！
南曜双璧之一，五级念力大魂师，上三品武者！
还是刺杀南山关主将陆远的凶手！
他怎么会在自己房间？
难道是来刺杀自己的？
为什么要杀自己？
这一瞬间，苏图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全身肌肉紧绷，手不由摸向后腰，那里插着一把黑色匕首。
“愣着干嘛？”
小夜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图微微一愣，终于看到在慕白鱼对面桌台上，蹲着一只小黑猫。
披着灰白长披风的麻衣面无表情的站在这小黑猫身后。
苏图心中一动，一步跨如屋内，顺手将门关上，一颗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讲武堂离自己住处不算远，若是让那些开会的大佬知道慕白鱼在自己房间，那会怎么想？
其他人怎么想不知道，那位老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的监察使肯定跳得最欢，估计会直接将他勾引外敌图谋不轨的罪名给坐实。
至于天师孙牧，不动手跟自己过两招都对不起他那上二品的身份。
苏图盯着房间里的白衣人和黑毛猫，冷着脸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夜瞥了他一眼，懒得开口解释。
慕白鱼放下嘴边茶杯，看着苏图笑道：“冒昧打扰，还请小兄弟不要见怪。”
“怎么会？慕大哥大驾光临，小弟蓬荜生辉啊。”
苏图皮笑肉不笑道，又看了麻衣一眼。麻衣稍稍往前踏出半步。
猫终于憋不住，瞪着苏图道：“他现在可是你的盟友，动手之前最好先动动脑子。”
什么鬼？
盟友？
自己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盟友？
难道又被这猫给卖了？
苏图都气笑了。
“既然苏兄弟不欢迎，那在下也不打扰了。”
慕白鱼放下茶杯，起身向猫行了一礼，慢慢朝门口走来。
苏图将匕首抽出，如临大敌。
“让他走。”
猫瞪了苏图一眼，结果被苏图瞪了回去。
特么如果让这家伙光明正大从自己房间走出去，那讲武堂那些大佬还不立刻跳过来拼命？
仿佛知道苏图在担心什么，慕白鱼笑道：“苏兄弟请放心，大魂师能够影响正常人的感知，外面那些人是看不到我的。”
万一有不正常的人呢？
苏图可不想为了这莫名其妙的家伙被几日前还是自己人的南山关守军围殴。
“本尊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猫冷冷的看着苏图。
苏图翻了翻白眼，觉得这猫态度有问题，还是不准备放慕白鱼离开。
慕白鱼脸色有些古怪，经过刚才这一番交流，他已经能够确认这猫身份非同寻常，没想到这堵着门的年轻人竟然这么不给面子，难道是无知者无畏？
猫也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正要开口放几句狠话。
苏图却忽然让开门，道：“你最好快点走，要是被抓住可不要赖上我。”
慕白鱼愣了一下，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脸变得这么快？
不过他也没有深究，向苏图点了点头，又道了句“告辞”。
紧接着，他眼眸整个变成银白色，然后就这样打开房间门，光明正大朝屋外走去。
那些扫地的下人和端茶送水的丫鬟仿佛都看不见这个人，就任由他这样穿过庭院，最后走出将军府大门。
砰！
苏图再次关上房门，长长舒了口气，心里不禁有些佩服慕白鱼的胆识。
这位大哥不愧是南曜双璧，竟敢孤身出现在将军府。
如果自己真不想放他走，只要把讲武堂的孙牧引过来，那他恐怕很难走出这将军府。
小夜冷哼了一声，对苏图的态度颇为不满。
刚才它一直在那人面前保持伟岸形象，差点就因为这小子破了功。
苏图走过来，坐在慕白鱼原来坐的位置，嘿嘿笑道：“都一起睡了这么久，我怎么会在外人面前拆你的台呢？”
猫冷笑道：“你是要本尊帮忙救那姓叶的小妞吧。”
“不愧是小夜，一猜就中。”
苏图竖了个大拇指，小小拍了拍这猫的马屁。
小夜知道这小子的小心思，不过这话听起来还挺受用。
它又眯着眼睛，懒懒的趴在桌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干果开始磨牙。
经过这几天的休息，这猫的状态也恢复的七七八八。
苏图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问道：“慕白鱼怎么会找到这里？”
“围猎那狗东西的时候，他也在城墙上，还看到不少东西。”
猫说道。
“慕白鱼也在！”
苏图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慕白鱼和叶玄冰虽然都是五级念力大魂师，但这家伙的念力走的是杀伐路子，极其凶险，本身还是个上三品。
如果他当时出手偷袭，那么南山关这边至少会再死几个上三品，甚至连叶玄冰都难幸免。
他为什么没有出手？
猫说他看到不少东西，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苏图看着猫。
“对你来说不是坏事，他主要是针对那个什么神教。”
猫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二日神教？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苏图有些摸不着头脑。
“哼哼，估计是同床异梦吧。”
猫冷笑道。
同床异梦，说我们吗？
苏图脸色有些古怪，然后又听这猫说道：“念力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能够看到许多凡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他应该是觉得那个二日神教不太对劲，这才找上本尊。”
“找你干啥？”
苏图好奇问。
“废话，当然是恳求本尊给他指明道路。”
猫傲娇道。
苏图翻了翻白眼，估计慕白鱼跟这只猫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一起摸二日神教的底之类的。
他又想起对付不灭神尸那日突然出现的诡异天象，还有那个漂浮在尸潮上方的诡异人影，以及脖子上的黑玉和射出的那一“箭”，感觉许多东西已经超出常理，根本无法解释。
苏图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都提了出来，结果这猫只来了一句“有些东西本尊还想不明白”，就把他的问题都给堵了回来。
苏图一时间有些气闷。
猫则闭着眼睛，嚼着干果，小脑瓜子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叶玄冰怎么办？什么时候救她？”
苏图换了个话题。
“不急，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猫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苏图气的差点吐血。
好在这猫不是说不救，也不是说救不了，这让他稍稍心安了些。
他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沉默了片刻，道：“今天我见到谢飞鱼了。”
“哦，那小子怎么逃出丁火神宫的？”
猫睁开眼睛。
苏图将谢飞鱼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看这猫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他还想让我去趟大明府，说是他师傅连宗大天师找我。”
苏图问道：“我们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猫眼中上过一抹精光，“那个叫陈羽相的应该也在大明府吧？”
“陈羽相？你要找他？”
“当然！”
猫看着苏图，目光幽森，冷笑道：“本尊觉得，他可能跟你提前醒来有关系。”
第三十四章 叶玄冰的伤
又过了几日，南曜长胜军依旧按兵不动，南山关局势基本稳定。苏图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便准备和谢飞鱼去往东都。
苏图带着小夜、麻衣和跑跑。
大明府这边除了谢飞鱼，还有受伤颇重的叶玄冰和米豆，以及负责照料两个伤号的张言芸。
其余大明府方士，像顾帆、罗生、马东山这些小年轻，还有上三品的苏小安，都被留在南山关，协助守军防备南曜的进攻。
临行前一天，王朗本来准备酒席为苏图践行，但苏图不想看到孙牧和钟鸣那两张死人脸，便直接给推了。
这位代理主将大人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人家一个泣血来的外乡人为了他们南山关打生打死，没有连顿饭都不吃就让他走。
于是王朗和南山关几位副将悄悄商议了一下，最后在南山关最繁华地段给苏图置办了一处宅子，据说连佣人和美妾都给配上。
美妾当然不能要，至于房产什么的，看在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苏图很豪爽的收了下来。
挂在肩上的猫一直提醒他折算成现银，不然南山关一旦失守可就血本无归了。
苏图最后没好意思开口，气的猫好几天没理他。
置办宅子需要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还住不进去，只能等下次到南山关再体验一把有房一族的感受。
当然，前提是到时候南山关还在东虞手里。
……
出了南山关北城门，就是东虞最富饶的南部平原，据说这片平原出产的粮食养活了半个东虞。
也正是有这片沃土源源不断的物质支援，南山关才能无后顾之忧，专心抵御外敌。
由于这次离开的队伍有两个伤号，其中一个还是大明府地位尊贵的天师。
王朗特意找来两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跑跑这游魂傀儡目前还没有驾车的技能，苏图便自己当车夫驾着一辆马车，车厢里面留给猫、麻衣和跑跑。
谢飞鱼驾着另外一辆，车厢里是张言芸和受伤的叶玄冰和米豆。
原本还准备配备二三十个护卫，不过都被苏图给推了。
他们现在这队人马，不算受伤的两位女孩子和防御无敌战力为五的跑跑。还有苏图、谢飞鱼这两个上三品，以及麻衣这被圣域压制但战力依然爆表的荒野大妖。此外还有外挂级别的猫，就算战力最弱的张言芸也有中一品的水平。
这样一只队伍只要不撞上大天师，基本上能在东虞横着走，还需要什么护卫？不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
北城门。
戒备森严，行人寥寥。
南山关守军这边，只有王朗和赵鹤前来送行，吴横原本也想过来，不过临时有事走不开。至于江老爷子则是年纪太大，有心无力。
其余将领都不敢擅离职守。
东都使者沈良还要在南山关再待些时日，没有跟谢飞鱼一同回去复命，今日也特意跑来送行。
不过这胖子也就凑个热闹，毕竟大家跟他都不熟。
苏小安、罗生、顾帆和马东山这些年轻才俊倒是一个不落全部到场，相比常年驻守幽明城的孙天师，他们还是跟叶玄冰更亲近一些，此刻也最为不舍。
天师孙牧也来了，当然不是来送苏图，而是送叶玄冰。
据说这位天师还在大明府的时候曾被叶凰大天师喊去喝茶，现在看来还是贼心不死，依然对叶玄冰有些想法。
“谢飞鱼，玄冰这一路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孙牧对着谢飞鱼说道，还特意看了苏图一眼，眼中满满威胁的意味。
苏图两眼望天，无聊的看着两只小鸟在天上打架。
谢飞鱼似乎也对这孙天师不怎么感冒，只是抱了抱拳，话都懒得说，而后驾着马车，直接上了主干道。
“诸位，告辞！”
苏图跟送行的几位熟人拱了拱手，驾驶着马车跟在谢飞鱼后面，沿着大路缓缓向北驶去。
……
南山关距离东都足有一千五百里，好在道路宽敞平整，又不像荒野到处都是妖魔，他们这队人马行进速度不算慢。
虽说现在是国战时期，东虞各地戒备森严，到处在抓南曜间隙，不过有谢飞鱼这身份特殊的地头蛇在，一路上畅通无阻。
唯一遗憾的是，谢飞鱼这家伙一点情趣都没有，那些大城镇几乎都选择绕过，一门心思埋头赶路。
这让打算开开眼界的苏图颇为不满。
小姑娘张言芸也颇有怨言，好在米豆已经清醒，虽然断了几根骨头，但上三品武者恢复能力极强，这会儿已经能和张言芸聊天解闷了。
聊得最多是后面马车的苏公子。特别是说起苏公子守城门和战神尸的关辉事迹，两个年级不大的小姑娘眼睛放光，一脸崇拜。
然后又开始八卦苏公子的相貌，年龄、神秘的身世，还有身边跟着的那个美得有些不人道的女子的身份。
是苏公子的侍卫还是侍女还是侍妾，叶玄冰师姐如果醒过来，还有没有机会，若是没有，是不是能创造机会。
总之，两个女孩凑到一起，从早到晚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这让在前面给他们赶车的谢飞鱼听得耳朵都快出血，恨不得立刻飞到东都。
叶玄冰还没有醒来。
期间苏图带着猫看过一次，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但念力消耗严重，需要静心修养。有米豆和张言芸看着，苏图也不好强行将她唤醒，只得让她继续沉睡。
叶玄冰看似无大碍，苏图心中却总有一丝不安。
他也咨询过小夜，但这猫却总是说等叶小妞醒过来就知道。
苏图无奈，只得一边赶路，一边不安的等待。
一路无话，又过了五日，到了一个叫西平的小镇郊外，距离东都只有三百多里。
上午，天蒙蒙亮。
苏图早早起床，在野外生火做饭。
虽然对自己的厨艺有十足的信心，但到了人类世界腹地居然还要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苏图怨念可不是一般的深，于是决定给那个带路不靠谱还要厚脸皮蹭饭的冷面少年粥里多放几把盐。
刚煮好满满的一锅香菇野鸡粥，忽然听到前面车厢传来张言芸的惊呼声。
苏图心中一动，将粥放下走了过去。
晨练了一圈的冷面少年谢飞鱼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今天的午餐，两只可怜的野兔子。
“师姐醒了！师姐醒了！”
张言芸掀开车厢帘布，看着苏图满脸惊喜的叫道。
苏图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不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张言芸将车厢后面的帘布挂起来，由于车里面住着几个女孩子，整个车厢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苏图站在外面，没好意思进去。
车厢里温馨整洁，米豆扶着脸色苍白的叶玄冰。
睡了这么多天，原本稍显清瘦的天师显得愈发虚弱，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丝迷茫。
“叶小姐，你醒了？感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苏图问道。
叶玄冰揉了揉眉心，答道：“还好，就是有些头晕。”
她抬起头，看着苏图，皱着眉问道：“你是谁？”
苏图心中“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失忆了吧？用不用这么狗血？
“对了。你是，你是苏公子，我们在南山关见过。”
叶玄冰又说道。
苏图松了口气，心中却不知为何愈发感到不安。
他发觉叶玄冰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师姐刚醒来，可能还有些迷糊。苏公子，你们让师姐再休息一下吧。”
米豆说道。
“那好，叶小姐你先休息。我这边煮了些粥，麻烦言芸姑娘过来拿一下。”
苏图说道。
张言芸答应了一声，从车厢上跳下来，红着脸跟在苏图身后。
叶玄冰看着苏图的背影，又痛苦的揉了揉眉心，眼眸中迷茫之色愈浓。
……
苏图给张言芸打了三碗粥。
张言芸道了声谢，兴高采烈的离开。
苏图自己打了两碗进了车厢。
其实他打一碗就够了，因为跑跑是游魂傀儡，不需要吃这些东西。麻衣是荒野大妖，也没见过她吃过东西。
至于小夜，根本看不上这些凡人食物，磨牙的干果除外。
苏图一人喝了两碗粥，然后坐在麻衣对面发呆。
窝在被子里的猫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叶玄冰到底怎么了？”
苏图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猫问。
苏图想了想，摇了摇头，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隐约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猫又问。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天应该是有人偷袭了我们。”
苏图想起那个能够临空而立的怪人。
“人？”
猫冷冷一笑，又道：“那东西那天施展的手段其实不应该出现，或者说不应该出现在圣域。”
“为什么？”
苏图皱着眉。
“因为不被法则允许。”
猫说道。
“法则是什么东西？那他为什么又可以施展？”
苏图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
猫没有解释什么是“法则”，而是说道：“这正是本尊想不明白的地方。”
“这跟叶玄冰有什么关系？”
苏图又问。
“如果本尊没猜错，那东西施展的是大净化术，叶小妞就是被大净化术击中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猫眯着眼睛。
苏图没有听过什么“大净化术”，但本能觉得这东西很凶险，叶玄冰身上的伤恐怕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果然，又听猫说道：“大净化术其实是一种念力攻击，这种攻击不是针对肉躯而是针对魂魄，所以叶小妞伤的是魂魄。”
苏图心中一沉，不安的问道：“叶玄冰魂魄的伤到底有多严重？我们该怎么救治？”
“本尊观过她的魂魄，三魂无损，七魄缺一。你也应该知道七魄主记忆和情感，也就是说她的记忆会有缺失，而且日后性情可能会大变。”
猫看着脸色难看的苏图，又道，“魂魄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这种伤本尊也没有办法救治。”
第三十五章 奇遇
又走了两日，终于到了东都郊外，远远能够望见那座远近闻名东虞国都。
由于南曜入侵，各地人心惶惶，前线战况似乎也不乐观，整座都城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谢飞鱼脸色阴沉，这两日愈发沉默寡言。看来是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只不过没有跟众人明言。
叶玄冰气色好了不少，已经能够下地活动。
米豆和张言芸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也已经发觉这位师姐有些不太对劲。除了有些事情想不起来，和她们这两个最亲近的师妹之间似乎都有些疏离。
小姑娘以为师姐是睡了太久，刚醒过来还不太适应，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而且东都快到了，只要回到大明府，请天师堂大天师出手，师姐一定能恢复原来样子的。
苏图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两日整天忧心忡忡。有空就缠着猫想办法，结果被不耐烦的猫挠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
最后猫被骚扰得几度抓狂，终于给苏图指了一条路，让他找机会接近叶玄冰，先摸清楚那位女子到底少了哪一魄，再对症下药慢慢调理。
“少了一魄真的能够调理回来？”
苏图满脸狐疑，有些不太相信这猫说的。
毕竟缺魂少魄这种事情听起来就非常严重，而且猫前两日还说它也没办法，现在该不会是在敷衍自己吧？
猫气的直翻白眼，怒道：“你行你来！还问本尊干嘛？”
就是来不了才问你嘛，若是自己可以，还要你这猫干啥？
抓老鼠吗？
苏图心中也有脾气，不过现在有求于猫，该服软还是得服软。
“小夜，你别生气。对了，你不是可以观魂吗？难道看不出叶玄冰少了哪一魄？”
苏图一边驾着车，一边安抚着猫，抽空又开始探这猫的口风。
小夜蹲在他肩膀上，看着道路两侧越来越多的行人和车马，没好气道：“隔着肉躯本尊只能观个大概，难道你想让本尊把那小妞的魂魄勾出来？到时候放不回去你准备负责吗？”
苏图不再说话。
勾魂之事凶险无比，怎么可能让这猫随便试？
看来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找机会和叶玄冰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聊出点什么。
苏图叹了口气，看着熙熙攘攘的前方，情绪有些低落。
猫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对那小妞还蛮上心的嘛。”
“谁让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呢？”
苏图说道。
眼前又闪过那个朝自己跑来的女孩，还有她那双干净又义无反顾的眼睛。
猫对这同居两年多的家伙还是比较了解，嘿嘿笑道：“你就是心太软，若是治不好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不过一辈子很长，说不过某一天你就不觉得愧疚，说不定还会把她给忘了，就像你对李青稞那个小妞一样。”
猫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不一样。”
苏图摇了摇头。
“哪里不一样了？”
猫不依不挠的问道。
苏图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和李青稞之间是有些暧昧，但其实连恋人都算不上，只不过彼此之间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迫于现实不得不为了各自目标各奔东西。
若是还有机会再见，都不知道两人会是以何种面貌何种心境相认。
至于叶玄冰，自己只是尽量偿还和弥补，不想欠下一份这么重的恩情。
一人一猫都沉默不语。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赶到东都南城门。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好几次士兵设卡盘查，好在有谢飞鱼在，所以没有遇到太大麻烦。
到了城门口，天色还早，主城门却已经关闭，只留下一扇侧门供行人和车马进出。
东都繁华在整个圣域都是有名的，苏图在泣血城的时候都听说过，哪怕现在形势紧张，每日仍然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多，就看到外面排着一条长龙，都在等着进城。
看守城门的士兵盘查严格，队伍行进速度只能用龟爬来形容，照这样看来天黑都不一定能入得了城。
正纠结间，忽然看到十几个士兵，全都披着甲胄，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快速朝他们这边靠近。
苏图皱了皱眉，由于距离尚远，看不清楚来人样貌。
趴在他肩上的猫朝那边瞥了一眼，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前面马车，张言芸从车窗探出个小脑袋，往四周看了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
谢飞鱼停下马车，似乎是在等那些士兵到来。
不一会儿，那队人马近前，清一色的轻甲骑兵，背弓挎剑，全副武装，好在没有什么敌意，在距离他们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便都停了下来。
接着有两个骑兵出列，骑着马朝谢飞鱼走来。
其中有一个身上甲胄明显精致华丽许多，应该是领头的，估计身份还不低。
他骑着马走到谢飞鱼身前，摘下头盔露出披肩的黑发和俊朗的面容。
原来是林莫，那个带着谢飞鱼和蓝韭进神宫的东虞贵公子。
另外一位骑士也跟着摘下头盔。
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神明亮，一脸阳光，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苏图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却喊不出名字。
“小鱼啊，你可算回来了，本公子等你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林莫朝谢飞鱼挤了挤眼。
谢飞鱼板着张死人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莫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又骑着马走到后面车厢，弯下腰对着车窗问道：“林莫拜见，叶天师安好？”
米豆掀开车窗帘布，探出个小脑袋，说道：“郡王殿下好。师姐刚刚睡下了。”
林莫“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但天师在休息，即便是他也不好打扰，于是抱了抱拳，又带着那少年骑士朝苏图走来。
他似乎不惊讶会在这里见到苏图，还未靠近便笑道：“苏图兄弟，神宫一别多日，可还记得林某？”
苏图坐在马车上，抱拳还礼，“林公子风采更胜当日，我可差点认不出来了。”
他说的也不是客套话，因为这林公子现在的状态比在神宫中好了不知多少，给人感觉是春分得意，不像第一次遇到那样郁郁寡欢。
至于他的身份，其实已经昭然若揭，应该就是东虞国主的某个儿子，好像还封了郡王。
林莫嘿嘿一笑，又指着身边的少年，问道：“苏图兄弟，你还认不认得这位？”
“是和林公子一起进神宫的羽林兄弟吧。”
苏图说道。
至于名字，真心想不起来。
“他叫莫染颜，现在是我的护卫长，当初离开神宫，小颜可是救过我一命。”
林莫看来和这少年关系不错，如果真如他所说，这少年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也是情理之中。
在神宫的时候苏图就已经发现，林莫虽然身份尊贵，却没有什么架子，和谢飞鱼还有其他手下都能打成一片。
如果不是怀疑登埋骨山遇到背石老猿是这林公子背地里使坏，还真心想跟他结交一番。
“苏公子，在下莫染颜。”
少年向苏图抱拳行了一礼。
苏图也抱了抱拳，对这个看起来很阳光的少年，第一印象还不错。
他又看着林莫，问道：“林公子这是准备去哪？”
“我还能去哪？我可是专门来迎接你们的，要不然你们排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进城。”
林莫笑道。
苏图心中一动，看来谢飞鱼早就跟这林公子通过气，不然他不可能对他们的行踪如此了解。
两人寒暄几句，然后这位林公子又带着莫染颜跑到最前面。他和谢飞鱼低语几句，之后和其他骑兵汇合，放慢速度往城门方向走去。
谢飞鱼沉默的驾着马车，跟在林莫那些人后面。
苏图不想去排长龙，也跟了上去，当一回特权阶级。
马车前进不快，四周排着长队，苦苦等候入城的老百姓一脸羡慕。
苏图沉默的驾着车。
肩膀上的猫却忽然开口，在他耳边说道：“林莫和那小子有问题。”
苏图目不斜视，小声问道：“什么问题。”
“本尊刚才观了他们的魂，那两个人体内都有原生魂。”
猫说道。
苏图吓了一大跳，难道林莫和那个叫莫染颜的少年被原生魂附体了？
但外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啊。
“不是普通的原生魂，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原生魂，融入他们原来的魂魄。”
猫又道。
“难道是魂武者？”
魂武者就是利用原生魂和凡人融合形成强大的武者，不过受原生魂影响有时候会失控。
李青稞在神宫的时候曾说过。
猫瞥眯着眼睛，说道：“也不一定，如果原生魂处理的比较彻底，理论上是不会失控。本尊刚才看了，那个林莫融合的是天精，另外一个小子融合的是地煞，他们的实力应该比在神宫中提高不少。”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在神宫中有什么奇遇？”
苏图皱着眉头。
“奇遇？”
小夜舔了舔嘴角，冷笑道，“本尊在丁火神宫这么多年，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奇遇。”
第三十六章 初入大明府
东都是一座巨大的城池，规模仅次于人皇时期修建的圣域皇城托天城，远非泣血城那种蛮荒小城可比。
有林莫郡王在前面带路，入城自然方便许多，走的是另外一个城门，这个城门只对官兵开放，因此不需要排长队。
进了城天色已经不早，苏图婉拒了林莫盛情邀请，和谢飞鱼马不停蹄赶往大明府。
大明府位于DC区，距离东都南门还有些距离，即便驾车过去也要一个多时辰。
所以到了大明府，苏图早已饥肠辘辘。
谢飞鱼又是个不会来事的家伙，把他丢在大明府门口，自己带着叶玄冰几个先去天师堂复命。
苏图坐在马车上，望着大明府威严门庭发呆，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连肩膀上的猫都开始发飙，这才有个矮胖的管事姗姗从府中走出。
管事姓刘，年过五十，为人圆滑，起码比谢飞鱼会做人。
他先跟苏图等人道了声歉，又招来几个下人照料马车，然后才将苏图几个请进大明府。
一路上，刘管事简单介绍了下大明府的情况。
原来大明府分东、西两院。
东院也称内院，大天师、天师、各级方士的住所都在内院，此外还有天师堂、炼丹司、神器司、明兵司等。
西院则负责管理一些凡俗事物，比如和朝堂对接，经营某些产业等。
这次是大天师连宗要见苏图，谢飞鱼便直接将他带到了东院。
入了东院大门，也不知是不是天色太晚，一路上冷冷清清，都没怎么看到人。
“这些时日前线战事吃紧，大明府的天师大人和方士老爷大多赶往支援，现在这东院可没往日那般热闹喽。”
刘管事解释道。
苏图点了点头，单是南山关就去了两位天师，还有四五位二品三品方士，其他战场估计也有不少大明府天师方士投身其中。
此外，据说大明府建立初衷就是为了探索神宫，估计现在还有一部分方士在深山老林中寻找神宫，或者在已经找到的神宫中继续破关解谜……
……
由于时候已经不早，刘管事没有带苏图去天师堂，而是给他和麻衣各安排了一个房间，又叫下人送来了饭菜。
至于跑跑，眼光毒辣的刘管事已经看出它是一具游魂傀儡，因此也没有去瞎操心，就让远道而来的公子自己去安排。
大明府藏龙卧虎，天师堂更是高手如云，谢飞鱼的师傅又不只是个什么态度，苏图不敢掉以轻心，便把麻衣叫到自己房中。
这位荒野大妖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有她在一旁守着自己至少不用抱着斩尸刀睡觉。
刘管事看到这位年轻公子带着那身材窈窕的面纱女子入了房间，临走时连连摇头，嘴里不停感慨人心不古，英雄出少年……
吃了两人份的饭，终于将空虚的胃填饱，身上疲倦之色也一扫而空，整个人又龙精虎猛，觉得就是再来个神尸大战一场也无不可。
猫蹲在桌面上，没有动嘴，看不上这些凡人的食物。
等苏图酒足饭饱，见这家伙居然想要去睡觉。
它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黑夜风高，你居然要去睡觉？”
夜黑风高，不去睡觉还能干吗？
难道要去野外切磋下技艺么？
苏图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这里可是大明府，还有大天师坐镇，我们还是低调点为好。”
“有本尊在，还怕他大天师？”
小夜冷笑道。
好吧，确实不需要怕他们。
苏图又坐了下来，看着桌台上的猫，问道：“说吧，想怎么干？”
猫舔了舔嘴角：“先去找那个陈羽相。”
“你知道他在哪？”
苏图奇道。
“不知道。”
猫摇了摇头。
苏图都气笑了，感觉还是去睡觉靠谱一点。
“本尊可以找人带路。”
“找谁？”
猫嘿嘿一笑，“蓝韭小妞，刚才本尊进来的时候闻到她的气息了。”
你这猫转行当狗了吗？
苏图心中吐槽了一句。
不过在神宫的时候，他听蓝韭小姑娘说过，她的师傅就是陈羽相，她进丁火神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治好她师傅的办法。
蓝韭肯定知道陈羽相住在哪里，问题是那腼腆的小姑娘会给他们这两个存心不怎么善良的人和猫带路吗？
苏图看着小黑猫。
“本尊自然有办法。”
猫一脸高深莫测。
苏图满脸狐疑，不过被猫这么一撩拨，顿时睡意全无，去看看那个在神宫中受了重伤的小姑娘也好。
麻衣和跑跑被留在房间里，毕竟大明府不比其他地方。特别是麻衣，若是被认出身份，估计还有不小的麻烦。
此时已接近子时，屋外漆黑一片，苏图也没穿什么夜行衣。
他斩尸刀留在房间里，匕首夜蛇收在后腰，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出房间。
反正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人跟他说不能乱跑，就当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出来散步结果迷了路撞进某个受了伤的小姑娘房间吧……
……
话说大明府东院占地面积极广，楼台亭阁无数，若是不熟悉，乱闯乱撞确实挺容易迷路。
猫挂在肩膀上，不时指点方向。
苏图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一处清幽之所。
崎岖幽静的道路铺着冰凉的鹅软石，道路两旁种着各种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花草。
繁茂的林木中藏着一栋栋小院子。院子大多没有点灯，有些院门都上了锁，偶尔有一两个窗户透着灯光。
苏图当然没有跑过去戳窗户纸，万一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就尴尬了。
他屏住呼吸，沿着围墙阴影悄悄前进，几乎走到了这片庭院尽头，才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院子前面停下来。
这个院子位置十分偏僻，感觉像被孤立出来，外面打理的很整洁，四周种着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草。
苏图看了眼肩上的猫，猫点了点头，看来蓝韭是住这里无疑了。
夜已深，院子大门紧闭，从里面上了门栓。
四周很安静，夜虫鸣叫格外清晰。
透过门缝，看到一个不大的庭院，庭院中所有东西都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黑色。
苏图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脚下一用力，整个人拔地而起。
他一只手搭在两米来高的院墙上，身子如同敏捷的猿猴，轻而易举便翻过院墙。
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整个人稳稳落在院子里头。
正要起身，忽然！
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猫的爪子几乎扎入肉里！
“小心！”
小夜突然在他耳边喝道，通红的眼眸冷冷盯着前方。
苏图心头猛地一跳，整个身体神经骤然绷紧，右手飞快摸着后腰匕首，警惕的目光往前面扫去……
第三十七章 荒荒
空旷的庭院寂静无声，阴暗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材修长，穿着白色长衫，上半身隐匿在黑暗中，无法看清面容。
苏图屏住呼吸，手上寒毛根根立起。
虽说他武者境界还停留在上三品，但经过南山关与不灭神尸一战，现在就是面对贺庆虎或孙牧那样的上二品都不会发憷。
而眼前这个人，自己在院子外头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直到进了院中，经小夜提醒，才猛然惊觉。
如果对方有敌意，如果对方出手偷袭，那自己还能站着？
苏图额头满是冷汗。
这人绝对是个高手，不是那些念力卓绝的大魂师，就是站在武道巅峰的上一品。
估计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不然肩上的猫不会如此如临大敌。
不过整个圣域上一品巅峰武者屈指可数，普通人怕是一辈子都遇不着一个，这大明府怎么这么变态，随便出来溜达都能撞见。
这人到底是谁？
苏图弓着腰，像一只炸毛的猎豹，却不敢胡乱动弹，生怕对方突然出手。
奇怪的是，那个人似乎没有敌意。他就像一具木偶站在阴影下，对他这突然闯入小院的不速之客无动于衷。
又过了一小会儿，见那人还是没有反应，苏图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仔细想想，正常人谁三更半夜会穿成这样出来吓人？
他看了肩上的猫一眼。
猫努了努嘴，示意近前看看。
苏图点了点头，慢慢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像一只野猫，猫着腰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慢慢走近，屋檐下那人的样貌渐渐清晰。
那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身材挺拔，留着长须，眼角和额头都有皱纹，灰白头发披散在肩，两只眼睛紧闭，呼吸细微绵长。
“他，睡着了？”
苏图一脸古怪，居然有人站在屋檐下睡觉，难道是梦游？
猫眼眸中有红色光芒缓缓流转，应该是在施展它那逆天的观魂手段。
“怎么样？”
苏图小声问道。
他不敢离得太近，在那古怪的老者身前四五米处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躲在一片阴影里，尽量隐匿身形。
观察了片刻，猫一脸严肃道：“是他，应该错不了。”
他？
难道是……
苏图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整个人猛地往后一滚，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屋檐下那片阴影。
不过眨眼之间，他便退到院子门口，眼睛死死盯着藏在阴影中的老者。
“荒，荒荒。”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渗人。
屋檐下站着睡觉的人突然动了起来，他慢慢移动脚步，摇摇晃晃下了台阶，一步一步朝苏图这边走来。
借着淡淡的夜色，苏图看见老者眼睛已经睁开，只是眼中一片灰白，瞳孔中没有任何色彩。
“他是陈羽相！”
苏图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陈羽相，大明府天师堂的大天师，上一品巅峰武者，三年前第一个打开丁火神宫的人。
不仅是这些令人敬畏的称号和事迹，对苏图来说，这个叫陈羽相的大天师，可能还跟自己醒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他这里很有可能得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苏图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呼吸都变得有些凌乱。
“荒荒，荒。”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走下屋檐的大天师突然转了个方向，没再朝苏图这边走来，而是如同行尸般在这院子中漫无目的游荡。
仿佛有盆冷水当头浇下，原本一脸期待的苏图猛然醒悟过来。
蓝韭小姑娘曾说过，她师傅陈羽相在逃离丁火神宫之后不仅双目失明，甚至神志不清，嘴里仅能言“荒荒”二字，根本无法沟通。
自己能从这疯子身上得到答案？
苏图顿时又觉得没底，又将目光转向肩膀上的猫。
猫沉默得有些不同寻常。
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这个人很厉害，武道修为极高，体内的地煞魂已经有第四个金轮的影子。”
苏图听这猫说过，正常上一品武者的地煞魂应该是三个金轮，只有在南山关城墙上遇到的不灭神尸才隐隐结出第四个金轮。
不过神尸地煞魂第四个金轮被猫给毁了，估计很难再达到这种成就。
而这个陈羽相居然能以凡人之躯修出第四个金轮的影子，这已经不单是用天才就能形容的，难怪连眼睛长在头顶的猫都说这个人“很厉害”。
苏图咽了咽口水。
又听猫说道：“他的命轮和天精也都不弱，都修出了两个金轮。念力应该在三级到四级之间，寿命能够达到两百岁。”
经过一番恶补，苏图现在已经知道人的武道修为跟地煞有关，念力修为跟天精有关，至于寿命则跟命轮有关。
圣域有不少国主寻找的不老药，其实就是在寻找一种特殊的命轮。只要将这种命轮和本身的命轮融合，就能够大大延长寿命，甚至能够长生不死。
不过这些不是现在该关心的，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能不能从这个已经疯了的陈羽相身上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小夜，能看出他是怎么疯的吗？”
苏图小声问道。
猫张了张嘴，忽然又闭上，目光瞟向另外一处。
吱——呀——
木门转动的声音传来，苏图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躲起来，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披着长衫，从侧面房间走出来。
小姑娘应该刚刚睡醒，左手揉着惺忪的眼睛。苏图和猫的敛息功夫非同一般，她一时间也没有发现。
“师傅，你又做噩梦了吗？还是肚子饿了？小韭给你煮点面吃好不好？”
蓝韭柔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忽然看到院子门口阴影下蹲着一个人，那人肩膀上还趴着一只小黑猫。
小姑娘好看的眼睛慢慢瞪大，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估计是想要来一声高分贝的尖叫。
三更半夜摸进人家小姑娘院子，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会不会被误认为有什么不良嗜好或企图？
苏图在小姑娘尖叫之前，脸色讪讪的从阴影中走出来，干笑道：“蓝韭姑娘，别叫。我是苏图，我们在神宫里见过。”
第三十八章 夜谈
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老旧的油灯跳动着昏黄的光芒。
一张方形木桌，坐着三个人和一只猫。
陈羽相看来是在外面溜达饿了，这会儿正埋头吃面，一点大天师的形象都没有。
苏图坐在大天师对面，眼前也摆着一碗面，闻着挺香，但忍住没下嘴，还是先谈要事要紧。
他看着坐在陈羽相身边的蓝韭。
小姑娘伤势还未痊愈，脸色稍显苍白，耳朵带着淡淡的红晕，一只手不停摆弄着长袍的衣角。
至于另外一只手，苏图在丁火神宫正殿中看到，已经被那死变态守宫兽给吃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抱了抱拳，道：“蓝姑娘，深夜打扰，还请见谅。”
蓝韭“嗯”了声，低着头没有说话。
苏图知道这小女孩有些腼腆，不善交际，便开门见山说道：“这次冒昧打扰，其实是跟你师傅有关。”
“我师傅。”
蓝韭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埋头吃面的老者。
“荒荒，荒荒。”
陈羽相滋溜溜的吃着面，一大碗面已经快见底。
蓝韭眼中露出一丝伤感。
曾几何时，大明府地位尊贵的大天师，东虞武道第一人，连国主都要礼敬三分的人物，这三年来却一直浑浑噩噩疯疯癫癫，沦落成现在这可怜可悲的模样。
大明府天师堂不知试过多少方法，连其他两位大天师都出手，却一直无法将他治好。
最后无奈，怕这位疯了的大天师伤到旁人，只得将他送到这个最偏远的院落静养。
蓝韭也是这几天伤势稍好一些，才搬过来照顾师傅的起居。
“你们找我师傅有事吗？”
蓝韭小声问道。
苏图还未回答，蹲在桌面上的猫便先开口，道：“小丫头，你知道陈羽相是怎么疯的吗？”
蓝韭在神宫的时候便知道这只猫的不凡，所以也不觉得惊讶。
她摇了摇头，“我们在血色高原找到师傅时他已经是这样了。”
“当时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外伤？”
猫又问。
“除了双目失明，师傅其他伤并不严重。”
蓝韭老实说道。
猫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你，你知道我师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如果知道请告诉我好吗？”
蓝韭眼眶红红的，大眼睛弥漫着一层雾气。
他们这些共生魂侍几乎都是孤儿出身，从小就跟着天师堂的天师和大天师长大。
蓝韭和陈羽相感情最为深厚，不只是师徒这么简单，说是父女都不为过。
看到陈羽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无疑是最伤心难过的一个。
这三年来四处寻找医治的方法，甚至不惜深入丁火神宫，最后还丢掉一条手臂。
“小夜，你看出什么来了吗？”苏图问道，“这位陈天师到底是怎么了？”
猫沉默片刻，才道：“他是伤到了魂魄。”
“魂魄？难道跟叶玄冰一样？”
苏图心中一惊，想想觉得这种可能性还蛮大的。
叶玄冰被神秘人施展大净化术打散一魄，不仅失去一部分记忆，还导致性情大变。
虽然这两天还看不大出来，但按猫的说法应该会越来越明显，或者说越来越严重。
猫瞥了苏图一眼，冷漠道：“陈羽相的情况比叶小妞严重得多，他七魄已失其六，记忆也所剩无几。”
苏图和蓝韭都呆住了。
叶玄冰少了一魄都成了现在这样，陈羽相竟然少了六魄！
难怪会直接疯掉！
蓝韭身为大魂师，对于魂魄也有相当深入的研究。
她也曾猜测师傅可能是魂魄出了问题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惜无法像猫那样隔着肉躯直接观魂，哪怕是天师堂念力修为最高的叶凰大天师也做不到。
虽然不知道这猫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它能一言点出关键所在，蓝韭就已经信了七八分。
“若是魂有缺，我还能想办法修复，若是魄有失，那该如何是好啊？”
蓝韭急的都快哭出来。
三魂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但七魄才是定义你这个人是谁。
虽说七魄尽失，只要三魂还在，那这个人还能活蹦乱跳，但情感和记忆都没了，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小夜，还有办法救治么？”
苏图脸色不太好，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
叶玄冰只少了一魄，这猫都有些束手无策，何况是少了六魄的陈羽相。
“在这种地方，本尊也没有办法。”
猫说道。
蓝韭闻言，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往下滴。
陈羽相浑浑噩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放下手中的大碗，脏兮兮的大手摸着小女孩的脑袋。
“荒荒，荒荒。”
老者记不起大部分的事情，甚至已经认不出蓝韭是谁，但还是本能的安慰着哭泣的小女孩。
蓝韭哭得愈发伤心，苏图却听出猫这话有些猫腻。
他看着小夜，脸色古怪，问道：“你说在这种地方没办法？难道去其他地方就有办法？”
正抹着眼泪的小姑娘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接着猛地抬头，一脸期待的盯着小黑猫。
猫嘿嘿一笑，说道：“陈羽相的情况和叶玄冰有些不同。叶玄冰是被大净化术抹去一魄，那一魄是彻底消失，想要复原千难万难。陈羽相的六魄则是被强大念力直接打散，有可能没有彻底消散，说不定还能抢救抢救。”
苏图皱这眉头，才知道叶玄冰的情况原来这么严重，越来越怀疑这猫说能治好其实是在忽悠自己。
蓝韭觉得这猫说的有道理，两只大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脸紧张的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才能治好师傅？您请说，就是天涯海角小韭也会带师傅去。”
苏图也看着小黑猫。
猫幽森的目光看着苏图和蓝韭，“这天底下能治好陈羽相的地方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幸运的是，那种地方你们两个都还去过……”
苏图眼角微微一跳，隐隐猜到这猫想说的是什么地方。
蓝韭一只手紧紧捏着衣角。
猫将目光从这两个年轻人脸上移开，转过头望着屋外无尽的黑暗。
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只说了两个字——
“神宫！”
第三十九章 复盘
离开蓝韭的小院子，时候已经不早，都快到寅时。
走在黑暗冰凉的鹅软石小道上，感受四周森冷阴寒的夜风，目光落在两侧小院，看到一扇扇漆黑的窗户，阴森森的有些瘆人。
四周很安静，只有夜虫的鸣叫回响在黑色的天穹。
大明府东院守卫并不森严，甚至可以用松懈来形容，一路上连巡夜的士兵都没遇到。
大概是主事人觉得一般小毛贼不可能跑到这种上三品大魂师扎堆的地方撒野。
至于那些战力彪悍或有特殊能力的大盗，普通士兵遇到只能被秒，连警示的作用都没有，干脆就不浪费这个人力物力了。
苏图和猫就属于大盗级别的人物，大明府能管得了他们的人还真不多。
再加上现在又是国战时期，许多天师甚至大天师都已外出支援如火如荼的前线战场，大明府东院的防卫力量愈发显得空虚。
蓝韭下的面味道不错，手艺不比自己差。苏图一大碗都吃完，连汁都没有留下。
出了院子觉得有些撑着，所以走得不快，就当是散步。
小夜挂在他肩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人一猫一路沉默。
直到快到管事安排的住处，苏图终于忍不住问道：“陈羽相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猫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苏图皱着眉头，又问：“丁火神宫里面能够打散上一品巅峰武者六魄的，恐怕只有神宫禁忌这个级别的怪物吧？难道是那个守宫兽梦婴？”
“那死变态是有这个能力，但这不是它的风格。”
猫终于开口，慢悠悠说道，“死变态之所以变态，是因为它喜欢玩弄人心。准确的说，是喜欢修改人的记忆和情感，也就是对人的七魄动手脚。像这种暴力打散七魄的手段，不像那死变态干出来的事。”
“不是守宫兽，难道是不灭神尸？还是跟你有交情的四眼魔人？”
苏图道。
四眼魔人他见过，手段如何还不得而知。至于丁火神宫的不灭神尸，苏图其实一直怀疑就是麻衣。
毕竟不止一次梦到麻衣跟自己睡在石棺里，那位大妖多少应该跟丁火神宫有关系。
但在南山关见识另外一个神宫的恐怖神尸之后，苏图这种想法又开始动摇。
他发现麻衣似乎还差一点，即便是在荒野没有受到圣域压制，也还达不到不灭神尸那个级别。
所以麻衣到底是不是神尸，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这不是眼下关心的问题。
苏图询问的目光落在猫身上。
“陈羽相若遭遇不灭神尸，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不灭神尸强大的是肉身，念力倒是其次，至于四眼魔人……”
猫摇了摇头，“也不会是它。”
“你就这么肯定？”
苏图奇道。
“是。”
猫语气肯定，毫不怀疑。
虽说不知道这猫为何如此笃定，但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苏图脸上疑惑之色愈浓，喃喃自语道：“不是神宫三大禁忌，那还有谁？”
“哼，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猫眯着眼睛盯着远方黑暗，声音有些寒冷，“本尊一开始以为是陈羽相唤醒了你，现在看来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还其他东西？
一阵夜风吹来，苏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丁火神宫的时候，四眼魔人曾告诉本尊，有个很厉害的人类进入地宫后没有出来，要么是死在地宫里面，要么是找到另外的出路，那个人应该就是陈羽相。”
“后来本尊带着你们在地宫中找到一条密道，就是陈羽相逃生时留下的。”
猫说道。
“陈羽相进入地宫之前还没瞎也没疯？”
苏图问道。
猫点了点头，“陈羽相是在进入地宫后才受了伤。”
它像是在跟苏图复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继续说道：“四眼魔人守着地宫的入口，按理说没有什么东西能从它眼皮底下偷偷溜进地宫。所以那个伤了陈羽相的东西很不简单，可能连四眼魔人都被它给骗了过去。”
“会不会那条密道不是陈羽相挖的，那个东西直接从外面打通进入地宫？”
苏图帮着分析。
一想到自己在石棺里睡觉，居然有这么多人或非人的东西在地宫出没，苏图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离开神宫的时候本尊已经确认过，密道是从内向外用蛮力砸生生砸出来，只有陈羽相这种上一品才能干出这种事。”
猫说道。
“丁火神宫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里面大多数区域都被各路大妖霸占。”
“比如殿外广场是那些石妖的地盘，死变态则霸占着神宫正殿，四眼魔人守着墓地和地宫上层。至于神坛，夜晚死变态会去那里散心，白天则归四眼魔人管着。地宫第三层，也就是你醒来的地方，那个地方比较特殊，里面没有大妖盘踞。”
“为什么？”
苏图好奇问。
猫没有回答，而是说道：“那东西可能是瞒过了四眼魔人，偷偷躲在地宫第三层谋划着什么。陈羽相误打误撞到了那个地方，结果被那东西打散了六魄，最后打通密道逃了出来。”
经过猫这么一说，许多东西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苏图脸色却愈发苍白，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有些紧张的问：“那东西谋划的，该不会就是我和麻衣吧？”
当时他和麻衣躺在石棺里沉睡，没有任何反抗之力，那可是做某些变态试验最好的对象。
而且他梦境中看到的那束刺眼的光亮，应该就是石棺被打开时照进来的，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偷偷开了石棺。
猫看了苏图一眼，“这点本尊也想过。本尊检查过你们的身体和魂魄，除了醒得太早造成的后遗症，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会不会，其实已经动了手脚，只不过你没有看出来？”
苏图咽了咽口水，突然之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仿佛有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
猫嗤笑一声，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看来还是对自己的能力盲目的自信。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图问。
“只能在陈羽相身上找线索，看看能不能重聚他的六魄，让他想起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猫说道。
“去了神宫真的能治好陈羽相？”
苏图对猫这话还是有些怀疑。
在蓝韭那里，猫说要治好陈羽相只能带他进神宫。至于要去哪一座位神宫，小黑猫倒是没有明说，想来哪一座都行。
“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
猫瞥了苏图一眼。
苏图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又问：“叶玄冰呢？如果带她去神宫，是不是也能治好她？”
“本尊跟你说过，叶小妞的情况有些不同，你先弄清楚她到底失去的是哪一魄再说其他。”
小夜最后丢下一句，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继续在心里复盘。
苏图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得默默向房间走去……
第四十章 天师堂
第二日，天蒙蒙亮，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苏图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开门。
一看，是谢飞鱼。
这冷面少年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屋，因为他已经看到房间里还有一道窈窕身影，那个戴面纱的神秘女子！
再看看苏图这萎靡不振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早？有事？”
苏图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谢飞鱼板着脸，道：“我师傅想见你。”
“你师傅怎么这么早？我昨晚忙活了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呢。”
苏图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师傅在天师堂等你，你快点。”
谢飞鱼难得有些尴尬，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匆匆转身，逃似的离开。
“年轻人脸皮还是薄啊。”
苏图心中暗笑。
不过也不好让人家大天师等太久，于是又重新进屋梳洗干净，换了套整洁的衣服，然后出门前往天师堂。
麻衣和跑跑还是被留在屋子。没有办法，这次要见的可是大天师，而且是位没瞎又没疯的大天师，没那么好糊弄，还是小心点为好。
小夜原来还在睡觉，听说要去见大天师，竟然也爬起来，兴致勃勃的跳上苏图的肩膀。
这个世界能引起这小黑猫兴趣的人可不多，能让它放弃睡懒觉也要去见一面的人可就更少了。
苏图不禁对这次见面多了一丝期待。
谢飞鱼没有跑远，就在院子外头画圈圈。
看见苏图出来，没有看到那个面纱女子，他松了口气，又恢复那冷冰冰的嘴脸。
“跟我来。”
他丢下这句话，便在前面引路。
苏图肩上趴着猫，百无聊赖的跟在后头。
“我说谢飞鱼，上次在神宫里头，你们直接找到了寝宫，就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怪物？比如四眼魔人什么的？”
苏图看似随意的问道。
“没有。”
谢飞鱼头都没回。
“哦，那你们运气还不错。”苏图感叹了一声，又问，“听说神宫里到处都是宝，你们去了寝宫应该找到不少好东西吧？”
“这些是机密，无可奉告。”
谢飞鱼冷漠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看来是找到了什么。
苏图没再探这小子口风，怕过犹不及。他将目光落在四周，专心欣赏昨晚错过的风景。
天师堂不是很远，大概走了一刻钟，过了一座小桥，看到一座典雅的建筑，红墙绿竹，花香怡人。
石砌的台阶带着岁月的痕迹，缝隙中长着翠绿的青苔，大门牌匾上用金漆写着三个古字——“天师堂”。
跨过高高的门槛，看到一方小水池，池中种着五颜六色的莲花。
四周很安静，除了他和谢飞鱼和猫，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谢飞鱼在前面带路，两个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穿过幽静狭长的回廊，最后来到一个大堂。
谢飞鱼在大堂门口停下，向着里面行礼，朗声道：“师傅，人来了。”
“进来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谢飞鱼看了苏图一眼，自己先走了进去。
苏图则看着肩上的猫，见这位爷没什么反应，便也跟着跨过大堂的门槛。
堂中光线明亮，最上方摆放着三个座位，两侧各有一排古香古色的座椅，一边四个，共八个。
不过这些位置现在都空着，只有最上方中间那个位置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身材瘦小，须发皆白，两道长眉几乎垂到肩膀，脸上皱纹就像一道道深刻的裂痕，甚至连眼睛都埋在皱纹里面。
他穿着白袍，白袍下面空空荡荡，仿佛只剩下个架子。
这就是谢飞鱼的师傅，天师堂的大天师，连宗？
看到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谢飞鱼，苏图觉得应该错不了，只是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感觉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大天师除了老，好像也没其他特别的，甚至还不如昨夜看到的那位。
陈羽相虽然已经疯了，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势还是让他心惊胆战。
而眼前这位仿佛就是风中的烛火，苍老的似乎随时都会熄灭，更别说有什么气势了。
苏图又悄悄瞥了一眼肩上的猫，发现猫两只眼睛流淌着淡淡的红光，应该又在施展它的观魂之术。
“苏小友，欢迎来到天师堂。”
坐在上首的大天师朝他看来，苍老的面孔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深刻的皱纹瞬间都堆砌在了一起。
“晚辈苏图，拜见大天师。”
苏图认真的行了一礼。
其他的不说，就冲着这妥妥百岁加的年纪，还是得尊重一下。
肩膀上的猫瞥了他一眼，猫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
“小友无需多礼，请坐。”
连宗大天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白袍滑落露出的手掌消瘦如骨。
苏图也没客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看了一眼还站着的谢飞鱼。
谢飞鱼冷着脸，没有动，仿佛雕像般无趣。
“小友一路过来，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天师堂有些冷清。”
连宗捋着雪白的胡须，还没等苏图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别看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们这天师堂也热闹过，人最多的时候有三位大天师，八位天师。”
三位大天师外加八位天师，这可是一股极其恐怖的战力，难怪天师堂在东虞地位特殊，连国主都要礼敬三分。
当然，若不是有这么多高手坐镇，东虞都不知要被二日神教给虐成什么样子，哪还能跟南曜分庭抗礼这么多年？
苏图心中想着。
连宗脸上露出追忆之色，轻轻叹了口气，道：“最近百年为了探索千湖大泽的巨灵神宫，天师堂折损了两位天师。十几年前又有一位去了神脊山寻找传说中的无极神宫，至今音讯全无。还有一位远游无终海未归。所以天师堂除了三个老家伙，其实只剩下四位天师。”
“如今叶丫头也受了伤，叶凰和剩下三个都赶赴前线，陈老头又疯疯癫癫，也就只剩下老夫一人在这里撑些门面喽。”
连宗苍老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言语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和无奈。
“前辈也无需太过忧心，大明府还有飞鱼、苏小安这些年轻才俊，假以时日天师堂一定能够再次热闹起来的。”
苏图安慰道，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天师为何一见面就跟自己聊这些。
“飞鱼他们太年轻，还差了一点。”
连宗看了一眼谢飞鱼。
谢飞鱼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说的事跟自己无关。
苏图不再说话。
老爷子又将目光转了过来，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苏图仍然能感觉有两道炙热的目光射来。
他心中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觉得这初次见面的大天师恐怕是跟他说些重要的事情。
果然，这老爷子接下来的一番话差点让他跳了起来。
只听连宗老爷子说道：“天师堂如今急需补充新鲜血液，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知道小友有无意向加入天师堂，担任大明府天师一职？”
第四十一章 方士神宫册
在东虞，大明府天师地位超然，连国主都要礼敬三分，是整个大明府无数年轻方士努力和奋斗的目标。
连宗大天师突然提出这个邀请，也难怪初来乍到的苏图吓了一大跳，甚至连一直板着张死人脸的谢飞鱼都稍稍动容。
“前辈，且不说成为天师有何条件，单是我这泣血城来的身份就不太合适吧？”
苏图苦笑道。
“成为我们大明府天师并不局限东虞人士，历史上就有不少来自他国的武者或魂师加入天师堂，甚至连南曜的武者都有。”
连宗呵呵一笑，“当然，现在东虞和南曜之间关系比较紧张，若是南曜人想要加入天师堂，那还是要斟酌一二。不过小友的事迹老夫已经听说，相信就算加入天师堂，也不会做出对东虞不利的事。”
苏图有些郁闷，看这位大天师的样子可不像在开玩笑，是真的有意想拉自己进天师堂。
问题是他这个邀请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出身不提，前辈觉得我现在够资格成为天师吗？我和谢飞鱼一样，都是上三品武者诶。”
苏图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飞鱼。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至少需要上二品武者或者是五级念力大魂师才能够成为大明府的一品方士，再由天师堂和东虞国主册封天师封号，成为地位尊贵的大明府天师。
谢飞鱼是上三品武者，蓝韭是四级念力大魂师，都还差了一点。
如果自己不算麻衣和猫那些外挂的话，貌似硬性条件也不达标，难道这老爷子还准备给他开个后门？就不怕引来众怒？
哦，人家是大天师还真不怕这些，但自己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可就有得罪受了。
苏图心中想着。
连宗老爷子捋着雪白的胡须，上下打量着他看，越看越满意，道：“小友虽然武者等级和飞鱼相同，但在丁火神宫能够直面守宫兽，在南山关能够击退不灭神尸，无论你是如何做到，单是这两点成为天师绰绰有余。”
连丁火神宫的光辉事迹都给挖出来，看来着老头子是有备而来，觊觎自己良久了啊。
但离开泣血城的时候老爹可是说过，不要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特别是东虞和南曜这些正在干仗的家伙。
想到此处，苏图不再说话。
连宗到底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一眼就看出他心中的顾虑，笑道：“小友也不用担心加入天师堂会卷入东虞和南曜之间的纷争。东虞大明府天师身份特殊，而且比较自由，就是国主都无权干涉，更别说强迫天师做他们不愿做的事。”
“但我看到许多天师甚至大天师都赶赴前线了。”
苏图提醒道。
“天师堂扎根东虞多年，像玄冰、孙牧他们自小生长在东虞，自然不愿看到东虞沦陷民不聊生这一幕惨剧，他们赶赴前线其实都是自愿的，”
老爷子解释道。
有名有权有钱有地位，还不需要承担国战风险，似乎听起来还不错，但是天底下有这等好事么？
苏图觉得没有。
他看着苍老不堪的大天师，又问：“既然不需要对付南曜，那前辈要我加入天师堂何用？总不会是为了凑人数吧？”
“哈哈，天师堂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连宗笑道，“其实邀请小友加入天师堂，是因为小友的能力恰好是我们天师堂最需要的。”
“我的能力？”
苏图皱了皱眉，悄悄看了一眼肩上的猫。
猫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装它的萌宠。
“小友可知大明府建立的初衷是什么？”
连宗问。
苏图摇了摇头。
连宗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扶着座椅把手，巍巍颤颤的站了起来。他手中拄着古老黝黑的木杖，由于身材矮小，白袍有一大截垂落在地。
“小友请随我来。”
老头子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慢慢朝后堂走去。
谢飞鱼看了苏图一眼，跟在连宗身后进了后堂。
“看本尊干嘛，过去看看。”
小夜碰到苏图的目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苏图撇了撇嘴，不再看这只猫，也朝天师堂后堂走去。
穿过一段寂静的回廊，又过了一扇圆形的大门，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原来这后堂另有天地。
风和日丽，绿草如茵。宽阔的空地上立着数十块灰黑色的石碑。
每一块石碑都有三米多高，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无数细小的文字。
石碑有些像是新近才立起，有些则经历了漫长岁月，甚至碑面上的文字都有些模糊不清。
“前辈，这些是？”
苏图目光落在石碑上。
“这就是天师堂供奉的《方士神宫册》，也是我们大明府天师的墓碑。”
连宗望着竖立的巨大石碑，仿佛在凝视着一位位故友，脸上皱纹沉重而深刻。
苏图也是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谢飞鱼叶玄冰他们经常提到的《方士神宫册》是一本神书，今日才知道原来《方士神宫册》是一块块无名石碑。
“大明府建立至今已有五百多年，比东虞立国还要早两百年。东虞的开国君主其实是当年天师堂某位林姓天师，所以大明府和东虞才会有如此深的渊源，以至于不少百姓误以为是东虞组建了大明府。”
连宗拄着木杖，慢慢穿行在巨大石碑中间，干枯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石碑。
苏图和谢飞鱼沉默的跟在老者身后。
小夜则从苏图肩膀上跳了下来，独自在这碑林中游荡，估计是想从碑文中寻找线索。
“前辈，大明府的建立应该跟神宫有关吧？”
苏图在后面问道。
“不错。”
连宗边走边说道，“五百年前，一群志同道合的武者魂师走到了一起，一同创立了大明府，目的是为了寻找神迹，解开世界之谜。”
“从初代大天师张从龙、杨流风，到今时今日最年轻的叶凰，大明府总共走出九位大天师，此外还有数十位天师。”
“每位天师和大天师都有随身神宫册，记载着外出游历与神宫有关的所见所闻。等哪天走不动了，便会来到这碑林，将随身神宫册上的记载篆刻在石碑上，以供后人瞻仰。”
“当然，也有些天师埋骨他乡，随身神宫册被后人寻回，其中记载的内容也会被刻在此处。”
连宗在一块最古老的石碑前面停了下来，这块石碑上记载着文字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有部分隐约还能辨认。
“魁元十三年，吾闻无终之地有神迹，欲与流风出海寻访，奈何俗务缠身，只得作罢，甚憾。”
“魁元三十六年，神脊山亡人谷一带地壳有异动。辛明，子华前往探查无果，回归时误入夜枭山，侥幸寻回兵人骨一具……”
……
“正元九年，流风远游归来，身负重伤。据闻海外有神宫，神宫之中有神灵尸骸，尸骸通灵已成大妖……”
……
第四十二章 石碑
苏图看着那块巨大的石碑，仿佛看到某个漆黑夜晚，有神色枯槁的老者举着油灯，步履蹒跚来到巨石碑前，在石碑上篆刻下一个个文字。
这些文字，都与一个地方有关。
神宫！
据说承载着这个世界最大秘密，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地方，也是九死一生的大凶之地。
苏图比任何人都清楚，神宫之中有多么的凶险，更清楚的意识到，这些刻在石碑上的信息有多么的珍贵。
这是那些先贤留下的警世箴言，也是指引方向的路标，是给后辈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
苏图望着一块块如巨人般肃穆的石碑，心中油然升起一丝敬意。
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
“前辈让我加入天师堂，是想让我一起探索神宫吧？”
他问道。
“正是如此。小友以为如何？”
连宗看着他。
“大明府高手如云，应该不会缺我这样一个上三品。”
苏图道。
“小友能够不惧守宫兽和不灭神尸，这点对大明府至关重要。因为每个神宫都有神宫禁忌，若是找不到克制它们的办法，探索神宫不过是一场笑话。”
连宗目光落在石碑上，脸色有些复杂。
大明府天师堂的大天师从初代算起到现在总共有九位，其中有半数的死和神宫禁忌有关。
就连初代大天师，号称圣域第一高手的杨流风，也是在无终海被不灭神尸重创，最后郁郁而终。
最近一位则是陈羽相。上一品巅峰武者，武道修为惊世骇俗，甚至有可能还在初代大天师杨流风之上。
但这样一位绝世强者，只是进了一趟丁火神宫，出来后便双目失明，神志不清。
除了神宫禁忌，连宗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陈羽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连大天师都束手无策的神宫禁忌，却似乎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跌落了神坛。
在丁火神宫的时候，他和谢飞鱼蓝韭同样遇到可怕的守宫兽，最后竟能毫发无损的逃离守宫兽魔爪。
如果说在丁火神宫只是一时侥幸，那么在南山关呢？
当着南山关数万守城官兵的面击退不灭神尸，难道也是侥幸？
连宗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还没有老糊涂。
他隐隐觉得，一直被天师堂认为是无解存在的禁忌，从今往后可能有了破解的希望。
这个希望，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白发老者看着苏图，眼中满是期待。
苏图苦笑道：“晚辈是和守宫兽不灭神尸都交过手，但那都是取巧，并不是真的能够对付那些怪物。”
“取巧也是一种本事。”
连宗眯着看不见的眼睛，显然是不相信苏图说的鬼话。
接着，他又一脸认真说道：“天师堂无数先贤渴望解开神宫之谜，希望小友能够加入天师堂，助我们一臂之力。”
一个年纪一百加的老爷子如此真诚邀请，苏图都有些不忍心拒绝了。
其实加入天师堂跟他现在的目标并不冲突。
而且只要答应下来，便能够得到大明府海量的资源和信息支持，日后探索神宫也会方便许多。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除了丁火神宫都不知道其他神宫躲在哪里。
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苏图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感觉这老头子如此着急拉自己下水，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道：“晚辈虽然对探索神宫颇感兴趣，也愿意和大明府的天师一同前往神宫。但如今东虞和南曜国战如火如荼，怕是天师堂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人手吧。”
一提起国战，连宗苍老的脸庞露出一丝阴霾。
站在一旁的谢飞鱼脸色也不太好。
苏图心想，前线的战况估计对东虞不利。
果然，连宗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友不是外人，老夫也就不瞒着你了。”
说完，他看了眼弟子谢飞鱼。
谢飞鱼上前一步，从袖袋中掏出几张小纸条，每张一条上都写着细小的文字。
他一张一张念道：“昨日大明府收到前线战报，东虞北地十三城组成的防线已经全线失守，二十万北部边军被打散，郡王林彤带领的铁甲军全军覆没，仅带着数十骑逃回。”
“二日神教的神裁军长驱直入，今日卯时已占领沧澜河北岸重镇怀业城，距离东都仅有五百余里，东虞三分之一国土已经沦陷。”
“东都羽林今凌晨开往沧澜河南岸，如今正与神裁军隔岸对峙。”
“幽明城回报，千湖大泽前日爆发尸潮，怀疑有镇魂殿养尸人作祟，驻守东部的荡魔军大部分被牵制，最多只能抽调一半人马支援东都。”
“此外，叶凰大天师与真理殿殿主桃李决战望日山，至今音讯全无。”
一个个消息从谢飞鱼口中毫无感情的吐出，震得苏图一愣一愣的。
南山关守卫战这才过了几天，没想到整个东虞局势便糜烂如此，南曜的兵锋已然直指东虞国度东都。
这样发展下去，东虞全面沦陷恐怕是迟早的事。如果东虞沦陷，那自己南山关的那套房子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想想还是有些肉痛啊。
苏图郁闷的想着，同时心中愈发感到奇怪。
既然东虞局势已经岌岌可危，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天师居然还心心念念不忘挖神宫，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虽说大明府地位超然，连东虞开国之君都是天师堂走出去的，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南曜灭了东虞，那个鬼二日神教会放过大明府？
听说大明府可是跟二日神教在各大神宫中明争暗斗了无数年，这两个冤家结仇的时候估计还没东虞和南曜什么事呢。
苏图一脸狐疑的看着大天师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连宗拄着木杖在石碑旁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谢飞鱼介绍完前线局势，又老老实实退回他身后。
“南曜这些年在二日神教的带领下势不可挡，十年前一举灭了永安国，屠了通幽司。现在又侵入东虞，大有一统圣域的气魄。”
连宗颇为感慨，接着话锋一转，自问自答道：“但南曜真的能够一统圣域吗？恐怕不能吧。这点他们的国主，还有二日神教三位殿主应该再清楚不过。”
“为什么？”
苏图好奇问道。
如今南曜都快打到东都，东虞这边损失惨重，即便有大明府支持，恐怕也很难抵挡南曜的攻势。
若是拿下东虞，圣域土地十之八九都在南曜统治下，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们呢？
“圣域还有托天城。”
连宗忽然开口。
“托天城？”
苏图微微一愣。
托天城虽然在圣域名气极大，但怎么说不过是一座城而已，难道还能挡住整个南曜近百万的大军还有二日神教众多的高手？
连宗看着苏图，一脸认真的问道：“小友对托天城了解多少？”
第四十三章 托天城
苏图皱着眉头。
他对托天城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那是圣域规模最大的城池，认证魂师等级和武者等级的魂学院和武学院都在那里。
对了，大城钱庄的总部也在托天城。
听那位蜓儿姑娘说过。
连宗坐在石头上，抱着古朴的木杖，悠悠说道：“千年前，人族先民在人皇带领下穿过南部血色高原，找到没有妖魔的圣域，并在圣域中心建立第一座城池。这座城就是现在的托天城，也被一些人称为皇城。”
“原来托天城有一千年的历史。”
苏图暗自咂舌。
小黑猫已经逛完碑林，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它轻轻一跃，跳上苏图的肩膀。听到苏图赞叹，不由翻了翻白眼。
连宗瞥了小黑猫一眼，脸色有些古怪。
弟子谢飞鱼跟他汇报的时候，自然没有遗漏这只神秘莫测的高阶魂兽。
不过在丁火神宫正殿遭遇守宫兽时，蓝韭昏迷不醒，谢飞鱼被守宫兽控制，意识也不是很清醒，对小黑猫的能力并不是很了解。
至于南山关一役，他没有亲身参与，也没有亲眼目睹，只是从苏小安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也不知道这猫到底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连宗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他目光从小黑猫身上收回，又继续说道：“后来人族依托托天城，在人皇带领下不断向四方开拓领地，最终在这妖魔横行的世界开辟出一片净土，建立第一个皇朝——虞朝，现在也叫古虞朝。”
“东虞之所以叫东虞，是因为王室姓林，和当年虞朝皇族有些血缘关系。当然，真正继承古虞朝衣钵的是托天城，东虞只不过是为了立国需要一个名分而已。”
苏图点了点头，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您说人族在人皇带领下不断开拓疆域，难道圣域的范围不是固定的吗？”
肩膀上的猫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
连宗解释道，“据古籍记载，人族先民找到圣域时，圣域覆盖范围远没有现在这么广袤，可能连一半都没有。不过在后来几百年时间里，圣域范围不断往四方扩展，人族先民借助圣域之力驱赶妖魔，开拓领地建立新城。”
“我还以为圣域的范围是一成不变的呢。”苏图惊奇不已，又问，“现在圣域范围还在扩展吗？”
连宗呵呵一笑。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也跟师傅提过这个问题，心想着如果圣域能够不停扩张，那是不是有一天整个世界都会没有妖魔？
可惜并不是如此。
连宗道：“圣域覆盖的范围在五六百年前便不再有变化。像小友出身的泣血城、千湖大泽的幽明城、无尽之地的不死城等等，这些屹立荒野的孤城其实是人类最后一次向荒野进军的遗产。”
“建立这些孤城的人们以为总有一日圣域的光辉能够照耀至此。凭着这个信念，他们在妖魔横行的荒野中苦苦挣扎，没想到这一晃眼就是数百年的时间。”
“现在生活在那些孤城中的人，想必已经绝了这个念头，再也指望不上圣域的光辉了吧。”
连宗看着这个自称泣血城来的年轻人。
“前辈说的没错，现在的泣血城和圣域就像两个世界。我们这些生活在泣血城的人，也不敢想象能够像圣域人一样安逸生活，没有了城外妖魔环伺恐怕还会不太习惯。”
苏图笑道。
泣血城孤悬荒野，城中百姓习惯了城外妖魔的存在，各行各业也都离不开荒野，形成一种有别于圣域的生存方式。
连宗捋了捋胡须：“关于圣域为何停止扩展，这个问题有不少大魂师做过研究，可惜没有任何头绪，最后只能认为是世界法则使然。”
“前辈，何为世界法则？”
“道法自然。所谓的世界法则是指构成这个世界存在和运转的根本，比如山川海湖，比如风雪雨雾，又比如生老病死等等。”
说到世界法则，这个就扯得有些远了。
“前面说南曜无法一统圣域是因为托天城，托天城除了历史悠久，难道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苏图把话题拉回托天城。
连老爷子也觉得自己跑题跑得有些离谱，他砸了咂嘴，道：“人皇建立古虞朝三百年而止，之后诸侯混战天下大乱，后来又有诸侯会盟建立圣域联盟。”
“不过短短数十年圣域联盟便分崩离析，逐渐形成东虞、南曜、永安三足鼎立，直至现在的两强相争。不过无论圣域风云如何变化，托天城总能屹立不倒。”
苏图也觉得有些不太正常。按照老爷子说法，古虞朝崩溃之后，圣域征伐不断，没有领地没有人口的托天城又是怎么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难道凭借古皇城的名号就能把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和雄心壮志的国主给劝退？
不可能吧。
那么就是托天城有不为世人所知的能力或者东西，这种能力或东西能够让以前的各路诸侯和现在的东虞和南曜都忌惮不已。
苏图看着连宗老爷子。
连宗道：“托天城位于皇庭山中央谷底，沧澜河上游绕城而过，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想要进出托天城，除了从当年永安的白云城陆路出发，就只能通过沧澜河水路经皇庭山后山进入。理论上托天城只要守住这两条通道，就是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
“是因为地理特殊？”
苏图皱着眉头，心中隐隐捉到些什么。
“当然不只因为这些。托天城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不倒，是因为有人皇殿的庇护。”
连宗道。
“人皇殿？那又是什么？”
苏图一头雾水，对这个名字异常陌生。
“人皇殿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据说不在托天城，而是在皇庭山某处。具体在哪个位置，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得清楚，说人皇殿是圣域最神秘的一处地方也不为过。”
连宗额头皱纹都堆在一起，似乎在回忆某些久远的往事，道：“年轻的时候，我在托天城魂学院修习，曾向学院里的先生请教关于人皇殿的事情。”
“当时先生跟我讲了一个故事，说古虞朝刚灭亡的时候，各方诸侯觊觎皇城托天城。当时有一个诸侯自恃兵强马壮，不顾劝阻进军皇都托天城。但大军只是走到半路，主将和几位副将便莫名暴毙，连下令的诸侯也在同一日横死行宫。”
“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做到。后来还是托天城皇宫传出消息，说是人皇殿已经下令，不许任何势力染指托天城，违令者杀无赦。那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还有人皇殿这个组织存在。”
“当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不少诸侯根本不信邪，对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皇殿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一度还组成联军进攻托天城，但无一例外均以失败告终。失败的模式如出一辙，都是军中主要将领神秘死亡，最后军心大乱，大军崩溃。”
“后来死的人多了，外界的人才逐渐意识到人皇殿的可怕，不再敢随便打托天城的主意……”
第四十四章 议和
苏图也找了块石头坐下，安静的听着大天师连宗讲述关于古皇都托天城的历史。
他抽空看了一眼肩上的猫，发现这猫眯着眼睛也听得入神，心中不由啧啧称奇。
“所以，只要人皇殿还在，南曜就不可能一统圣域，起码不可能攻下托天城。”
连宗最后说道。
苏图想起南山关一役最后出现的神秘人，忍不住说道：“二日神教恐怕还藏着不少后手，他们如果想要拿下托天城，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连宗手指敲着木杖。
“至于东虞，前辈觉得能够挡住南曜的进攻吗？”
苏图又问。
“北地沦陷，东虞损失大片国土。但北地地势开阔并不利于防守，现在防线全面收缩，南有南山关，北有沧澜河，最精锐的东都羽林和荡魔军也都毫发无损，再加上大明府的明卫，打防御战反而有优势。
而南曜现在战线拉得太长，在完全消化占领区之前很难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对东都的威胁十分有限。”
连宗分析道。
也就是说东虞短时间内还无亡国之忧，难怪这老头子又打起挖神宫的念头。
不过挖神宫就挖神宫，怎么突然跟自己讲这么多圣域的传说和历史，是不是有些跑偏了？
苏图满脑子疑惑。
连宗沉默片刻，又道：“南曜野心路人皆知，就是为了一统圣域，但一统圣域绕不开托天城。
其实这些日子，老夫心中一直猜测，这次南曜来势汹汹，几乎是倾巢来袭，真正的目标恐怕不是东虞。”
“不是东虞，难道是托天城？”
苏图微微一愣。
连宗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道：“十年前，永安灭国，南曜拿下白云城，掌握了通往托天城的路上道路。如今又占领沧澜河北岸重镇怀业城，控制了水路，已经对托天城形成合围之势。”
苏图道：“如果南曜对托天城用兵，那个人皇殿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这对东虞来说反而是好事才对。
若是南曜几支大军主帅都出了意外，必定军心大乱，到时候东虞收回失地岂不是易如反掌，说不定还能乘机反攻南曜。”
连宗苦笑道：“怕就怕真被小友说中，二日神教真的藏有后手，现在已经有能力对付人皇殿了。”
二日神教的强大苏图可是感同身受，特别是对于南山关一役最后出现的神秘人，还有抹去叶玄冰一魄的大净化术，更是让他忌惮不已。
巨石碑林中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算了，军国大事暂且不谈。”连宗摆了摆手，又看着苏图问道，“小友还没回答老夫的问题，是否愿意加入我天师堂？”
“这个晚辈还要考虑考虑。”
苏图答道。
谢飞鱼翻了翻白眼。加入天师堂，成为大明府地位尊贵的天师，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这小子居然还说要考虑考虑。
苏图当然要考虑。老头子虽然诚心邀请他进天师堂，但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合常理，还是谨慎些为好。
“希望小友能够尽快给老夫答复，我们时间不多了。”
连宗轻轻叹了口气。
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一个矮胖身影出现在后堂大门那边，是那个带苏图进大明府的刘管事。
“飞鱼，看看有什么事？”
连宗皱着眉头。
刘管事是大明府的老人，知道天师堂的规矩，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进这后堂的，看来是有什么急事。
谢飞鱼点了点头，朝那边飘了过去，将刘管事拦下。
两人低语片刻，冷面少年又快步走了回来。
“师傅，是国主那边传信，说是南曜派使者来议和，预计今日晚间赶到东都。”
谢飞鱼道。
议和？
苏图脸色古怪。
南曜都快打下东虞半壁江山，如今士气正盛势如破竹，要议和的也该是东虞这边吧。
“二日神教那边派了什么人过来？”
连宗问。
“信上说是来了两位神裁殿的二等神爵。”
谢飞鱼答道。
二等神爵也就是普通的上三品，还不需要连宗这大天师出面。
“飞鱼你和长清先去王宫，看看国主那边有什么安排。”
连宗吩咐道。
他口中的“长清”，是他另外一个弟子，也是为数不多还留守大明府的二品方士。
谢飞鱼没有多问，向师傅行了一礼，转身便朝外面走去，甚至都没有看苏图一眼。
苏图不以为意，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对这冷面的少年的作风已经麻木。
谢飞鱼离开之后，巨石碑林中就只剩下连宗和苏图两人，还有一只小黑猫。
老爷子没再扯南曜和东虞之间的恩恩怨怨，而是和苏图聊起巨石碑，也就是《方士神宫册》上记载的关于神宫的信息。
一场谈话下来，苏图受益良多，起码对圣域的大势还有哪些地方可能有神宫都有一些了解。
目前能够确认地点的神宫只有两个，一个是千湖大泽的巨灵神宫，一个则是血色高原的丁火神宫。
神脊山一直传言山中有神宫，不过大明府寻找多年无果，还损失了不少人手。
此外，无终海可以确定也有一座神宫，初代大天师杨流风还在神宫中遭遇不灭神尸。
但那座神宫比较诡异，据杨流风的神宫册记载是漂浮在海上，所以地点并不固定，想要在茫茫大海寻到难如登天。
得到这么多的信息也算是意外之喜，起码后面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
接下来，苏图又和这学识渊博的老者聊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直到中午时分，肚子开始抗议，这才告辞离开。
谢飞鱼去了王宫，没有其他人引路。
连宗大天师说要在巨石碑林坐坐，苏图也没麻烦那位老人家，便自己离开天师堂。
出了天师堂冷清的大门，发觉二日高悬头顶，阳光有些刺眼。
苏图想着去看看叶玄冰和米豆，可惜不知道她们住在哪个院子。
猫蹲在他肩膀上，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小夜，想啥呢？”
苏图问。
猫闭着眼睛，没有理他。
“你不是施展观魂术了么，那位大天师达到什么境界了？”
苏图开始八卦。
“那老头年轻的时候估计挺生猛的，天精地煞都有三个金轮，命轮也有三个金轮，可惜暗淡无光，寿元应该不多了。”
猫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苏图微微一愣，眼前又浮现那老者苍老的面容。
难道连宗大天师是因为寿元将尽，陈羽相又疯了，怕天师堂后继无人，这才急着拉自己进天师堂？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头子应该不会给自己挖太大坑才对。
苏图心中想着。
第四十五章 吃了个寂寞
“本尊四处转转，你自己先回去。”
小夜丢下这句话之后，便从苏图肩膀上跳下，而后直接钻入草丛，一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图对这我行我素，无组织无纪律的猫已经习以为常，也懒得去理会它是不是去找其他猫，自己独自一人往住处走去。
现在是中午时分，大明府这边也不知道管不管饭，自己身上又穷得叮当响。
这一路走来虽然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南山关那边还分配了一套房子，但现银什么的可是一毛都没赚到，口袋里还是和刚离开泣血城的时候那般干净，现在连吃饭都是问题。
难道要去找蓝韭小妹妹蹭碗面吃？
算了，大白天的，一个大老爷们丢不起这个人，要去也是晚上再去……
还是直接去找那刘管事吧，如果他们大明府太抠，连客人的饭都不管的话，那就把账记谢飞鱼头上！
反正是那小子带自己进大明府的，而且还帮他从丁火神宫中带回那柄带鞘古剑，那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吃他几顿饭都算便宜了。
苏图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该从冷面少年搜刮些银两，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己临时下榻的小院。
小院很安静，连个下人都没有，也不知该去哪里找那刘管事。
推开房门，跑跑还在角落里站着，跟自己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连位置都没有挪一下。
麻衣则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居然摆着一座酒菜。
苏图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着麻衣，心道这位荒野大妖难道是跟自己久了，耳濡目染都可以自己下厨了？
让一只荒野大妖给自己煮饭，想想都觉得兴奋。
当然，也就想想而已。
想将麻衣培养成厨娘，这难度不亚于硬刚一头神宫禁忌。
不过不管怎样，午餐是有着落了。
苏图心情不错，走了过来，坐在麻衣对面。
麻衣带着面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落在桌上的酒菜上，长长的睫毛轻轻跳动。
苏图瞥了一眼桌上四菜一汤，有酒有肉，菜色丰盛，顿时胃口大开，再看桌子旁边还有个精致的红木食盒，想来是大明府这边的人送过来的。
虽然不是麻衣亲自下厨，不过这大妖居然会放别人送酒菜进来，这也让苏图刮目相看。
看来正如自己猜测的一样，这荒野大妖是越来越通人性，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图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看到愣愣站在一旁的黑衣傀儡，忽然心中来了兴致，朝这大个子招了招手，笑道：“跑跑，别傻站着，过来坐下。”
跑跑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走过来，坐在另外一张凳子上。
不过这大个子体型太过魁梧，这一坐下感觉整个小圆桌都有些拥挤。
苏图惊奇的发现麻衣似乎皱了下眉头。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又见这大妖一脸漠然，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苏图小声嘀咕了一句，目光又落在跑跑身上。
大个子一身黑衣，连脸都蒙住大半，只剩下两只眼睛。眼睛也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面具上的浮雕，看着有些渗人。
话说像它们这种游魂傀儡，体内的核心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原生魂。原生魂不仅能够控制傀儡躯体，还能接收一些简单的命令。
至于如何让游魂傀儡认主，则需要对原生魂七魄进行改动，这个涉及到非常高深的魂学。在博古楼的时候，黄泉姐姐也没有给自己演示一番，所以苏图到现在也是一知半解。
一桌酒菜，一人一妖一傀儡，两个还不会说话，苏图只能自言自语，感觉是吃了个寂寞，都开始怀念会说话的猫了。
可惜那位小爷不知浪到哪个旮瘩，这会儿都不见猫的影子。
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把两人份的饭菜吃个精光。
一壶美酒，苏图小嘬几口，没敢喝多。
毕竟前面还坐着个大美人，怕酒喝多了一个把持不住，到时候被白骨鞭吊起来抽打，那画面可就有些不太美了。
吃完午饭，将桌面收拾干净，碗盘重新装进食盒里，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原以为大明府这边会有下人来收走食盒，但左等右等，茶都泡了两壶，愣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做事情怎么没头没尾的，这可是要打个差评的哦。”
苏图小声抱怨了一句，打开门将食盒放在门口，而后又关上，将门栓上好，准备补个午觉。
没办法，昨晚折腾了一个晚上，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打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猫没有回来，苏图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跑跑还是坐在小圆桌那边，麻衣则站起身，慢慢朝他这边走来。
苏图看着慢慢靠近的女尸，突然有些紧张。
麻衣可是上二品大妖，即便被圣域压制战力还是杠杠的，如果她要对自己行什么不轨，那还没办法反抗啊。
算了，忍一下。
苏图咬着牙，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麻衣走到床边，愣愣的看着他。
看得苏图都有些不好意思，又重新睁开眼睛。
然后这位美的有些不真实的大妖坐在床沿上，侧着头看着窗户纸上的明亮白光发呆。
苏图松了口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他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窈窕背影，闻着女子身上传来的幽香，恍惚间又回忆起梦中那个和她一起躺在石棺中的画面。
麻衣到底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这一切是不是和小夜有关？
苏图迷迷糊糊的想着，一股倦意袭来，眼帘慢慢合上……
……
咚、咚、咚……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一阵冷漠的敲击声在耳边响起，又将他的意识重新唤醒。
苏图眉头皱了皱，挣扎着睁开眼睛。
目光所及，光线暗淡，简朴的家具带着一抹阴影，时候似乎已经不早了。
麻衣依旧坐在床沿，像木偶般一动不动。
苏图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整个脑袋晕晕沉沉的，他感觉自己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又仿佛过去了好多年。
咚、咚、咚……
又有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听得仔细，是敲门声。
谁在敲门？
苏图从床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后朝门口走去。
坐在床沿上的麻衣慢慢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吱呀——
取木栓，打开门，才发现外面天色暗淡，已临近傍晚时分。
没想到自己这只是一闭眼的功夫，便觉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苏图愈发觉得头痛，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谢飞鱼。
穿着一身黑衣，手里还提着自己帮他带回的古剑。
奇怪，这小子不是去王宫见那些南曜议和的使者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脸色还这么难看？
难不成南曜那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苏图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嘴里问道：“找我有事？”
“有。”谢飞鱼面无表情道，“师傅想要见你。”
“你师傅，连宗大天师？早上不是才见过了吗？”
苏图有些莫名其妙。
难不成那老头子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这么快就要自己给他一个答复？
问题是他都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加入天师堂。
谢飞鱼看了一眼站在苏图身后的麻衣，面无表情的说道：“跟我来吧。”
说完，便转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我拿点东西。”
苏图回了一句，又重新走到床边，将搁在枕头下的黑色匕首取出，插在后腰。
临走时又看了麻衣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走出房间，跟上谢飞鱼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