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赐良缘（2）
胜者为王，败者自殇。——沈秋辞
相府的偏院，本也是落水事件的中心人物——庶女四小姐尹朝歌，落水后被送了回来，身边只有一个忠心的丫头照顾着，在床上烧了整整三天，到第三天晚上没了气息，身旁的丫鬟更是哭成了泪人。可就在半夜，一双黑眸在黑夜里睁开，“尹朝歌”又活了过来。
此时的“尹朝歌”芯子里已换成了来自现代古武世家的一抹异魂，对于自己突然穿到一具异世界七岁女童的身体里，她也只是短暂失神，接着冷静分析起当下的状况。
她这身体的娘亲去得早，家中地位着实尴尬，体质又弱，做不了什么大事，索性跟着装病，像曾经的尹朝歌一样，躲在偏院里，然后开始重拾前世的武学。
且说云海大师的批语并没有流传于世，却还是让他的老朋友天机子得了消息。
天机子武艺高超，久经江湖又难逢敌手，于是退居幕后，暗暗寻找着优秀的苗子，想培养出自己的接班人。
在他得知有这么一个命格极贵的女娃娃出现，自然也没闲着，就来将军府一探究竟，却刚巧碰上那女娃娃大发雷霆，用鞭子抽打下人的一幕，只皱着眉摇了摇头，心性不行，命格再贵也于武学无益。
于是失望地离开。
路过市井房屋之上，忽听见有人说道当日和小世子一起落水的有两位小姐，再一个细细打听，才知道，还有一位是丞相府里的四小姐尹朝歌。
江湖人士才不管这些世家里的有名无名，天机子抱着一丝期待去了趟丞相府的偏院。
这一去，正好看见那尹朝歌在院子里比划着什么，她小小年纪步伐稳健，周身气场十分沉静，明显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天机子心中一喜，当下现身，希望尹朝歌可以做他的徒弟。
尹朝歌内心感叹古人的武功博大精深，面上依旧不为所动，直到自己在天机子几个指点下内心对武学的理解有了明显的突破，才答应天机子做他的徒弟。
相府的偏院，在尹朝歌的忠实丫鬟的掩护下，竟没人察觉四小姐这一去就是近八年。
这近八年里，将军府的小小姐亓官念背负着要嫁给傻子的笑名，还时不时的遭到刺客的袭击，整个人从骄纵变成了阴沉暴虐。她继承了亓官蔺的武学天赋，却只是将鞭术学了个透彻，对上那些刺客更是痛下死手。
而看着她一路不听劝阻陷入偏激的亓官蔺和亓官允晟则是一面心痛，一面悲愤隐忍，加速推行着谋反的计划。
江湖中，两个年轻人则声名鹤起。
一位是天机阁少阁主天歌，传闻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武功极高，容色极美，而且手段非常，这些年将天机阁从单单的买卖消息发展到各地连锁的商铺、酒楼，规模之大让人惊叹。
另一位则是神医白羽，他完全继承了云海大师的高超医术，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精通音律，抚得一手好琴。他一袭白衣，少年之姿却已修长挺拔，即便是常年戴着面具，也引得无数江湖女儿为之倾心，天机阁更是靠卖他的消息就赚了不小的数目。
而这两人，便是七年多前落水的相府四小姐尹朝歌和小世子南宫羽。
当年小世子南宫羽落水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躺了半月，却因祸得福，治好了痴症。南宫奕则将消息隐了下去，偷偷派人将南宫羽送去云海处求他收他为徒，云海也应了下来。
接着尹朝歌与南宫羽因为两人的师傅是故交，早早地相识相知，也得知了当年的天赐良缘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尹朝歌已经喜欢上了南宫羽，碍的那什么“天赐良缘”，又不好向南宫羽直言。她也曾问过云海大师，这落水凤凰到底是谁，云海大师却只是摆摆手，说天机不可泄露。
而南宫羽每每想到当年正是这个“良缘”领头，他们才将他推下池塘，即便因祸得福，也着实让他喜欢不起来。再加上这些年，亓官念变本加厉，变得残暴不仁，直接抹掉了他最后的耐心。
终于，在亓官念及笄的前一月，以她被“傻子”世子退婚再次成为京城的笑料为导火索，亓官家不再隐忍，起兵造反。
造反的结果是失败的。
“突然”变得年少有为的南宫羽率领的保皇派将士与尹朝歌带领的江湖义士联手将叛军制服，亓官蔺和亓官允晟也被押进天牢，等候行刑。
亓官念则被单独软禁在七王府，七王爷留她一命因为那句批语，而皇帝放过她因为亓官家大势已去。
最后亓官念是被尹朝歌带出来的。
只因尹朝歌问她了一句要不要见父亲兄长最后一面。
与其说是最后一面，不如说是最痛一击。
亓官念亲眼看着父亲和长兄被五马分尸，血肉四溅，而自己却完好地站着，她想哭，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哭的能力，只是一口黑血喷出，眼神一点点涣散。
最后的最后，她好像听到了一句：
“不过是只假凤凰。”
……
沈秋辞的心头，一股郁结之气压来，她紧闭着的眉眼似是在噩梦中挣扎着，嘴唇微张着颤抖，额间及两颊的碎发早已被虚汗浸湿，无力地贴在她如今苍白的孩童的面容上。
“她……她的愿望是什么……”
“宿主大大，你还好吧？”
“说任务…”
“亓官念的愿望只有一个：护亓官家一世安好。”
“呵，就这样？她怎么能就这样……”
“宿主大大，其实这个任务还是有点难度的。”2222在一旁纠结。
“知道了…”
“大大，那个……还有支线任务……”
“说。”
“还是……获取小哥哥的心动指数以及幸福指数。”
“你是想告诉我，任务对象是…南宫羽么。”
“是……是的！宿主大大！请大大积极完成任务！人家去处理上个世界的数据了！”2222挂机中。
呵。
还真是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可以做呢。
沈秋辞的心里，很久没有冒出过的冷意开始蠢蠢欲动，它们从心上的细缝里挤出，与堵在心口的郁结之气缠在一起，好像要从里至外，将她的心拖进黑暗。
而她幼小的虚弱的身躯一时间仿佛难以承受般，再次陷入沉眠。
第16章 天赐良缘（3）
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情是睡一觉压不下去的，如果有，再来个自我催眠。——沈秋辞
天蒙蒙亮，屋外头隐约传来晨起的鸟鸣声，沈秋辞早早地醒来，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床头靠着的人还在浅眠，身体似是一直这么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动作，沈秋辞也就忍下难受，静静地保持着睡着时的姿势，跟着他一动不动。
昏暗的光线下，床头那年轻男子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沈秋辞眨巴着眼歪着脑袋对他瞧了会儿，眼珠子又转向了视线所能及之床顶、床梁，床帷帐。这个时候，她总算知道自己刚到这世界时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她变小了。
看那些熊孩子都得仰着头。
力气也小了。
水里还没挣扎两下就用尽了。
不过，
沈秋辞很开心，脸上也挂出稚嫩的笑容。
她现在借着亓官念的身份，又偷得一次童年，虽然这宿体的生母生她时难产去了，可父亲和长兄却因此对她更加疼爱。亓官家手握重兵，战功累累，在朝中的势头正盛，她这时候，可不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清晨的白光已经透了进来，靠在床头的人也睁开了眼。
“嘿，你这丫头，”亓官允晟的声音带着刚清醒时的沙哑，“还会傻笑，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说着，他有些僵直地把手贴上了沈秋辞的额头，接着又贴上自己的额头，皱了皱眉。
“手麻了，感觉不到温度。”
沈秋辞直乐呵呵地对着他笑，也不说话。
少年一个起身，抖了抖衣摆，然后直接弯下腰来，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沈秋辞的额头。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沈秋辞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止不住地感到温暖。
“哥哥你好傻！”稚气又天真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快叫阿采进来，粘粘的，我要换衣裳！”
亓官允晟稍稍把头抬起，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哎，你找阿采啊，阿采那个懒猪估计还没醒呢，要不，让哥哥来～”
说着，他的手就要掀起沈秋辞的薄被。
“阿爹！你看他！又欺负我！”秋辞瞪着眼，直往他身后叫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声音里却透着无力。
“小骗子，”亓官允晟伸手上来点了下秋辞的鼻尖，接着把秋辞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这会儿还凉，你就乖乖躺着吧。”
“哼～”秋辞依旧眼巴巴地看向他身后，“阿爹你快咳嗽一声！”
“哎～”亓官允晟有些无奈地看着秋辞，只听见身后真的传来一声咳嗽，他愣了愣，耸了下肩，转过身去行了礼。
“爹。”
“嗯，晚上辛苦了。”说着亓官蔺走到亓官允晟旁拍了拍他的肩，“武功有退步，明日起加半个时辰晨练。”
沈秋辞一听更乐了，她自然是知道亓官蔺是故意在一旁收敛气息，眼神却很是温柔地看着他们。
“还是阿爹对我好。”说着，她像是亓官念一样，自然地朝着亓官允晟吐了吐舌头。
亓官允晟看着这样的沈秋辞，眼角溢出了温柔的笑意。
“念念。”
“阿爹～”
“今天再多躺一会儿，等你完全好了，阿爹教你一套新的鞭法。”
“阿爹不骗我？阿爹之前不是说，我还小，学不来。”
“这次不骗你，只要你乖乖的。”
“好！”说罢，沈秋辞一脸认真地闭上眼睛板住脸。
亓官蔺和亓官允晟看着她这副模样相视一笑，跟着轻轻地走出沈秋辞的屋子，带上了门。
“爹，念念她还想要阿采照顾。”
“哼，那丫鬟留不得。”
“爹，我明白。可，念念一直都喜欢她。若是她不在了，念念肯定会伤心的。”
“把紫衣调出来，让她扮作阿采留在念念身边。”
“好。”
“等等，让杨埕去办，你先回去休息会儿。下午同我回军中。”
“是，爹。”
......
屋子内的秋辞本意假寐，莫约是太过无聊，也就真又安稳地睡去。等她醒来已是正午，睁开眼就看见阿采在一旁候着。
“小姐你醒啦～还好你没事，不然将军少爷可是要剥了我的皮。”
边说着，她手上边利落地把秋辞扶起，替她换起了衣裳。
阿采正是秋辞落水当日伴在一旁的贴身丫鬟。
“阿采，你那天有没有看见是谁推的本小姐？”
这个“阿采”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暗暗将此事记下。
“小姐，那天真是太混乱了，也不知怎么着你就掉水里去了，然后相府那四小姐也跟着掉了下去。”
接着一个丫鬟把药端了进来，阿采接过就要喂秋辞喝下。
“给我，我自己来。”
秋辞一股脑儿将药喝下，阿采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
再然后，又是粥啊汤之类的......
接连喝了整整两天的汤药，又过了十来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秋辞总算能在府里自由活动了。
她也就没闲着，跟着亓官允晟早起晨练，只不过，她是在一旁扎马步看着那少年舞刀弄剑，扎累了就往一旁一坐，眯着眼吃着松子糖，然后还时不时地给少年拍手叫好。
亓官允晟也是拿她没办法，动作上却越发卖力，舞出的剑花也一个比一个好看。接连几天下来，连亓官蔺偶尔过来看时，都说他有了进步。
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很快，接着，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这天圣旨降临，整个将军府都变得压抑起来。
沈秋辞就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一大一少愤怒的对话，阿采在一旁想拉她离开，却又好像一下子被秋辞面上显出的懂事触动到，竟只能陪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段时间，里面的人声才止住。
门被打开了。
亓官蔺和亓官允晟也一下子看见了沈秋辞。
亓官蔺正阴着脸想要斥责阿采，就听见沈秋辞语气认真地对他们说：
“阿爹，哥哥，你们别生气了。”
亓官蔺和亓官允晟都一副欲言又止地看着秋辞。
她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阿爹，哥哥，‘天赐良缘’这个词我知道，‘天赐’就是命中注定，‘良缘’就是好的姻缘，我说的对吗？”
亓官蔺努力做出微笑，语气缓和着对秋辞说：
“是啊，念念很聪明。”
“我不讨厌小世子。”
“可是念念，他......”
“阿爹我知道。”此时，秋辞小小的脸一本正经地对着他们，
“我是大将军的女儿，我不怕。”
第17章 天赐良缘（4）
秋声荡，风云起，瞬息万变，识破天机。——沈秋辞
这一刻，在场的人似乎都有所动容。
沈秋辞小小的身躯坚定地站在那里，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将她击退。
“好，好！”亓官蔺看着秋辞，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她的样貌像极了绾绾，性子却随了他。
“阿采，把小姐带回去吧。”
“是，将军。”
“小姐跟我走。”阿采牵过秋辞的手，一路上，直看着她沉默不语，目光却炯炯有神。
“小姐长大了。”
秋辞侧过头仰着朝她微笑：
“阿采也变好了。”
阿采心里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沈秋辞心底如此细腻，面上却也不慌。
“小姐喜欢阿采，以后我就是小姐的阿采。”
秋辞没有说话，只是她那只被阿采牵着的小手的五指收拢了些。
她们回到了秋辞的院落，秋辞挥挥手对阿采道：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采也不多留，转身去厨房，吩咐厨子今天多煮碗鱼汤留给小小姐。
此时的沈秋辞站在院子中央，负手而立，她的发丝与衣摆被初秋的凉风吹起，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与年龄相符的沉静。
“小娃娃，跟我走吧。”一道气息沉稳的年长声音不知从远处的哪个角落传来。
那人两鬓虽白，面上皱纹却不明显，目如雄鹰，身姿矫健，一个瞬身就落定于沈秋辞面前。
秋辞仰着头看着他，眼里不带丝毫畏惧。
天机子爽朗一笑：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说着，他蹲下身来，和沈秋辞保持平视，
“想不想学上乘武功，以后和你父亲兄长一同保家卫国？”
沈秋辞向后退了一步，脆生生地道：
“父亲兄长他们自然是会教导我的，前辈请回吧。”
天机子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继续道：
“哎呀，你还小，没出去看过这外头的世界。你父亲虽然战功累累，论兵法数一数二，可这武学么，就差了那么一点。你若是跟着我，过个三五载，你父亲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父亲说了要教我执鞭。”
说到这鞭法，天机子还真不擅长，不过他也有所耳闻，将军府这小丫头对用鞭很是执着，鞭不离手。
“咳咳，这十八般兵器里头，刀剑也是很有气势的，你不想试试吗？”
秋辞看着天机子这般既是尊重她又是把她当孩童哄着，不由地暗叹尹朝歌原有的机缘。
她歪过脑袋，似是在认真思考着天机子的话：
“前辈若是真的有心教导我，不如和我去见父亲。让我在父亲的见证下，当面拜你为师。”
天机子看着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虽然江湖人士并不喜与朝廷接触，但如今，他得了这么个宝贝徒弟，顺道做个拜师礼也着实不错。
于是天机子手一抄，带起沈秋辞就往书房飞去。
天机子的轻功十分了得，没几下功夫他们就来到了书房。
沈秋辞示意正要上前的杨埕自己无碍，便向里望去。
此时书房的门半掩着，亓官蔺正站在一位女子的画像前发呆。
“阿爹。”
身后突然传出的女童声将亓官蔺的思绪打断，他跟着转身看去，就见秋辞与一位陌生长者一道站在门前。
那长者一身灰袍，周身气息飘渺，颇有副高人风范。
“不知前辈是？”
“江湖人送‘天机子’，好话不多言，今天我是来带你这女娃娃走的。”
“阿爹，师傅的意思是打算教我武功。”沈秋辞边说边上前拉住亓官蔺的手，
“阿爹，我想变强。”
她的眼里满是坚定，却让亓官蔺心疼不已。他想到自己正打算请命驻守边疆，还在犹豫要不要带走秋辞，这边，她已得了自己的机遇。
如今朝夕已变，与其带她在身边受累，又或是留她一人在将军府，不如，不如现在放她自由成长。
“念念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要坚持到底。”
秋辞没曾想会如此顺利，语气更是虔诚：
“阿爹，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傻丫头，阿爹从不会对你失望。”阿爹只想你一世安好。
亓官蔺气势一变，仿佛一下子来到战场，变回了那个吓退百万敌军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郑重地向天机子抱拳：
“小女这便托付给您了。”
天机子也感叹铁汉柔情，态度不由地真切了几分：
“放心吧，你这女娃娃命格贵得很，心性又是如此，日后必成大器。”
亓官蔺心里有些差异，却将念头压下，转而对着秋辞道：
“给你师傅奉茶。”
秋辞也不含糊，先是将天机子领上座位，然后在一旁垫着脚倒上茶水，有模有样地端起茶水递上，对着天机子就是一拜：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天机子接过秋辞的茶，看着她那可爱又认真的小脸，心里甚是欣慰。他泯了口茶，随手将茶杯往桌上一置，就把秋辞扶起。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机子的关门弟子了。”
亓官蔺在一旁看着，虽是不舍，却也心安了不少。
“阿爹，我要走了。
和哥哥说，我给他留了半包松子糖。
阿爹，”秋辞犹豫了下，又看向天机子，“我想把阿采带走。”
天机子一副不可的样子，可看着秋辞小鹿般的眼神，也不好直接拒绝：
“她若跟的上我，便可跟着。”
“杨埕，让阿采过来。”
“将军，阿采就在门外。”
“阿采，你可听清楚了？”
“阿采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小姐在哪儿，阿采自然就在哪儿。
天机子前辈，小女虽不才，但也愿意一试。”
天机子看着眼前的侍女，只觉得有些异样，隐隐像是哪里熟悉，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变得有些意外。
“你要跟就跟吧。”说着，他带起秋辞，周身气息一提，就往门外掠去，阿采随即跟上。
两道身影没一会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军，人都走了。”
亓官蔺保持着目送他们的姿势，望着天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接道：
“杨埕，你随我出征多年，如今，可还愿随我们去边疆？”
“将军说的哪里话，杨埕的命早就丢进沙场了，如果没有将军，如今怎还会有杨埕。
将军尽管下决定，杨埕等人愿誓死追随。”
“好，好。”
第18章 天赐良缘（5）
忘记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努力投入新生活。——沈秋辞
且说天机子带着沈秋辞一路轻功飘过，片刻没有停留，阿采竟也勉强跟上，面上气息微乱，身法却是轻盈。
“我道是何方小辈也敢口出狂言跟得上老夫，现在看来，倒是老夫眼拙了。没想到，这江湖上踪迹难寻的‘千面紫衣’，竟是官道中人。哎，天机阁的消息是短漏咯。”
“天机阁何事不知何事不晓，前辈不也一眼就看出紫衣了吗。”
“如此能力却藏身将军府，不知千面小辈是何用意啊？”
“前辈莫不用担心，这里只有阿采，没有紫衣。将军于我有恩，天机阁可自行探知。”说罢，阿采看了看秋辞。
天机子也低头看了眼秋辞，只见她面上懒洋洋的，好似一点也不在意阿采的身份，只是悠闲地看着路过的风景。
“罢了罢了，是这丫头喜欢你。”
说着，他们已然来到城外三四里处的郊林，天机子不再向前，轻身落下，阿采紧跟其后。
只听他一声哨鸣，不一会儿，远处便来了四位青衫男子，他们手抬一轿，步伐忽明忽暗，好似几个瞬移就来到秋辞等人面前。
“阁主。”四人齐齐落轿，向着天机子就是一礼。
“你们先回去，我顺道去见个老朋友。
送少阁主回阁。”
“是。少阁主请。”
于是秋辞拉住阿采上了轿，接着她往阿采身上一靠，便假寐过去。
此时沈秋辞的脑海里传来久违了的2222的电子音：
“宿主大大！宿主大大！！”2222挂机了大半个月，一查数据终于忍不住了，
“主线亓官蔺和亓官允晟不在原有进程上了！”
“嗯。”
“宿主大大怎么可以这么平静，他们完全不打算造反了，也就是说，亓官家不碰上什么祸事基本就保住了！”
“哦。”
“不过，还有个坏消息。”
“什么？”
“他们准备去驻守边防了，也就是说，打起仗来，生命难以控制。”
沈秋辞这才明白亓官蔺此前是在托孤，心底又是一暖。
只是平时一点信息不肯多说的2222此时显得有些微妙。
“不是说初级任务什么都不提供么，这是什么，免费消息？”
“宿主大大，是这样的，嗯…人家以为宿主大大会选造反路线，所以这个任务才被定为初级任务。”
“......然后呢......”
“但是主线地图去了边疆，很可能会有大型战事发生，造成大规模人员伤亡，宿主大大以一己之力很难控制局面，这个任务就上升为中级任务了。”
“知道了。”
2222沉默中。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挂机去吧。”
2222：“！！！！宿主大大！还有最后一句！”
“快说。”
“请宿主大大积极攻略小哥哥！”2222挂机中。
“呵～”沈秋辞笑出了声。
“小姐是又梦见什么好吃的了吗？”
“不啊，阿采，我只是梦见了个倒霉蛋。”
阿采有些不解，只觉得此时的秋辞笑得很是可爱。
待她们终于到了天机阁，才知江湖人口中的天机阁原来是一座凭山而建的塔楼，山壁上的天然石洞也直接被用作屋室。住在此处的人若想轻易出行，非得轻功了得不可。
方才四人中的一位青衫男子将她们领去了平地处的一间石室，然后便自行退下，不见踪迹。
“没想到天机子前辈年轻时的无意之举竟招揽了如此多的能人义士，任其发展至今，倒成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消息交换中心。”阿采不由地感叹。
秋辞没有接话，转而对她说：
“阿采，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去上面。”
“小姐？”
“你看这里的石室，我虽不懂武功，可这壁画上刻的，是招式心法之类的吧。”
“没错，此处刻的便是最基础的轻功心法及身法。”
“刚刚那四位轿夫本就不是普通人，唤我一声少阁主不过是看在师傅的面上。这里石室众多，想必越往上的武学越是精妙……”
“小姐，阿采说过，小姐在哪，阿采就在哪。”
秋辞听她这么说后，也只做片刻的沉默：
“那我们开始吧。你先将那石壁上的东西讲解于我听……”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秋辞从起初理解心法的缓慢推进，到后来快速将心法与身法融会贯通，进步之大着实令人惊叹。她与阿采就这么亦师亦友，一路直上，再加上便宜师傅天机子隔三差五来她们面前晃悠一下，指点一二，两人的武力值更是蹭蹭蹭地上涨。
她们沉静在武学的世界里，这一晃就是七年。中途天机子以探望好友为名想带秋辞见一见南宫羽，都被秋辞以练武为由，婉言拒绝。
她日复一日地投身于武学，也一次次直面自己的内心，曾经那些她刻意压制住的情绪被释放出来，那些她给自己定下的条条框框被击得粉碎。
而就在今日，还有一年及笄的沈秋辞已然站在了天机阁阁顶。
壁洞边上，沈秋辞伸出手，像是要触碰天边的云海，她的眉眼舒展，嘴角勾着一抹清浅的笑意，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纵身，从阁顶跳了下去。
没有轻功的加成，她整个人呈现出自由落体式的摔落。没多久，只听一声巨响，周围的水剧烈地溅起，秋辞也完全没于寒潭之下。
2222在秋辞跳到一半时就从挂机状态中惊起，在她的脑海里直发警告，现在看她没有受到冲击，自由地在水下穿梭，才默默地查起了数据。
此时，寒潭边又是一道急促的入水声。
水中，白色修长的身影直追着向寒潭深处“落去”的青衣女子，他好不容易拉住她的左手使力一个回牵，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
昏暗的水光中，少女侧身而来的面容恍若三月的桃花，一双灵秀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的衣襟凌乱，精致的锁骨下，青衫紧贴着的身材玲珑有致，墨发在身后四散。
白羽只觉得手中的触感变得粘稠起来，不知是该继续拉住，还是立刻放开，对面的人却已替他做了决定。只见她脚下一个滑动，人直直地向他胸口贴来，另一只手也紧跟着环上了他的腰。
第19章 天赐良缘（6）
你又出现了，我就当你是为我而来。——沈秋辞
待她触碰到他的身体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以及心底涌出的暖意无不在诱惑着她——再靠近一点。
秋辞将耳朵贴上了白羽的胸口，仔细地感受着他胸前韵律不齐的鼓动，然后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白羽看不见这笑容，他面具下的脸因为少女紧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又或是少女蹭着他胸膛的脑袋，控制不住地灼烧起来，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将她推开，像是本能，一如见到她摔入潭中，他的身体也一股脑地跟了下来。
“你是他，不是他......可我还是......这样吧，这次我们一起。”
2222知道这话绝不会是宿主对它说的，就在刚才它还以为宿主开窍了，可这会儿又很是疑惑，只能在一旁暗自观察。
时间停驻了好一会儿，似是感觉到白羽的气息不稳，沈秋辞环着他的手一紧，同时一个提息，就将他带出水面上了岸。
“你还好吧？”秋辞紧盯着他的眼睛。
白羽则匆匆退开一步，转过身去才道：
“无碍。”
其实秋辞很想和他说，他的白衣不比她的青衫，这样湿着转过身去倒是被她看了个遍，就见白羽已在一旁催动内力，于是自己也就跟着烘干了衣裳。
“好了，你回头吧。”
白羽这才转过身来。
“一别多年，你竟还是这般……”白羽欲言又止。
“哦？这般是哪般？我倒觉得，小世子这一别，竟是硬深深地改了个性子，连这脸，都藏着不敢见人咯～”
“我，我如今是白羽。”
“嗯…也是……你是白羽公子，清风霁月，可同我有婚约的是那个傻子，你又为何来‘救’我？”秋辞故作一副倔强表情，眼神里还透着些许悲凉。
白羽看着她这样，心里一紧：
“都会救你。”
他此时的眼神专注且澄澈，竟与七年多前那傻世子对着她笑时的目光重叠在一起。
“和我走么？”秋辞面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白羽以为她是要带他去师傅们那里，便道：
“家师带我来访，许是要我见见你，如今见已见了，我在来处等他便好。”
秋辞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笑了笑：
“好啊，那这一池风景就留给白羽公子了～”
说完人几下子，就往天机阁阁顶飞去。
“你......”白羽只好紧紧跟上，“我是来见你的。”
“你不是见到了。”
“我......”
“行了，进来吧。”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回到了秋辞所在的石室口。
白羽停住脚步，转身向下望去。
秋辞则在一旁打量他，颇有些玩味地问道：
“怎么，你也想试试？”
白羽侧过身看她：
“很...自在吗？”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
“嗯，是啊，可站不到这个高度，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你...常如此？”
秋辞眯着眼：“不。”紧接着，她在白羽看着她愣神的瞬间，一下子拉住他的襟口，双眼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眸子，嘴里开始不停地念叨着：
“南宫羽，七王府，后花园，蜻蜓，人群，水，凉，挣扎，呛，你，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他的目光一点点涣散，就在秋辞以为要成功的时候，他突然目光一沉，眼中闪出一道异色。
“你在做什么？”“白羽”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下去。
“你是谁？”此时的“白羽”给沈秋辞的感觉很不好，她松开手就往后退去。
“我以为你在找我。”“白羽”跟着一步步压了过来，“我就是他。”
“你不是。”
“你这话真叫人伤心。沈秋辞～”
秋辞一下子愣住了，
“你......”
“失望吗？记住你的人，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白羽”自顾自地继续道：
“其实我很好奇，他那样清清冷冷不识情趣，你喜欢他什么？”
“我不是喜欢他。但如果你也是他，终有一日，我会把你除掉。”沈秋辞的眼里透着寒光。
“白羽”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要走了，希望有一日，你能得偿所愿。”
跟着，白羽失去意识，就往后倒了下去，沈秋辞一个瞬步上前，揽住他。
她又将他的湿发捋到一边，平放在石床之上，然后直直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眼神却是游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手覆上了他的面具，继续之前的打算。
看着面具下少年安宁的睡脸，秋辞的心情缓和下来。
“2222，你出来。”
“宿主大大......”2222抖。
“他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每个世界都盯着他。”
2222根本没想到这才几个世界就被发现了，
“宿主大大，人家也没想到他是这种情况......”
“是么，那你为什么那么想要他的那些好感度幸福指数的。”
它只好说：
“宿主大大，这是系统设计之初的初始指令，一旦锁定任务对象，就无法更改。一开始没和大大说攻略对象是同一人，就是怕大大产生感情陷进去，影响任务完成度。”这倒不是2222编的。
“攻略他才是主线吧。”
“不不，宿体的愿望是第一位的，如果宿体的愿望中包含针对任务对象的内容，需要宿主大大完成攻略一段时间后，再去完成宿体的愿望。”
“真的都很重要？”
“宿主大大，我们是一体的，至少我不会害你。”2222竟然使用了认真的语气。
“知道了。”
“请宿主大大积极完成任务！2222挂机去了。“
“等等。”
“宿主大大？”
“把收藏品权限给我。”
“叮——您的收藏品权限已打开。”2222挂机中。
沈秋辞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俯下身去扶起白羽，用帕子一点点地擦拭着他的长发，又用内力将它们烘干，接着把他的面具重新系好，起身去一旁取了床薄被就替他盖上。
做完这一切，沈秋辞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石室，向着旁边的楼阁飞去。
那里，天机子和云海二人手中各执一色棋子，边在棋盘上你追我守，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徒弟最近的进展。
第20章 天赐良缘（7）
去处是哪儿都好，只要你在身边。——南宫羽
“云海老弟，你这一步棋下去我可就要收下你的大龙咯。哎呀，你来的可巧，我那宝贝徒儿今日去了顶阁，这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你怕是要输给我喽。”
说着，天机子手上的黑子已落定于中腹的白子长龙下方，再有两步，这白子就要失了阵地。
“老友莫急，你且看此处，”云海手里的白子也跟着落定，
“此处尚有一线生机，神龙摆尾，恰好得了上腹的失地。小徒白羽不才，这大半年在外悬壶济世，倒是得了点虚名。”
天机子看着那白子也是一愣，吃了他两子，又有头上那一口气顶着，怎么打劫都还有两口气在。
这回过神再看，白子已一气呵成，连出了半壁江山。他手下的黑子再往何处落去，白子的龙气已成，也无力回天。
他也就悻悻地将黑子往盒里一丢：
“罢了罢了，你家那小子何止是得了一点虚名，他怎么样我天机阁还能不知晓，说医仙现世也不为过。哼，你啊，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云海只是淡淡一笑：
“承让，承让。”
“哎，我说云海老弟，今日怎么不见那小子？这棋都下完了......”
云海也是纳闷，向着门外望去。
只见一位青衫少女立在那里，她两颊融融，眉如远黛，双目清澄，端挺不失秀气的鼻型又给她的五官增添了几分英气，身姿挺立，周身气息飘渺，真真一个妙人。
这少女正是已在屋外等了片刻的沈秋辞。
她见两位长辈对弈结束，便向屋内走来，跟着就是一礼。
“师傅，云海大师。”
天机子见云海的眼神里满是赞赏，心里更是得意：
“看，这就是我的宝贝徒弟亓官念，你批出的天命凤凰，怎么样，不比那小子差吧。”
云海不由地点了点头，
“嗯，后生可畏。”
秋辞以礼微笑，接着道：
“方才在屋外无意间听到师傅与前辈谈起白羽，亓官刚巧遇见过他，只听他说会在来处等待前辈。”
天机子心头一紧：
“你见到他了？怎么样，你倒是觉得他如何？”
“他……”秋辞顿了顿，“他好像还有些傻气，虽带着面具，可那双眼睛，倒让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天机子听了直接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云海则是一脸的慈爱。
秋辞等他笑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唤他：“师傅。”
“怎么啦？”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哎！你不是才去的顶阁！”
“师傅，顶阁里的武功招式心法我已记下，在外必会勤加练习。”
天机子沉默了。
秋辞看他这样，心里也有些难受，天机子待她不薄，把她当后继人毫无保留地教导着，还为她千里寻了贴身软剑“断念”，可，她还是要走的。
“师傅，这边塞和京城的消息都传到天机阁了。
北方突厥新任首领阿史那阿姆，传闻曾是个狼孩，被老首领捡回养大却又手刃老首领上位，上位后便迅速征战周围各部族，手段狠辣，野心勃勃。
如今他像是变了性子，竟派使者将草原公主献上，同我朝联姻交好。这背后暗潮汹涌，不得不让人在意。
当今圣上对我亓官家又颇有偏见，只怕是内忧外患，不出两年，边塞必乱。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父亲和兄长。
阿采，不，是紫衣姐姐，她日日同我一起学习，武学造诣之高师傅也是看在眼里的，师傅若是想放手天机阁，我又未归，不如先让紫衣姐姐接手。
这几日她刚巧被我寻着借口支了出去，等她回来，我已走了。还请师傅将她留住，叫她莫要担心。”
“哎——”天机子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的。
你去吧。
忙完了就回来，天机阁也是你的家。”
这时，坐在一旁的云海说话了：
“亓官小辈，若不妨可带上白羽，他同你有命定的缘分，你们在一起，定能共度难关。”
秋辞听到这话，心下真的有所触动：
“好，亓官会同他说。他若愿意，亓官也不再推辞。”
秋辞又看了天机子一眼，天机子只是摆手，秋辞也就不再多言，一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屋外的长廊上，白羽的乌发长衫被风吹起，飘飘欲仙。
秋辞失神片刻，向他靠近：
“你……”
她本想问他是何时醒的，话落到嘴边又改了口，
“你都听清楚了？”
“清楚。”
“那你可愿意，和我走么？”
“我和你走。”
白羽温软如玉的声音稳稳地落了下来，沈秋辞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心口破出。
“把手给我。”沈秋辞将自己的手伸向他。
白羽的目光微闪，将手递了上去。
他的手被她紧紧地握住。
他听见她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再接着，他的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他的身边是一张恣意张扬的笑脸，还有那下落时完全管不住的一头竖起的长发。
她明明像个小疯子，他却只觉得她可爱。
就在他以为两人又要落一次寒潭的时候，少女的身体一下子挡在了他的身下，她用内劲托住了两个人极速下落的力量，接着，轻巧地将他带至岸边，那条他来时的小路。
“我们出发吧。”秋辞松开了他的手。
“好。”白羽的眼角染上了笑意。
......
江南，听风楼内，说书老儿正在绘声绘色地说着这一年来的要闻。
“要说这天机阁的新阁主，来头还不小，你们道是谁？竟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面紫衣！
这新阁主上任发了话，凡是朝堂与边塞的消息，均可双倍价格交易，弄得我们这些地方上的小老百姓都以为要打仗了。
这不，安安稳稳一年下来，有亓官大将军和少将军坐镇边关，那突厥还不都缩着，大气不敢乱喘。”
“就是，就是。”
“再说那神秘莫测的杀手阁也易了主，听说新阁主是个妙龄女子，她啊，一朝为蓝颜，给那白羽公子身边的青衣女子标了价，说杀手阁愿以一等杀手价钱买她的性命。可曾想白羽公子神仙医术，这用毒的本事竟也不凡，那些个冲去拿人头的，个个都中了奇奇怪怪的毒，虽不致命，却也浑身难受，不敢再犯。这一下，青衣女子安然无恙，还是和白羽公子有说有笑。”
“有趣，有趣。”
“你们还别说，真真有趣的还在后头，这白羽公子和那青衣女子一路北上，听说竟去了塞北，老头子我就想啊，莫不是这边疆真的要乱了？”
第21章 天赐良缘（完）
交织的命运即便是换了种方式，还是会回来的。——沈秋辞
且说沈秋辞与白羽从天机阁出来没多久，路上便碰上了一位黑衣蒙面女子满身是血倒在树边。
沈秋辞笑问白羽：“这伤势你能救不能救？”
白羽未答，只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只要有一口气在的活物，他便能救。
这女子当下就被救醒，双眼直直地看着白羽，气息虽是不稳，语气确是做到了十分感激，直说要报答他。
沈秋辞则在一旁，眼神似是不耐，“他救你不过举手之劳，姑娘好自珍重。”
说罢，便拉上白羽一个提息向远处而去。
本以为这不过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没想到却变成了他们一路北上的麻烦。
接下去的日子里，白羽诊治那些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收取诊金作为盘缠，沈秋辞则拿那些不厌其烦跟着他们伺机下手的“尾巴”练手。
在得知盯上他们的人是杀手阁新阁主天歌时，沈秋辞直接问了2222，这才知当日树下那女子就是尹朝歌。
于是沈秋辞也不再动手，把他们都交给了白羽。
白羽虽是疑惑她的转变，却也没和他们动武，只是随手撒了些药粉，让他们自行体味去了。
“你倒是闲庭信步。”秋辞不由挑眉。
白羽则认真地看着她：
“这药是诊金换的。”
……
这一个循环往复，本来一个多月的路程延长为三个多月。等他们进了边关守城，日子才算平静下来。
接下去的半年里，沈秋辞并未与驻守在关外兵营的亓官蔺、亓官允晟相见，而是就在这边关守城内与白羽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们开了家简易的诊铺，一边治病救人，一边暗暗打探消息。
闲时，二人就收了铺子，同去漠海看那遥遥炊烟。
“亓官将军练兵有方，虽无战事，军内也是井然有序，未见丝毫懈怠。
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我没有担心父亲他们的能力。只是，匈奴主力军尚未找到，边塞交界处，他们又常常欢歌起舞，一副享乐作态，长此以往，我军就算是表面整装待发，军心想必也有所涣散。”
“那你为何不去见亓官将军，将这些告知。”
秋辞定定地看着身旁人：
“白羽，天下人为何知晓你医术高明？”
“许是我救起过将死之人。”
“这便是了。你总救那些看起来十分严重的病患，他们被你治好了，你的名声自然也传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聪明啊～”
“你……”
“哎——
那阿史那阿姆就是一头隐忍的狼，他在等待时机的来临。可这等待的时间里，你看不出他的凶恶。
我就算去了，父亲兄长信我，可这么多将士，这么多人心，他们服从军令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更何况在他们的眼里，匈奴早已收起了爪牙，变成了家犬。
我又何必在这时候，给他们看这皮毛小病。”
“你不怕养虎为患？”
“我当然是选择相信他们啊。而且，我们已经在做力所能及的准备了。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亓官念就是不为这大国，也必会誓死护住父亲和兄长。”
白羽听后一把将秋辞拉住，与她对视：
“不会。”
秋辞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嗯？”
“我会护你周全。”
一阵风沙吹过，远远而来的驼铃声伴着这句誓言，在空荡的沙漠里四散，它们像是要织出一张网，守护这整片天地。
时间恍惚以至夏日，又是那个蜻蜓低飞的季节，只是塞北的城池里已没有了莲花池水。
这天，白羽将好不容易偷偷制成的琴端放在桌上，只等着秋辞回来，想为她弹上一曲。
秋辞回来了，她的神色低沉，并未注意到白羽今日的不同。
“京城传消息来了。
草原公主阿史那莎死在宫里了。
听说是被惠妃毒死的。
现在突厥那边已收到消息，他们将作何打算还未知晓。”
“去军中吧。
带上那些药材。”
“嗯。”
……
消息才到一天，边塞已彻底乱了。
突厥首领阿史那阿姆因义妹阿史那莎的惨死悲痛不已，直接下令开战。
匈奴的铁骑军来势汹汹，纷涌而至，打得边塞守军猝不及防，一下子，边境狼烟四起，百姓纷纷往疆内逃去。
亓官蔺这边眉头不下，我方士兵匆匆摆起的阵型不断地被匈奴那狂野的不要命的打法冲散，接着，他们被冲散的小方阵又被匈奴的弯刀铁皮军个个击破，一时间，战场上血肉四溅，分不清是敌军的还是我军的，倒下的旗帜，散落的盔甲，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那些纷乱的脚印，黄土之上满目苍凉。
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大概就是沈秋辞和白羽此时的感觉。
好像自从上了战场，手上的刀剑就没有停止过挥动，内力不断地输出，药粉不断地散落，对面的匈奴却好似饥饿的群狼，一批一批，没完没了地盯着他们，直要等到他们的力气散尽，一拥而上。
秋辞和白羽周围的将士也跟着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与那些个匈奴赤身肉搏。
他们总算争取出短暂的时间给了后方的大军一个缓冲。大军半数退至城门下方，半数退进城内，先头防御部队的盾牌阵已摆成，城门之上，弓箭手也已就位，只是突袭的伤亡过于惨重，情势并未得到多少好转，没有援军，他们就只能向城内退去，死守关城。
“白羽，突厥不打算就此停住，我们必须找到阿史那阿姆，杀了他。”
话音刚落，只听“嗖”一声，一道寒光直冲向秋辞的面门，她此刻内力已耗了大半，还同时应付着五六个弯刀铁皮军，根本无暇顾及，而白羽这边同样被他们纠缠着，他也不管身后的弯刀，脚下一提，剑已出手，堪堪打掉了那支力道十足的冷箭。
他此时墨发凌乱，脸上的面具已经散落，那张公子如玉的脸上溅着血，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嘴角扯出一抹温暖的笑意，似是在告诉她，自己护住了她，而他的白衣身后，被弯刀捅出的鲜血迅速染开，就在他准备转身向后挥剑时，又是一道劲箭，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往白羽的后心射去，面对着他的沈秋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脖颈处的红珠突然烫得吓人，接着眼前人的胸口就被利箭射中，鲜血四溢，再也不可能止住。
白羽呆呆地望着秋辞，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落下：
“可惜…没……来得及……为你弹一曲……凤求凰……”
“不——！！！！！”秋辞像发了疯似的直冲上去，接住了向前倒下的白羽，亓官允晟听到妹妹的凄鸣，也跟着朝她飞奔过去。
秋辞全身都散发着悲伤，也许是这极端的痛苦让她突破了极限，周围的弯刀纷纷被她震开，她把白羽推到亓官允晟身上，向着第三支劲箭的来向冲去。
一路上能挡的刀枪被她挡下，挡不住的被她的身体接下。
她似乎感觉到身上有另一股力量在加持着，让她一直冲到阿史那阿姆面前，再接着，是两头狼最后的厮杀，过程是怎样，她很模糊，最后阿史那阿姆死了没有，她也没了印象，总之，她缓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第22章 23时59分（1）
我竟不知道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感受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行动是这么的奇妙。——沈秋辞
沈秋辞躺在系统空间的地上，目光朝着天花板方向，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系统空间的液晶屏幕上，依旧是上个世界的数据编码在不断地分析读取。
过了好一会儿，空间里响起了2222轻轻的电子童音：
“宿主大大，要不要看一下上个世界最后的画面？”
秋辞的瞳孔微张了下，手指颤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不了。”
“哎，宿主大大，”2222没忍住，还是把后头的事告诉了秋辞，
“你最后可凶残了，把阿史那阿姆的耳朵都咬了下来，血淋淋的，总之，他死了。
还有紫衣他们，带着的援手及时赶到，把那些乱作一团的匈奴一网打尽，亓官蔺和亓官允晟也都没事，他们回朝就缴了兵权，你…你还被皇帝封了个‘武敏’的谥号。”
秋辞的眼睛似是转动了一下，又好像并没有在听，空间里只听见她深呼吸的喘气声，再然后，她重新坐了起来。
眼前的屏幕显示着新的信息：
姓名：沈秋辞
性别：女
年龄：20（可变）
反现实等级：S级（3S满级）
求生指数：15.3（上限100）
收藏品：红珠（饰品）、
妖之修行手册（功法）、
解剖知识活体版、
武林绝学（功法）、
“断念”（软剑）
附加光环：理科学霸、
上帝之手（初级）、
精忠报国
中级任务一完成度：100%
——主线任务：100%
支线任务：
心动指数：100%
幸福指数：100%
看着这来之不易的100%数据，2222却没有多高兴。
白羽的心魂溜了。
就在它的手边。
死亡同时刷满的好感度对它而言，一点用都没有。
2222的另一道初始指令却不允许它将这些表露出来。
“宿主大大，恭喜您获得首次百分百任务完成度，并获得系统出品的一道‘愿望’之力。
鉴于上个世界末，宿主大大的强烈意愿，‘愿望’之力已提前使用。”
“意愿？”
“是的，宿主大大动了杀心。”
“……
原来是你……
谢谢……”
2222受宠若惊：“！！！！宿主大大不用客气！我们是一体的！”
“好了，去下个世界吧。”
此时的屏幕突然扭曲了一下，接着跳出了两个选项：
1.普通模式→中级任务
2.夜间模式→初级任务
空间里跟着响了2222毫无起伏的解说词：
“此世界有两个主线任务，初级难度任务有绝对优先权，系统即将为您开启夜间模式。
祝宿主好运……”
“什么意思……”
秋辞并没有得到回答。
紧接着，她已进入到这次的宿体里。
此时的宿体正在睡觉，双眼紧闭，整个人像个士兵一样四肢僵直地平躺在有些硬的床板上。
秋辞没来及睁开眼，脑海中跳出的零碎的画面就先一步占据了她的思想。
先是一张阳光的笑脸，五官很是模糊。
再来是一本日记的几页画面。
四月一日，晴
今天也见到他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像个小太阳。
安好。
四月三日，阴
来到老宿舍的第七天，柜子还有些潮气，其他已经习惯。
PS：起夜声动静太大，舍友叫我注意。
四月七日，晴
最近睡得很沉，可还是很累，可能是床板太硬了，下次要多带床垫被。
四月十日，晴
今天竟然在教授的课上睡着了，哎，难得和他一起上的选修课。
今天他也笑得很阳光，开心。
四月十二日，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舍友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还问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回家休息。
我只是感觉很累，很累…好想睡觉……
之后不再有画面闪过。
秋辞正做着皱眉的表情，却感到脸部肌肉十分的僵硬，根本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动作，包括——睁眼。
黑暗。
一片漆黑。
她的听觉没有消失。
周围有被子摩擦的声音。
人的呼吸声。
还有听不大清楚的低语声：
“又要……”
慢慢地，她注意到了另外两道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时钟有规律的走动着。
“嘀嗒———嘀嗒————”
有些远，像是盥洗室里老旧的、拧不紧的水龙头，在滴水。
接着又是一道低语声，哆嗦着，秋辞却听清楚了，只有四个字：
“到了……来了……”
几乎同时，她能看见了。
是宿体的眼睛睁开了。跟着，她所触及到的画面已经从天花板转移到旁边的床铺，然后是宿体的床，梯子，接着定格在书架上的化妆镜上。
那是一张苍白的女生的脸。
具体什么样，她没有看清。
只有那双眼睛，充满了血丝，目光像是诡异地和她对上，又像是只是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然后画面继续转动。
是一点点放大的门。
接着门一下子被打开。
她的余光刚好可以扫到盥洗室。
此时的学生宿舍的走廊上，只有两端尽头的两只昏黄的吊灯还亮着，一道风灌过，它们就来来回回晃个不停。
“秋辞”从走廊的这头一直往那一头走去，走到中央的大门时停下，转身就离开了老宿舍楼。
今夜下着小雨，雨势隐隐有变大的趋向。“她”像是欢快地一路踩着积水，半跳着，越走越远，越走越偏，最后拐进了老教学楼。
老教学楼从外头看上去就是一副很有年代感的样子，墙上的爬山虎牢牢地扒在那褪色的带着许多块脱落的墙皮之上，有的石块缺损的地方从藤蔓的缝隙里透出来，远远看着，像是枯萎了的蜷成一团的树叶，竟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老教学楼的里面却是已经翻新过好几回的，虽然还是有些陈旧，但不仔细看，也很难发现墙体上的丝丝裂缝，以及那墙角处长久被湿气浸着生出的黑斑和青苔。
它尚在使用。只是已经很少有老师把课排在这里。
它存在的价值，除了彰显学校的悠久历史，主要的，还是一楼以及负一楼的实验室。
这些实验室不是为那些电工、化学专业的学生准备的。
这些实验室是被简易地改造过的医学专业学生的主场，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医学专业，而是——法医学。
第23章 23时59分（2）
这一路像是在放3D影片，看着画面的不断推进，听着随场景不断变化着的声音，除此之外，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秋辞
空旷的老教学楼内，走廊昏黑一片。
雨水敲击在玻璃窗上，
“啪嗒——啪嗒——”的拍打声被无限地放大。
画面一上一下地向走廊尽头靠去，“自己”轻快的脚步声跟着重叠起来，像是，身后多了一个人。
没一会儿，黑暗里又只剩下“啪嗒—啪嗒—啪嗒—”。
紧接着，画面伴随着古怪的骨骼牵拉的“咯—喀—”声，开始奇异地转动着，然后定格在教室的窗户上。
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天空中划出一道闪电。
一瞬间，光从窗户照了进来。
教室的窗户上，“她”的身体还是笔直地向着走廊的尽头，头却以一个侧斜偏下的角度直对着窗户，那张脸青白的像具尸体，眼睛微微翻上，血红的眼珠没有在窗户上聚焦。
“轰隆”一声雷鸣。
刚才的一幕像是梦魇，重新回到黑暗里。
接着，又是一道“咯喀”声，“她”的视线回到了水平面上。
“啪——”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拍在窗户上。
“啪———啪———”
又是两声拍击，在安静的教学楼内回响。
等了好一会儿，黑暗中的人像是没有得到回应般地，把手放了下来。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紧盯着教室里面，像是在看什么东西。“她”的嘴角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抽动着，两唇微张又合拢，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类似呜咽的抽吸声。
窗外的雨又小了起来，时间仿佛已过去很久。
等秋辞再回到宿舍时，夜晚已经快结束，躺在床上的身体变得更加疲惫，一进入黑暗，人就跟着陷入了沉睡。
第二夜。
秋辞的意识再次回笼。
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身体还是疲惫地无法动作，喉头的灼烧感，身上粘着的黏腻的汗液都在告诉她，这具身体的状况很不好。
时针“嘀嗒—嘀嗒—嘀嗒—”地转动着，一直到了午夜23时59分。
此时，除了听觉和视觉，其他的感觉又从秋辞的身上消失了。
像昨天一样，
身体自己下了床，
“她”停在了化妆镜前。
这一次，“她”没有马上离开。“她”一点点地凑近了化妆镜，拿起一旁的梳子，一下、一下地把被汗粘在一起的头发梳开。
镜子里那姣好的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嘴角的笑意柔软，那双充血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媚态，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嘴角越咧越大，直叫人头皮发麻。
终于，“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今夜无雨，月光下，“她”的裙摆一飘一飘地掠过，身后的影子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沿着老宿舍楼到老教学楼，扭曲地，铺了一路。
老教学楼的走廊上，“她”的影子与地面上的窗户影子一个个错开，接着在最里间的教室门口停下。
教室的门锁锈迹斑斑，“她”的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靠着走廊的窗户旁，两台浸泡式解剖台一前一后和走廊平行排放着，月光洒落在上面，并没有照出它们最近被使用过的痕迹。教室的中间，是一张很长的器材桌，再往里，有几排课桌椅被随意摆放着。等“她”走到最里头的一排柜子前时，光线已经很是昏暗。
柜子上有好些空的标本瓶，“她”一个个看了过去，秋辞跟着也会突然地从中间看见有东西的瓶子，里面是些人体的内脏器官，昏暗的光线下，她还看不出它们的处理程度。
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定格。
“她”停在了一双眼睛的前面。
接着，装着眼睛的瓶子被“她”取下，跟着，“她”来到了后一台解剖台旁，躺了上去。手上的瓶子被“她”高高地举着，月光的照耀下，里面的眼珠那完美的处理程度以及眼珠本身紧缩着的瞳孔都深深地印在了秋辞的脑海里。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的意识慢慢地模糊起来。
第三夜。
漆黑一片。
秋辞的脑海里又闪过日记的一页。
四月十五日，晴
今天被法医系学生叫醒时，自己正躺在解剖台上。
回到宿舍，舍友看我的眼神欲言又止，终于，姗姗忍不住问我：“你知道自己有梦游症吗？”
我不知道，我……才知道，可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去那里！
还有，那恶心的眼珠……
啊！！
走开！！！
走开————
日记最后的字迹歪斜着，带着力量，像是要把纸戳穿。
画面消失了。
秋辞听见周围有女生在低语：
“56、57、58、59……”
下一秒，23时59分到了。
“她”从黑暗中醒来。
今夜没有月亮，小路也变得阴沉沉的。
今天晚上，和第一天夜里一样，老教学楼的一楼走廊上回响
着“啪—啪——”的拍击玻璃窗的声音。
第四夜。
今晚有月亮，“她”又在实验室里过了一夜。
第五夜。
今夜月色很美。
“她”还是穿着那条白色的睡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路踏着轻快的小步子，来到了老教学楼的门前。
12点之后，往常都是黑洞洞的窗户口，今夜还亮着光。
走廊上的日光灯似乎是天花板上墙体受潮的缘故而有些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发出“兹兹”的声响。
“她”就直往走廊尽头，那唯一还亮着灯的教室掠去，然后轻轻地停在了教室的窗口。
接着沈秋辞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正低着头，很是投入地对着解剖台上的尸体，手中的手术刀被他稳稳地滑动着，就好像刀下的尸体不再僵硬般，动作十分的优雅。
等他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准备休息时，一抬头就与窗外的“她”对上。
就是这个时候，沈秋辞的脑海突然跳出了某个画面，是那张阳光的笑脸，而此时，那张脸上的五官变得清晰起来，正是“她”对着的那一张。
紧接着，沈秋辞的感觉全都回来了，只是这具身体早已超出负荷，她的心脏就这么突然地抽痛着，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带着她的意识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24章 23时59分（3）
在这黑白世界里，他是她唯一的颜色。——沈秋辞
……
恍惚间，秋辞的耳边好像传来女孩子的低语：
“穆澄，穆澄，回神啦……”
周围的日光有些刺目，秋辞眯着眼睛，抬起手就将自己的眼睑遮住，中指也按上了太阳穴。
“穆澄，你没事吧。”
她的手臂被坐在一旁的人轻拍了一下。
“没事。”
秋辞这才侧过头去，将眼睛睁开了些。
旁边坐着的学生模样的女生匆匆看了她两眼，目光又平视前方，她面前的桌上，一本《系统解剖学》正打开着，“脑屏障结构和位置关系”图旁还有几行潦草的笔记。
秋辞的视线越过她向着四周扫去。教室里有许多学生，女生偏多，他们都认真地盯着讲台上的那个背影。
是一个身型俊秀的男老师正在黑板上画图。
秋辞跟着看了他两眼，眼神就落回到自己面前的课本上。
此时，秋辞的脑海里传来了延迟的系统提示音。
“叮——您的任务已切换至普通模式。”
接着，2222元气的电子音响起：
“恭喜宿主大大顺利完成初级任务二。”
“……完成什么了？”秋辞想到之前的休克，不禁有些疑惑。
“就是林寻的心愿啊！”
“什么林寻……”
2222这才想起它之前为了让宿主更好地完成任务直接开启传送的事。
“是这样的，宿主大大之前穿到了林寻身上，她的愿望就是想知道自己死前的半个月晚上都做了什么。宿主大大替她看到了、听到了，也就算完成她的心愿了。”
“……”
“请宿主大大千万不要忘记那五夜看见的东西。本世界双线交织，中级任务可提供的信息宿主都已在初级任务中获得，本系统将不再提供更多帮助。”
秋辞不由地皱眉：
“说任务吧。”
“好的，宿主大大。
这次的主线任务是帮穆澄在合适的时机告诉秦生她很爱他，限期三个月。
支线任务是攻略秦生小哥哥。
必要的情况下，宿主大大可以使用刚获得的‘愿力’加成，以便应付突发情况。
祝宿主大大好运～”
“叮——您的2222已下线。”
与此同时，教室角落的广播里，音乐声响起。
下课了。
“哎，怎么结束了……”
“又要等下周才能……”
“嘘，小声点别激动，秦教授还没走呢！”
此时的秦生将手中的粉笔放下，黑板上是半张还没画完的放大版图解，他表情淡淡的，好像一点不介意自己接下去的内容被下课铃声打断，弹了弹手指，转身合上讲台上的书，不经意地扫过底下还坐着没动的学生，拿起书，也没打招呼，自己就先一步迈出了教室。
“啊，走了走了！”
“哎，真的好帅，听说和我们差不多大。”
“每周能见一次传说中的别人家的教授，好幸福，蹭解剖学的课我也不怕！”
……
座位上的女生们还没有散去，秋辞已经缓缓地站了起来。
坐在她一旁的女生也和她一起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穆澄，你刚刚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恋尸狂魔’在你最最热爱的解剖学课程上发呆！”
“啊，刚才想到个有趣的画面，不小心就入了神，你想听吗？”秋辞挑着眉，她也没想到这个穆澄是个…“恋尸癖”。
“哎，别了别了，你们这种天才脑子里想的东西一般人肯定是难以下咽的。”说着，她还夸张地吞了口唾液，
“不过，你的定力我也是服气，秦教授这么帅你都不为所动……哎——，真怕你下半生抱着尸体度日。”
“不会。”
她只想靠近心脏会跳动的人。
还有温暖的……
秋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游离，旁边的人则拉住了她的手：
“你往哪儿走，这里是去实验室的路，我们现在要回宿舍了。”
“啊，又走神了。”
“哎，你啊……”旁边的人也没放开她，就这么一路拉着她回到了宿舍。
她们这一路不长，秋辞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到宿舍门口，跟着走进去，再走到走廊快尽头的宿舍里面，看到那摆放位置熟悉的床铺，她才稍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是我的床？”
“穆澄，你没事吧，这是你的床啊，你是不是太累了？”
“好像有点……我想躺一会儿。”
“嗯嗯，你快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带饭。”
“好。”
秋辞放下书换下鞋就往熟悉的床铺上爬去。
一躺下来，那种隔了层垫被还是膈应的感觉回来了。
现在是傍晚，她的四肢都很灵活。
林寻和穆澄……
不同的名字，应该是两个人吧。
秋辞盯着天花板。
她的脑海里也没有穆澄的记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舍友们都出去吃晚饭了，宿舍里只剩下沈秋辞一个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信息铃声从秋辞的正下方传来，她也就跟着坐起来爬下床去。
同样的位置，也向上倾斜着放了一面化妆镜，她刚好能从镜子里看见穆澄的脸。
穆澄有一双十分漂亮的大眼睛，澄澈晶莹，鼻梁高挺，是人们口中的第一眼美女。她的肤色白皙均匀，嘴唇虽有些泛白，却还是透着粉色，几乎没有一点和秋辞见过的林寻相似。
秋辞也就不再去想，拿起桌上的手机翻看信息：
发件人：秦生
内容：今晚9点，老教学楼。有新尸体，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所以说，秦生和穆澄是认识的，关系还挺熟稔。
秋辞翻起了手机里的其他信息，上面的内容几乎相同，都是不同的时间，在老教学楼约见的意思。
而这些信息开始于三个月前。
再然后，她就翻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秦生她都是要去见的。只是他们说的老教学楼指代的教室，是林寻每晚梦游去的那个吗？
就在秋辞一边乱想一边翻拾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时，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串钥匙。这钥匙串上套了三把大小相仿的钥匙，秋辞拿起它就往宿舍的门口走去，其中一把也和宿舍的门对上了。
她正想出门寻求一个答案，舍友回来了，还有她们给她带的饭。
“你怎么不好好躺着！”
“我想喝热水。”
“你倒我的喝，先吃饭。”
秋辞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吃过饭，好好休息着，一直待到了晚上八点半。
第25章 23时59分（4）
他喜欢她。——沈秋辞
该走了。
秋辞下了床，披了件厚实的外套，拿起手机和钥匙串就往门口走去。
她没有看见身后舍友关切的目光，还有那想喊住她又作罢的样子。
这个点的宿舍长廊还是很亮堂的，秋辞也没有多在意就拐出了宿舍楼，然后顺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去。
深秋的夜一阵风刮过，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经不住又落下了几片。
沈秋辞口里呼着白气，她想到即将见到的人，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越来越快。
没到九点，老教学楼里还有些人气，爬山虎布满的墙面，窗户里透出的白光，还有那走廊上隐约传来的人声以及门口流出的三两相伴的组合，让它看起来像一栋宴会即将落幕的古堡。
沈秋辞向教学楼内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一直往里，然后停在了一楼最里间教室的窗口。
教室的灯亮着，她透过玻璃向里看时，前一台解剖台上正放着还未被打开的尸体袋。
教室里没有人，灯应该是有人之前来过又特意留下的。
秋辞后退了两步。
教室的门关着，门上的锁看着有些陈旧，比起“之前”的锈迹斑斑却牢靠了很多。
她看了下手机，现在已经是九点零二分，她从兜里掏出钥匙串，准备试锁。
一道脚步声向秋辞这边靠近，然后在她身旁停下。
“今天怎么还没进去？”是一道有些低沉的，带着磁性的男性声音。
秋辞转过头去看他，嘴里同时蹦出了两个字：
“秦生。”
可她面前的人，她面前人的样子竟然是她“休克前”看见的那张脸。
秦生见秋辞对着他发愣，不禁有些奇怪：
“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像下午那种课，你没必要因为我去听，有时间不如好好休息。”
说完，他越过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接着折回她身后。
“进来吧，今天的尸体很新鲜，你会喜欢的。”
秋辞被他轻轻地推进教室，脑海里浮出那句“像下午那种课”，这才反应过来，改口道：
“秦教授。”
秦生带上门，回过去看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是眼里多了些揶揄，
“今晚，嗯...你是要给我做助手？
这次，可只有一具。”
秋辞一听，直接走到里面脱下外套往桌子上一放，秦生像是习惯了似的拿出一次性隔离衣走到她面前，
“抬手。”
秋辞抬起手，看着他贴近又快速地替她穿好，然后他自己也去一旁套上了隔离衣。
他们一起来到器材桌旁拿起塑胶手套套上，接着将尸体从尸体袋里翻了出来。
死者为男性，年龄在25至30岁之间，姿态正常，面部表情自然，肤色整体呈橙粉色，尸斑呈现鲜红色，以面部、颈部及大腿上段内侧隐私部位较白处最为明显。
秋辞看了看这具完整度很高的尸体，又看向秦生：
“今天做什么？”
“眼睛留下，其他还是照你喜欢着来。”
“眼睛？”
“对。这具尸体死亡的根本原因是一氧化碳中毒，他的双眼保留完整，我拿来有用。”
说着，秦生已经拿起手术刀在尸体的眼角处轻轻滑动了起来，他手下的动作精准，手腕关节移动的幅度很小，那俯着上半身微低着头，双眼专注的模样，亦如她“初见”他时的样子。
秋辞见他已进入正题，也就跟着拿起手术刀，直接从尸体的胸口处一刀划下……救人是她的强项，应付尸体，她也只好努力地将里面的器官尽可能完整地切除出来。
……
正在秋辞埋头苦干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止住了她的手。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秋辞有些懵，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
“好了，把……把这些放回去吧。”
“那？”
“放回去，然后坐过来。”
“哦，好。”
秋辞只好又将它们一个个放回原位。放好了以后，她看着尸体上那条从胸口一直开到脐下的口子，有些于心不忍。
“要帮他缝上吗？”她转过去问秦生。
“放着吧，一会儿我来。”
秋辞也就松了口气，一股脑地扯下手套和隔离服，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又几个碎步就来到了秦生的面前。
此时的秦生正打量着刚被他取出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珠，那对眼球的眼结膜小片出血，红一片白一片的，瞳孔涣散，毫无神采。
秦生看她来了，便把装眼珠的标本瓶递给她，然后起身，让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怎么样？”秦生一边拿过她的外套给她披上，一边往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秋辞看着他，犹豫了下，还是说：
“处理的不错，只是这双眼睛太丑。”
秦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的目光专注地对上秋辞的眼睛，眼里似是深情。
“是啊，太丑了。
不及你千万分之一。”
他的眼里没有杂念，好像仅仅是十分欣赏，可他的话还是听得秋辞心里一跳。
眼珠，
一双眼珠，
一双漂亮的眼珠，
一双瞳孔紧缩着，透着十分的惊讶的令她记忆深刻的眼珠，
她竟觉得，像是穆澄——她自己的。
“你……喜欢我的眼睛？”
秦生认真地看着秋辞，他的声音变得像是中提琴般，厚实又温暖：
“我喜欢你的眼睛。
我喜欢你的身体。
我喜欢你的灵魂。
我喜欢你，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所以，如果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可以试着告诉我，试着依靠我。
毕竟，你的男朋友是我。
偶尔我也会希望，你可以把对着尸体那股专注的目光分一半给我，就像今天一样。
我喜欢你的眼睛，
喜欢它们只看着我的模样。”
秋辞心里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穆澄和秦生是恋人。
好像还是地下恋人。
“我……”她本想顺着这个机会将穆澄的心里话说出，可她说不出口，不仅仅是说不出口，心底还有些异样的不适。
秦生站了起来，伸过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表情依旧淡淡的：
“慢慢来。
天气冷，你先回去休息吧。”
然后向着解剖台走去。
第26章 23时59分（5）
我以为你是最爱我的人，结果上天告诉我，这不过是个骗局。——沈秋辞
沈秋辞这一路不知是怎么飘回来的。
她的脑海里满是她临走前看见的他那在解剖台旁认真忙碌着的身影，
她的耳旁不断回响着从他那副淡淡的表情下说出的那些实实在在落在她心头的话，
她一想到他那张年轻的面庞下藏着的沉稳与温柔，她那颗被解开了枷锁的心脏就忍不住地怦怦直跳。
可，她的心跳并不能掩盖住她内心那些奇怪的感觉。
林寻死前半个月诡异的梦游经历，她躺在解剖台上久久看着的眼珠，
林寻脑海中闪过的笑脸，她日记里的那些内容，
她像是一直默默地喜欢着秦生，而她喜欢的秦生是...爱笑的。
穆澄出现在林寻生活过的地方，
她也喜欢秦生，秦生也像是很喜欢她的。
她们之间......
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萦绕在秋辞的心头，
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视了。
秋辞回到宿舍楼时，还不到十一点，走廊上除了两头还在摇晃着的吊灯，不少宿舍还亮着灯，有的门也是敞开着的。走廊上有女生匆匆地走动，有的向着两头的盥洗室去，有的从盥洗室里出来，往宿舍里回。
秋辞走到自己宿舍旁的盥洗室，刚好看见之前和她一起上课的那个女生正在洗漱。
那女生的嘴角还挂着泡沫，秋辞这么无声无息地靠到她身边，直叫她瞪眼：
“你肿么回来咯？”
她的口齿有些含糊。
秋辞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关掉了她面前正开着水的龙头。
舍友在一旁匆匆漱口擦脸，秋辞则直盯着那水龙头看，嘴里还轻轻念叨着：
“不是这个。”
“什么不是这个？”舍友很是疑惑，她看着秋辞一脸的深沉，便把手往秋辞的面前一放，边挥动着边继续说：
“你怎么从下午秦教授的课上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早回来一趟，走，快和我回宿舍拿东西出来洗漱，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她一边说着，手上拿起自己的盆，一边就把秋辞往宿舍里拉。
“哎—”秋辞对上她关切的眼神，也就没有挣脱，跟着进了宿舍。
“快快，东西拿上。”
“嗯。”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你这是和你的...‘大体老师’闹别扭了？”
舍友似乎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推着她就往盥洗室的水池旁走，
“要我说啊，你总算开窍了，尸体有什么好的，你说是吧，你要是晚上好好睡觉，白天咱们还可以一起去听公选课，多培养培养艺术细胞。”
秋辞只觉得她像个活宝，一时间把她想要继续探究的心情全打散了，她也就把脸盆往水池上一放，边挤牙膏边说：
“我和“大体老师”挺好的，正在热恋期，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以增加彼此的新鲜感。”
舍友则一副“我懂的，你没救了”的表情：
“注孤生啊注孤生，没有我，你的生活岂不是要被尸体熏得死气沉沉。”
……
等秋辞躺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二十分，她把手机放在一边，闭上眼，准备入睡。
宿舍里静悄悄的，呼吸声都被时钟走动的“嘀嗒”声掩盖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秋辞突然睁开了眼。月光下，她的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
“颠倒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变新。
所以，
不是穆澄住在林寻生活过的地方，
是林寻睡在了穆澄的床位。
林寻好像写到过，来到老宿舍的第七天，起夜。
如果那对眼球真的是穆澄的，
那么，
之后半个月的梦游，
她不受控制的身体，
那风雨无阻的目的地——老教学楼的实验室，
它们就只剩下一个非科学的解释：
林寻，是被鬼附身了。
而那只鬼，
就是死后的穆澄。”
秋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像是有些闷闷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接下去会这么死去。
这么喜欢穆澄的秦生，会想要她的性命。然后往后的时光，他每天都会很开心，还学会了笑。
“又是这样……”
秋辞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她努力告诉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今夜，她发现那些曾经以为的凭借一次心境的突破就再也不能影响到她的黑色念头，又一点点冒了出来。
时钟“嘀嗒—嘀嗒—嘀嗒—”的响个不停，沈秋辞失眠了，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变得烦躁不安，一直到凌晨四五点，她才陷入沉眠。
……
早上快九点，沈秋辞被舍友叫醒了。
“睡够了没？今天我们去蹭十点的大课。”
“嗯……”
舍友看她脸色恹恹的，有些苍白，只当她是不习惯早起，于是爬上秋辞床就掀了她的被子。
“你先下去，我马上起来。”秋辞还有些头疼。
“好嘞～”
她们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然后走了很长的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进了礼堂，一坐定，秋辞总算缓了过来。
一会儿要开的公共课是影视欣赏，编导系表演系的学生居多，不少学生穿着打扮都很有个性。人群中有一个男生，很引人注意，他带着阳光的笑容，一副邻家大男孩的打扮，就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
如果秋辞回过头去，她也许会发现，这个男生的目光会不时地扫过她，而且，那眼神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仿佛让他的笑容都变得阴郁起来。
这次是他们第一次的交集，一个目的明确，一个毫无所知。
自这天起，秋辞的生活仿佛回归了日常，她也不再去想在这里的未来，只是收到短信，晚上就跟着出去，早晨回来，睡觉，到了下午又去上课。
直到一个月后，第一条打破她生活的短信来了。
发信人：秦生
内容：今晚陪我走走，9点，老教学楼门口见。
如果说这是一场约会，那这该是穆澄和秦生的第一次约会。
秋辞没怎么准备，还是晚上八点半从宿舍出发，然后快九点到了老教学楼的门口。
他就站在那里，见到她来，便向她招手，他嘴角露出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第27章 23时59分（6）
他的危险就像一张甜蜜的网，不知不觉，让你越陷越深。——沈秋辞
“秦生？”沈秋辞看着他的笑容，一瞬间竟有种时光恍惚的错觉。
“把手伸出来。”他双手插在深褐色大衣口袋里，人高高地杵着，声音低沉中带着柔和，宛如月光般沁入人心。
秋辞虽是有些不解，还是将手递了上去。
接着她的手一沉一热，一个还有些烫的咖啡罐头就被他突然地放到了她的手心。
“走吧，我们聊聊。”
秋辞对着手中的罐头一愣，眼里捎上些暖意。
“好。”
“冬天到了，实验室太冷。假期前，我们就不继续了吧。”
“不继续了？”她不解地侧过去看他。
“他们两个“恋尸癖”不一起验尸，还能在一起做什么？”
“嗯，还是说，你更喜欢‘它们’？”他侧过来与她对视。
“没有。”
他的目光带着些许侵略性的执着，那些往日沉在心里的感情像是被一把手术刀破开了一道口子，秋辞有些招架不住，抿着嘴，微微地与他的视线错开。
“我只是觉得，不该放任你的。”
“什么？”
“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解剖上了，那这五光十色的世界又该拿什么去吸引你的目光。”
“我以为，我们都是黑白世界的忠实者。”
他听着便笑出了声，眼角似是还溢出了泪。
那笑容本该是无比的灿烂，不知为什么，秋辞无法被他感染，甚至感到了莫名的悲伤。
他的失态又在下一瞬止住：
“你，还真是可爱。”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是啊，我们很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同龄人早早地甩去。
我本以为，这个世界里只有我自己，后来，这个世界多了一个——可爱的你，认真，美丽，像梦里飞来的一只蝴蝶，把春天都带了进来。
每天，我会因为你的陪伴，因为你的丝丝改变，产生出从未有过的情绪。
穆澄，这大概就是幸福感吧。
我会期待每一个和你一起的明天。”
他说着说着，嘴角又扬起了笑容。
那笑容太过刺眼。
秋辞皱着眉，一下子拉住他，
“别笑了。”
他的眼里涌过一道暗流，
“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笑的。”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么笑。”
“好，我不这么笑。
快喝吧，一会儿要冷了。”
“嗯。”
他们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个人的背影融在路灯和月色里，美好又纯净。
今夜，他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旁。
“明天，还可以见你吗？”
“嗯，老时间老地点。”
“好，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秋辞回到宿舍，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气氛里缓过来，舍友徐莹莹则在一旁很高兴地和她说话，大约就是在说“她又开窍了”之类的，秋辞也只是随意地“嗯”了几声。
夜里躺在床上，她想着他的笑容，脑海里就冒出她曾经“看见”的那句话：
“他笑起来真好看，像个小太阳。”
秋辞不觉得那笑容像太阳，但确实，很灿烂。
而且，她手指间似是残留着的温暖，悄悄地燃起了她的希望。
今夜好眠。
......
接下去的两个月不到，期末考的紧张感在学生们之间蔓延开来，尤其是和医学相关的专业，大量的内容记忆，以及对实际应用的理解，都迫使他们沉浸在学习里。
白天没必要去的课，早在两个多月前，秋辞也就没有再去了。
她依旧把时间规划的很充实，把自己没有涉及过的知识一点一点消化掉。
每天晚上，除了雨雪天气，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秋辞还是和他一起，边走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的笑容也从最开始给她的那种太过的感觉，一点点地，一点点地，令她舒服起来。
紧张的期末考试终于在放假前一天结束了，以徐莹莹同学为代表的整个宿舍，嗯，包括秋辞同学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今天晚上，宿舍几个呢准备出去搓一顿，都没意见吧，没意见吧！”徐莹莹在宿舍里绕了一圈，“有意见啊也只能保留。”
“是是是。”
其他几个一副“太岁爷您最大，您说了算”的样子，秋辞也跟着忍不住应和着，然后顺手拿起手机，就发了一条信息：
收件人：秦生
内容：今晚宿舍一起出去吃饭，可能晚归，莫等。
此时的秦生正在准备一场大型报告，手机处在关机状态。
秋辞放下手机，再次加入她们的讨论，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去吃火锅。
下午五点整，六个女生穿戴整齐，拎上小包，就向着学校附近的火锅店进发了。
火锅店的生意还是很火爆的，大部分的食客都是留在最后一批的医学生。
秋辞她们排了号，等真的吃上也已经快七点了。
这一顿，几个女生都是敞开了吃，还加了三四瓶啤酒，吃着说着，徐莹莹更是因为总算熬过了这个期末，哭着闹着，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整个场面有些混乱，但对于秋辞而言，在这样的冬日里，大家一起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旁，敞开了吃，敞开了说，真的很棒。
等她们晃晃悠悠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半了。大家洗洗弄弄熄了灯上床，嘴里还是忍不住说着心事，说着想有时间找男朋友，说着想找个别的系的不怕她们的男朋友，还说着......
也不知道她们说到了几点，总之过了好一段时间，宿舍才又安静下来。
时钟的“嘀嗒—嘀嗒—”声在秋辞的耳边回响，她睁着眼，还没有睡去。
“算算日子，也就是明天了吧。
三个月的最后一天。
明天，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秋辞的手抚上了心口，
“我可以，相信你吗？”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收件人：秦生
内容：我很爱你。by穆澄
信息设置为定时发送。
发送时间：xxxx年1月22日23时59分59秒
也就是明晚即将过去的最后一秒。
然后手机的页面变成了关机画面，几秒后就融入了黑暗。
第28章 23时59分（7）
如果我们不是这种清冷的性子，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秦生
上午十点，都柏林。
秦生准备的大型学术报告会开始了。
.......
下午一点半，报告会结束。
.......
下午三点半，后期项目讨论会开始。
......
下午五点半，讨论会结束。
最后的一天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秦生这才有空拿出手机，他一边开机一边想着明天就可以见到穆澄，还有那些他给她带的礼物，眼里浮现出些许温柔。
当他看见穆澄给他发消息时，他还有些意外，可在看见信息的内容时，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晚归，莫等。”
她为什么会给他发这样的消息。
可他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那一头已经快凌晨一点，手机也关了机。
秦生的眉骨间多了两道皱痕。
无论如何，晚上的飞机是九点十分的，也只能等转机的时候再打了。
......
一月二十二日，晴。
早上十点，舍友们陆续起床洗漱，接着，打包小包的东西在宿舍里铺的到处都是，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等她们各自忙完了各自的，又一起简单地弄了下宿舍卫生，再接着，不在本市的几个就打招呼先走了，宿舍里只剩下徐莹莹和穆澄两个人。
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二十，她俩便一起去了食堂。
等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徐莹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突然拍了身旁的穆澄一下：
“哎呀，完了完了，考试那段时间调的静音还没来得及换回来，老妈早上的催命来电没接到，今天下午回去，她准又要说我了。”
“这是爱啊！”秋辞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
“是，是！”徐莹莹扒了两口饭，又问穆澄：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嗯，可能明天吧。”
徐莹莹有些奇怪，
“不是吧，你晚上不走，干嘛？捉鬼啊......“
“快吃你的饭吧。”
“好好，下午我陪你啊。”
“躲一时是一时。”
“嘿嘿，还是你懂我～”
......
这边秦生打不通穆澄的手机，只好问学校要了女生宿舍宿管阿姨的电话。一问得知她们都在宿舍里打扫卫生，他才放松下来。
......
另一边的男生宿舍里，他已经沉默了大半天。表演系的其他学生早就回去了，他则一直留在宿舍，因为穆澄还在学校。只是昨天晚上，穆澄的失约让他意识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
他好像，有些喜欢她了。
可她不属于他，她是只属于秦生的光。
像秦生这样的人，凭什么......
他的笑容变得扭曲，他在等，等待今晚的到来。
“穆澄，如果你今晚不来，我就放过你，你说怎么样～”
......
下午快五点，秋辞送走了徐莹莹，自己一个人去食堂吃了碗面，就回了宿舍。
她在宿舍的床铺上躺着发呆，只觉得时钟的走动声都变慢了，最终还是摸出了手机，开了机。
里面有好几通秦生的未接来电，秋辞觉得奇怪，便回了过去。
电话的那一头，手机关着机。
“他也许还会打过来……”
想着，沈秋辞就刷起了小说，一直刷到了晚上八点半。
中途并没有电话打来。
她爬下了床，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着装，披上外套，出了宿舍楼，就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去。
一靠近老教学楼，秋辞就见他立在门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头朝着月亮的方向。
一直到秋辞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看向她：
“你来啦。”
今夜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仿佛变回了两个月前的秦生。
“今天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向老教学楼内走去。
走廊上的灯是关着的，只有一楼最里间的实验室里亮着灯，门也是开着的。
他们进来以后，秋辞扫了一眼实验室，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看什么……”话还没完，秋辞就被他突然地用潮湿刺鼻的毛巾捂住口鼻，她没有挣扎，选择吸入了几下，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他把秋辞抱到了后一台解剖台上放好，就在一旁看着她，目光闪过一丝柔和。
“小可爱，你再一等会儿，等哥哥来了，你就能看到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了。”
……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实验室的灯灭了，只有外头的月光淡淡地照了进来。再一会儿，昏暗里多了一道亮光，从秋辞的外套口袋里冒了出来。
他在一旁等的有些麻木的脸上跟着出现了一种奇异的色彩。
他拿出秋辞的手机，看见预期中的那个名字，嘴角上扬，接通了来电。
电话的另一头，是秦生低沉温和的声音：
“刚下飞机，你还好吧？昨天的短信是怎么回事？”
“什么短信啊？”
秦生听到了男子的声音，神色微微一愣，
“秦枂？”
“哥哥猜对了～”
“穆澄呢？”
“她啊，就睡在我旁边啊，要不要给你听听她的呼吸声～”
“你别动她。”
“呵呵哈哈哈哈……她要是被我动过了又怎么样？”
“秦枂！”那头的秦生脸已经黑了下来。
“哥哥别生气，我这么乖，怎么会夺人所爱呢……是她自己没认出来！哥哥，她和我约会了两个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在学校。”
“我给她发了短信。”这边秦生也打到了车。
“你是说你出门前发的那条吗？”
听着他的话，秦生才意识到那天他编辑完短信后被秦枂喊住拿过他手机在备忘录里添加母亲要他带的东西时好像说过，“哥，这短信我帮你点发送了”，他当时也没有在意。
“实验室里也有留条。”
“哥哥觉得我会让她看到吗？”
秦生沉默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哥哥，你懂吗？
……
不，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秦生你根本不懂我有多讨厌你，讨厌你的天赋，讨厌爸妈看你的眼神，讨厌自己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秦枂……”秦生从未想过那个一直乖巧的弟弟心里会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还有很多想说的，可是啊，哥哥，你快点来吧，我等烦了。
哦，给你个惊喜，你的宝贝被我喂了微型炸弹，你要快点来，不然她要是醒了，我就要……”
“秦枂！”
接着，秦枂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29章 23时59分（完）
一年多过去了，我还是很想你。——穆澄
秦枂把秋辞的手机随手放在了一旁的器械桌上，接着继续看着穆澄，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忍了这么多年，至少觉得有一点老天还算是公平的。
可你，呵，把这一点也拿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学表演吗？
因为他没有啊，
他没有感情，还是个面瘫，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再出色也不像个人，
可你，你把情给了他。
他看你的眼神让我的世界崩塌。
穆澄，你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爱错了人。
不过你放心，为了让你了无牵挂地走，礼物我还是会送到的。
你再等等，再等等。”
......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秦枂站在老教学楼旁的阴影里，看到秦生匆匆往这里跑的身影，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他原本还想亲眼看着他心死，现如今又突然失去了兴趣。
“在哪儿？”
“老地方。你还有二十九分钟。”
“什么意思。”
“你要是在二十九分钟内取出她的眼睛，我就让她活下去。”
秦生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跑进了老教学楼。
等秦生跑到最里间的实验室门口时，他的头发凌乱，鬓角浸着汗水，嘴唇微微有些发白，领口歪斜着，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他侧着身体有些不稳地推开了门，目光顺着向前，就见她躺在后一台的解剖台上。
月光洒在她白皙晶莹的脸庞上，乌黑的长发顺着解剖台的前端滑落到半空之中，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等待着王子亲吻的睡美人。
秦生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她靠近。他不是王子，没法用一个吻带给她余生的幸福，他是恶魔派来的无情的刽子手，要将她今生的美好剥夺。
秦生来到了秋辞身旁，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指间开始一点点地滑动。他描着她的唇，她的鼻，然后久久地在她的双眼徘徊。这个时候，躺着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卷的睫毛轻颤着，然后在他的手下张开。
沈秋辞原以为自己被迷晕后会回到系统空间，然而却没有。在她沉睡的时候，穆澄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里面有关于她自己的，关于秦生的，关于那不太一样的秦生的，还有关于她死后的。在接收完这些以后，秋辞的意识就回笼了，身体却因为药性正起着作用，只能保持着昏睡的状态。
那个人，在她昏睡时扶起她给她灌下“药物”的人，在通话里叫秦生“哥哥”的人，也是在这两个月一直和她一起散步的人，穆澄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秋辞的眼里晦暗不明。
“秦生？”
“我在。”
“嗯，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还不能动。”
“你累了，所以我让你躺下睡了会儿。”
秋辞似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挣扎，
“我的礼物呢？”
“礼物？”
“是啊，你说过，要给我看一样东西。”
秦生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悲伤却触到了秋辞的心里。
“我...我要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
秋辞直直地看着他，
“可以不拿走吗？”
“不行。”
“那你拿吧。”
秦生看着她，眼里满是隐忍，
“我要拿走你的眼睛。”
“嗯，什么都可以。”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秋辞叫住还没有动作的他，
“秦生。”
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她，身体也俯了下来，
“你说。”
“你再靠近一点。”
“好。”
他们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秦生，我很爱你。”
就在秦生动容的一刹那，秋辞紧盯住他的眼睛，
“忘记今晚，忘记穆澄，回去吧，回去休息。”
这一次，她成功了，秦生的眼睛变得迷茫起来，接着直起身体，像失了魂般的，迈着机械的步子转身向门外走去。
而秋辞跟着动起了强行起身的念头，她又感受到了那股支撑着她的力量，然后身体恢复了自由。
她起身拿过一旁的手机，已经是23时49分，她立刻翻出了短信，把之前预先准备发送的信息删除。
接着，她又快速地编辑了备忘录：
我是自杀的，与任何人无关。
然后她才开始拨打110。
接电话的是个女警，她就听秋辞说，“一会儿，我要自杀了”，接着那一头就把电话挂断了，女警还以为是个恶作剧，顺手就把号码记了下来，准备她再打过来时，就好好给她做个教育。
23时54分。
秋辞躺回了解剖台。
她脑海里全是穆澄死前的画面：
同样是今天晚上，躺在解剖台上的穆澄是在自己的眼皮已经被扒开固定住的时候，才有意识的。她的迷茫中带着不可置信，可她没有办法动作，连嘴角都只能微微颤动着，发不出任何声音。秦生也是这样隐忍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无比的仔细，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穆澄也没有很清晰地感受到双眼被剜的疼痛，然后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她听到秦生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心里一揪，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可，她连哭的能力也失去了。
23时59分。
一声闷响。
沈秋辞同曾经的穆澄一样，腹内遭受到强烈的冲击，一口血喷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血液很快从尸体的衣服里渗了出来，流到了解剖台上。
原世界里的秦生将眼珠拿去给秦枂，想救穆澄的命，可他不知道秦枂给穆澄吞下的微型炸弹是定时的，根本无法控制。秦枂拿走了她的眼珠，朝着秦生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秦生返回到穆澄身边时，就见她躺在血泊里，人已经没了声息。他就这么木着脸，一动不动地站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秦生摸出了口袋里手机，向警方自首。
女大学生孤女被同校教授残忍杀害的事情影响过于负面，正好又是寒假，消息就被封锁起来。而在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穆澄的死亡疑点重重，秦生又对她眼珠的消失闭口不谈，整个人只是没有表情地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直到一年多后，秦生松了口，并请求，如果警方放他一天，让他回实验室完成一具尸体的解剖，他就将真相告诉他们。其中一个一直追着这个案件的警官并不相信秦生是凶手，努力说服了其他人给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但必须在夜里，不能被不相关的人看见，而他们，则待在外面待命。
于是才有了之后附在林寻身上的穆澄看见的那一幕。
只不过，秦生和警察们都没有想到，林寻会突然猝死在走廊上。
而待在实验室门旁待命的警官听到动静冲出去时，秦生自己拿起了手术刀，插进了颈部的大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