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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漠雪     龙瀛剑诀txt下载     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山路遇伏

    晨露如同一粒粒圆润的明珠,点缀着艳丽的娇花。曙光堪堪笼罩着周府,内院便传来下人们的惊呼之声:“不好了!老爷、夫人,大小姐不见了!”

    周伯翁夫妇、郭旭扬以及黄伊榕聚集在会客厅内。

    郭旭扬问道:“周老前辈、周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兰莺又快又急地说道:“唉,都怪我!不该和她说那么多。敏敏这孩子也是太任性了。”

    “华敏敏为什么离开?”见兰莺只顾着自怨自艾,并未说出事情因由,黄伊榕又追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敏敏想用迷香暗害郭少侠,被我喝止住了。”兰莺一句话说完之后,她与黄伊榕、周伯翁同时望向郭旭扬。兰莺眼中满是愧疚,黄伊榕面上难掩关切之情,而周伯翁听罢却是有些吃惊。

    兰莺继续说道:“后来我和她说了一些陈年旧事,并告诉她我和夫君都相信郭少侠的为人。谁知她却留下一封书信说要自己去寻找‘杀父真相’。唉,这孩子真是……”

    郭旭扬皱眉道:“周老前辈、周夫人,据晚辈猜测,‘雷虎寨’的灭门元凶当是手段毒辣的狡诈之徒。华小姐独自一人上路,晚辈担心她的安危。”

    黄伊榕偷偷地白了郭旭扬一眼,望向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的脸庞之后,又悄悄地将目光给收了回来,咬了咬嘴唇,心道:“你倒是挺会关心别人的。”

    周伯翁点了点头,“你说的我早就想到了,我已经把府里的人都派出去找她了。”他摇头叹道:“敏敏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

    郭旭扬思忖片刻后,对周伯翁夫妇抱拳说道:“周老前辈、周夫人,晚辈与黄姑娘原本就着急赶路,现如今便打算动身,沿途可一并打探华小姐的下落,倘若得遇,定护送她回来。多谢您二位的盛情款待!”

    “这么快就要走啊?”

    “就是!别太着急,你们两个小年轻再多住几日,小伙儿你身上还有伤,再养养!”周伯翁接过爱妻的话头。

    “他的伤不重,我略懂医术,会照料的。”黄伊榕顿了顿,蹙眉道:“日后我若看到华敏敏,也会劝她几句的。”

    “这……”兰莺扭头问身旁的周伯翁,“小老头儿,你怎么看?”

    周伯翁瞧瞧郭旭扬,又看了看黄伊榕,满脸的依依不舍,“好吧……既然你们去意已决,我也就不强留你们了。等你们走后,我和莺莺也要出府去找敏敏。”他复又说道:“只不过,我是真心喜欢你们两个小年轻,所以在你们走之前,必须奏上一曲我新创的作品,算是为你们饯行了!”

    “不用了!我们赶时间!”黄伊榕立马抢道。

    郭旭扬干咳两声,“那个……周老前辈,您不用太劳神费心了。”

    “不费神不费神,你们等着,我去拿乐器!”话未说完,他已一溜烟地向“乐阁”蹿去,留下面面相觑的郭黄二人,以及冲他们露出一个赧然笑容的兰莺。

    “欣赏”完周伯翁的最后一曲“怪调送友曲”之后,郭旭扬与黄伊榕终于得以离开周伯翁的府邸,继续往“瓦岗寨”的方向赶路。耳边不再有古怪的曲调,萦绕着的是黄鹂鸟的清脆悦耳的啼鸣之声,他二人感觉心情舒畅了很多。

    两匹骏马在山间小道上疾驰,突然,郭旭扬大声道:“黄姑娘且等等。”说话间提拉缰绳让马儿停下。

    黄伊榕依言也止住了马匹,“怎么了?”

    “前面有人。”郭旭扬扫视着远方的道路,言语中带着一丝警戒。

    顺着山路往前看,远处延伸下去的,是一条在两座不很高的山峰之间夹合的窄道。道路越往后,口子收得越窄,直至仅容一马之宽。若郭黄二人想途经此山路,则必须前后而行,不可并排而过。该处乃是当地有名的“一线天”。而两座山上丛林茂盛,偶有树影无风自动,惊起几只飞鸟。

    “这的确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黄伊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隐于长裙内的“涅冰刀”的刀柄,道:“只不过,此条是通往‘瓦岗寨’的必经之路,就算有人埋伏,也照样得过去。”

    “确实有人埋伏,而且……人数不少。”郭旭扬沉声道。

    “那你的意思是?”

    郭旭扬沉吟道:“黄姑娘,你已经帮了在下很多忙了。此处距离瓦岗寨已不远,不如你且先行离开,无需踏入这凶险之地。”

    “你又来赶我!”黄伊榕嗔道,语调已拔高了几分。

    “在下……”

    “别再说了!”黄伊榕抬手止住郭旭扬的话头,“要去瓦岗寨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说完便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他。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好吧,黄姑娘,在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他二人打马不急不徐地向前移动,行至两山夹道前便止住马步。

    郭旭扬提起真气,朗声说道:“各位朋友,请现身说话吧!”

    他的内力浑厚充盈,话语喊将出来,回荡在山林之间,震动得石屑纷纷滚落,鸟兽惊动,山间的各处树影亦是摇晃不住。

    郭旭扬以喊话的方式请伏击之人现身,一来可以警告他们自己已察觉埋伏,已有所防备;二来逼迫他人出现以打破“敌暗我明”之被动局面;三来以内劲助涨己方之势,加大敌方的畏惧之感。

    然郭旭扬连喊两声,却并未有人站出身来。

    黄伊榕冷笑一声,亦运劲高声说道:“鼠胆匪类还敢设伏,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今日若不让我瞧瞧你们的贼样子,我就不走了!”她向郭旭扬指了指,道:“我不走,他也是不会走的。我虽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但我说不走,就不走!”她自行囊内掏出两个烧饼,将一个抛给了郭旭扬,自己咬起了另外一个,“味道不错。”

    郭旭扬接住烧饼,心里发笑。有些事情女孩子做起来,确实比男子容易得多。

    黄伊榕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烧饼,余光却始终注视着山林间的一举一动。在她手中的烧饼快被吃掉一半的时候,终于有些个按捺不住性子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林木的掩护范围。

    “你个臭娘儿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羞辱老子!老子要把你剁成肉泥!”南面山头,一个疤脸大汉提着一把五尺长的大刀,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郭旭扬,就你这孬种,也配拥有‘龙瀛宝剑’?瞧瞧你那熊样儿!你不敢走过来,是吓破了狗胆了吧!”

    “你们这对狗男女,乖乖交出‘龙瀛剑’,本堂主可以饶你们不死!”

    “郭大侠,你为何要将‘龙瀛剑’拿去献给李密小儿?你和他是何关系?与其便宜李密那庸才,不如归顺我主,我主求贤若渴,一定会厚待于你!”

    ……

    现身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在骂骂咧咧,有些人在拼命拉拢。而黄伊榕却仍然慢慢悠悠地吃着她手中的半块烧饼。郭旭扬的烧饼已然啃完,此时他也很默契地在慢条斯理地喝着水袋里的水。他二人看似对敌方的言行举止毫不在意,其实却未放过任何细节。

    山腰间、山脚下,密密麻麻地站了约四百余人,其中有近两百人手持弓箭劲弩,箭头直指郭黄二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各异,从服饰及站位来看,共有一十六拨人马。其中有几拨是郭黄二人之前曾经接触过的江湖帮派或藩王势力,黄伊榕昨日在饭馆内看到的“夏明王府”的重臣高雅贤和王琮,亦在其中。

    郭旭扬心道:“究竟是谁泄露了我与黄姑娘的行踪?又为何对这许多人放出‘我要将龙瀛剑献给西魏王李密’的假消息?”

    黄伊榕手中的烧饼终于咬完了。她与郭旭扬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他们估摸着埋伏之人应该出来得差不多了。眼前的这四百余名伏兵,与前几日合围他们与康颜、姜羽心的孟海公手下的两百名士兵完全不同!这四百余人都是各方帮派势力挑选出来的精英,很多人的武功,更在那日身为统军的素绫之上!

    黄伊榕终于悄无声息地摸出了视之如无物的“涅冰刀”……

    **本章就是吃烧饼看大戏~~

第三十五章 突围之战

    “黄姑娘,山路仅可过一人一马,待会儿你先走,不要恋战,打马往前冲。在下必在你身后护你周全。”

    郭旭扬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故意压低了嗓音,防止敌方听到。黄伊榕用力地咬着红唇,看向身旁的他。高大颀长的身形坐于马上,一身白色粗布窄袖圆领袍,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将英武的面容突显得更为刚毅。黄伊榕不敢多看,微微地低垂眉眼,道:“倘若……我冲了出去,而你却被困其中,如何是好?”

    郭旭扬露出一个笑容,如和煦的阳光,“黄姑娘请放心,对于他们,在下还可以应付。”

    “可你身上还有伤。”

    郭旭扬摸了摸心口,此前被周伯翁的“破明刀”所伤之处还在隐隐作痛,他微笑道:“此点小伤,并无大碍。”

    黄伊榕复又抬起头来,明亮的剪水双瞳凝视着郭旭扬一双深邃的眸子,美目中泛起一丝涟漪。此时她不再回避,与郭旭扬的双眼对视,道:“我可以走在前头,但我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驾!”黄伊榕一句话说完,便将头扭开,狠狠地抽打骏马一鞭子。马儿吃痛,发足狂奔。

    “黄姑娘……”听罢黄伊榕的言语,郭旭扬略微发怔。然下一刻黄伊榕已展动身形向敌方冲去,他即刻收敛心神,猛踢马腹,护在其后。

    郭黄二人的行动疾速且突然,本想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然对方却也都是个中强手,黄伊榕的马鞭堪堪扬起,箭羽便纷纷向他二人狂射而来。

    黄伊榕右手运劲于刀,格开乱箭,“涅冰刀”隔空劈出,离她最近的两拨人马被她夹带强大内劲的刀风扫得连连倒退,沙石枝叶因刀风而不断飞舞。

    她左手连扬,三柄飞刀先后飞出,不偏不倚地击中三路敌军的统领——“夏明王府”的高雅贤、“常山派”的洛飞和“江淮楚王府”的辅公祏。黄伊榕此前调查过此三人的武功路数,推断他们应当避不开自己的飞刀。果不其然,飞刀正中三人的“中府穴”,既不伤其性命,却也使他们动弹不得。

    郭旭扬紧紧地跟在黄伊榕身后,他“呼呼”拍出两掌,扫开近身的飞矢暗器,随后双臂划个半圆的弧形,将箭羽反拨回山林间的敌方处。数十人被郭旭扬打出的箭羽所伤,呼喊惨叫声响起,不少人更是摔得四脚朝天,哭爹骂娘。

    郭黄二人的马匹越跑越快,此时再放箭已失准头,故而众人便手提兵刃,上前厮杀。

    “着!”一人大喝一声,抡起一把五尺长的大刀向黄伊榕的坐骑横扫,欲将马腿砍断。

    黄伊榕秀眉微蹙,见挥刀之人正是此前那个辱骂自己的疤脸大汉。她提拉缰绳,骏马极有灵性,飞跃而起,险险避过了疤脸大汉横扫的一刀,然在下落之时,后蹄被一把长剑划出一道伤口。马儿吃痛,险些跪倒。

    “好马儿,挺住!”黄伊榕左手再次提拉缰绳,右手的“涅冰刀”疾旋,随着“叮叮当当”的一阵兵刃撞击之声,攻向黄伊榕及其坐骑的各种兵器,绝大部分均被这几乎看不见形态的薄刃齐齐斩断,只有三柄锻造精细的宝刀利剑摆脱了被“一分为二”的厄运。

    黄伊榕的坐骑仿佛听得懂她所说的话,硬生生地又坚持着站了起来,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奔跑。

    “‘涅冰刀’?!居然在个娘儿们手上!”群豪原只打算拿下郭旭扬,没人想去管黄伊榕的死活,但此时亲眼目睹了“涅冰刀”之神奇,他们却又在这姑娘的身上多放了一个心思。

    与此同时,九柄利剑、六把大刀、四支长枪、两支铜锏、一柄铁斧,夹带着袖箭、飞镖等暗器亦向两手空空的郭旭扬攻到。

    郭旭扬运劲于右掌,手腕翻转之间,敌方一柄四尺长剑被其吸入掌中,他猛地狂喝一声,向马身的后左右三方挥出数剑。被剑气所伤之人,均向四周飞出数丈。伴随着连声惨叫,有的滚到山脚边,有的挂在树干上,更有甚者撞到人群之中,摔倒一片。

    郭黄二人先发制人,为前路及两侧扫出一片道路。

    跑在前方的黄伊榕一面挥刀御敌,一面策马疾驰。听到郭旭扬的暴喝之声,扭头向身后匆匆一瞥,心道:“这是周伯翁的‘残剑怒飞花’。想不到他只瞧一遍,便已学会。”眼看距离仅容一马的窄道越来越近,她隔空挥刀,击退道路前方的众敌。不料骏马却猛地跪倒在地,马身向前翻扑。

    马背上的黄伊榕并未因此而乱了方寸,她立时足蹬马镫,长身而起,原想向上方突围,却看到自山腰间洒下一张挂满倒刺的巨网,不偏不倚地向自己头脸的前上方罩来。

    黄伊榕身在半空,无处着力,携带内力的“涅冰刀”,凌空却割不断这张巨网,她只得硬生生地将身体在空中做一个转折,向后方下落。

    黄伊榕低骂一声“恶贼”,瞧一眼滚倒在地的爱马,此时它已被刺成一滩血泥,毫无生还的机会。被马身滚踩过的黄土浅草之上,闪亮亮地露出些许尖锐,正是掩盖在土草之下的铁蒺藜。

    郭旭扬见状,脚踩马鞍,向前蹿出,飞身接住了高空中的黄伊榕。

    黄伊榕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腰身,耳畔是均匀的呼吸声,背后倚靠着结实的胸膛。她双颊滚烫,扭头看向身后。她看到郭旭扬此时正凝视着众敌的举动,忙低下头去,她发觉自己的心跳竟加快了许多。

    五男一女抢上半空,向郭黄二人递出利刃。黄伊榕顿时回过神来,与郭旭扬同时出手,刀剑掌风过处,那六人均被打落在地。

    郭黄二人平平稳稳地落回郭旭扬的坐骑之上。却见巨网后飞出八人,各自分占方位,拉扯着巨网,迅速向前推进,阻住他二人的去路。

    “这是‘漫天银丝网’。”郭旭扬道。

    “嗯。”坐在郭旭扬身前的黄伊榕点了点头。

    原来这“漫天银丝网”乃是金丝混合着银线,在特殊的材料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编制而成,割不破,扯不断,即使锋利如“涅冰刀”亦不例外。此网稍微触碰到人畜等物便会立时收紧,人畜越是挣扎,被网得越紧。直到被擒之物死于那涂满毒汁的银刺之下,此网方才松开。

    眼看一马两人就快要撞上那“漫天银丝网”,郭旭扬忙扯紧缰绳止住马步。正当马儿将要停下之际,空中又飞来三个兵器。

    这三个兵器乃是精铁打造,状如斗笠,一处系有坚韧纤细的铁丝,铁丝的另一端由身在半山腰的“完颜家族”的首领操控。圆形的外围布满剧毒倒钩,倒钩随“斗笠”飞舞旋转,其长度由被攻击者的距离而变动,长短可以伸缩,攻击极为灵活。

    “这是?!”见此兵器,郭黄二人均暗暗心惊,刚想挥刀剑打落,却猛地自“斗笠”内部射出无数细小钢针!

    郭旭扬惊骇,下意识地抱着黄伊榕俯身至马腹之下。

    他二人暂时躲过了一劫,然在他们周围的其他敌众,却惨遭毒害。武功差点儿的已死于疾速飞转的伸缩倒钩的绞杀之下,血肉横飞;不少群豪避过了倒钩,却未躲过钢针的射击;只有几个站得远又避闪及时的,才得以全身而退。

    “完颜麾,你竟敢杀我的人,老子和你没完!”

    “你完颜家族也太目中无人了!”

    “曹将军你中针了!”

    “快把解药拿来!”

    ……

    一时之间群豪乱作一团,咒骂声一片。

    立于山腰上的完颜麾冷笑道:“我和你们本就不是一路,‘龙瀛剑’和‘涅冰刀’必是我完颜家族的!”言外之意就是:对于其它帮派势力人众的生死,他们“完颜家族”全不在意。

    “这必是‘完颜家族’新造的兵器‘藏天……劫’。”

    听到郭旭扬的语调有些许不顺,黄伊榕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的左臂上扎着一根细小的钢针。“你受伤了!”黄伊榕惊呼。对于“完颜家族”的“藏天劫”,她是有所耳闻的:发出的每一枚钢针都必浸染“完颜家族”特制的剧毒!

    郭旭扬与黄伊榕虽藏于马腹之下,然飞针如暴雨而至,马身不能全部遮挡。郭旭扬被“藏天劫”内射出的暗器打中,而黄伊榕却并未受到丝毫损伤,因为郭旭扬将黄伊榕的整个身子都护在自己的身下。

    “谢谢你……”黄伊榕双颊的燥热之感一直没有褪却,她睁大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郭旭扬。他英挺的鼻尖距离自己的鼻尖不到半寸,即使置身在纷乱嘈杂的战场之中,黄伊榕依然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感觉非但自己的思绪,好像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有些不太对劲儿,她慌慌张张地撇开头,想扶撑着移开身体,然自己的脸颊却在她动来动去的情况下,触碰到了郭旭扬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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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避免套路:一上来就kiss……

第三十六章 我就不走

    郭旭扬因身中剧毒,意识有些涣散。但当黄伊榕的脸颊触碰到自己之时,他立刻清醒了许多,他忙将自己护住黄伊榕的身子移了移,与她拉开了距离。

    “抱歉黄姑娘,在下失礼了!”他的话音未落,两人倚为屏障的马匹因身背中数百枚钢针而马步虚浮,双腿弯曲无力,倒下身来。

    眼看马蹄即将践踩到自己,硕大的马身向自己与黄伊榕压来。说时迟那时快,他抱着黄伊榕就地一个翻滚,同时一掌击出,打在马腹之上。

    马儿应掌被打上天空,不偏不倚地往一个“藏天劫”上狠狠地撞去。在裹携着郭旭扬极强内力的马匹的撞击之下,“藏天劫”被打得向天直蹿,完颜麾的弟弟——完颜琅抓扯不住,完全失去了对此兵器的控制。马匹连同“藏天劫”一同升至最高空之后,又疾速地摔至山底,跌成两滩碎泥。

    事发突然,不懂武功的完颜麾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使得双手操控着的另外两个“藏天劫”偏离了扫射范围。

    郭旭扬与黄伊榕趁势弹起身来。黄伊榕挥“涅冰刀”欲斩断控制“藏天劫”的丝线,但可惜的是,得到的是与适才她劈向“漫天银丝网”同样的结果。

    郭旭扬右手运劲,长剑甩出,夹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飞剑贯穿完颜麾的胸膛,穿出之后,剑身直没山石,只留下小半个剑柄露在石外。“砰砰”两声巨响,完颜麾控制的两个“藏天劫”掉落在地。完颜麾连惨呼之声都来不及发出,被洞穿的胸口鲜血喷洒而出,脏腑渐渐向外淌涌,人已倒在地上。

    “大哥!”完颜琅一声悲呼。置身于半山腰的他,此时已顾不上山底的郭黄二人及受伤的群豪,手忙脚乱地命“完颜家族”的徒众,收回此前被完颜麾控制的“藏天劫”,布好“机关防守”阵型,并全力救治完颜麾。

    郭旭扬右手飞剑,左手抓住黄伊榕的手臂,望准山腰的一处无人之所在,将黄伊榕向那处抛去。

    “你……”黄伊榕扭头望向郭旭扬,秀眉深锁,满眼不舍,“我说过:绝不会留下你一人!”

    黄伊榕敌不过郭旭扬的抛掷之力,终究还是落在了安全的半山腰。她思索着:“既已到此,不如将山腰的敌众击溃,如此便可扫去他头顶的威胁。”她身形翻飞,手起刀落,箭弩手死伤无数,纷纷滚落山底。

    黄伊榕一面御敌,一面留意着山底的战况。山脚下的郭旭扬自敌众处又夺过一柄利剑,群豪虽不能近其身,然他的步伐与递出的剑招,十招之内却已有一招不稳,想必是受了钢针中剧毒的影响。

    黄伊榕的思绪转得飞快。她心中疑惑,“奇怪……虽说他除了手臂之外,腿脚上也中了几处钢针。然其他人中针比他更多,武功内力均远不如他,中毒的反应却并不似他这般强烈。这究竟是何故?”

    她向王琮瞧了几眼。王琮身上中毒针应该有三四十枚之多,然他用内力将毒针逼出体外之后,却仍然可以为了夺取解药,与“完颜家族”对峙。王琮的武功尚不及高雅贤,为何中毒量少且内力深厚的郭旭扬,反而显得支撑困难?

    解决完两山间的箭弩手,黄伊榕又向“完颜家族”站立的地方扑去。她右手挥“涅冰刀”将自己周身罩得密不透风,左手两柄飞刀齐发,堪堪刺穿两名徒众的咽喉,然自己却被一粒粒并排有序的钢珠所包围。

    钢珠比珍珠粒更大一些,按“完颜家族”设定好的间隙排列成型,如飞身半空的巨龙,缠绕在黄伊榕的四周。黄伊榕若是挥刀击散其中一部分钢珠,立时又有同等数量的钢珠补充上来。钢珠并不做攻击,只是在既定的狭小范围内绊住敌人,做好防守。

    黄伊榕心道:“‘完颜家族’的防御之术果然了得!”她知在钢珠巨龙的纠缠之下,自己不可能再次得手,遂劈开一道出口,飞身下山,欺身至郭旭扬的身旁。

    “黄姑娘你快走……”郭旭扬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保守清醒,“在下……护你……出去。”

    “你就别再逞强了!”黄伊榕嗔道。看郭旭扬又要来抓自己的手臂,她轻轻巧巧地避开,“要走一起走!”

    他二人嘴上说话,手上却毫无停滞,刀剑越舞越快,兵刃过处,必饮敌血。

    然郭黄二人均非斗狠嗜杀之人,非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愿意取人性命,这也使得他们多了一层不利之处。好在拉扯“漫天银丝网”的八人并未如“完颜家族”一般,不论敌我,通通网杀。他们看到郭黄二人与一十六路伏击人马乱成一团,故而未将毒网继续向前推进,而仅仅只是躲在可卸力的“漫天银丝网”之后,阻住郭黄二人的去路,欲将他二人围歼于窄道之内。

    “大哥!”两山间回荡着完颜琅的痛呼之声,他终于不得不接受完颜麾回天乏术的事实。他的双目布满血丝,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郭旭扬,我要杀了你!”他抓过此前哥哥的控制线,两个“藏天劫”又飞舞在空中,向郭旭扬的头顶处罩来。

    郭旭扬知自己中毒已深,久战不利;更知黄伊榕说到做到,绝不肯弃自己而去。眼看“藏天劫”已盘旋在头顶,第二波致命的毒针即将暴射而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低喝一声,身形疾速旋转犹如一股龙卷风,将围攻之人乃至那两个“藏天劫”一起,吸至身旁,伴随一声怪异的巨响,四周的人及物又在顷刻间被他尽数打散开去。

    郭旭扬捉住黄伊榕的手臂,一起飞身至山腰,占据了完颜琅对面山头的制高点。郭黄二人的站位比完颜琅更高,完颜琅若要从下往上操控“藏天劫”来袭击他二人,则势必会被他们抢占先机。

    郭旭扬方才用于突围的剑招,乃是“墨剑冥终”的精妙招数“绝处逢生”。此高招“河北”周伯翁是领教过并称赞连连的。

    而所谓的“绝处”,面对不同的对手、在不同的战况之下,自然是不一样的。但不论身处何种“绝处”,郭旭扬都可以使用此招数以获取生机。因为“绝处逢生”此招,一招之内竟包含了一百八十八种变化,乃是“墨剑冥终剑法”之中,最为繁复的一招。

    此招非但变化多端,亦是霸道非常,然极耗内力。郭旭扬伤重之下动用此招,此时他长剑撑地,半跪在地上,呕出几两黑血。

    “快让我看看!”黄伊榕说话间,手已搭上了郭旭扬的脉搏。只一会儿的工夫,黄伊榕的手已发了抖,平日里处事沉着冷静的她,此时呼吸已经紊乱,她面色惨白,连连地摇着头,目中似泛出泪光,“毒已侵至心脉……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别人怎么就没事!?”

    “我也不知道。”郭旭扬抹了抹嘴角的血渍,支撑着站起身来,他的眼圈与双唇因中毒而变成了紫黑色,却仍向黄伊榕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没关系。黄姑娘,在下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啪!”的一声,黄伊榕把脉的手,在郭旭扬的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我都快哭了你还笑!”话音未落,黄伊榕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她用力地咬着朱唇,轻轻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是说,你为了救我……我欠你人情,我会记得还的。”

    郭旭扬被黄伊榕的举动弄得有些错愕,他怔怔地望着黄伊榕赧然的模样:美目旖旎,面若桃花,一张鲜艳的红唇快被她咬出血来。他忙扭开头,不敢多看,“黄姑娘你切莫如此说。你对在下的大恩大德,在下……只怕此生也报不完。”

    黄伊榕偷偷地白了他一眼,心道:“就知道报恩报恩!”

    敌众虽被郭黄二人击倒在前,又被“完颜家族”的“藏天劫”杀伤在后,适才更是被郭旭扬的“绝处逢生”所重创,然四百余名高手,却仍然有百余名未受波及。且能坚持到最后的群豪,自然武功能力上更是胜过那死伤的三百余人一筹。他们纷纷纵身跃上山崖,再一次向郭黄二人杀来。

    正在此时,郭旭扬隐约听到远处人声鼎沸,实是又有大批人马杀到!

    去路已被“漫天银丝网”所阻,郭旭扬的气息已微弱,“黄姑娘,那边又有……许多人过来了。你先沿原路折返,在下……随后就去与你……会合。”

    “我就不走!”黄伊榕的俏脸已涨得通红。

    **武侠小说定律之二十一:你叫我走,我就不走!

第三十七章 来者何人

    黄伊榕略微拔高的语调萦绕在郭旭扬的耳畔。她的嗓音虽在怨怼之下仍如百灵鸟的歌声一般动听。

    郭旭扬望着眼前这柳眉深锁,双目噙泪的伊人——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已有些凌乱,一身及地的雪白色长裙此时已染满血污。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痛,“黄姑娘,杀戮的战场不适合你,你应该好好的生活。”

    “别再说了……”两颗晶莹的泪珠终于滑落脸颊,黄伊榕并未擦拭,微微撇开螓首,“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心疼之感更甚。如今他已剧毒攻心,已不可能再一次强行将黄伊榕带离敌众,他嘴唇微启,还想继续说些话语将黄伊榕劝离,不料五支袖箭向他身后激射而来,分打他后脑、后颈、后心及双腿。

    郭旭扬虽身负重伤,然多年的临敌经验以及听音辨位的本领却都还在。因顾及到对面的黄伊榕,故而他非但不避闪身后的袖箭,更是任由毒气加速,转身挥剑将袖箭一一格挡开。

    只格挡袖箭的工夫,山下的敌众已围在他二人四周,以抢占方位的阵势,将他二人的退路完全阻断。山腰上的路面更为狭窄,仅可立足,郭黄二人若想使用轻功或是群歼众敌的招数,则比山下更为不易。

    一根铁索缠上了郭旭扬背后那柄用白布包裹着的“龙瀛假剑”,立于郭旭扬背后的黄伊榕眼明手快,右手上扬,“涅冰刀”凌空飞出,斩断铁索之后,在敌众跟前疾速飞旋一圈,视之如无物的薄刃划过敌众的咽喉,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血液亦未来得及喷涌,宝刀又稳稳地落回黄伊榕的手中。

    “谢谢……你。”仅三个字,郭旭扬已说得不顺畅,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黄伊榕知他言谢的因由,咬了咬嘴唇,踏前两步,贴近他的后背,低声说道:“你要守的秘密,比你的命更重要么?”她见对方不答话,便闪身至郭旭扬跟前,割开绑缚木剑的白布末端,探手取过木剑,牢牢地缚在了自己的背后,“你在,我便在。倘若你……我也必定会替你守住你的秘密!”

    “黄姑娘……”郭旭扬望着黄伊榕清丽脱俗的面容,她那双坚定的眼眸中透着几缕哀伤。

    围站在最前排的敌众死于黄伊榕适才飞出的“涅冰刀”。黄伊榕的这招杀招起到了暂时的震慑效果,后排的敌人正自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受死”,郭黄二人压低了嗓音的对话,以及黄伊榕接过“龙瀛假剑”的动作便已完成。

    群豪看“龙瀛剑”和“涅冰刀”都落到了黄伊榕一个人之手,心中思量着要制服这“小娘儿们”总比同时对战郭黄二人,胜算要大得多。群豪心中均是同样的心思,遂又争先恐后地向黄伊榕杀来。而对面山头的完颜琅,因身处下游,不利于操作“藏天劫”,看着群豪都对宝刀神剑势在必得,不会武功却心急如焚的他,赶忙带领徒众使劲儿地往山顶处一步一步地攀爬。

    郭旭扬的上衣已经汗湿,粗布衣衫紧紧地贴在皮肉之上。他握剑的手掌亦湿软无力,他在黄伊榕的肩头轻轻地推了一把,狠咬牙关,道:“你快走,我拖住他们!”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展动起来。他的身法快似游龙闪电,眨眼间长剑已刺穿了三个人的心脏。

    “不要!”黄伊榕惊呼。她心中明了:“郭旭扬此举无疑是‘同归于尽’。他若此时能平静下来运功疗毒,尚可保住性命,但他却偏偏强行动用内力,做最后的搏杀,估计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会……”

    黄伊榕不敢再往下想,握紧“涅冰刀”加入了战局。

    现如今的郭旭扬已是以命相拼,为了给黄伊榕扫清障碍,让她得以安全撤离,他出招已不再留有余地,一招比一招更为凌厉。敌众或被斩断头颅、或被贯穿咽喉、或被挑断手筋、或被打落山底……鲜红色的血液如雾般弥漫在山间,顷刻间死伤了数十人。

    郭黄二人厮杀了一会儿,却闻得几声惨叫,挡住去路的“漫天银丝网”软趴趴地掉落在地,而拉扯巨网的八人的尸身亦纷纷摔落。七人胸口中箭,一人死于巨斧之下,血水一滩一滩地化开,将亮银色的毒网染成一片血红。

    遥见远处两人当先往山道处策马疾驰而来,他们的身后尘土飞扬、黄沙漫天,似是有大批步兵尾随其后。

    群豪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少人停下手脚,望向两山间的窄道。

    黄伊榕见状,虽不明就里,但思索着既然来者射杀了拉网之人,那么就有可能来的是“救兵”。

    “别打了,保留体力!”她娇喝一声,绕到郭旭扬的身旁,搀扶着他,道:“我不许你死!”“铛铛”两声,黄伊榕削断敌方的利剑铁锤,“涅冰刀”直入敌人身体,然抽出之时,宝刀仍是通透无比,不带一丝血迹。

    黄伊榕杀敌的同时,对郭旭扬道:“快坐下运功驱毒!我赌来的是援军,我能保你我二人无恙!”

    “黄……”

    黄伊榕右手挥刀御敌,左手搭扶上了郭旭扬紧握利剑的右手,向他凝望一眼,“相信我!”

    触碰到黄伊榕那温如润玉、软若琼脂的柔荑,郭旭扬心中一荡,右手情不自禁地抖了抖,“黄姑娘……”他对上她的一双美目,心中思绪飞转,“现伏击之敌只余五六十人,以黄姑娘的武功,倚‘涅冰刀’之利,支撑到援军到来应当没有问题。我若趁此段时间驱除出体内部分毒素,若来者是敌非友,我也有余力护送黄姑娘离开。我在疗毒的同时,聆听战况。若黄姑娘稍有不敌,我再出剑亦可。”

    他主意既定,向黄伊榕微笑点头,道:“我相信你!”

    郭旭扬一句话出口,黄伊榕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握着的,是一名男子的手。她赶忙抽开,将自己的左手悄悄地收到身后,避开郭旭扬的目光,一双眼珠子不知该瞧哪里才好,“快……快驱毒吧……”

    郭旭扬点了点头,坐在山石之上,长剑置于右手边,闭目疗伤。

    黄伊榕收敛心神,守护在郭旭扬身旁。她不再主动出刀,而是将攻上来的敌众击退,由攻转守,为郭旭扬还有那批可能是援军的“来者”争取时间。

    **小说字数破十万了……然而男女主认识才破十天(捂脸笑)……

第三十八章 秦琼咬金

    三男一女刚被黄伊榕削断手足,痛呼咒骂之声尚回荡在山间,她的玉指又点上“上阳帮”三当家向通的“膻中穴”。向通被她一掌击飞,肥壮的身躯撞上两人之后,一同向山底跌落。

    “谁还要上来送死?!”黄伊榕一声娇喝,美目圆瞪,“涅冰刀”横于胸前。

    群豪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个衣裙上沾染了百余人鲜血、而自己却未伤皮毛的年轻女子,以及,她手中那柄结果了不少人性命的、寒冷彻骨的“涅冰刀”,他们咽了咽口水,左右瞧瞧自己身旁的人众,都指望着他人先上去消耗黄伊榕的体力,而自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一马抢先进入山道。马上之人双臂环抱着一截断木,只横扫两下,前方掩埋在草地上的铁蒺藜便被其全部扫散。他打马靠近命毙于巨斧的“拉网之人”的尸首旁,拔出嵌入尸身里的斧头,用铁斧挑起地面上散落的“漫天银丝网”,向山腰处的“完颜家族”甩去。

    “喂!玩烂铁的小娃娃儿,这网送你!”挥斧甩网之人扭头向骑马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魁梧汉子咧嘴一笑,“叔宝,俺老程可都照你说的做了!”

    “咬金,干得漂亮!”后来之人弯弓搭箭,尾部系着长绳的箭羽飞射而出,箭头顶上巨网的中央,穿不破这坚固的特制毒网,却加强了它向“完颜家族”飞罩而去的力度与速度。

    黄伊榕向去路的山口方向瞥了一眼之后,目光又立刻拉回敌众之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思忖:“宣花巨斧、四棱金锏。从兵器与他们相互之间的称谓来判断,此二人必是‘西魏瓦岗’的名将程咬金与秦琼无疑。这‘一线天’距离‘瓦岗寨’尚不到半日的路程,这四五百人如此大的伏击阵仗,还是惊动到了瓦岗军民。”

    “来的是‘西魏军’,你安心驱毒吧。”黄伊榕的话语,自然是说给郭旭扬听的。

    山腰上的完颜琅带领着一众人等,正手脚并用地往高处爬得满头大汗,猛地见一张硕大无比的毒网向自己飞来,他连连尖叫,“快布阵!布阵!”徒众们一时之间也慌了心神,布置“防御阵型”本就需时,此时更是散慢。

    完颜琅双手抓着控制线,欲操控两个“藏天劫”的倒钩绞阻巨网。岂料一股强劲的力道却自反方向拉扯着“藏天劫”。他被拽得整个人向前扑倒,慌忙松手,幸得众徒扯住衣衫,不懂武功的他才免去了摔下山底、粉身碎骨的厄运。

    “我的宝贝!”险些丧命的完颜琅又惊又惧,他脸色惨白,全身发软,一双腿抖得厉害。他这才注意到秦琼射出的飞箭末端连着麻绳。秦琼趁“藏天劫”与“漫天银丝网”搅在一处之时,趁势拉扯,自己捉拿不住,唯一可以倚仗的兵器被拉下山底,连同毒网一起,被甩在路边。

    “哈哈!小娃娃儿上当了!吓得尿裤子了!”

    原先围剿郭旭扬与黄伊榕二人的数十名敌众,见秦琼、程咬金率军杀来,知自己事情败露,夺宝之事,必不能成。为求自保,那四五十人弃受伤的同伴于不顾,纷纷自行飞身撤退。

    “想跑?没那么容易!”程咬金打马往前冲,挥舞宣花斧对着逃散的人群一阵胡砍乱劈。

    一十二个轻功好些的,已成功逃离山道;有二十余人速度迟缓些的,被程咬金劈碎了头颅、砍断了身子,断肢脑浆满天飞舞、血肉脏器喷溅一地;剩下的人皆被程咬金吓破了胆,一动不动地杵在当地。

    “再跑一个试试?俺老程劈得你们屁股开花!”程咬金看众人都“老实了”,才停下长斧,与秦琼二人分占山道的两头。

    秦程二人带过来的步兵,沿着那条仅可过一人一马的窄道,整齐而有序地鱼贯穿入。他们在山道上站好阵型、张起箭弩,箭头分别指向那一十六路人众。

    群豪本就慑于程咬金之勇,如今在秦程二人及西魏军队的围堵之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噗。”郭旭扬喷出一口黑血。他睁开双眼,拭了拭嘴角。

    “你怎么样?”黄伊榕蹲下身去,满脸关切,“快让我看看!”说话间已搭上了他的脉搏。

    郭旭扬向她露出一个笑容,双唇的紫黑之气虽淡化了少许,但在他洁白牙齿的映衬之下,颜色依然显得如此的浓烈。他轻轻地握着黄伊榕的手腕,将她把脉的手拿开,道:“在下已没什么事了,黄姑娘无需担心。”

    “为什么毒没有除掉?!”黄伊榕甩开郭旭扬握着自己的手掌,大声说道:“你以为拿开我的手,我就不知道了?”黄伊榕年纪虽轻,但在医道上却有相当的造诣。适才她已轻触到郭旭扬的脉搏,虽只是短短的一瞬,却足以让她探明:郭旭扬运功逼出体外的毒素,只不过是一小部分,其余的仍残留在郭旭扬的心脉及血液之中!

    “山上的两位,请下来说话吧!”秦琼夹带内劲的喊话声,打断了郭黄二人的谈话。

    “我们先下去吧。”郭旭扬拾起地上的长剑,支撑着站起身来。

    黄伊榕用力地咬着朱唇,“你别再动真气了,我……带你下去。”她将郭旭扬的左臂绕在自己的肩头,而自己的右臂则盘住了郭旭扬的背部。

    “黄姑娘……”郭旭扬欲言又止,最终任由黄伊榕带着自己,向山底飞去。

    两人飘身于半空之中,郭旭扬低头望着紧靠自己的美丽的女子,山风拂过,吹荡着发丝衣袂,他忙将目光移开,整理着自己略感纷乱的心绪。

    黄伊榕将郭旭扬带至秦琼身旁,向秦琼点了点头,面上带着一丝和善的笑意,“秦将军,多谢你们解围。他是郭旭扬,已深中剧毒,请帮我看好他。”

    秦琼闻言后,飞身下马,对郭黄二人抱拳说道:“原来是郭大侠。那么姑娘你是?”

    “我姓黄。”黄伊榕看秦琼言语举止颇为客气,更断定了之前的判断——此时西魏军当不会找郭旭扬的麻烦,遂在答完秦琼的问话之后,她便向完颜琅所在的半山腰飞蹿。

    “黄姑娘你这是……”秦琼虽不明因由,却也未阻拦黄伊榕的去路。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他知黄伊榕是去问完颜琅索取解药。他心道:“此时完颜琅手中已无‘藏天劫’,在西魏军的箭阵之下,他也不敢再启动‘防御机关’。就由她去吧。”

    “郭大侠,你伤得不轻啊。”秦琼瞧了瞧郭旭扬的面色,朗声说道。

    郭旭扬抱拳躬身道:“‘大侠’二字,实不敢当。在下久仰秦将军及程将军的威名,想不到今日却得二位相救。”

    “拿着,解药。”郭秦二人只客套了几句,黄伊榕便已自完颜琅处取来解药,塞进了郭旭扬的手中。

    郭旭扬凝望着眼前的伊人,声音无比柔和,“黄姑娘,你又救了在下一回。”

    “别废话了快吃下去。”黄伊榕蹙眉,音调又拔高了几分。她似乎很不喜欢郭旭扬每次都说什么欠自己恩情的话语。

    药瓶有手掌般大小,瓶里盛装的丹丸却是小小的颗粒。郭旭扬倒出一粒吞下肚去之后,便开始暗暗地流转体内的真气,和着解药,加快驱毒的功效。他晃了晃药瓶,估摸着瓶中应当装了百余颗解药,便看着黄伊榕微笑道:“黄姑娘,剩下的解药分给他们,好么?”

    解药是黄伊榕取来的,他想救治被“藏天劫”的毒针所伤的其他敌众,自然要经得黄伊榕的同意。

    黄伊榕轻轻地咬着嘴唇,略微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之后,又点了点头。

    受伤的群豪万料不到郭旭扬竟然会相救想要了他性命的敌人。

    “郭旭扬,不,郭大侠!你大仁大义,我燕斐欠你一条命!我虽效忠于‘江淮楚王府’,但我发誓日后绝不与你为难!”

    “我袁锐浪也是!”

    “郭大侠,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仁德,但我从未相信。现如今,我信!我服!”

    “郭大侠,以后有用得着我丁逸福的地方,你就一句话!”

    ……

    众人感念郭旭扬的恩情,纷纷慷慨激昂地感言谢恩。

    郭旭扬向群雄抱了抱拳,却未说话,最后目光望向秦琼。

    “郭大侠以德报怨,秦某佩服!”秦琼环顾四周,提内力朗声说道:“你们一个个当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在我大魏的边界干起拦路伤人的勾当!郭大侠既然对你们既往不咎,我秦琼今日便给郭大侠这个面子,日后若再让我撞见,绝不轻饶!”他右手一挥,西魏军便疾速而井然地分退至秦琼与程咬金的身后,然箭弩未收,以防敌人偷袭。

    黄伊榕拿着药瓶子走到王琮跟前,“手伸出来。”

    “什么?!”王琮错愕。他虽身中三四十枚毒针,中针后又与“完颜家族”对战了一阵子,然此时却只是面泛黑气,头脑意识却相当清醒。

    “叫你伸出来就伸出来,啰嗦什么!”

    被一个女人呼来喝去,王琮心里很不畅快,但看在“解药”的份上,王琮还是悻悻地伸出了左手。

    王琮原以为黄伊榕要将一颗解药放在自己的手心,岂料黄伊榕却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黄伊榕秀眉深锁,心中疑惑更甚:“王琮果然中毒不深。‘完颜家族’精于兵器制造,对于制毒之术却不精深。‘藏天劫’的毒,连王琮这种武功根基之流尚可以抵御这么久。为何他的毒气却在片刻之间蔓延至全身……这究竟是何缘故?”

    **武侠小说定律之二十二:每次总会有人来救,反正就是死不了~

    PS:虽是武侠小说的定律,但写的时候也希望做到尽可能的合情或者合理。

    一十六路人马选择在“瓦岗寨”附近伏击,肯定也想到过会惊动到瓦岗寨的后果(所以更想速战速决)。但“一线天”是埋伏的最佳场所,在郭黄二人的行程中,除了“一线天”,他们别无选择。

    而别人打架都打到自己“家门口”(边界)了,如果西魏国还没有察觉,不派人来瞧一瞧、看一看的话,那传说中的“瓦岗军”就是菜鸟军团了……

第三十九章 白羽神箭

    “算你们命大。”黄伊榕收回自己把脉的手,将整个药瓶都抛到王琮的手中,“你拿去分给他们吧。”

    中了毒针的群豪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望向王琮抓着的药瓶,均盼望着解药能快一点儿发放到自己手里。

    “叔宝,真要放这些小崽子走?俺老程还没打够呢!”程咬金嘟着嘴巴翻了翻白眼。他将宣花巨斧打横扛上肩背,一双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斧柄之上,脸上的赘肉因为他的动作而颤了几颤。他与秦琼感情极深,故而平日里只唤秦琼的“字”。

    秦琼“哈哈”一笑,“咬金,郭大侠都不与他们计较了,就算不尽兴,也只好放他们去吧。”他向程咬金扬了扬手,示意对方让出一条道来。

    秦琼身后是通往“瓦岗寨”的路,一众“拦路抢劫”之流从哪儿来,就回到哪儿去。瓦岗寨自然是不会欢迎他们的。

    好些个已服下解药的或者并未中针的“伏击者”眼见自己尚有活路,忙向郭旭扬及秦琼抱拳躬身,表明谢意之后,准备离去。

    “诸位请稍等!”郭旭扬浑厚的声音响起。

    “怎么?‘郭大侠’这是又后悔了?”人群中冒出些许挤兑嘲讽之声,“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何必惺惺作态呢!”

    郭旭扬坦然一笑,对于众人的冷言冷语完全没放在心上。他将此前斩杀敌众的长剑插入泥地之中,以示“罢手言和”,“各位无需多虑,在下只是想问问众位英雄,究竟是谁和你们说:在下要将‘龙瀛剑’献给‘西魏王’的?”

    郭旭扬话音甫落,程咬金便叫了起来,“什么?!那个什么龙的剑俺老程也听说过!你要将这个‘龙剑’拿给我们大王?”

    秦琼皱了皱眉,“郭大侠,你这话的意思是?”秦琼思虑比程咬金周全许多,他当然不相信郭旭扬会无缘无故地将这天下至宝拱手让人。

    郭旭扬对秦琼抱拳说道:“造谣之人居心叵测,秦将军切莫轻信贼人。”他深邃的眼眸扫视群雄一轮,“是谁放出的假消息,还望诸位据实相告!”

    “原来你就问这个?说出来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问话的是“常山派”的洛飞。

    “当然。”郭旭扬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郭大侠,经此一役,我易奇艾算是看明白了。我信你是一位言出必践的真英雄真豪杰,但我怕我们说出放消息的人,我们反而走不了了。”易奇艾说话间向秦琼瞥了几眼。

    秦琼捕捉到了易奇艾的眼神,大感怫然不悦,“大丈夫要说便说,何故如此扭捏。”

    一封信笺向郭旭扬的眉心处飞射而至。郭旭扬一伸手,信笺便被他牢牢地夹在食中两指的指缝之间。

    飞出信笺的是“拜火教”的明斯护法。信纸薄而轻,山路又处于风口处,而他站在距离郭旭扬五丈开外的地方出手,信笺的去势却如一柄利刃一般。适才郭旭扬与众敌交手,已基本可以断定这明斯护法,乃是群豪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郭旭扬抖开信纸,十个小篆映入他的眼帘:郭旭扬欲遗龙瀛予李密,落款是:王伯当。在“当”字旁,还画了一个“箭羽”的图样。

    郭旭扬沉思不语,将信纸交至秦琼。

    “伯当……”看着信上的字迹,秦琼两道剑眉拧到了一处。

    原来这“王伯当”也是“西魏瓦岗”的名将之一,他极善骑射,人称“白羽神箭”。王伯当非但武功了得,更是才华横溢,尤其酷爱小篆。因瓦岗寨内有不少绿林好汉不识字,故而王伯当每次署名之时,都会在姓名旁画一个“箭羽”。

    “喂!叔宝,你们在那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哪?”程咬金身处山道的另一端,看不清秦琼这一头的局势。

    秦琼知程咬金性子急躁刚烈,本不想将王伯当之事说予他听,怎料群豪中一人却快嘴嚷道:“是你们的‘好兄弟’王伯当叫我们来的,你程咬金是不是也要把他劈得屁股开花?”

    “你再胡说八道俺老程先劈死你!”

    “不信你自己看!”距离程咬金最近的一人将信纸递了过去。

    程咬金也不管自己根本不识字,急急忙忙地搓开信纸,哇哇地叫了起来:“叔宝!真的是伯当!这兔崽子俺之前就看他不顺眼,果然不是个好鸟!”

    秦琼提气道:“咬金,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莫妄下结论,这样会伤了自家兄弟的感情。”

    “狗屁兄弟!”程咬金狠狠地“呸”了一口,“你当人家是兄弟,人家可没把俺们瞧在眼里。”他将信纸上有字的一面朝秦琼摊开,“你别以为俺老程不知道,上面画的小箭不是那小兔崽子还有谁?”

    明斯看了看郭黄秦程四人之后,向出口快步走去。

    “刷!”的一声,程咬金的宣花斧横在了明斯的脖颈处,“别走!把话说清楚!你们是怎么和王伯当搅到一处的?”

    明斯冷冷地道:“信是他人送至我教的,我没见过王伯当。”他低眼望着铁斧,紧握银伞的掌中运劲,“再不拿开,我就不客气了。”

    “咬金,放他们走!”

    “哼!”程咬金撤下架在明斯脖子上的宣花斧。虽说他极不情愿,但似乎秦琼说的话,他俱都言听计从。

    群豪们紧跟着明斯陆陆续续地离去了。他们来时意气风发,对“龙瀛剑”势在必得;走时灰头土脸,对逝去的同伙亦不打算为其殓尸。很多人走的时候仍时不时地向郭旭扬瞧上几眼,有的确实对“活命之恩”深怀感激之情;有的却依旧对“龙瀛神剑”存誓死必夺之心。

    程咬金看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打马向秦琼走来,“叔宝,俺们快回去。拿着这纸去问他,看他王伯当还有什么话好说!”

    “秦将军、程将军,请问八月下旬那几日,徐勋徐军师身在何处?”一直未说话的黄伊榕突然问道。

    “哎,俺老程这才发现,姑娘你长得真好看!”程咬金一双铜铃大的双眼一直都望着秦琼,他只知道秦琼旁边有一男一女,但这两人长啥样儿,他却没怎么注意。此时听闻黄伊榕说话,这才向黄伊榕瞧去。

    被程咬金如此直白地夸赞,黄伊榕俏脸微红地低下头去,“程将军你过奖了。”说话间偷偷地瞟了郭旭扬两眼。

    “不过奖不过奖,俺老程向来都是实话实说。”程咬金笑嘻嘻的下了马。

    秦琼亦朗声笑道:“黄姑娘确是天姿绝色,只不过黄姑娘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黄伊榕抬起头来,一双美目直视秦琼,语气坚决地道:“徐军师那时身在何处,还望秦将军告之!”她与郭旭扬不远千里的赶来“瓦岗寨”,就是为了求证徐勋是否是屠杀“雷虎寨”的元凶。

    秦琼思索了一会儿后,道:“说来惭愧,此前我军与宇文化及交战,伤亡惨重。故而军师那段时日忙于休整兵马,一直在‘瓦岗寨’之中。”

    “对对对,那‘不笑老鬼’俺天天都看到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程咬金附和道。

    郭旭扬闻言与黄伊榕对望一眼,两人心思都想到了一处:秦琼的言语合情合理,且与他二人之前怀疑“徐勋也是被他人嫁祸”的想法不谋而合。

    秦琼瞧了瞧郭黄二人,虽说对于黄伊榕忽然发问徐勋的去处很是不解,然看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告诉自己原因,他也不好多问,只好打个“哈哈”,顺着自己的话头说道:“郭大侠、黄姑娘,我们‘瓦岗寨’距离此处不远,你二位皆乃旷世之英雄,我王及各位兄弟最喜结交江湖豪侠,不如两位随秦某与咬金同去,我给大家引见引见可好?”

    程咬金听罢立马乐了,“好啊好啊!俺老程也喜欢结交英雄!”

    黄伊榕望向郭旭扬。

    郭旭扬皱眉沉吟片刻后,抱拳躬身说道:“多谢秦将军与程将军的盛情,然在下与黄姑娘尚有要事,就不去贵国叨扰了。日后在下必定登门拜谢两位的救命之恩!”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事情越来越蹊跷,泄露我与黄姑娘行踪的,竟然是‘西魏王府’的人。虽不知王伯当是否当真是告密之人,但王伯当与徐勋均为‘西魏王府’的重臣,布局者是否也将西魏囊入其中?世人皆认为我背负‘龙瀛剑’,倘若我真的去了‘瓦岗寨’,对于他们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

    听了郭旭扬的话语,秦琼尚未开口,程咬金却先嚷了起来,“叔宝都邀请你了,你这小崽子居然还不乐意。是不是怕俺们抢了你的‘龙剑’?告诉你,俺老程可不稀罕你的‘龙剑’,俺们‘瓦岗寨’里什么宝贝没有?谁要你那破剑?”

    “咬金,不得无礼!”秦琼一声责备,忙对郭黄二人抱了抱拳,赧然笑道:“让二位见笑了。我这兄弟是个直肠子,他没别的意思,还望二位莫将他的言语放在心上。”

    郭旭扬与黄伊榕都微笑着摆了摆头。

    郭旭扬道:“程将军乃豪爽之人,在下很是投缘。”

    程咬金见自己骂了郭旭扬,郭旭扬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夸自己,“嘿嘿”一笑,咧开了嘴,“哎,你这人不错。俺老程以后不说你了。”

    秦琼笑道:“郭大侠,你看黄姑娘也需要找个换洗的地方不是么?二位不妨去寨子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我没关系的。”黄伊榕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郭旭扬看着黄伊榕:散乱的长发、血污的长裙。除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依旧透着她那独特的“淡忧”与“灵气”之外,激战过后的污浊,确实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郭旭扬感到一阵心痛,片刻思忖之后,他决定将“雷虎寨”之事的详情,告诉秦琼与程咬金。

    **看了不少电视和小说,里面的秦叔宝和程咬金总是基情满满,所以这个套路梗,我这里也就用下来了。

第四十一章 兵临城下

    程咬金看徐勋手捧信纸,沉吟良久,急得直拍桌子,“不笑老鬼,你发什么愣?!你倒是快说话啊!快派俺去金堤,俺一定把王世充的鸟军打得屁股开花!”

    “军师是有什么疑虑?”虽说李密也很忧心金堤的战况,但“谋定而后动”的道理,他却十分地明白。

    徐勋放下信纸,右手抄起桌面上的酒碗抛向空中。酒碗升至最高处之后急剧下落,最后“砰!”地一声巨响,砸在殿堂正中央的青石地上,骨碌碌地转个不停。酒碗从被抛掷到落下地的过程中,碗中酒如雨如花般溅洒而出,绘成一幅独特而奇异的形状。

    “震索索,视矍矍,征凶。”徐勋闭目长叹,摇头复道:“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

    李密皱眉道:“军师的意思是……”

    徐勋倏然睁眼,“大王,王世充虽已独揽洛阳大权,但军心尚且不稳;皇泰帝虽形同虚设,但始终未废。王世充在人心未安之情形下,若举十万之师袭扰我国,则‘唐王府’及‘夏明王府’势必趁其空虚之时引军洛阳。于此‘内忧外患’之情势,我料来犯之洛阳军当不足十万。‘十万’之数,只怕是王世充的‘疑兵之计’。”

    李密点了点头,听罢徐勋的分析之言,他略微宽心了些,却仍是继续追问道:“然军师方才的后半句乩语,却似乎于我军不利。”

    徐勋对李密抱拳躬身道:“大王,金堤乃我国重地,自然要救。只不过……臣也请大王事先做好救不回金堤的准备!”

    听徐勋将利害关系言明之后,西魏王李密便任命秦琼为元帅,程咬金为先锋,另派尉迟南、尉迟北两兄弟为都尉,率领三万兵众,赶赴金堤。

    只可惜被那“不笑军师”徐勋言中,秦琼等人带兵赶到之时,金堤已然失陷。

    洛阳军大获全胜,军心振奋。秦琼的将士与敌军两轮交锋下来,损失不少兵将。为保存实力,无奈之下,只得弃金堤而退瓦岗。

    洛阳军自然不会给西魏军以喘息之机,一鼓作气,挥军直逼至“瓦岗寨”外三十里地。

    夜深风冷,明月渐圆。

    李密采纳徐勋之计,趁洛阳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且新至西魏、未得“地利”之时,暗夜派精锐部队潜伏绕道侧后方,偷袭洛阳军的大营。待敌营内火光四起之时,西魏军从“瓦岗寨”正面杀出,分三路包抄围堵,欲“速战速决”地将洛阳军击溃。

    岂料半夜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至,伫立在“瓦岗寨”城墙上的兵众等待了许久也未看到火光,各个心急如焚,但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西魏王府”的客房建得较为宽敞,寝室内日常休息换洗的事物一应俱全。卧房正中央的圆形石桌上,焚烧着“龙涎香”的香炉上升起袅袅的轻烟。

    “我要走了。”黄伊榕丹唇轻咬,望着窗外如线的雨滴,对身后的郭旭扬说道。

    “黄姑娘是不打算留下来相助‘西魏王府’了是么?”

    “你要留下来么?你不是说你不宜与各路反王势力走得太近么?”黄伊榕转过身来,凝望着他俊逸的脸庞。

    郭旭扬微微一笑,笑容却很勉强,“这确实有违在下的初衷。然‘西魏王府’的众位朋友均待在下如亲兄弟一般,在下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他顿了顿,复道:“更重要的是:洛阳军血洗‘金堤’之时,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倘若他们踏破这‘瓦岗寨’,最终遭殃的还是寻常百姓。”

    “你总有你的理,我也总是说不过你。”黄伊榕轻叹一口气,有些许无奈。她仿佛是不想让郭旭扬误会自己淡漠,情不自禁地又补了一句,“并非我不愿帮你,即使洛阳军不攻城,我今晚也是要走的。我……还有其它的事……”

    “何事?”两个字一出口,郭旭扬立刻住了嘴,“抱歉,在下不该干预你的私事。”

    “没什么。”黄伊榕双颊发热,轻轻地摇头,语气也很轻柔,“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虽不知为何你会迅速毒发,但下次你若再中毒,首先轻点‘风池’、‘膻中’和‘鸠尾’三处大穴,再用至少五成以上的真气护住心脉,或许可减缓毒素的蔓延。”

    黄伊榕走出门口,撑开油伞,一句话自屋外飘来,“你在‘一线天’的相救之情,我会还的。”

    “黄姑娘……”

    似乎完全猜到了郭旭扬接下来的话语,黄伊榕说完最后一句话,竟不再回头,白布鞋踩上漫水的泥泞,盈盈踱步地向外走去。

    而郭旭扬的那句:“在下欠你的深恩厚义更是无以为报”却终究未能说出口。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渐渐地消失在雨幕之中,心中生出丝丝的惆怅之感。

    雨势已停,天已大亮,“西魏王府”那支派出袭击敌营后方的部队,却未见有一人回归。

    郭旭扬随西魏王及众将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城外涌动的人头,黑压压的一片。远远望去,军队估摸着只有两万之众,确实不到十万。

    洛阳军约六成的兵力集于中部,两翼较弱。从高处眺望,其阵型如锥状亦如雁翅状。前方的战士扛着盾牌、竹排、云梯等物,想必是要强渡护城河,攀梯上墙过境。

    西魏王问道:“军师,费将军他们那路人马,是否已凶多吉少了?”

    徐勋的眉头皱到了一处,略微点头。

    “现大军压境,军师可有破敌良策?”

    徐勋面色阴沉,“大王,黄冠虽只统两万兵马,然此前金堤城已被他们攻陷,士兵气势高涨,而我军自‘童山之战’后,却元气大伤。若正面交锋,恐胜算不大。”他指了指远处的山林,紧皱“倒八字眉”,“大王您看,林间时常蹿起飞鸟。黄冠以‘十万’之数令我军震动在先,如今举兵攻城,却只摆‘两万’兵甲在后。这当中虚虚实实,难以料定。”

    “军师是说山上或有洛阳军的伏兵?”秦琼问道。

    徐勋并未回答秦琼的问话,只说道:“‘瓦岗寨’易守难攻,我们只需坚守不出,不论黄冠有何阴谋,这城池他也决计破不得!”

    “徐军师,你又叫错了!是‘金墉城’,不是‘瓦岗寨’!”说话之人正是西魏丞相王伯当。那王伯当头戴白玉冠,身着银战甲。长弓与箭壶背在背后,壶内盛装二十四支白羽利箭。

    徐勋尚未发话,程咬金却叫了起来,“什么‘金墉银墉’的!你个小兔崽子俺老程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到处派人送信,胡说旭扬兄弟要送‘龙剑’给大王,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什么十万不十万的数字,也是你写信说的,你是不是故意骗俺们的?你个兔崽子肯定是王世充派来的奸细!”

    “程将军,不得对丞相无礼!”李密厉声怒斥,转开话题道:“徐军师,如今我国兵力不足,可否派人至‘南阳王府’请兵支援?”

    徐勋摇头道:“不可。朱灿乃虎狼之人,引必招祸。”

    **嗯,咱们黄姑娘又要和郭大大说拜拜了……

第四十二章 擒贼擒王

    “攻城!攻城!攻城!”洛阳大军挺进护城河畔便止步不前,两万人列好队形。伴随着呼喝声,手持矛戈的兵众用柄尾撞地;手持盾牌的士兵用刀剑击盾。兵刃撞击之声与万人高呼之声互为增势,震撼非常!

    西魏众将向远处望去,只见洛阳军阵中有一处骚动,一群大汉押了六人走上前来。程咬金将被扣之人看清楚后第一个大叫起来:“是李济他们!”

    原来那些被俘人众均为西魏的旧部,奉命留守金堤城。金堤城破,他们也被洛阳军给虏了去,在遭受了各种酷刑之后,如今这六位将领却以“人质”的身份被捆绑严实地押上战场。

    洛阳军中行出一匹健马,骑马之人身披铠甲,目露凶光。郭旭扬正暗自琢磨来者何人之时,却听秦琼说道:“大王,此人便是敌军之帅黄冠。臣在金堤时与他交过手,他尚可算是一员猛将,但他嗜杀成性,只有王世充能容得下他。”

    徐勋眉头紧锁,冷冷地道:“他将李济他们带至两军之间,想必是要当众将他们诛杀,以涨敌军之威势,乱我国之军心。此计不可谓不毒!”

    程咬金嚷道:“不行不行!李济不能死!俺老程现在就杀出城去,将他们救进城来!”说话间便扭头要下楼梯而去。他勇猛有余、轻功不足,城墙高约四丈,他若想出城,不能飞身下地,只能大开城门而出。

    王伯当晃眼间便拦在了他的面前,“程将军万万不可!你若开城出去,非但救不了他们,更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程咬金气得直跳脚,“那你说怎么办?!你可以见死不救,俺老程却不行!”

    那边王伯当与程咬金正僵持不下,这边秦琼与徐勋二人却分别捉住了郭旭扬的双臂。

    “两位,你们这是……”郭旭扬见秦徐二人阻拦自己的行动,一时间却也未强行挣脱。

    “郭大侠,徐某知你救人心切,然洛阳军的砍刀已然架在了李济他们的颈项之上。他们所在之地距此一里开外,任凭你轻功再高、速度再快,也是救不了他们的。”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徐勋之言,他当然知晓,只不过仍是想做奋力地一搏。他巧妙地卸掉了秦徐二人抓握的力道,“那依徐军师之计,又当如何?”

    徐勋尚来不及回答,黄冠已扬旗止住了洛阳军的喝喊之声。

    黄冠提气道:“李密小儿!你的‘金堤城’已被我占领,这‘瓦岗寨’眼看也是我的了!只要你乖乖地开城投降,我便饶你不死!”

    他看西魏王李密及部下将领皆不作声,复又提起十成内劲喊道:“城里的人听着:金堤有你们的亲人兄弟,如今他们命在我手。你们若想保他们性命,便卸甲投降!李密护不住你们,然我却能给你们生机!”

    一些士卒被黄冠的言语所蛊惑,他们心系家人亲朋,均面露焦虑之色,窃窃私语。

    李密沉声道:“诸位臣民切莫听信黄冠之言!此人残暴不仁,若他破城,则百姓危矣、社稷危矣!尔等需死守‘金墉城’,才可牢牢地牵制住黄冠!”

    李密的话语甫落,李济带头高呼:“末将丢了金堤,本就该死!望兄弟们勿以我等为念,奋勇杀敌!”其余五人亦跟着高呼:“望兄弟们勿以我等为念,奋勇杀敌!”

    六人之声,回荡在千军万马之间,仿佛天地间陡然生出的一曲豪歌,悲哉、壮哉!

    黄冠本欲以李济等人的性命以及威胁的言词,来动摇西魏的军心,却不料这六个被折磨了三日的俘虏,竟还能趁机提内力鼓舞西魏军的士气。黄冠恐他们再说下去于己不利,忙手臂一挥,示意斩首!

    刽子手屠刀落下,六壮士头颅跌地,殷红色的血液狂喷而出,笼罩着倒在地上的无头之尸。李济等六人年轻的生命,最终被残忍地终结。

    “不!”程咬金一声怒吼,“黄冠!俺要杀了你!杀了你!”

    望着血泊中六人的尸首,郭旭扬剑眉深锁,轻轻摇头。他对李密抱拳说道:“在下请求去取黄冠首级,以平战事!”

    李密摆了摆手,“我大魏良将精兵众多,郭贤弟你是我大魏的贵客,怎可劳烦于你?”

    不料徐勋却对李密抱拳躬身道:“大王,郭大侠武功之高,江湖上无人能及。若黄冠顷刻间身首异处,则敌军必乱!臣以为:请郭大侠代为出战,最为适宜!”

    “攻城!攻城!攻城!”洛阳军整齐的呼喝声再次响起。

    黄冠料定西魏军不可能轻易投降。他趁着斩杀敌将俘虏的气势,指挥军旗,一声大喝:“布阵攻城!”

    护城河上的铁索桥早已被西魏军砍断,洛阳军前锋部队顶着盾牌,扛着木筏,率先抢攻。前方一动,后头紧跟而上,但却因人数众多而略显散乱松散。同时两翼闪出两列弩手,对着城墙一阵乱射,以相助抢攻将士。

    徐勋看敌军已大举进攻,亦打出一个“攻”的手势,城墙上的弩手纷纷扣动机括,万弩齐发。又有“抛石机”抛出大石,砸向城下。

    两军箭如暴雨,相互交织。密密麻麻的流矢在天空中汇成一张不透风的巨网。

    坚硬的石头从天而降,在城外砸出无数个大坑。而坑内埋葬的,却不知是多少具亡魂。

    纷乱的脚步声、弓箭的碰撞声、巨石的落地声、凄厉的悲呼声……汇集在城墙内外。

    只片刻工夫,已有不少洛阳兵卒死于流矢大石之下。

    徐勋面色阴沉,“黄冠一动,阵型立现!”

    李密喜道:“军师已有破阵之法?”

    “回大王,黄冠布的乃是一个‘疑阵’。形同‘锥形阵’又有不同之处。他将主力置于中部主攻,但进攻时却故意打乱阵型以迷乱我军。两翼以弓弩和轻骑部队为主,虽以弓箭为主军掩护,却不随军出击。臣大胆设想:军阵中的两翼当是用于包抄和追捕我军所设!”

    李密惊道:“此话何解?”

    徐勋道:“黄冠既肯割出兵马按兵不动,臣料想他定有伏兵!”

    西魏众英雄虽在分析战况,双眼却不离城下杀场。黄冠一声令下,渡河强攻人数倍增。

    原来“瓦岗寨”的护城河开凿得十分考究。无风之时,弩箭从城墙上往下射,堪堪能射到河对岸的敌兵。但若是逆向而发,却是“强弩之末”。黄冠看己方先头部队已死去大半,遂下令抢攻兵将增至四倍,欲一鼓作气,攻克瓦岗!

    徐勋对西魏王抱拳躬身,“擒贼先擒王!请大王下令让郭大侠出战!”他看李密尚有些许犹豫,复又说道:“兵贵神速,请大王速决!”

    李密亦深知此时能打胜仗才是关键,面子之事可暂且搁在一旁,便依徐勋之请旨,任命郭旭扬为先锋,命秦琼执掌帅印,随时备战。又着令王伯当率一众弩手增加射箭的数量,为郭旭扬掠阵。

    只见郭旭扬手持长剑,孤身一人飞下城墙。他穿梭于箭网、敌众与各种兵器之间,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无心恋战,飞身掠过护城河,直往黄冠扑去!

    那黄冠眼看郭旭扬杀来,知其厉害,回马便逃。他边跑边喊:“都给我拦下了!谁杀了郭旭扬,官升三级,赏金千两!”

    众兵听元帅命令,又有利可图,俱都举长矛、挥铁戈向郭旭扬刺来。

    郭旭扬砍断近身矛戈,随手抢过两支断矛向黄冠后心掷去。

    黄冠此时已奔至三百步之外,听到身后呼呼风声,知是有兵器攻到,忙转身挥铁鞭击落。不料郭旭扬的两支矛竟是先后射出,黄冠拼死力挡下第一支时虎口已被震裂,鲜血直流,这第二支却怎么也挡不住了。他左肩被刺,险些落马。

    郭旭扬哪肯放过此等大好机会?他暴喝一声,长身跃起,在敌众头上只几个纵跃,已欺身至黄冠身旁,剑走刀招,朝黄冠当头击落!黄冠忙举鞭挡格,却怎消得住郭旭扬的内劲?铁鞭被劈断不算,脑袋竟被削去半个!

    郭旭扬反手将他另外半个脑袋砍了下来,提在手上,站在黄冠的骏马之上,沉声喝道:“洛阳军且住手!你们元帅已死,速速退兵,莫作无谓厮杀!”

    他内力充沛,喊将出来,立时震慑数万兵众。

    元帅阵亡,众将士一时之间不知当如何是好。

    郭旭扬回头一瞥,护城河两岸的洛阳军损伤过半。放眼望去,血流成河,肝脑涂地,犹如身在地狱。两国交战,死伤之人,数以万计,实非江湖仇杀所能比拟。

    郭旭扬手刃敌军元帅,威慑洛阳大军。西魏将士正自高兴,怎料敌丛中又行出两骑两人。他们是一个威武将军和一个身着玄色衣衫、双目无光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无光的双目并非眼盲,亦非呆滞,而是冷漠!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气息除了冰冷的杀气。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第四十三章 八门金锁

    郭旭扬紧盯着那两人,从他二人所乘马匹与服饰衣着来看,郭旭扬料定现身之人绝非寻常身份。且那玄衣男子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让身在远处的郭旭扬只一瞬之间,便可断定此人的武功绝对深不可测!

    郭旭扬正思索着接下来会发生何种变故之时,却听那将军提气大喝道:“洛阳众将士听令:后军推前,黄冠所带步兵继续抢河攻城。两翼骑兵包抄,布阵围剿郭旭扬!”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他身旁之人立刻挥舞军旗,指挥军阵。

    战场上的洛阳兵众听此人竟号令三军,有的仍然踌躇不前,而骑兵及部分士卒却已依令行事。城外山林间呼声大作,又有一大批隐身树丛内的洛阳军疾速杀出,向“瓦岗寨”处推进。

    那将军看还有不少洛阳士兵仍杵着不动,冷哼一声,自怀中摸出一物件高举过头,沉声怒喝:“吾乃兵马大元帅!若有不听号令者,立斩不赦!”

    郭旭扬远远望去,那物件确是元帅大印!心中疑惑道:“帅印为何会在此人之手?难道说洛阳军真正的统帅,并非黄冠?”

    洛阳众将士虽说有不少人依旧心存疑虑,但终究还是不敢抗命,是以依从指挥,加速抢攻。

    城墙之上,徐勋的“倒八字眉”早已皱成了一团:“中计了,郭大侠危矣!”

    他的话音未落,忽听得一声炮响,“瓦岗城”内的西北角蹿起数道火光。

    “那是……粮仓的方向!”王伯当大骇,他忙对身旁的小将说道:“吴将军,快率一队人马前去救火!快!”西魏军囤粮之地,本已派重兵把守,此时却被人借两军交战之机、分兵城头之时,放火烧粮,定是城内混进敌军的奸细所致。

    粮草被烧,本已动摇军心。城外却又突然至外围涌来许多敌众,敌我实力之悬殊,让不少西魏国的士卒已心生怯意。

    而洛阳军却因后缓增兵而士气大振,二次渡河的先头部队踩踏上之前已放在河面的竹排木筏及阵亡士兵的尸体,速度竟比首次强渡之时更快一倍!骑兵及后续补充上来的部队不断游走,将郭旭扬一人困于阵型之中。

    徐勋遥指洛阳军中那后来出现的将军,道:“大王,此人臣虽未谋面,但猜想他必是王世充的宠臣段达。而此前一直被推至军前的‘黄冠’,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段达以黄冠作饵,将郭大侠引出‘瓦岗寨’。”他摇头轻叹,道:“郭大侠此次怕是有性命之虞……”

    “你说什么?!”“砰!”的一声巨响,程咬金将城墙的石砖拍碎一个角,“不笑老鬼你别胡说!俺旭扬兄弟厉害着呢!”

    “徐某知他武功了得,但要破这‘八门金锁阵’,也绝非易事!”

    只见洛阳的骑兵与步兵相互交替,不断地奔走疾驰,变幻着形状与方位。在圆形与矩形的演变之中,矛戈箭盾密集交错,黄沙漫天,遮迷视野。而作为主帅的段达与那玄衣男子被护在阵型中央,郭旭扬再难冲破阵型,给段达以致命的一击。

    “何为‘八门金锁阵’?军师请速速道来!”秦琼忧心郭旭扬的安危以及西魏国的战况,急急地问道。

    “八门者乃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只有识得此阵之人,方可从‘景门’突围而出。若是不得其法,则是以一人而对敌数万人。郭大侠乃一江湖人士,想必武林中人,定不识军阵之术,故而他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怕也难逃此劫。”徐勋望了秦琼与程咬金一眼,迟疑片刻后,道:“徐某知二位心系郭大侠,然切不可轻举妄动!”

    “呸!不妄动不妄动!你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程咬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旭扬兄弟是俺老程和叔宝叫来的,若是他这个当客人的,为了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主人家丢了性命,你们一个个都是不要脸的杀人凶手!”他指着西魏王大声说道:“俺以后都不做你的将军,太丢人了!俺现在就要去救旭扬兄弟!谁再拦俺俺就劈死谁!”

    “程咬金你太放肆了!”李密尚未发话,王伯当却先瞪起了眼,“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郭旭扬死,但既然是他自己主动请命,则生死皆怨不得我们大魏!”

    “王丞相的意思是:郭大侠既非我国之人,故而可以不救,是么?”虽说秦琼按住了暴跳如雷的程咬金,但他说话的语气也已极为不悦,“大王,若您与我们这些大魏的臣民们,眼睁睁地看着郭大侠为我国献死力而不救,未免让人心寒!”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王伯当避开秦琼与程咬金的目光,看向李密。

    西魏王李密环视众人一轮,心中略作计较之后,扯出一个笑容,“嘿嘿嘿,朕可没说不救郭贤弟不是?郭贤弟既是我大魏的座上宾,自然要保他周全。”

    郭旭扬挺直了腰杆站立于黄冠的马头之上,他冷眼瞧着围绕在自己四周的密密麻麻的洛阳兵众。将士们未得元帅军令,只得在郭旭扬身边游走,并未向他发动攻击。

    段达欣赏着郭旭扬的“垂死之相”,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郭旭扬啊郭旭扬,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么?是不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死在我段达的手上?”他盯着郭旭扬身后白布包裹的长物,复道:“不过,若你肯告诉本帅‘龙瀛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或许本帅可以放你一马。否则的话,本帅就下令把你剁成肉泥。”

    段达身旁的玄衣男子话音低沉地道:“他的命,是我的。”

    “凌玄肃,你师父既然派你来助本帅,你就该听我的!”段达挺了挺身子,“本帅才是万军之……”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一把寒气透骨的长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我的话,只说一遍。”

    段达望向凌玄肃,却对上了那双无光的寒目。他倒吸一口凉气,吞了吞口水后,道:“好吧,他留给你。等他死后,本帅再取‘龙瀛’。”

    郭旭扬将他二人的举动瞧在眼里,他的心思转得飞快,思忖过后道:“听凌公子方才所言,似是想与在下单独较量。但在下被困于这‘八门金锁阵’之中,与阁下对战之时,定会有所顾忌。在下认为,此处并非你我交战的最佳之地。”

    “你居然识得此阵?!”段达惊道。

    此时洛阳军的先锋部队已有半数渡过了护城河,更有甚者已在城墙边上架起云梯,欲登梯而上。

    伴随着厚重的城门开启之声,程咬金一马当先,叫喊连连,杀出城来。他的身后紧跟着秦琼、尉迟两兄弟及数千精兵。

    凌玄肃似乎完全不在意周遭的一切,他双目无光地看着郭旭扬,“我可以助你离开。你在哪都同样死在我的剑下!”

    **“三国演义”里最让我心疼和惋惜的是徐元直,所以这章正好也符合剧情所需,就把徐元直所破的“八门金锁阵”拿过来用用了。然而,江湖人士郭旭扬,也识得此阵哦~~~

第四十四章 孰胜孰败

    “瓦岗寨”城外敌军如潮而至、蚁附而上。城内除了粮仓方向之外,王宫后庭及几处民宅也已是火光冲天。更有小将来报说有奸贼混在军中煽动谋乱,使得军心浮动,但是奸细究竟是谁,却尚未查出。

    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军师徐勋下令拨精兵一千以平内乱;另命将领率两千兵士随时准备策应城外的秦琼等人;再加派人手守住城墙,命士卒将敌军架起的云梯个个推翻,并射箭砸石倒火油,以阻拦攀附城楼的敌众。

    段达看两军浴血奋战,号角声声、战鼓连连,心道:“我虽任命施将军指挥战斗,但如今两军对阵,我既身为三军统帅,自应率军一举攻克西魏。凌玄肃的师父既然答应过会将‘龙瀛剑’献于我主,料想这姓凌的小子也不敢忤逆他师父的意思。”想到此处,他“嘿嘿”嘲笑道:“凌玄肃,你口口声声地说要杀了郭旭扬,可别到时候反倒被他给结果了性命!”

    段达对凌玄肃言语相激,然对方却正眼也没瞧他一下。

    凌玄肃的一双眼睛不知望向何处。空洞、无光、冷漠。他的手指修长而泛白,如高山上常年不化、覆盖寒山的积雪,紧紧地贴附在剑柄之上。

    段达觉得凌玄肃此人如同寒潭深渊,让自己感到冰冷而颤栗。他不愿再多看凌玄肃一眼。他心知凌玄肃言出必践——凌玄肃既决定要亲自取郭旭扬之命,就绝不可能再容自己插手。思忖片刻之后,段达便下令原本用于围困郭旭扬、布列“八门金锁阵”的骑兵及弓弩手退回两翼助阵,步兵加速渡河攻城,而自己亦打马往护城河驰去。

    郭旭扬与凌玄肃对望一眼,两人竟同时一跃而起,在众军头上飞驰而过,向军队的反方向掠去。

    洛阳大军不断地往城墙下推进,秦琼金锏舞个不停,死在这对夺命双锏下的敌人不计其数。他遥见郭旭扬已然逃离阵型,便对正在酣战冲杀的程咬金及尉迟两兄弟提气喊道:“郭大侠已脱离危险,我们快撤回城去!”

    与此同时,“瓦岗寨”城头响起清脆的“鸣金收兵”之音。秦琼带领众将士向城门口处且战且退。他金锏猛扫,一锏挥过,便有十数人脑浆迸裂,往后飞出,撞向身后的同伙,为他开出一条血路。

    原先洛阳军形势大好,在人数上和气势上均压制住了西魏军,而西魏军的主帅将军更是被他们引出城外。倘若洛阳军能合众兵之力将城外的秦琼等人诛尽杀绝,可谓是对西魏军以致命的一击。

    段达看秦琼等人距离城门口越来越近,暗叫一声“不妙”,忙下令抢攻围剿之人增至三倍。

    人头如江河之水,一浪高过一浪,带起滚滚红尘,满天砂石。一时之间,擂鼓声、号角声、呐喊厮杀声,震动山川。

    洛阳军的前锋兵力非但增至三倍,同时两翼逐步收拢包抄。适才被推翻的云梯再次架起,在人潮推动之下,已有少数洛阳兵登上了城头。

    眼见敌人已杀上城来,李密虽故作镇定,并未叫喊,然他毕竟是不懂武功之人,已面露惊慌之色,步步倒退。王伯当知李密心思,忙护拥着他离开了刀光剑影的城楼,派人护送西魏王往宫殿而去。

    洛阳军后头的援军层层叠叠,而冲上城墙的兵将一个比一个更为勇猛。城墙上的西魏士兵奋勇杀敌,城墙下的秦琼等人已逐渐聚拢,兵卒在前,将领断后,叩开了“瓦岗寨”的大门。洛阳军的“攻城车”已在众人的拥簇之下滚过护城河,此时见城门大开,忙适时地往城门处快速推进。

    段达的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嘿嘿,只需一战,我便要你西魏全军覆没!”

    城头上的王伯当箭羽狂射,推行“攻城车”的洛阳兵纷纷中箭而亡。西魏士卒已陆续退进城去,秦琼四人再做最后一轮全面搏杀,杀退敌军以为自己打马进城争取了少许时间。待秦琼最后一人奔进城去之后,西魏兵士立即将两扇厚重的城门合二为一。

    徐勋面色阴沉,他立于城墙之上,眼见两国人马的头颅断臂乱飞,鲜血脏器喷洒,他却如石像一般,一动也不动。待听到城门关闭之声,确保秦琼等人无恙后,他才命人操控自“一线天”收缴而来的两个“完颜家族”的绞杀兵器“藏天劫”,用以对付洛阳军。

    然“藏天劫”用于江湖争斗确是极有杀伤力的兵器,但在数万人的战场之上,收效却甚微。虽说有不少洛阳兵死于“藏天劫”的伸缩倒钩之下,但“藏天劫”内激射而出的细小钢针,却根本止不住洛阳兵如狼似虎的扑杀步伐。

    城下敌军密密麻麻,数之不尽。徐勋估测来敌已有大半渡过了护城河,他的双目猛地闪现出两道精光。他右手一扬,将一物件抛向空中。那物件腾空翻滚,越升越高,直至城墙上空六七丈方才回落。待它落回徐勋手中时,众人看到只不过是一块被染成红色的石头。

    王伯当惊道:“徐军师你这是要……”

    王伯当话未说完,却听到城外“轰轰轰”十数声巨响,城墙至护城河之间炸开了花,洛阳军尚未反应过来,却已有约半数的敌人去见了阎罗王。

    段达虽在河对岸,却也被余力所震,胯下坐骑发狂乱跳,险些将他荡下马来。他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怔怔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旁负责指挥战斗的施将军虽说是身经百战,却也大汗涔涔地道:“这……难道是火药!?”他猛拭额头滚落而下的汗珠,难以置信地道:“想不到他们竟能将火药埋于地下!”

    洛阳军被一阵轰炸下来已是溃不成军。战场之上,血肉模糊。那些被炸死的倒是一了百了,更有许多人被炸断了双臂、炸残了双腿,淌涌着鲜红色的血液,在泥地上滚爬哀嚎。

    段达的心中恐惧莫名:“若西魏还有其它杀招,则全军覆没的很有可能是我们!”他衡量当下局势后,终于下令洛阳军后撤十里,驻守观望。

    “瓦岗寨”城外俱都是杀戮过后残留下的一堆尸体。躺在地上、漂在河里、挂在墙头……

    萧然、惨烈、恐怖、死亡……已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此时的场景。

    在远处一座小山丘上,笔直地站立着两个人。他二人手中均紧握着四尺长剑,黄沙与落叶因二人剑气的吸引而在利剑四周旋转飞舞,久久不散。

    他们一人身着玄色衣衫,脸色惨白,双目无光;一人浅蓝色粗布裹身,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一双深邃的眸子与对面之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二人正是凌玄肃与郭旭扬。

    **群架打完了,郭旭扬又要开始单挑了~

第四十五章 最冷的剑

    “凌公子,你与段达是何关系?你应当并非王世充的部下。”郭旭扬虽无意与凌玄肃争斗,但在对方强烈杀气的笼罩之下,他也不得不催动内力,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凌玄肃并未回答郭旭扬的问话,却将肃杀之气陡然提升。

    郭旭扬剑眉深锁,“你原可不必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动手。”他顿了顿,复道:“莫非你担心两国之战未果之前,在下会心有它顾,不能与你全力对招?”

    “你的话,太多。”

    凌玄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真气,具有独特的阴寒之感,仿佛能将周遭的所有事物凝冻。但郭旭扬除了有透骨的“寒冷”感知之外,却并未看到周围发生任何不同的变化。郭旭扬心中奇道:“与一般的习武之人运劲于剑有所不同,凌玄肃的这种内力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寒冰之气与天地之气相互融合,让人宛如衣不蔽体地置身于北方的极寒之地。”他思索着对敌的策略,握剑的手指却因严寒而有些僵硬。

    “凌公子,你我素不相识,何苦以命相搏?”

    凌玄肃不再答话,如同离弦之箭,向郭旭扬击出一剑,直取咽喉!

    郭旭扬侧身避闪,举剑格挡。两人的剑身堪堪碰到一起,郭旭扬便感觉自己的铁剑被寒气所吸附,忙运劲抽开。只短短一瞬间的迟缓,凌玄肃的第二剑已然从上至下斜劈而来。

    郭旭扬使出“踏雪无痕”轻功中的“冰雪无常”,向后飘开丈余后,未等身子落地,却又反守为攻地临空向凌玄肃扑去。他利剑狂舞,向对方连劈六剑。

    郭旭扬已断定凌玄肃有骤降温度的能耐,使得自己如同身在冰窖寒窟之中,作战极为不利。是以他决定以速度取胜,力求尽快制服对手,以防止再生变故。然在郭旭扬的极速抢攻之下,凌玄肃非但能逐一格挡,更是趁郭旭扬变招之际,剑尖急抖,狠狠地刺向郭旭扬腹部的“天枢穴”。

    郭旭扬剑上贯注极强的内劲,挡下凌玄肃长剑的同时,将对手的剑引向一旁。

    怎料比拼内力,凌玄肃竟也不遑多让。他的内力虽比郭旭扬稍逊一筹,但锥心的寒气却随着相交的长剑直贯入郭旭扬的七经八脉。

    郭旭扬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眼见寒剑逆势而上,向自己持剑的右手削来。他不露痕迹地缩手,剑尖斜刺里穿出,使一招轻灵的剑招“灵蛇出洞”,缠上了对方的右臂。

    凌玄肃无光的双目闪过一丝兴奋,“死吧。”猛地,他的速度倍增,眨眼间竟向郭旭扬刺出一十三剑!而这一十三剑中的每一剑,均夹带着可结水成冰般的阴森寒意,且蕴含着诡异的变招与杀招。

    郭旭扬手中的寻常铁剑被凌玄肃的冰冷气流所吸引,剑身摆动不停,而他自己却几乎被剑雨所吞噬。虽说他以前未曾见识过此等凌厉而诡谲的夺命剑招,然浑厚充盈的内力与多年的临敌经验,却让他在下一瞬便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郭旭扬不再催动内力去控制手中剑,而是放任它追随凌玄肃的气流而去。人不掌控剑,而是由剑引领着人。凌玄肃的寒流是由剑而发的,而郭旭扬任由长剑“随波逐流”,自然便会往凌玄肃的剑上撞去。待到两剑相交的前一刻,郭旭扬再催动内劲格挡凌玄肃的剑招。

    如此反复,无论对手这一十三剑是何变化,均可由手中长剑锁定目标而化解。此次他破解凌玄肃的一十三招剑招,也正是结合了“墨剑冥终”剑法中的“绝处逢生”此招的另一种幻化。

    郭旭扬见凌玄肃出招如疾风骤雨,挥剑可开山裂石,当今武林,只怕已是难逢敌手。不觉心中一凛,厉声喝问:“‘雷虎寨’是不是你灭的?”

    凌玄肃原本很自信郭旭扬会成为他那“玄字十三杀”下的亡魂,却万料不到对手仍然毫发无损地站立在自己的面前。此种情况他此前从未经历过,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怒意,原本不屑于搭理郭旭扬的他,此时却冷冷地道:“是又如何?”

    “雷虎寨”全寨上下百余口人皆被屠尽,老弱妇孺皆不放过。郭旭扬心中悲愤,“为何要这么做!?”他想到之前段达提起过凌玄肃还有一个“师父”,忙追问道:“是你师父指使的?”

    凌玄肃不再作声,再次向郭旭扬发动进攻。

    他二人越斗越快、越斗越狠,“叮叮当当”之声回荡于山丘之上。在双方内劲的侵蚀下,山上草木已尽数枯萎残败。郭凌二人只一会儿工夫便已斗了数百个回合。

    郭旭扬脚步不停,挥剑神速,然思绪却也转得飞快:“这凌玄肃的武功奇特,想必已在周伯翁周老前辈之上!莫非他的师父便是这幕后的操控者?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郭旭扬的剑一紧,使一招“墨剑冥终剑法”的绝妙招数“一泻千里”向对方当头劈落。此招犹如山洪决堤、亦如高山飞瀑;既有毒蛇猛兽之凶狠、却又不失银河落九天的空灵。乃是一招刚柔并济、虚实难辨的杀着。

    但利剑劈在半空却立时收住了去势,郭旭扬向后跃开六丈后站定,暗道:“有人来了。”

    “住手!”随着一声女子的娇喝,一个身影蹿入郭旭扬的眼帘。

    “白姑娘!”郭旭扬有些吃惊。他实在想不到在洛阳军内为虎作伥的凌玄肃,竟与此人有莫大的关联!

    这姓白的女子,便是当日与“御剑山庄”穆氏父子一起,在“全清道观”与郭旭扬大战过一回的白清陌。她那可与“御剑山庄”穆庄主匹敌的剑速,让郭旭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凌玄肃看白清陌竟然挡在自己身前,口中吐出两个字:“滚开。”

    白清陌本是一个高傲自负的女子,但在凌玄肃面前,却像是一只温顺柔弱的小绵羊。她被凌玄肃散发出来的寒气所包裹,冻得上下牙关直打抖,但却始终不肯挪开护住凌玄肃的脚步,小心而轻柔地说道:“玄哥……师父让你撤离。”

    凌玄肃无光的双目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冰冷的长剑直指郭旭扬,“你们是怕我杀了他?还是怕他杀了我?”

    白清陌连连摇头,面露惊惧之色,“不不不!区区郭旭扬怎会是玄哥的对手?但师父他老人家的命令……”她不敢再说下去,瞪着郭旭扬恶狠狠地骂道:“郭旭扬你这狗贼,今日算你命大,我玄哥想要杀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对白清陌及凌玄肃抱拳说道:“白姑娘所言甚是,在下多谢凌公子手下留情。”

    凌玄肃一言不发,他的剑尖,依然遥指着郭旭扬的心脏。

    白清陌轻轻地扶了扶凌玄肃的手臂,“玄哥,我们走吧。师父他老人家,你是知道的。我们不能违背他老人家……”

    凌玄肃握剑的手略微发着抖,目中神色复杂而恐惧。岁月光阴仿若静止于一刹那:凌玄肃剑指郭旭扬,白清陌轻扶凌玄肃的手臂,而郭旭扬却也未在二人对话之际趁机动手。如此僵持片刻,“刷!”地一声,凌玄肃终于还剑入鞘,转身便走。

    郭旭扬看他二人渐行渐远,他本无心决战,此时更是不加追赶,任凭他二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远望凌白二人的背影,郭旭扬猛然想起在“雷虎寨”的内堂之上,悬挂着的“杀人者郭旭扬”的六个血写大字来。当时看那六个字,他已觉得有些蹊跷,感觉并非出自行凶者之手。如今想来,已是了然于胸,他心道:“是了。这凌玄肃冷漠孤僻,又怎会做出‘留下血字,嫁祸他人’之举?想来必是寨中之人死于他的剑下,而善后之事却是由他的师妹白清陌来完成。难怪那六个字写得是‘苍劲有余而气势不足’,原来竟是出自女子之手。”

    虽说他已得知了“雷虎寨”的灭门元凶,但对于凌玄肃、白清陌与他们师父的身份,他却半点也不知晓。此时天色已晚,圆月当空,他心系“瓦岗寨”的安危,目送凌玄肃两兄妹离去之后,他便向“瓦岗寨”方向掠去。

    **为了写出冷的感觉,今天冰淇淋都吃了三个~

第四十六章 弃城撤离

    “西魏王宫”后庭的火势已被扑灭,然焚烧过后的断瓦残垣却印证着破败的事实。与两日前郭旭扬与黄伊榕初至西魏,宴席上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截然相反,此时大殿内虽依旧灯火通明,但西魏君臣们却各个心思沉重、忧心忡忡。

    西魏王李密咳嗽一声,扬声说道:“军师,现今之势,如之奈何?”

    徐勋皱了皱“倒八字眉”,伸出左手,在食中及无名指之间一番捻掐,最终在食指上节停住,沉吟片刻后,道:“习坎,入于坎窞,凶。”他顿了顿,复道:“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李密的双手原本端正地搭扶在宝座之上,此时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上的“金雕龙头”,身子向前倾了倾,“军师的意思是……”

    徐勋的脸上写满了阴郁,他缓缓说道:“臣恳请大王弃城退走!”

    “什么?!弃城?!”李密从座位上弹起身来,“绝无可能!”

    “瓦岗寨”乃是西魏的都城,他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能让他弃都城而逃往他乡?国不是国、家不为家,若是如此,那他这个“西魏王国的皇帝”岂不是形同虚设?

    徐勋当然明白西魏王的难处,然对于李密的反驳之声却丝毫不改,“兵法有云: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大王,今日一战,虽说我方埋下的火药已使敌军死伤者众,然依臣推断,段达手上仍有四五万人。反观我国:粮草尽毁,兵器缺失,兵士人数远不及段达,且人心浮动,此为‘不若’之势。我军应避其锋芒,若再与敌交锋,则有全军败亡之危!”

    程咬金听罢第一个跳了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没粮食俺老程就去外面去征、去抢!没兵器俺老程吐口水也要淹死他们!打都还没怎么打就要俺逃走,俺不干!不笑老鬼,要走你走,俺要砍了段达那厮的狗头给李济他们报仇!”

    不但程咬金有意见,连平日里处事稳重的秦琼亦说道:“军师,不如我今晚夜袭敌营,取了段达首级,乱他洛阳军心,如何?”

    徐勋摇头道:“不可。今日洛阳军新败,段达必会严加防范,你这一去,恐有去无回。”

    王伯当深知西魏王的心思,他踏前一步,道:“徐军师,我军只需死守坚城不出即可。我必亲自前往‘唐王府’及‘夏明王府’处,游说他们出兵攻打‘洛阳城’,也上演一出‘围魏救赵’。”

    徐勋的嘴角扯动了两下,“王世充既肯举数万大军进犯我国,只怕他私下里已做足准备,只不过我等皆不知晓。”他环顾众人一轮后,一字一句地道:“最重要的是:诸位真以为我国的军士还想再战么?”

    李密一屁股跌坐回龙椅之上,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正轻轻地抚摸着座位上的金制龙头。徐勋之言,他自然是清楚的。

    自“卫州童山之战”以来,西魏军损失惨重,而秦琼程咬金等人,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这个“西魏皇帝”真正的瞧在眼里,其他兵将更是不在话下。今次段达率众攻城,兵众多有反心,傍晚时分更是有军民围堵皇宫聚众闹事,幸得王伯当率领军队强行镇压。如今敌我双方实力悬殊,他抚摸龙头的手指微微地打着抖,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明显地打了颤,“那……依徐军师之言,当如何退?”

    徐勋对李密抱拳说道:“大王、众位兄弟,退走之策并非下策,实则是反退为进!”

    李密猛然抬起头来,盯着徐勋的双眼倏然放光,“此话怎讲?军师请速速道来!”

    “‘瓦岗寨’东临山丘、北接黄河,乃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若我等能借此地利,顺利渡河,退至河阳,则可南阻黄河、北守太行,非但可避今日之不利,更可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这……”

    徐勋径直打断李密的话,“城外有两条小径极为隐蔽,虽直通黄河,然知之者甚少。我军可兵分三路,分别从官道及这两条密道撤离,且分调三路精兵:一队为开路先锋,一队垫后以防不测,最后一队人马待大部队已渡黄河之畔,方抄大路行走。他们需高举大王旗帜,派人假扮大王,故意引敌军来追。”

    在场众人正凝神聆听,徐勋继续说道:“三条道路正好合为一‘隘形地区’,‘风穴口’和‘密石谷’便为‘隘口’。臣命人在‘隘口’处布阵设防,大军撤退之时沿途留下行军足迹,待洛阳军追赶至此,便让他们命丧当下!”

    秦琼问道:“那城内百姓当如何安置?‘金堤城’破之时,黄冠进城后几乎屠城。”

    “百姓愿随我等同去则去,愿留则留。去留生死皆由他们自己决定。”徐勋的话说得有些淡漠,“‘瓦岗寨’与黄河相距百余里,小道久未开辟,杂草颇多,时势紧迫……”他忽然拔高嗓音,抱拳躬身道:“大王,请及早定夺!”

    李密紧闭双目,不再作声。偌大的殿堂之内,静得只剩下西魏王粗重的喘息之声。西魏王垂首坐于高台之上,十数位将臣站立于堂内台下,他们的双眼俱都定在李密的脸上。也不知沉寂了多少时日,李密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好吧,退……”

    李密下了“弃城撤离”的旨意之后,便拂袍袖悻悻地离去了,并将调兵遣将的权利委给军师徐勋。

    因前方的开路之人非但要勇猛果断,更要处事机警,徐勋遂命秦琼担此重任。再命贾闰甫紧随秦琼之后,负责那在大火中抢救下来的、少之又少的粮草辎重的押运事务。程咬金自告奋勇地要去守官道。只因“抄大路”的那一队人马,待接到命令之后,便可大张旗鼓地引军来袭。在程咬金看来,这一路人马能砍杀的敌众最多,打起架来也最畅快。

    徐勋最后指派尉迟两兄弟负责断后。此队兵将需先登上城墙关卡,于夜幕中高举火把,在城头上来往走动,以迷惑敌军。只有让段达误以为西魏军准备死守,方才能为己方率众撤离争取时间。徐勋再将“瓦岗寨”内需要设陷布防的位置告知尉迟两兄弟,并嘱咐他们密切注意洛阳军的动向。倘若段达收到风声挥军挺进,则务必快马报予前方。

    **武侠小说定律之二十三:打不过就跑。

第四十七章 夜城忆情

    郭旭扬的一身绝世轻功“踏雪无痕”施展开来,便轻易地避过洛阳哨兵的耳目,飞上“瓦岗寨”的高墙,顺利进入城中。

    徐勋李密等人正在“西魏王宫”内商议对策,郭旭扬此时却漫步于“瓦岗寨”内。

    看到城内尚未受到战火的侵袭,进城后的他,脚步不知不觉间便慢了下来。前两日还是熙来攘往、繁华一片的城池,如今却无一人在街道上行走,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虽说国破城灭之时,目之所及绝无乐土,然老百姓只能自欺欺人地幻想着只要把房门紧锁,便可保妻儿安全。

    月亮已躲进乌云之中,这死寂的黑夜之色,越发的浓郁了……

    回想起西魏洛阳两军交战的惨烈场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那些曾经有爱有恨的活生生的面孔,如今却已成为护城河畔一具具冰冷的尸骸。郭旭扬适才经过城外,即使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生涯的他,目睹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残骸,亦不免觉得触目惊心、悲哀怆然。

    他重重地一吐胸中的闷气,叹声吟道:“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他抬手紧握着自己身后背负、白布包裹着的“龙瀛假剑”,喃喃自语道:““天下动荡,百姓何辜?师父,徒儿必定誓死完成您的重托!”念及恩师,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一滴泪珠。

    感觉到脸颊的温润,他用手指轻触后,略微惊讶地看着指尖上的一点泪水,目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的剑眉略微蹙起——自从恩师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自小与风逸珪相依为命,风逸珪于他而言,如师如父。如今行走在夜幕空城之中,城外遍地死尸、城内孑然一人,他不觉触景伤怀,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大街上虽空空荡荡,然周围的房舍却有九成未熄灯火。此时已是子时,若在平日里,寻常百姓大多已吹灯入睡,但今日却似乎如同动物嗅到危险征兆一般,每户门后都充斥着警惕与不安。时而传出孩童的啼哭声、妇人的哄劝声、男子的谩骂声、老者的叹息声……

    店铺外一面面旌旗在夜风中“呼冽冽”地狂舞,如张牙舞爪的索命厉鬼,最终却被漆黑的夜,吞得尸骨无存。道路两旁七零八落地散放着来不及收拾的贩车、木桌与凳椅,瓜果蔬菜掉落在地上,被践踩成一摊摊的烂泥。郭旭扬暗叹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不知是哪家屋舍内飘出一首女子的吟唱之词,郭旭扬心中泛起一丝波澜,“这是……昭君之怨词。”

    一个美丽的伊人浮现于他的脑海:在“全清道观”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林间,身着雪白色衣裙的女子,手持竹叶吹奏着这首《怨词》。她的肌肤胜似阳春之白雪,她的朱唇堪比争春之木棉。她虽不常展露笑颜,然她微笑之时,一对剪水双瞳仿佛天空明亮的半月,令满天星辰均黯然失色。她虽不是多话之人,但她说话的声音,却宛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令人闻之舒心。她虽与郭旭扬相识不过短短十数日,然而二人却曾经相互扶持、同生共死。

    郭旭扬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心道:“看来不少女子都喜欢这首曲子。城中轻吟的女子如是,黄姑娘如是,医女姚葭亦如是。”

    想到姚葭姚姑娘,他的内心,被愧疚之感所占据。

    姚葭是一位游走于山林间的医者,她与她的父亲姚眠风,曾相救郭旭扬于危难重伤之时。他父女俩本是救死扶伤的善举,却因救治了背负“龙瀛剑”的郭旭扬,而被卷入一场争斗之中,险些丧命。

    郭旭扬暗道:“姚氏父女和黄姑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定要好好地报答他们!却不知姚大夫他们是否还是时常出没于僻静的山谷之间?而黄姑娘……那晚匆匆一别,你,又在何方?”

    圆月渐渐地现于云层之外,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洒向静谧的人间,让人觉得清冷非常。郭旭扬依稀看到道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背影。那人身着鹅黄色曳地长裙,乌黑的秀发挽起一个随云髻,腰间悬一口“劈风刀”。她的体态虽丰盈,腰身却很纤细。那女子转过身来,圆溜溜的脸蛋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瞪着郭旭扬。

    郭旭扬惊呼:“华小姐!你怎会在此?”他实料不到在这战乱的空城之中,竟然会遇到此人。

    来者便是“鬼刀”华天高的女儿、“河北”周伯翁的外甥女,也是“雷虎寨”唯一的幸存者——华敏敏!

    华敏敏将嘴一努,“我来找你!”

    **本章的题目应该是:郭旭扬和三个妹纸不得不说的故事……

    (写这章的时候自动脑补杨旭文的演绎,貌似在脑回路里找适合演这段“无声戏”的只有他……)

第五十章 万不得已

    正所谓“狡兔三窟”。在这腥风血中的江湖中、动荡不安的乱世下,但凡像样点儿的庄院,都少不了设置有几个密道暗格。“御剑山庄”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这极具规模的深深庭院之中,有一处“暗室”,是穆氏父子的“议事阁”。

    虽说是“暗室”,但却修建得较为宽敞,八颗夜明珠将里间照得亮堂堂。入门左侧立着两排书架,上面放置一些珍抄及孤本;右侧靠墙摆放着的是一个剑架,然宽九尺高四尺的黄玉架上,却只有一个雕龙剑托,而这唯一的剑托上,却并没有剑。

    室内高台案几、笔墨纸砚齐备,但却只有两张根雕扶手椅,并没有第三张。因为能进到这里的,只有穆剑宗和穆剑义两个人,绝不会再有第三人。

    穆剑宗一抖袍服在主座上坐下,穆剑义则规矩地坐于下首。

    “义儿,为父今日要和你说说康颜。”穆剑宗开门见山的说道。

    “爹您的意思是?”穆剑义不敢妄加揣测,只好等父亲继续说下去。

    “为父要利用康颜去取‘龙瀛剑’!”

    “但是……”穆剑义迟疑道:“听妹妹说,郭旭扬是康氏一门的救命恩人。我看那个姓康的小子酸腐得很,他必不会答应吧?”

    “由不得他!”穆剑宗眯缝着布满皱纹的老眼,冷冷地道:“我要让这穷小子成为一头渴望权势的狼狗。然……”他的声音有些阻滞,“他若仍不顺服于我,那为父就只能在祯儿身上想办法了。”

    “爹您要做什么?”穆剑义感受到了父亲的寒意与淡漠。

    穆剑宗站起身来,徐徐踱步至那座空剑架旁,背对着儿子,右手来回摩挲着浑然天成的黄玉剑托,声音低沉地道:“无剑则无魂。为取‘龙瀛’,即使委屈祯儿……”

    “爹爹……”穆剑义心头一惊,他素来对父亲极为敬重,此时他万料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为了一把剑,便要葬送亲生女儿的幸福。

    穆剑宗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儿子的双目仿佛两把利刃,“你是不是想说:爹是一个为夺剑而不顾亲情、不择手段之人?”

    穆剑义听罢忙跪下俯首道:“孩儿不敢!”

    穆剑宗望着伏地的儿子,并不说话,目中表情十分复杂。

    穆剑义见父亲不作声,知道父亲怒气未消,是以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是低着头跪在当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穆剑宗长叹一声,沉声说道:“你起来吧。”

    穆剑义非但不敢起身,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低声道:“孩儿……孩儿惹爹生气,您还是让我跪着吧。”

    “叫你起身便起身!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

    “爹您教训得是!”穆剑义再拜一拜,缓缓站起身来,却始终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穆剑宗道:“义儿,爹问你,我们‘御剑山庄’的剑招,你如今学到几成火候?”

    穆剑义很奇怪父亲为何此刻却来关心他剑术的精进程度?他虽心中不解,却仍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爹的话,孩儿已精通我派剑招,但对于‘万剑归宗’此招,孩儿却未能完全参透。”

    “‘万剑归宗’乃我派剑术的最高境界。莫说是你,连为父都不敢说‘参透’二字。”

    “什么?!”穆剑义感觉今日爹爹的言语有太多让他吃惊的地方,“难道爹您也没有完全掌握‘万剑归宗’么?”

    穆剑宗点了点头,道:“不错。‘万物有形,天地无形。御有形于无形,化无形以归一,化万剑以破一’——此乃‘万剑归宗’!剑招虽精妙,但我派历代掌门人中,真正能将此招推至巅峰的,除了创派老祖之外,便只有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了。”

    他行至左侧的书架旁,翻开他的父亲穆剑裳所著之随笔《泣血葬剑》,“想当年,爹以本庄的剑招斗败无数强敌。然爹他老人家一生仁厚,决斗时却是点到即止,从不伤人,故而武林中人对他十分敬重,‘御剑山庄’也因此跃居至五大门派之列。却不料……”又是一声重重地叹息,“却不料有一日父亲在闭关练剑时,竟在无意之中发现:我派引以为傲的剑招竟有破绽!”

    原本已坐下静听父亲说话的穆剑义又弹起身来,“什么!”

    穆剑宗的言语有些自嘲,“我派剑招,尤其是‘万剑归宗’此招,若堪透剑中奥义,则极易想出破解之法。非到万不得已,莫要使出‘万剑归宗’!”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我派的最强剑招,竟只能使用一回!”

    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此破绽就连创派老祖都未曾察觉。父亲发现之后,痛不欲生。为保全山庄数百年的根基,万般无奈之下,他竟将见识过此招的七大高手,先后秘密诛杀,而他老人家因感罪孽深重,连诛七人之后亦自尽而亡。”

    穆剑义茫然道:“爹,我怎么从未听您提起过此事?而您也并未禁止我们在外人面前使用‘万剑归宗’啊!”

    穆剑宗苦笑道:“此乃本门丑事,你让爹如何与你说?”

    “那您此刻道出,意欲何为?”

    穆剑宗瞥了儿子一眼,“我派剑招,繁复精深。爹所领悟到的也不过五成,传到你身上,最多不到三成。”

    穆剑义已是合不拢嘴,然而穆剑宗却视而不见,“然武林中能人异士辈出。‘御剑山庄’若想要在江湖上立足,我若不以‘万剑归宗’御敌,只怕早已死于他人之手。爹尚且应付得如此艰难,又如何能约束你们不用此招?”

    他顿了顿,怒道:“想那郭旭扬便是在与我交过一次手之后,便将我派招数悉数破解。否则那日在‘全清道观’,他怎能如此嚣张!”

    “我膝下只有你和祯儿、然儿三个儿女。祯儿是女儿身,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然儿玩世不恭、剑术不精,难成大器。山庄终归要交到你的手上。可如今之情形,你让为父如何安心?祖上传下来的基业,爹绝不能让它毁在我父子俩的手上!”

    他的面上虽在笑,眼中却泛起了泪光,“就算不为我们穆家,这庄内尚有千余人众,山庄若是垮了,他们如何生计?正是如此大的家业,我们‘御剑山庄’非但不能有丝毫动摇,更要万年不衰!但反观我派剑招,终有一日会没落,而我其实也早已支撑困难。所以,为父只能仰仗于‘龙瀛’。”

    他沉吟片刻后道:“关于此宝剑的传言,有‘剑内藏有绝世秘笈、稀世珍宝’之说;亦有‘得龙瀛剑者可得天下’之说。我虽不知传言真假,但看天下人对此剑的态度,为父相信:倘若得到此剑,再加上我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则号令天下、根基永固绝非难事!”

    “郭旭扬此人,非但武功极高,更是狡诈深沉,但他却有一大弱点——朋友!他曾救过康家,他绝想不到康颜会加害于他。”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道:“义儿,爹知道怎么做。你放心,爹绝不会让祯儿受半点委屈。虽说爹本不欲将她拉入局中,但若真这么做了,爹也自有办法让祯儿摆脱困扰。”说罢又是一声叹息后,转过身去。

    穆剑义终于明白:父亲这一叹,包含着万般的无奈……

    谁不想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于己于人都无愧于心?但身为一庄之主,肩上背负的责任和重担却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和承受的……

    “也许天下间所有欲夺‘龙瀛剑’之人,都有他们‘万不得已’的理由吧……”穆剑义心里这么想着。此时的他,非但不再责怪父亲,对父亲的崇敬之情却更深了。

    **武侠小说定律之二十四:每一个江湖中人,总有一个“万不得已”的理由。

第五十一章 有此称谓

    白日里还笼罩在杀戮阴影下的“瓦岗寨”,夜间原是空城般的死寂,但随着一队队士兵在大街小巷上奔走,城内又逐渐地躁动起来。西魏将士依“不笑军师”徐勋的指令,暗中进行着“举国撤离”的大事。城墙关卡上的火光晃动不止,以达到使城外的“洛阳军”误以为西魏全军死守的目的。

    就在段达舒舒服服地会周公之时,西魏的士卒们却一间一间地叩开了城内老百姓的房门。西魏王李密已下旨迁都至河阳,西魏民众们若愿意随君同往,则需连夜动身。

    郭旭扬在城内街道的转角处遇到了潜进“瓦岗寨”的华敏敏。看着长裙裹身的她,他不禁皱眉道:“华小姐,此处兵荒马乱的,你应速速离开。周老前辈夫妇都很担心你。”

    适才一路走来,他将洛阳军进攻“瓦岗寨”的前因后果串想了一遍。他心道:“布局之人以‘雷虎寨’灭门之事为引,直至事态发展成为两军正面交锋的战局。洛阳军今日新败,若想再攻克瓦岗、进城屠城已非易事。世人皆认为我背负‘龙瀛’,我若尽早抽身局外,当对‘西魏’更有裨益。”他主意既定,遂对华敏敏道:“待在下与‘西魏王府’的众朋友们道别之后,便护送你回周府。”

    “我不要你送!”华敏敏抢道。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郭旭扬,“喂,憨大头,我姨父姨母都给你作保,你小子倒是能耐得很啊!”

    “憨……大头……?”郭旭扬怔住,当他意识到华敏敏原来叫的“是自己”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华敏敏瘪嘴道:“和人打架还怕打伤对手,我看你不是憨,是蠢!怎么?叫你憨大头你还不乐意了?”

    “不不不……”郭旭扬连连摆手,这位华大小姐着实令他头疼。虽说他很想替自己辩解周伯翁并非敌人,双方根本无需以命相搏;也很想对她说自己的头其实并不大……然而,最终,他还是苦笑道:“一个称谓而已,华小姐你随意。”

    华敏敏拍了拍手,得意道:“算你识相!你兄弟说我只要跟着你,就能查到杀我爹爹的人,是不是?”

    “此话何意?”

    “‘万重山’这个人你认识吧?那天在酒馆碰到他,他说你在‘瓦岗寨’。”

    “万大哥?!”郭旭扬虽有些讶异,然心中却道:“‘信义门’门众遍布武林,万大哥得知我的所在也属正常。”他暗暗地摇了摇头,“唉,万大哥此人太过于古道热肠,他定是听华小姐诉说了屠寨之惨,便想相助于她。现如今华小姐置身于这两军交战之地,实是不妥。凌玄肃此人性格冷酷、剑术不凡,而他背后的阴谋与势力究竟有多大,更未可知。华小姐若得知杀父仇人,定会去找凌玄肃报仇。此事太过凶险,我断不能将真相告知于她。”

    思及此处,郭旭扬微微一笑,道:“华小姐,在下答应你,定会全力追查‘雷虎寨’一事的实情,你且安心在周府等我的消息可好?”

    “不好!”两个字的语音未落,“刷”地一声,原先悬在华敏敏腰间的“劈风刀”,刀尖已指到了郭旭扬的鼻尖上。“快带我去找杀我爹爹的人,否则我跟你没完!快点!”

    郭旭扬低垂着眉眼瞧着自己鼻尖上明晃晃的长刀,轻叹一声,“华小姐,江湖中想取在下性命之人不在少数,为你的安危着想,还是让在下护送你回周府吧。”

    “你以为爹爹教我的刀法是白练的?”华敏敏撤下抵着郭旭扬鼻子的“劈风刀”,临空虚劈两刀,带出两声破空之声,以彰显自己刀法的力道,“我才不怕!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你不用担心我!”

    “华小姐……”

    “我说了我不回姨父家!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我死也不回去!”华敏敏狠狠地跺着脚,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郭旭扬万般无奈,本还想再劝阻几句,却听远处一人喊道:“这不是郭大侠么!见您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秦将军他们都很担心您!”

    郭旭扬寻声望去,只见一小将向他小跑而来。他识得那人是秦琼麾下的孙副将,遂对来者抱拳道:“孙副将,有劳诸位记挂!既然在此见到你,那么请替在下给秦将军及程将军他们带一句话:在下尚有要事,便不去王府道别了,日后有缘再聚!”

    “郭大侠您这是要走?您不陪我们一起渡河么?”

    “渡河?”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以西魏现今的势力,以黄河及太行山为南北方的天然屏障,确是极佳的修整场所。只不过这‘瓦岗寨’及城中的百姓,将如何处之?”

    孙副将环顾四周,目中难掩不舍的神情,“我也很舍不得离开这里。想想以前的日子有多快活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徐军师让我们挨家挨户地和百姓说:他们如果愿意与我们同去则去,不愿意去也不勉强,就留在城内。”

    郭旭扬闻之怅然。天下纷争,战事无休,最终无辜受累的还是百姓。徐勋的做法,在此种局面下已属“上策”,然世间何时才能止息干戈?

    “喂,你们说完了吗?说完就快走吧。”华敏敏将“劈风刀”收入刀鞘,拽着郭旭扬的衣袖,道:“憨大头,快点带我去找杀我爹爹的真凶。”

    “憨……”孙副将将蹦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满脸好奇地看着对面这位把武功卓绝、誉满江湖的郭旭扬郭大侠称为“憨大头”的圆脸少女。

    郭旭扬干咳一声,无视孙副将望向他俩的“好奇”的眼神,对他抱拳说道:“孙副将,如此在下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他心道:“想要劝离华小姐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不如我且先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之后再暗中传信给周老前辈夫妇,请他们来接华小姐回去即可。”

    **万重山指引华敏敏缠着郭旭扬究竟意欲何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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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671/ 第一时间欣赏龙瀛剑诀最新章节! 作者:谭漠雪所写的《龙瀛剑诀》为转载作品,龙瀛剑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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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瀛剑诀介绍:
女子笔下的江湖,带少量玄幻性质的历史武侠,原创长篇连载,涉及部分军政场景。
以“龙瀛剑”为引,爱恨情仇,家国天下,侠义为先。
PS:尝试建了一个QQ群,有兴趣的朋友请加群号:578545259。龙瀛剑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瀛剑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瀛剑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