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上杉绘梨衣
下了车，由昨天已经见过的矢吹樱负责充当此行的导游，带领着他们四人在源氏重工办公中心逛了一圈。
没人注意到，随着层层深入，千黎半掩住的眸子中，金色越来越浓郁。
蛇岐八家的会议室名为“醒神寺”，建筑风格完全按照日本神道教的寺庙而来。
矢吹樱接过他人手里盛满清水的铜盆，千黎立刻意会上前取水洗手漱口，顺道跟另外几个人解释参拜神社的“手水仪式”。
随后又跟着矢吹樱一同走到了醒神寺内部，待他们站定，原本坐在圆桌旁的六人站起鞠躬，矢吹樱一一为他们介绍这些人的身世以及职位——在座所有人都是蛇岐八家的一家之主。
看清几人面容之后，一脸和善完全跟黑道挂不上边的犬山家主犬山贺露出惊异的神色，眼底金光一闪而逝，随即又归于平静。
正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像一只蝴蝶一样飘了过来，像个小炮弹一样直直的撞上千黎。
千黎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源稚生飞速从蒲团上站起，眼疾手快地抓住来人：“绘梨衣，怎么了？”
席上其他人也被这一变故惊了一下，源稚生一边疑惑地朝千黎投来一眼，一边试图把突然闯进来的名叫绘梨衣的女孩从她身边拉走：“抱歉，这是我的妹妹上杉家主绘梨衣，本来应该在养伤的她不知道怎么跑到了这里，请见谅。”
“没事没事。”千黎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与怀里的人拉开距离：“小妹妹，你怎么啦？”
绘梨衣低头在随身携带的板子上写下“你终于来了”的字样。
“你认识我吗？”千黎满腹狐疑。
绘梨衣歪头，又在板子上写下：“姐姐不记得我了吗？”
千黎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抱歉哦，我只是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段时间东京，四岁之后我就因病回国了，所以儿时的记忆有点记不太清。”
如今她十九岁，而绘梨衣已经二十一，无论是从年龄上还是时间上都跟绘梨衣所描述的有出入。
绘梨衣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又写：“你身上有姐姐的味道。”
她还要写什么，就突然咳嗽起来，一旁的大家长橘政宗招来几位侍从：“上杉家主还在病着，你们先带她回去养病，照顾好她，别再让她跑出来了。”
其他人连忙应声，试图把绘梨衣从千黎身边拉开，不料绘梨衣突然拽住千黎衣角。
源稚生也不清楚为何自家妹妹会有这般奇怪的表现，只能无奈又求助地看向千黎。
千黎笑了笑：“绘梨衣小姐先回去好么？你还在生病。”
绘梨衣摇摇头，在纸板上写：“陪我玩游戏。”
“这样，等你好了我再陪你玩游戏？”言语间不见任何不耐烦，反倒真像是把这个比她还要年长几岁的女孩当成妹妹一样哄着。
绘梨衣思索片刻，才终于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任由其他人把她带走。
一行人心怀鬼胎地打趣了一下这场意外，随后又继续接着上一个话题攀谈起来。
橘政宗神色肃穆地沏好茶，几人统一看向目前队里唯一一个对日本礼节熟悉的人，却见千黎半垂着头仿佛在想些什么。此时并不是打扰她的时机，无奈之下路明非只好用上了小魔鬼给他的书中附录所提到的茶道礼节。
按照其中所描述的，他们做好前置步骤，将茶水一饮而尽。
千黎惶惶然回神的时候，看着几人已然空了的杯子，目光隐隐泛着同情。
这几个家伙……喝开水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证明，混血种的基因确实强大，至少喝了滚烫的开水之后的几人从面部神色上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甚至还可以跟几位家主谈笑风生，只是话语间多有隐忍之色，明显在克制着什么。
千黎嘴角一抽，附耳在矢吹樱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对方点点头神色了然的暂时退场。
“这位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橘政宗看了千黎一眼。
“政宗先生已经是这几天第五个这么对我说的人了。”千黎笑了笑。
“是吗？看来这并不是一次很好的搭讪。”
“政宗先生说笑了。”
千黎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放了回去。
橘政宗又开口说了一些祝他们日本此行任务顺利之类的祝福的话语，带着其他家主一道退场。
……
“你似乎有话要说。”
“家主，那个千黎小姐，面容似乎有些熟悉。”
“你在哪里见过她？”
“我……想起来了。”
“嗯，那就着重调查一下好了。”
“是。”
风中，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
源稚生取出资料带着几人去了露台，准备进行临行前的交接事宜。
一旁的恺撒和路明非小声交谈着，大抵内容不过是喝了开水之后的感受。
千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刚好矢吹樱也已经拿了冰块回来，递给了三位壮士：“大家长应当也不太了解茶道，毕竟日本没有开水泡茶给人端过去喝的习俗。”
“是的。”源稚生点头。
“所以师妹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路明非眼里含着热爱祖国土地的热泪，控诉。
千黎极力止住幸灾乐祸的笑：“我当时在想别的事，还没来得及提醒你们，你们就已经喝下去了。”
说着，禁不住撸了撸路明非的脑袋：“我的错，我的错，这不是提前给你们要了冰块谢罪嘛。”
路明非被她这么亲密地接触搞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摸摸后脖颈：“我是你师兄啊，麻烦不要做出一副我比你小的姿态来。”
“不好意思，手滑。”千黎道。
楚子航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互动，陡然生出几分奇妙的感觉。他在想自己是否太闷了，这种反思称得上是莫名其妙。
连他自己都摸不准为何会有这种念头，索性也只不过是一闪而逝。
他嘴里含着冰块，嘴里的灼烧感减小了不少，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
源稚生见几人神态略微缓和，开始介绍本次任务的详细情况。
1992年在日本海域沉船的列宁号上有个正在孵化的龙类胚胎，随着时间的推移胚胎已经蠢蠢欲动即将破壳而出，而他们的任务是下潜到被称为生命禁区的极渊海域阻止胚胎的“复活”。
第015章 传奇装备
尽管有源稚生的再三承诺，但路明非看起来依旧很是不安。
毕竟所要下潜的地方是生命禁区，面临的敌人是一条正在孵化中的龙。
千黎递给他一根棒棒糖，希望能借此缓解他的情绪：“其实还好啦，师兄你之前不是参加过好几次的剿龙活动还完美完成任务成功活下来了吗，这点小事没在怕的。”
“所以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下潜到极渊只是小事啊！”路明非含住棒棒糖，语气有些含糊不明，但依旧能从中听出悲愤：“那种地方要是不小心出了差错，我们甚至可能连尸体都没办法运回祖国了啊！”
源稚生朝这里看了一眼，一本正经道：“不用担心，如果几位出了问题，我以源氏家主的名义像你们承诺一定会尽全力将你们的尸体打捞上来运回祖国。”
路明非满脸黑线：“大哥你确定你的关注点没错吗？”
千黎：“源家主不是说了这次行动的装备都是由装备部研制的吗，要相信他们。”
“就因为是他们研制的才更应该惶恐吧，我严重怀疑他们会在我们的装备里面加入一颗如果行动失败亦或者我们生命体征消失将直接引爆炸弹试图发挥我们最后的余热。”路明非捂脸。
千黎：“……”
其实路明非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装备部前科满满，这么做倒也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她揉揉鼻子：“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师妹你干脆放弃劝说了吗？”路明非一言难尽。
“少主。”
赶来的工作人员朝几人深鞠躬，源稚生并没有回礼，只是领着几人同一起过来的龙马弦一郎踏入被密密麻麻的红外线激光封锁的通道。
“诸位，请。”源稚生率先走上前，输入密码打开了隐藏的小型电梯。
电梯迅速下降，千黎隐隐听到了浪潮声。
彻底下去之后，才发现此处是建在水面以下的通道。
千黎张张口说什么，突然被身后人拉了一下，随即头顶传来楚子航带着玉石质感的声音：“浪来了，站过来点。”
“谢谢。”千黎小鸡仔似的顺从地点头，默默挣脱开手臂，错开了与楚子航的距离。
楚子航抿抿嘴角，没再言语。
他很少与异性有这么直接的接触，所以碰到千黎到的手之后自己也心下一惊，插回口袋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似乎还残存着滑腻的触感。
宫本家主宫本志雄尽职尽责地给他们介绍着他们此行所用的装备——迪利亚斯特号深潜器原型机，这个传奇的设备在1960年就曾潜入过深度超过10000米的马里亚纳海沟底部。
随后他们得知这玩意居然是加图索家……准确说是恺撒他爹庞贝的撩妹工具，千黎直呼内行：“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什么？”路明非离千黎最近，问道。
“感叹一下世伯的强大。”千黎摸摸鼻子。
“他做的远远不止这些。”恺撒不以为然。
知道了用途，所以路明非对这个传奇装备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毕竟这玩意再厉害到庞贝手上也就是撩撩妹参加参加展览，平时完全当个古董一样上上漆什么的，现在的质量着实让人担忧。
千黎看到路明非的脸比刚才还要白，想了想，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你其实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觉得它是个花架子，但你要知道这可是传奇装备，如果不是这次行动咱们完全没可能乘坐。而且我们马上还有时间去秋叶原，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像旅游一样轻松，到时候我给你拍几张好看的照片留念。”
“哇师妹你这真的是在安慰我不是在明示我可以准备一下后事了吗，拍照什么的你其实是想说拍遗照吧？”路明非开启疯狂吐槽模式。
“错觉，那都是错觉。”千黎道：“我已经为我们规划好了行动路线，相信我。”
“虽然知道这话很有可信度但我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啊！”路明非抹了把脸。
……
第二天一大早源稚生就来到了酒店，等候他们几个洗漱完毕。
他昨天脑子一抽答应了做他们的向导，带王牌小队们游览秋叶原，这个在他看来简直是在浪费人生的提议，甚至不如给自己两拳让自己好好睡一觉，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千黎弯起的眉眼的驱使下说出那个“好”字。
约定好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以防万一，他提前半个小时来了这里。
本以为要在沙发上等上好一会儿的，可他还没刚坐下来，就看到千黎梳洗完毕，坐到了他身边。
“早。”
“早上好。”源稚生颔首。
“吃早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千黎问。
源稚生：“来之前已经用过了。”
“那陪我坐一会儿吧。”千黎说。
“好。”
源稚生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
又来了，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很多年前，他和千黎就这样，在早餐的时间点坐在一起吃饭闲聊，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自然。
他看着千黎小口小口地吃着这些东西，不知怎的突然来了食欲。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他一日三餐都有固定的时间点，很少在非用餐时间有摄取食物的习惯。而原本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千黎好似有所察觉，递给他一块玫瑰饼。
源稚生刚想说自己不太习惯吃甜食，但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地接过咬了一口。
“不是这里的厨师做的。”
这是他经常来的地方，玫瑰鲜花饼是主打甜品，味道跟他现在吃的这个有很大的差别。
“嗯，本人特供版。”千黎眨巴眨巴眼：“算是补偿咯。”
“嗯？”
“让身为源氏大家长的源给我们当导游确实是比较屈才了。”
源稚生：“……”
他莫名的，有点不开心。
可他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吃着手中的鲜花饼。
楚子航晨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千黎和源稚生两个人坐在餐桌面前，默默地用餐。
正值初夏，一束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们两个身上，他几乎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安静、温馨、和谐……这些美好的字眼几乎都能完美地用在他们两个身上。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第016章 调查千黎
“楚师兄你回来啦？”千黎听到动静，抬头同他打招呼。
“嗯，我去叫恺撒和路明非起床。”楚子航说着，径直从源稚生身边走过。
熟悉的香味钻入鼻腔，他在千黎身上闻到过类似于松檀般的香气，蓦地发现源稚生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只是比之千黎，又厚重冷冽了些。
这种味道十分特殊，迄今为止他也只在这两人身上嗅到过。
他的喉咙好似瞬间干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落，但是想不通到底在失落什么。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某种情愫。
“行程我昨天已经写的差不多了。”
楚子航听到千黎开口，刚想回答，就意识到这些事是他们几个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很显然，对方并不是在跟他说话。
如他所料，下一秒就听到了源稚生的回应。
“这些地方我都还算熟悉。”
楚子航：“……”
……
“什么情况？”
路明非被楚子航从被窝里薅了出来，揉着睡成鸡窝头的发型从房间里走出，见到沙发上交谈甚欢的源稚生和千黎，有些茫然。
恺撒倚着门，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楚子航：“早上就过来了，说是负责接送我们。”
“嗯，昨天说好的。”楚子航点头。
“师兄我说的不是这个，师妹……额怎么会跟源君相处得这么愉快？”路明非挠挠头。
“他就是学妹喜欢的人也说不定。”恺撒笑。
路明非正欲开口辩驳，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不太了解源稚生是什么样的性格，但从种种方面表明千黎对源稚生很不一般。
但他觉得千黎跟楚子航更相配——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方法从何而来，好似见到千黎的第一面，他就固执地想让两人凑对。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直觉，只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至少从现在看来两人除了是校友之外用“八竿子打不着”来形容都说得过去。
“你们……”楚子航开口。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不洗漱吗？要到点了。”
“师兄我总觉得你……害，算了，师兄你开心就好。”路明非有些恨铁不成钢。
楚子航：“……”
二十分钟后
源稚生目光沉静地扫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几人：“都准备好了？出发吧。”
“GO！GO！GO！”路明非举起手，兴奋莫名。
这个季节的秋叶原人满为患，大街上随处可见各种coser和御宅文化爱好者。
千黎和路明非异常兴奋地在路过的每一家店中钻进钻出，以风卷残云气吞山河的气势把这些店家都洗劫了一遍。
确实称得上是洗劫了，凡是他们多看了两眼的东西，无一不被扫荡一空。摊贩们远远就知道这里来了两个来自外国的冤大头，飞速把店里积压的卖不出去的货都摆到了明面上。
恺撒本来准备连他们两个的钱一起付了——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在看到千黎的黑卡之后挑了挑眉。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
从知道有一个学妹要跟他们出这次任务的时候他就有着手让人调查千黎，得到的结果让他眉头直皱。
档案里表明千黎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这本身没有什么，可怪就怪在如果把她当成一直在流浪的女孩，她却能一直就读于贵族学院，如果说是被人暗中收养，那依加图索家的势力不可能半分蛛丝马迹也查不到。
不用依靠外力就觉醒了言灵，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主动找上卡塞尔。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诺玛的档案中，千黎的指导教授是——昂热。
昂热作为卡塞尔校长，的确在有在授课不假，但这么多年了名下一直没有学生。可现在多了个千黎，还是在学院里再普通不过的B级血统。
这份档案从头到尾都在自相矛盾，甚至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俨然做档案的人根本懒得去理顺逻辑然后捏造一个完美的身份，好似根本就不在乎看到这份档案的人怀疑与否。
简直是……
“太让人兴奋了。”
恺撒捋了一把头发，细碎的惨金色的刘海顺着指缝间滑落，打在光洁的额头上，平添了几分不羁与狂傲之气。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哦，恺撒学长。”千黎掩唇轻笑，眸光潋滟。
“在说什么？”路明非和楚子航也走了过来。
“在讨论祢豆子和血小板谁更可爱。”千黎满嘴跑火车。
路明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是祢豆子。”
“正好我刚刚看到有人在cos祢豆子酱的，路师兄要一起去合影吗？”
“好啊好啊！”路明非狂点头。
待他们两个离开，楚子航抬眼看着恺撒。
千黎给出的理由他自然不会信，根据他的了解，恺撒对动漫的记忆大概止步于哆啦A梦。
“你在怀疑她？”
恺撒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只是在好奇而已，你不好奇吗？”
“不。”楚子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音节，表情无甚变化，看起来不以为意。
恺撒嗤笑出声：“你觉得我会信？”
说着，他掏出手机摁了几下，不消片刻楚子航口袋里就响起了提示音。
“她的资料，看不看随你。”恺撒眼都不抬。
楚子航：“……”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半垂着眸子，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青影。
手机里恺撒传来的文件安静地躺在聊天框内，一时间竟有些下不定决心到底是直接删除还是点开查看。
“不过是一份档案而已，怎么，不敢看？”恺撒挑着眉。
“或许你说得对。”楚子航沉默了片刻，薄唇轻启：“只是一份档案而已。”
他没什么可顾虑的，况且若是要论对千黎这个人的调查，他其实比恺撒做得还要早。
早在千黎入学的时候，狮心会副会长兰斯洛特就已经把她的资料拱手奉上——毕竟两人同出一校，又都是难得主动联系上学院的人，还恰好都在狮心会，在外人看来他们的确“有缘”。
他那会儿无甚感觉，只是觉得“千黎”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破天荒地默许了兰斯洛特的做法，尽管资料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压在文档夹里。
第017章 梦魇
东京的夜随着时间的推手缓缓拉来了序幕，灯红酒绿席卷了每一处角落，摇曳生姿。
醒神寺的露台上，千黎支着脑袋看着本家主厨亲自操刀切开巨型金枪鱼。
这道料理被命名为“生如夏花”，无论从食物本身的色香味还是名字来说，都美到了极致。
可惜对上一个非常讨厌吃鱼的她，无疑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路明非也不怎么会欣赏这些，跟她凑在一起讨论秋叶原的收获。
源稚生尽职尽责地当了一整天的导游，此时已经身心俱疲，实在是不想再跟着讨论诸如“奥特曼到底是不是真的”这种话题。但他现在还不能离开，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刀。
“能看看你的刀吗？”楚子航看向他。
源稚生没说话，将手中的蜘蛛切奉了上去。
楚子航双手接过，凝视着刀刃，倏然吹灭了蜡烛。
蜘蛛切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反射出月一般清冷的寒光。
蓦地，蜘蛛切刀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发出细微的争鸣之声。
像是在渴望，又像是在恐惧。
源稚生一惊。
“刀剑为活物，会主动响应你，做到这一点之后，我们的源源就是最厉害的啦。”
脑海里出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源稚生眸子一凛：“谁！”
他厉声。
“哇啊，源君你不要突然大叫好不好，黑灯瞎火的芥末本来就很容易吃到鼻孔里！”路明非被他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筷子径直地飞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恺撒错愕。
“怎么了？”楚子航皱眉。
千黎也朝他这里看了过来，眼底难掩担忧。
“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源稚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再次定神一看，蜘蛛切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
路明非茫然：“看到什么？”
“抱歉，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源稚生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楚子航收回目光，倏地神色肃穆地拿起蜘蛛切，在空中猛然一挥。
刀光化作一条银色的细线，把空气都切割开来，刀尖直指正在含笑看的千黎。
“小心！”源稚生大骇，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他整个人扑向千黎。
事态紧急，只能以身为盾，把她同危险隔开。
“我靠！”路明非大吃一惊，从餐桌上蹦了起来：“怎么回事源君，你就算真的准备占师妹的便宜也不用突然发出警示吧，安安静静地抱着就行反正我们都看不见啊。”
源稚生现在已经来不及跟他解释了，转脸看向一切罪魁祸首的楚子航，黄金瞳盈满了烈焰，仿佛将一切都烧灼。
“你干什么！”
他大吼。
楚子航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朝他们走来，蜘蛛切在他手里迸发出凛冽的杀意。
他抬手，刀尖撕裂了流风。
“让开。”
“你疯了！”源稚生又惊又怒，“她可是……”
“她是谁。”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接过话。
“她是……”源稚生突然卡了壳。
他盯着千黎熟悉的脸，张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谁呢？
随着这一瞬犹疑，暗红的光挤了进来，巨大的血月破开云层，满地的白色骷髅出现在源稚生的视野中央。
“源源，是我啊，不记得我了吗？”他听到千黎开口。
鲜红的唇一张一合，就仿佛是悬挂在半空中的那轮妖月。
“你是谁？”
“源源，刀剑是有生命的哦，现在蜘蛛切能回应你了吗？”他又听到千黎说。
“嗡”的一声，源稚生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炸开了，他想要推开千黎，可触及对方的眉眼之后，又本能地将她抱得更紧。
蜘蛛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手上，他本想收起来，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把蜘蛛切插入千黎的心口。
缓缓地，像是在与什么重要的人或事，做着诀别。
千黎朱唇微张，一个音节也不曾发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血，满手的血。
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放开了蜘蛛切，任由平日里多加爱惜的长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要！不要！”他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的千黎，一声叠着一声。
“不要这样，不要死！”
千黎开口：“源源。”
她只是这样轻声喊着，温柔缱绻，但仿佛把他的心都撕裂了。
“源君？！”路明非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见他没有反应，只好提高了音量拖长了音调：“源稚生——”
源稚生不期然抬头，血消失了，月亮躲回云层，满地的骷髅也已经不见。
“黎，你没事？”
“啊？我没事啊，源怎么突然这么问？”正在端着茶杯牛饮的千黎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兄弟们，都收了神通吧，再玩下去小家伙们都疯了怎么办？”角落里，黑影朝上吹了口气，抬手拨弄了几下刘海。
路鸣泽漂浮在半空中：“你就是那个世界的*？”
“哟，不错啊，一眼就认出来本大爷的身份了？”黑影抬抬下巴，满脸神气：“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变个本体给本大爷看看怎么样？”
“我保持本体形态只是为了战斗，你确定要试试吗？”路鸣泽语气里不掩恶意。
“这是在威胁我咯？”黑影挑挑眉。
“你们都是谁？”源稚女眉宇紧蹙。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是七八岁的少年，而另一个年岁大抵与他相仿，他总觉得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小……朋友，询问别人的时候不自报姓名是不礼貌的哦。”黑影笑得轻佻。
“……”源稚女顿了一下：“风间琉璃。”
西装革履的小男孩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从源稚女身边穿过，在路明非眼前站定。
他伸出手，食指点在路明非眉心：“哥哥，醒来。”
“啧。”黑影抱臂看着这一切，嗤之以鼻，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在他的领域内想把人叫起来，以现在你的实力还做不到。”
第018章 刀剑有生命
源稚女垂眸，眼底划过一抹异样。
这人口中的“他”并不是指的自己，那么刚刚那一切的诡异展开就说得通了，有人在他展开的梦貘领域内同样启用了类似的言灵，并且威力强过了他。
“别担心小朋友，”黑影睨了一眼源稚女：“不会有人伤害你哥哥的。”
“谁担心这个！我今天就是来杀了他的。”
“喔。”黑影随口敷衍了一个音节，一路走到了千黎面前，冲她做了几组鬼脸。见她没有反应，又变本加厉地抄起她面前的盘子，直接倒入口中。
“呸呸呸……”他掐住喉咙，脸都绿了：“这么咸，绝对是故意的吧？”
说着，面上浮现了几分委屈之色。
另外两人就静静地看着他这一迷惑操作，额角不约而同地划下三道黑线。
黑影这才像是觉得没意思了，直起身，拎着源稚女离开：“走吧小朋友，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路鸣泽却没有动身，而是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哥哥，醒来。”
“我靠你终于来了，我刚刚叫你你怎么都没回我，快救……”路明非急切地嘶吼。
“救谁啊哥哥？”路鸣泽不紧不慢地问。
路明非环伺四周，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一脸懵：“怎么回事？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有人把哥哥拖到梦境里，我可是特地从度假地那里赶来救哥哥的。怎么样，售后服务得很及时很周到吧？”路鸣泽咧嘴笑了笑。
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恶意。
“都是梦吗？”路明非拍拍胸口。
还好还好，都是梦。
所以诺诺突然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这里也是假的。
他转脸瞄了一圈一动不动的另外几人：“那他们现在怎么回事？”
路鸣泽在半空中盘着腿坐下，右手支着下颌，好整以暇为他答疑解惑：“有人暂停了时间。”
“暂停时间？那岂不是比时间零还牛逼？”路明非惊叹。
路鸣泽：“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路明非挠挠头：“那他们还会醒来吗？”
“当然，现在这里就只有我的领域，只要我离开这里他们就都会醒了。”路鸣泽说到这里，微微凑近路明非：“可是哥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你确定要我走吗？”
“什么跟什么！”路明非皱眉，完全听不懂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又在想些什么骚操作。
“你刚刚梦到了诺诺对吧？”路鸣泽嘻嘻一笑。
路明非一惊，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梗着脖子：“那又怎样，反正这次又不需要你救。”
“现在恺撒就在你面前陷入梦境，一动都不能动，你杀了他……”路鸣泽眯了眯眼睛，黄金瞳里满是漠然。
好似他们在讨论的不是杀人，而是今天泡面好不好吃。
“滚蛋！”路明非推了他一把。
路鸣泽轻而易举地躲过，漂浮在半空中：“只要你杀了他，就可以跟你最亲爱的师姐在一起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是你们的阻碍。”
他笑着，声音极轻。
恶魔在耳边发出魔魅的低鸣，每一个音节都藏着来自亘古深渊的蛊惑。
“时间被静止了，也就代表着这里的摄像头不能用，没有人知道是你杀了他。”路鸣泽继续道：“哥哥，你不心动吗？”
“我心动你个大头鬼！”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只有恶魔才想着以杀人的方式来抢东西。”
路鸣泽耸肩：“可哥哥你不就一直都叫我小魔鬼吗？”
“那不一样。”路明非下意识反驳。
他虽然嘴上总是这么叫着，但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把他当成了性格比较恶劣的弟弟。
他咕哝一句：“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你快把梦境撤了。”
路鸣泽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如你所愿，我的哥哥。”
在他消失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能看看你的刀吗？”楚子航看向正在擦拭自己手中长刀的源稚生。
源稚生一愣，下意识地朝千黎看了过去。此时的她嘴里塞了几颗鱼丸，盯着已经空了的盘子，满脸都写着开心。
他松了口气，把蜘蛛切递给楚子航。
楚子航本欲吹灭烛火，却在下一秒停下了动作。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离奇的画面。
雨夜、长刀、无面人、无休止地杀戮……还有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即将宣之于口的那句——
你是谁？
他动作顿了一下，用手抚摸着长刀。
“是古刀吧，把这么昂贵的东西作为武器使用？”
“刀剑是有生命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源稚生怔忪片刻，抿抿唇：“放到博物馆展览的，只能是刀的尸体。”
“有生命？源这种说法很有趣。”千黎道。
“忘记了听说说的。”源稚生半遮眼帘，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
在他心里，一颗小石子被投了进去，掀起心湖的惊涛骇浪。
“如果是有生命的，作为刀剑而言，蜘蛛切也是会回应源的吧？”千黎莞尔。
源稚生平放在双腿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会吗？”
“会哦。”千黎眉目流转：“就像这样。”
她伸手在虚空中盈盈一握，光芒乍聚，一柄折扇出现在手中，血玉质地的扇骨和凝了霜雪的皓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几乎在一息之内就能夺去所有人的心神。
“我擦嘞，这是什么技术？”路明非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千黎。
“哈哈哈被吓到了吗？其实就是一个小魔术啦，类似于大变活人，路师兄你要试试吗？”千黎撑开折扇，露出其上铁画银钩的四个字——
天下为我。
“该不会把我直接变没吧？”路明非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撤。
千黎眨眨眼：“或许？毕竟我玩的也不怎么熟练。”
“那还是算了。”路明非摆摆手：“莫名其妙变成偷渡客外加通缉犯已经够惨的了，还在这片充满奇迹的11区大陆上消失不见，我深刻怀疑我会被送到某个不知名的异次元。”
“那不是更好？或许能见到你女朋友朝比奈实玖瑠。”
“但更或许是穿越到史前纪元被一群只会嗷嗷嗷的野人架起锅烤了吃也说不定啊！”
第019章 行大礼
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终于让另外几个额头青筋暴起的人收回了在千黎身上的目光。
楚子航和源稚生继续讨论日本刀，恺撒则满腹心事地在自斟自饮。
千黎和路明非闹够了，也加入了恺撒的队伍。
半晌之后，路明非摆摆手：“师妹你都不会醉的吗？”
“因为我会六脉神剑啊。”千黎吐吐舌头。
路明非抓脑袋：“但我不是千杯不醉的乔峰啊！”
“好吧。”千黎有些意犹未尽地又端起酒杯就要送到口中，不料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及时制止住了动作。
“喝酒伤身。”楚子航不动声色。
他意识到自己千黎的关注度有些高，自顾自地把这一切归咎于之前调查她的愧疚。
“但是我今天很开心欸。”千黎语笑嫣然：“楚师兄我跟你讲，我看到了一个小朋友，嗯——他现在长大了，虽然跟我想象中的样子有些出入，但我还是很开心。”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那我陪你。”楚子航道。
“还是算了吧，我不喝就是了。”千黎撇撇嘴。
“你们晚上并没有安排，想好去哪了吗？”源稚生问。
“源口中的黑道很有意思，想去看看咯。”千黎转了转杯子。
源稚生面色一沉：“那并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
“这个就不用源君操心了，我们的安全不用你来保证。”恺撒抬抬下巴，满脸傲然。
“日本的黑道文化确实很有意思。”楚子航也跟着道。
“哇不是吧，老大你们……”路明非吞吞口水，他心想就算是下车那会儿源稚生还说有把握保证他们的安全，结果现在都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俨然领略黑道文化是一件极危险的事，顿时心生退意：“兄弟们听我说，那可是龙潭虎穴啊，咱们不能喝了几口酒就准备学武松上山打虎吧？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去明知山吗？”
“唔……路师兄不想去的话可以跟樱小姐一起去歌舞伎町。”千黎笑盈盈的。
语气稀松平常，好似只是单纯的为路明非安排行程一样，可路明非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去！怎么不去！”
他终于拿出点儿气势来了，仿佛被人侵犯领地的小刺猬，在你以为他会退到墙角的时候，突然炸开了身上的尖刺。
见人数已经决定，源稚生打电话安排助理矢吹樱具体方案。
“把那件也带来。”他又叮嘱道。
矢吹樱眼底闪过讶然，旋即定了定神色：“是。”
“还有一件事。”矢吹樱想了想，道：“大家长想请千小姐过来一趟。”
“你说什么？”源稚生错愕。
“可以拒绝吗？”千黎倒是没多大反应。
“可以，大家长说只是有一点资料想要跟您确定一下，来不来都请千小姐随意。”
“那就不去咯，先帮我转告大家长，资料都是正确的，谢谢。”
“……是。”
高架路上，迈巴赫VS680划出一模黑色的流光，凭借着一个又一个干净利落的换道甩掉身后的车。
没有喝酒的矢吹樱坐在主驾驶负责开车，源稚生坐在副驾驶，后面坐着恺撒小组的成员。
千黎托着下巴，用余光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楚子航，深觉这个车的布局不太适合他们——自闭二人座。
她其实想跟路明非坐在一排，可是上车的时候恺撒和他分别抢占了前排的左右位置，她只得硬着头皮跟楚子航对视一眼，坐在了最后。
中间试图把路明非喊过来让他陪着说会儿话，可对方好像没听见。
“楚师兄平时都是什么时间睡？”她百无聊赖地挑起话题，试图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十点。”楚子航说：“不用硬跟我找话。”
千黎摸摸鼻子，露出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态：“抱歉。”
“是我的问题。”楚子航解释：“我不会聊天，你觉得无聊吗？”
“啊还好？”千黎叼着一根棒棒糖：“大概是我喝了假酒有点上头。”
说着，把目光投向窗外。
车内复又陷入一片静寂，前座的路明非和恺撒疯狂“眉来眼去”。
“老大，怎么办，感觉他们这样什么天都能给聊死。”路明非覆在恺撒耳边压低声音：“师妹不配合，师兄也不适合打开话题。”
说实话他有点搞不懂千黎的态度，两天相处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千黎对楚子航采取的方案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可对他甚至是对恺撒都很自然。
楚子航给他的感觉也很奇怪，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只要千黎出现，他的目光大部分时候都会在对方身上，这几乎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静观其变。”恺撒气定神闲地抛下这么一句。
路明非想了想，也只能作罢。
终于赶到据说发生了很棘手的问题的新宿街，六人一身黑衣黑裤，气势十足地推开了——玩具店的大门。
穿着女仆装的麻生真瞪圆了眼睛，剃着板寸头的黑道少年野田寿瑟瑟发抖。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落在了千黎身上。
原本在拆棒棒糖的千黎如芒刺在背，眨巴眨巴眼，暂停了手上的动作，倏地变换了脸上的表情，一脸的大义凛然，目光如炬走到源稚生身边，瓮声瓮气地问：“少主，要我给他几枪吗，枪口开在哪，全凭您吩咐！”
说完，她看向野田寿。
“扑通——”
对方直接跪下。
这下反倒是千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赶忙作势要扶：“兄弟有话好好说，何至于行此大礼，我出门比较急没带红包，明年补上。”
众人：“……”
千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切换日文重复了一遍。
众人：“……”*2
野田寿嘴巴打颤，显然完全没在听千黎究竟说什么，一个劲地喊“饶命”。
千黎往后撤了撤，义愤填膺：“兄弟你怎的平口白牙辱我清白，我像是那种乱打乱杀的人吗？”
野田寿：“千黎大人，我不知道是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看起来好生凄惨。
千黎挑了挑眉，来了兴致：“你认识我？”
第020章 暗恋
“我有幸见过邵公子，他有跟我提起过您。”
“哦这样啊。”千黎摸摸下巴：“你给他打个电话，现在。”
“好，好。”野田寿闻言哪敢不从，忙不迭地翻出来手机，拨通置顶名单上的号码，在千黎的示意下开了免提。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扰人清梦就算了，爷还没爽完呢这么会挑时间！”电话那头，一道声音响起。
说的是标标准准的中文，背景里还有奇奇怪怪且狂放不羁的声音。
路明非捂脸。
他刚刚是听到女人的声音了吧，是吧是吧？到底哪位老兄这么有闲情逸致，要不要提醒他一下现在在开免提？这下彻底社死了啊！
楚子航皱眉。
千黎咧嘴：“行啊邵太子，爪子都伸到我这里了。”
“……”邵一峰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惊：“是谁？是谁暴露的我！”
怎么惹上了这个祖宗。
千黎：“东京这边的小朋友。”
邵一峰当即松了口气，解释道：“哦日本那边的啊，你也知道我家在那边还是有点合作项目的。我听说你最近过去了，就特地跟那边的接头人提起了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滚你的！你到底跟人家说了什么，人家小朋友现在见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邵一峰沉吟片刻，吞了吞口水：“这不是……放了一段你的录像么，告诉他们你的壮举，一夜连吃十五个小孩。”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人也震惊地看向千黎。
“我草！”千黎深吸一口气：“视频在哪p的？”
“也不完全是p的吧。”邵一峰道：“就，你之前不是有去过孤儿院第二天被小朋友弄得满身是血吗？”
“什么？！”路明非惊叫。
“这是哪位仁兄？哦你放心，其实只是番茄酱来着，我后面又剪了一段那家孤儿院搬迁后原住址的拍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信。”
“行啊你，太子，我这次任务结束刚好有点时间，回去陪你爽怎么样？”千黎笑得甜美。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一道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我错了啊祖宗我真的……”
千黎挂断了电话。
因着语言不通，听到邵一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原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野田寿更畏惧了。
千黎冲他咧嘴，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啊啊啊啊啊啊——”野田寿失声尖叫。
千黎大笑，片刻后捂着肚子摆摆手：“你们继续吧，我觉得我在这里他肯定正常不了了。”
说着，踱步往里面走去。
源稚生下意识亦步亦趋地跟上。
千黎一边用指尖划过一册册书封，一边没头没脑的说：“我打赌那个叫野田寿的小子肯定喜欢那个小姐姐。”
源稚生侧脸疑惑地看着她，无声地询问。
“他的棒球棒上的名字是小姐姐的名字，而且来之前估计还特地打扮了一下，来收保护费没必要喷香水吧？”千黎解释。
“应当喜欢吧。”源稚生思考了一会儿，算是赞成她这个说法。
千黎又问：“那源这些年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源稚生一怔，被这个问题杀了个措手不及。
“有过，但被拒绝了。”片刻后，他选择如实以答。
这本身于他而言并不算是什么黑历史，况且他也不想对她说谎。
“你长得还不错，为什么会被拒绝？”恺撒不知何时插了进来。
“她说我长得太像女人了，她喜欢有男人味的。”源稚生淡淡地道。
千黎眉心一蹙，对这个说法非常不赞同：“胡说，我们家源这么帅气，完全不需要刻意培养男人味好么！”
虽说那件事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但看到眼前的少女如此认真地在维护他，源稚生只觉心头微暖：“已经过去了。”
“那也不行，”千黎一脸正色，片刻后又眨眨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人，摸摸下巴兀自得出了结论：“不过源穿小裙子应该很好看。”
源稚生：“……”
果然刚刚的维护都是装的吧？
随后他就做了一个让他也震惊的动作，只见他抬起手臂屈起食指，在千黎额头上弹了一下。
千黎当即捂住脑门：“你欺负我，亏我还夸你好看，我宣布从这一刻开始不理你三分钟！”
说完，果断转身离去，气呼呼地坐在了桌子上。
源稚生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好半晌才说道：“附近有些不错的夜总会，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雨好大，我没有带伞……”千黎下意识地道，旋即又反应过来：“都说了不要理你，你也不要跟我说话！”
“我没有问你。”源稚生幽幽开口。
千黎夸张地抽抽鼻子：“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源稚生颔首：“嗯。”
千黎果断回了个鄙视的手势，干脆别过脸不理他了。
楚子航靠在门口，斜下来的雨打湿了他的发梢，他浑然不觉，半掩着眸子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闭目养神。恺撒在向麻生真请求看阿鲁贝尔，路明非攥着手里的樱花饼，看向手办区，矢吹樱走到源稚生面前汇报隔壁沼鸦会绝火堂组的情况。
渐渐地，这幅画面定了格、消了音、失了颜色，满目尽是黑白。千黎试探性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一道身影从对面走来，每走一步，他的色彩鲜明一些，他终于在千黎面前站定了，目光坚定地，想要握住她的手。
可千黎却收回了，笑意盈盈地瞅着对方：“楚师兄，女孩子的手不可以乱牵哦。”
楚子航动作一顿，半空中的手迟疑片刻，不知为何并没有收回的意思，面上也不带任何尴尬的神色：“抱歉。”
没有解释原因，又很真诚地道歉，向来是他的风格。
在某一瞬间，他觉得千黎离他们好远好远，随时会飘散在风中，所以他鬼使神差的，想要抓住她，就像在那个雨夜里抓住那个男人一样。
很奇怪，本来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但他总觉得他们很相似，并不是说样貌或者其他，而是指带给他的感觉。
就如同——在记忆深处，两人在他的生命之中扮演着相同的角色。
第021章 雨夜伤感
“问题不大。”千黎抬起手与他愉快地击掌：“就算只是玩具店，闹了一场大乌龙，我们也算共同解决了一件事吧，Givemefive！”
路明非和恺撒明显沉默片刻，才又若无其事地开始讨论关于游戏机的问题。路明非对此很好奇，作为顶尖贵公子，恺撒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下凡体验一下凡间孩子的快乐游戏机。
恺撒耸耸肩：“我可不像某些人说的那样，没有童年。”
俨然还在惦记着飞机上的那件事。
想想倒也不难理解，他和楚子航在飞机上差点因为“没有童年”打起来的画面现在还历历在目，这句话对他来说可能是伤害力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存在。
“对不起。”楚子航道。
恺撒支着下巴：“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想嘲讽你。”楚子航轻声：“我也没有童年，我那时候只是想找点话题。”
但他失败了。
他的确不太适合跟人聊天，更多时候人家都会觉得他在冷嘲热讽，尤其是配上他那张脸。
所以他渐渐不再喜欢用语言来同身边的人拉近关系。
“我希望我们至少可以和谐相处，你在听证会上帮我，我很感激，尽管我知道那只是你对加图索家的反抗。”
“听证会？”千黎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那是去年的事了，师妹你没去参加吗？”路明非适时插话。
“去了，中间有事先走了。”千黎道：“但路师兄表现得很棒，我有看见哦～”
“欸？”路明非瞪大眼。
“悄悄告诉你，那会儿我举手了，就你说可以约出来女孩的时候，我很愿意陪你一起吃。”
路明非难以置信：“居然是师妹你吗？”
“对，我记着路师兄那会儿可帅了！”千黎睫羽轻眨。
“我也……没做什么，跟废柴师兄和老大比起来，我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我当时快吓死了！”路明非有些难为情。
“没有的事，路师兄那句’天才的世界不是你们能理解的’我很喜欢！”千黎一脸认真。
认真到，连路明非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有那么好。
“真……真的吗？”
“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啊，真小姐，可以帮我把那几个手办包起来嘛！我想送给路师兄。”
“这也太夸张了吧，师妹！”路明非更不好意思了，尤其是看到麻生真取下来的那几个手办之后。
都是他刚刚有特别留意的那几个。
“我们家小朋友做了好事就应该被夸奖嘛！”千黎嘻嘻一笑。
路明非插进口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说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感觉，明明应该是开心的，可总有种落泪的冲动。
全世界都觉他的是个废柴，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只有小魔鬼偶尔会说他是个很厉害的怪物，前提是人家想要他的灵魂。
他从没有想过，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甚至在其他人那里得不到一句赞赏的话的事而收到奖品，就像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写了作业就会得到老师精心准备的小红花。
他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有没有按时写好作业，得到小红花之后会不会像别人一样兴高采烈地跟爸妈分享，他现在眼里都是少女笑意盈盈地跟他讲“做了好事就应该被夸奖”。
他吸吸鼻子。
“哎呀，路师兄是不是很感动，要不要来个抱抱？”
千黎一乐。
“喂喂喂，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趁机占我便宜，我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路明非动作夸张地抱住自己，引得千黎哈哈大笑起来。
他自己也跟着傻乐。
真好。
他对自己说。
路明非你很棒，你看，现在这种话不止你自己跟自己说过了。
“该走了，去外面看看。”恺撒说着，在前台结了账，又顺便买了几把伞。
歌舞伎町街头，六个人两两并排，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步入夜雨。
千黎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怎么又落单到以至于要跟楚子航一起了呢？
可如果要冲去前面跟路明非和矢吹樱在一起留楚子航一个个孤零零的自闭，她又不好意思。
跟恺撒和源稚生一起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们两个正在讨论“男人的天职”，这种话题她根本插不进去，当然也不是很想跟他们讨论这个。
千黎突然跺跺脚。
楚子航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千黎又蹦跶了一下，低着头随口说道：“刚刚脚麻了。”
楚子航沉默半晌，点头：“嗯。”
一开始的确没反应过来，后来的那下其实他就知道千黎在恶作剧了。
人正在走着，怎么可能脚麻。
她这个谎本来就扯得漫无边际。
他却从善如流的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笃定地应了千黎：“这样很好。”
“什么？”千黎瞄了他一眼。
楚子航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继续说话了。
千黎看了一会儿，像是觉得没意思收回了目光，良久才又出声：“师兄们，我饿了，我们去吃拉面好不好？”
源稚生心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别说拉面了，什么面店不都关门了，可他完全无法拒绝千黎的提议。
“去另一边吧，或许还有流动小吃摊在营业。”矢吹樱及时出声。
其他人表示没意见，脚步一转朝着矢吹樱带领的方向走。
落单的路明非看了千黎一眼，飞速加入源稚生和恺撒的队伍，对她的尔康手视而不见。
千黎只觉得一阵心肌梗塞。
“会很无聊吗？”楚子航突然问。
“欸，怎么突然问这个？”千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暗忖这位仁兄今天晚上是怎么了，这么奇怪？难不成雨夜这种氛围触及到他内心隐藏的文青的心思了，开启多愁善感了模式？
“跟我在一起，会很无聊吗？”楚子航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执着地想要答案。
“也不是。”千黎摇头，沉吟片刻才咕哝着回答：“就是感觉楚师兄很严肃啊，有些烂话啊什么的会不好意思开口。”
她扒拉几下头发，看起来颇为懊恼。
“这样吗？”楚子航拉长音调，落声有些轻，听起来总有不相信的意味。
第022章 王道拉面
“对呀，是我自己的问题来着。”千黎揉揉鼻子。
“可以跟我说的。”他又道：“不用管我。”
想了想，楚子航复又开口补了一句：“路明非也经常这样。”
“哈哈哈师兄你是不是想说我跟路师兄很像。”千黎乐了。
楚子航摇摇头。
在他心里，千黎跟……路明非是完全不同的。
楚子航：“我……”
“王道拉面！我看到了！”千黎满脸兴奋，拉着楚子航的袖子冲向了那个拉面摊。
楚子航一愣。
他几乎是被她牵着跑的。
很难想象，千黎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道，他之前总觉得她会被稍微大一点的风吹起来。
拉面摊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师傅，掩藏在浑浊的目光下是难以察觉的锐利。头上裹着头巾，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有些面容狰狞。
“我这里可是上好的王道拉面，这位小姐真的很有眼光……”他看到千黎，微微眯眼旋即话锋一转：“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大叔你这搭讪方式太老套了哦，这已经是我在东京听到的第四遍了。”千黎乖巧地找个板凳坐好，笑着吐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千鬼……”他快速说了一个名字。
“什么？”千黎眨眨眼，有些没听清。
“大概是我记错了。”他笑了笑：“小姐，要来几份？”
千黎扭头看向后方的人。
路明非早就已经凑过来了，尽管他手里和嘴里还塞着樱花饼；恺撒在看这家店的招牌，似乎对上面的“王道”很感兴趣；源稚生神色淡淡地站在他们不远处，看样子并不准备过来。
然而上杉越却目光锁定了他，眼底翻起滔天巨浪。
“源，过来一起呀！”千黎朝源稚生招手。
源稚生摇头。
他不太喜欢这里，尽管那个店主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更准确地说，他不喜欢任何超脱他把控的事，包括店主，包括……千黎。
千黎支着下巴，沉吟片刻再次发出邀请：“嗨呀，来嘛。”
源稚生有些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在这件事上执着起来，思虑片刻，终究是走到千黎面前站定，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千黎突然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嗯，长势不错。”
“师妹你把源君当成大白菜了吧！”路明非怪叫。
“源？”上杉越突然出声，他虎目半眯，目露审视，与原本温暾和善的模样大相径庭：“源氏最后一人在明治维新前就死了，家谱里记载得很清楚。”
“那么你又是谁呢？”源稚生没理会他的咄咄逼人，面上古井无波，只是平静地反问。
甚至感觉不出他这是在反问，他的语气和神情更像是在说“请给我一份拉面”。
“我？”上杉越笑了，比起之前的笑，更像是某种毒蛇在吐信子：“我不过就是一一个早该埋葬在旧时代的枯骨。”
“可你活了下来。”源稚生几乎是在与他针锋相对。
千黎抹了把脸，深感这两个人接下来很有可能大打出手，那绝对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只得插入他们的话题：“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了，源，你这几年在东京过得好吗？”
不知道千黎为何做出这些不同寻常的反应的上杉越默然，选择了静观其变。
源稚生沉默片刻，到底还是依千黎的话题继续了下去，平静地概括了这段时期的生活琐事。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皱皱眉，看着笑吟吟的千黎，舔舔后槽牙，喉结滚动：“我和樱还有些事要说，先不奉陪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完，转身就走。
上杉越收回目光，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几位都要什么口味的？”
“我我我，我要微辣！”路明非坐在小摊前，高举双手。
楚子航：“不辣。”
“那我要一份魔鬼变态辣，谢谢！”千黎紧接着出声。
“有没有王道辣？”恺撒也坐了下来。
“有，都有，你们可真是找对人了，全东京就只有我这里的王道拉面最正宗！”上杉越脸上透出几分自豪的神色来。
恺撒挑挑眉：“既然叫王道，那你所谓的王道是什么？”
上杉越哈哈大笑：“如果是别的时间我一定有兴趣跟你大谈王道，但现在这位小友还在这里，谈王道就有点班门弄斧了。”
上杉越说完，就不再言语。他干净利落地敲打起面来，像是一个真正的拉面师傅。
哦不对，他本就是一个拉面师傅。
路明非挠挠头。
他刚刚居然把这个和善的小老头幻视成一个坐在王座上生杀予夺的皇，实在是离谱。
……
“居然还能记得，这里的神对你们还不错啊！”众人走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靠在上杉越拉面摊的后方，双手环胸，左腿曲起平踏在墙面上。
小摊周围点起的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你是谁？”上杉越警觉。
“欸？居然不记得我了？有意思！那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记得他了。”黑影恍然大悟。
“你到底是谁。”上杉越眉头紧紧皱起，双手背在身后，不露痕迹的握住袖里的藏刀，随时准备给这个黑影沉痛的一击。
“我啊……”黑影拖长了音调，显得漫不经心：“我就是受人嘱托特地来看看你的，对了，那个源家小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上杉越听着他毫无逻辑的问话，并没有放下警惕，冷声回答。
这人出现得太过奇怪，给他的感觉也非常危险，就算他对那个源家小子有其他看法，也不会如实以答。
”啧，有点难办。”黑影像是信了他的说法，眉头紧皱，做出思考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上杉越亮出了刀，这个曾经高坐在王座上如今又隐藏在人群中的帝皇，终于向面前的黑影显露出他的愤怒了。
“真的只是看看你啊。”黑影摊手：“目标确定，无异常。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说着，打个响指，整个人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这句话，渐渐被时间抹去痕迹。
第023章 须弥座
巨大的“科考船”上，千黎和路明非、楚子航、源稚生起盘腿围坐在一起，看着恺撒认真地处理刚刚在渔船上买下的大闸蟹。
任务即将开始，很难想象他们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再来顿夜宵。
不过按照恺撒的话说，临行前一顿拉面属实有些对不起他们的身份和即将要做的事，还是再补一个帝王蟹比较好。
这话遭到了路明非的强烈赞同，不过千黎总觉得他好像真的只是想尝一下帝王蟹的味道。
老实说，这次任务开局的确有些不顺利，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将有8级台风和2米高的巨浪，这个条件委实不适宜出海，更何况他们还只有12个小时的时间。
船上的人无一在乎这些。
恺撒擦了擦汗：“女士们先生们，来尝尝北海道风格的帝王蟹，在烹饪海鲜方面，日本是第一。”
“我还以为老大你会说意大利才是第一。”路明非吐槽。
在他心里，恺撒是那种无论什么都要勇当第一的人，很难想象居然会在某个方面愿意屈居第二。
“论料理天赋意大利男人的确是第一，但早在明治维新时期，日本人就开始研究海鲜烹……”恺撒解释道。
千黎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复又支着脑袋去看煮红了的帝王蟹，思绪渐渐飘回到之前去拉面摊的时候。
她对口腹之欲并非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热忱，当美食和大餐成为日常菜之后，就只有偶尔看到新鲜的菜品才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之前特地打断了楚子航的话……
千黎看向楚子航：“对不起。”
楚子航动作微顿。
“没什么，单纯地因为有些事想要跟楚师兄道歉。”千黎没头没尾地补充了一句。
“好。”楚子航掩去眼底波动。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是在与人相处的方面。
“科考船”快速前进着，划开巨浪，如同一条巨大的鲸游弋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
恺撒倒了五杯酒分别递给他们，嘴里说着奇怪的祝酒词。
不多时，他们眼前出现一个黑影。
跟着过来的乌鸦弓腰：“少主，须弥座到了。”
“发灯光信号，让须弥座打开船坞。”源稚生作出指令。
“浮动平台？”恺撒看了过去。
源稚生点头，目光平静地解释着须弥座的由来以及内部构造。
须弥座上，数百人被分成四组，来确保这次行动的进行。
“有这个必要吗？只是一次下潜而已，搞得却像是在打仗。”恺撒叼着一根雪茄，对这种如临大敌的模样感到不赞同。
源稚生：“既然握住了剑柄，那就只有死的时候才能放开，这就是大部分的日本人的生存之道。”
路明非凑了过来，听完之后后撤一小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豁，听起来可真有武士的味道，不成功便成仁，不成仁便切腹自尽成死人。”
源稚生实在无法理解都到这个时候了路明非居然还有心思说烂话，转而拿起手机施耐德教授：“这是日本分部源稚生在报告，下潜小组已经就位，我们在等待本部的指令。”
大洋彼岸，冯·施耐德面无表情：“等我抽完这支烟。”
耳边是工作人员嘈杂的声音，与这里的安静截然不同，却又仅有几米之隔。听得久了竟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仿佛中间隔着厚厚的屏障。
周围人的喧闹、惊呼在那一瞬间都与自身划出一道明显的线，线外世界的热烈都蒙上了雾气，线内的人只能痴痴地看着。
就算是夸张地伸出手，不会有人搭理，也不会有人看见。
路明非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恺撒光着上半身在人群中用中英双语偶尔掺杂着并不标准的日语指挥，看着安静地擦拭着刀的楚子航，看着……千黎。
他觉得自己灵魂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个是现在正在发朋友圈晒刚刚吃“生如夏花”照片的他，一个是神情木然坐在一旁的他。
千黎也朝他看了过来，嘴角勾起。
忽然，她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路明非瞪大眼。
因为他看到千黎张开双臂，拥住了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的影子。
他甩了甩头。
千黎已经回到了原位置，好似刚刚都是他的错觉，尽管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怀抱的温度。
“师妹……”
“嗯？路师兄怎么啦？”
“师妹你以前有接触过相关任务吗？”
“没有。”千黎摇摇头，如实以告：“这是我第一次任务。”
路明非吞吞口水。
他心说做出这个决定的人真的混蛋，师妹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以后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等着她去探寻，非要把人安排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队伍里，简直不是人。
“师兄你是不是紧张了？”千黎嘴角上扬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路明非还未来得及搭话，就听到耳机里传来电流滋滋滋的声音。
这是任务开启的信号，路明非和楚子航都坐直了，千黎眨眨眼，也跟着他们的动作抬头挺胸。
可她的耳机里，没有任何声响。
施耐德教授在做着最后的安排，很快的，路明非就发现了她的异样：“师妹没在这个通讯里？”
“她的任务由校长直接下达。”施耐德咳嗽了两下。
三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最终是恺撒率先出声：“我们是一个小组。”
施耐德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她同样也知道，校长会告诉她的。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一旦遇到＂门＂立刻无条件返航！”
又叮嘱了一些事之后，施耐德暂时切断了通话。
这时，千黎的耳机里才断断续续有了声音：”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的档案甚至对我都是加密的，昂热既然破例让你过来，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会去追问，但有一点必须要强调，无论你是谁，平安回来。”
这个在卡塞尔学院学生眼中以严厉和疯狂著称的人，第一次对还未见过面的人展现了他仅有的温和。
“那次行动对你的影响很大啊，施耐德教授。”千黎似叹非叹，话锋一转：“但我的错误永远不会发生第二次。”
说完，主动切断了对话。
第024章 故障
“告诉我！告诉我昂热，她是谁！”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暴力推开。
“你太冲动了，施耐德，这个门我要花费六万美金去修。”昂热摇摇头。
“都这种时间你还有心情在乎这些！”
“什么时间了？”昂热将手中的笔放下，双手交握，不紧不慢地说：“哦，是他们出发的时间了，对吧？楚子航也在其中，不过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昂热！你知道我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告诉我，她跟格陵兰岛行动到底有什么关系！”
“格陵兰岛行动是十一年前，根据她的资料，那时候她才7岁，能做什么呢，施耐德。”
“那份资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更清楚。”施耐德冷声。
“是啊……我比你更清楚。那份资料从头至尾都是假的，是用来搪塞对她投去探究目光的人。她的身份，原谅我暂时还不能向你透露，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告诉你，她跟格陵兰岛行动无关，我不会骗你的，在这方面。”昂热语重心长。
“你最好是。”施耐德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甚至连被撞开的门都懒得关上，昂热一脸无语地摇摇头，从文件中拿出一张老旧照片。
照片上的人脸已经模糊不清了，但隐约还能辨认出来，是一个身材极其不错的年轻女子：“好久不见啊。”
昂热轻叹。
……
无边的蓝将他们彻底包围，仿佛进入了某个异世界。
潜水器舱内，千黎突然翘起嘴角，摸到了其中一个角落，敲了敲：“小姐姐晚上好呀。”
躲在狭窄的管道之间的酒德麻衣呼吸一滞，那一瞬间仿佛心搏骤停。
“注意安全哦。”千黎的声音再次传到她耳边。
“薯片薯片，怎么回事？”待脚步声渐行渐远，酒德麻衣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苏恩曦。
“怎么了？”
“千黎发现了我！”
“什么？！长腿你等等，先不用急，我联系一下老板。”苏恩曦也很震惊，立刻抛下了手中的薯片开始翻找老板的联系方式。
“嗯，没事，看起来她并不想暴露我。”
“老板没有回！我看了一下，他游戏也没在线。”
酒德麻衣嘴角一抽，对那个不靠谱的老板有些绝望：“还是按照原计划先进行吧。”
苏恩曦点头：“好，也只能这样了记住，注射了药剂之后，四个小时必须服用锁定剂……”
“知道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妈子似的。”
“哐……”
只听到两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可怖的失重感，三人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惊愕地发现迪利亚斯特号正在飞速下坠！
“空气舱泄露！深潜器故障！深潜器故障！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1号、2号和三号水密舱压力同时下降，我们正失去浮力！重复一遍，我们正失去浮力！”
恺撒脸色苍白，几乎是低吼着说完这些。
“师妹……”
路明非刚想询问千黎的状况，找了一圈惊觉她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在这个狭小的深潜器内。
“师妹不见了！”
“什么？！”
“什么？！”
源稚生和恺撒异口同声。
楚子航眉宇紧蹙，快步走到操作台上调取了内置录像：“一分钟前，从舱门离开。”
“可门根本没有开！”路明非大叫。
他在那段录像中，看到千黎只是贴近门的位置，一眨眼的时间内就消去了身形。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处理深潜器！”恺撒沉声。
迪利亚斯特号底部，酒德麻衣被紧紧地嵌在方寸之地。
她觉得自己现在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出来了，好在血统强行给她带来了新的言灵，凭借着那个言灵她才能勉强撑到现在耳鸣阵阵。
她突然想起当年学忍术的时候，老师把她带到悬崖边上，告诉她跳下去就教她忍术一可老师并没有准备降落伞和安全绳。
她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跳了，然后被一张巨大的网接住。
因为怀着巨大的心愿所以无所畏惧，为之死去也在所不惜。
“小姐姐，要我抱你下来吗？”千黎的声音带着戏谑，说是疑问，其实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略一抬手，一道无形的壁障就出现在了酒德麻衣和迪利亚斯特号之间，轻松地将她从金属外壳上撕了下来。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被水压压成这样，真让人心疼。”轻叹一声，她抬手，用拇指把酒德麻衣嘴角的血迹揩去。
倏然，一道身影在她们不远处浮现，那人勾勾手，千黎怀中的酒德麻衣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他怀里。
“这么护食？”千黎轻笑。
那人不说话。
”成吧，带着你的人离我远一点，我家小朋友可不能有三长两短。”千黎说着，眼底金光大盛，眼角的那道诡异的符文像是岩浆一样流动了起来，蔓延到嘴角，带着鬼魅妖娆的美。
飞速下沉的深潜器滞在了半空中。
“砰——”
迪利亚斯特号的灯光猛烈地闪烁了几下之后全灭，舱内陷入一片黑暗。
“终于停下了，说起来我们怎么刹车的？”
“我遥控开启了安全挂钩，把你们拉住了，设备还正常吗？”源稚生说道。
“电路和管道都没问题，但是断电了。”恺撒瞅了一眼操作台。
“是迪利亚斯特号的断电保护系统，你们检查一下其他系统，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手动回复电力。”
“氧气余存量只剩44%了。”恺撒剑眉紧锁，疑惑至极：“明明空气舱泄露，我们的氧气存余量怎么减少这么多？！”
”老大你看，那片飘着的两罐，像不像我们莫名消失的氧气罐？”路明非指了指外面。
恺撒嘴角一抽，看了一下数据：“根据现存的氧气量，我们最多还能在水下活动50分钟。”
“请等一下，我请示执行部，看看是立即返航还是调整勘察计划。”源稚生做出决定。
“不用了……”恺撒声音透着些许古怪。
本应该一片漆黑的深潜器舱内倏然照进了一道红光，紧接着，一片瑰丽的玫红色水下世界向他们展示了庐山真面目。
第025章 龙王
如果这些都不够震撼人心的话，那在看到不远处坐在巨大珊瑚上支着脑袋看着他们的身影，应该就是诡异的巅峰了。
明明只是块红色的巨型珊瑚，此时却像是化作了一个精美的王座，而王座上的人，就好似一个冷漠无情杀伐决断的王。
又或者说……千黎就是这里的王。
四人就这么遥遥相望，一时间谁都没出声。
“师妹……”
路明非抹了把脸，看向楚子航，心道师兄好不容易从小龙女的阴影中走出——或许现在还没走出来——现在千黎又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个龙王，这情路也太坎坷了点儿。
龙王一共有也才9只，杀胚师兄这是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吗连着遇上了俩还都有情感上的纠葛。
那么再来一次，师兄还会像对小龙女那样坚定的，决绝地把刀插入她的心脏吗？
他吞了吞口水，这句话终究是没能问出。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子航的神情波动，却发现对方好像在走神。
“过去看看吧，什么路数到时候就知道了。”恺撒觉得作为组长，自己应该肩负起队伍里决策作用的责任来，暂时切断了与源稚生的通讯。
这些让源稚生知道也没什么，如果千黎真的是龙王的话源稚生知道其实更好，但他就是下意识地隐瞒了下来。
“嗯。”
出乎意料的是，率先回答的居然是方才还在神游天外的楚子航，他淡淡地应了声。
电光石火间，路明非眼疾手快地把楚子航拉住。
“怎么？”
“师……我是说如果，师妹真的是龙王的话，你会怎样？”他生怕楚子航这是受刺激太大而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
“我不知道。”一句话脱口而出。
更准确的来说，他就没考虑过千黎是龙王这件事的可能性。
“你呢？”楚子航反问。
路明非被问得一愣：“哈哈哈我？我能怎么样，我是个废柴啦，就算知道师妹是龙王，又能干什么呢？”
路明非夸张地笑了两声，可溢出来的悲伤浓烈得几乎化作实质。心脏犹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他又回到了一年前在三峡那里，他拔起七宗罪，将刀捅入老唐心口。
以前他总觉得他对师兄无法感同身受，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
那时候师兄的心一定被小龙女撕裂了吧，那种画面只要稍微一想，就如同一柄锋利地带着倒刺的刀在心口转动着，把心都捅了个大窟窿。
“你们在磨叽什么，要真是龙王的话昂热早就在师妹身上捅无数个窟窿了，轮得到你们在这纠结？”恺撒双手环胸，斜睨着两人。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他也没底，当年夏弥出现的时候昂热不也没认出对方就是龙王……
可说完之后，另外两人都像是重新恢复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又活了过来，没人去深究那句话隐藏的漏洞。
三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着深潜器到了千黎面前，面色如常地隔着橱窗与她对视。
“师兄们怀疑我是龙王吗？”
千黎一句话又把他们打回原形。
“如果我真是龙王之一，师兄们会杀了我吗？”
千黎“唰”的一声撑开扇子，从珊瑚上跳下，半浮在水中，海藻般的长发随着水流飘着，像美人鱼一样。
三人依旧不说话。
“你能进来吗？”楚子航打破沉默。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千黎耸肩。
恺撒：“你现在还是恺撒小队的队员之一。”
千黎扑哧一笑：“老大我发现你有点傲娇属性欸。”
这句话在耳边响起，就好似只距他半米远处，恺撒定睛一看，千黎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转过脸，她正在他身后笑盈盈地看着。
路明非舌挢不下：“瞬移？！”
“嗯，差不多。”千黎摸摸下巴。
”我靠师妹你要吓死我了。”路明非拍拍心口，心有余悸。
“那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师兄你看窗。”
千黎眨眨眼。
“那……那是什么？”路明非嘴唇颤抖。
楚子航：“是已经灭绝的龙王鲸。”
数百米长的巨鲸搅动着海水，每一个动作都化作数个可怖的漩涡，鲸鸣如同雷鸣一般，让迪利亚斯特号都震了几震。
巨大的鲸鳍切开水面，直奔他们而来。
“说明我们快找到胚胎了，对吗？”路明非看着这个大家伙，有点崩溃。
“应该是，我们现在处于极渊的正上方有异乎寻常的东西重新构建了这里的生态环境，所以才能看到已经灭亡的龙王鲸。”
楚子航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往某处瞥去：“极渊是地球的伤口，里面装着几万亿吨岩浆。”
“运气不错，居然直接掉到了古龙的领地，省得我们去找他了。”恺撒笑了笑。
“老大你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啊，我们开着车把自己当快递送给别人当早餐，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吗？真应该庆幸的难道不是古龙吗，这么多年没开荤了，居然有几个不长眼的自己送上门。我们是不是应该脱光衣服故作娇羞地扭动一下，问问那个还没苏醒的龙大人要先吃鱼群潜艇还是……我？”路明非抹了把脸。
“豁，明非你这么说我就来兴致了啊，要不你先给我表演一下。”千黎饶有兴致地说。
“师妹你注意点形象啊，你刚刚还像个女王一样让人有种被踩都是荣幸的感觉，现在怎么变成女流氓了？”路明非无奈。
千黎摸摸下巴：“女流氓就女流氓吧，美男脱衣舞这谁顶得住啊！”
“我应该感谢师妹你把我划入美男范畴吗？没想到我也能以美色征服你？”路明非嘴角抽搐。
千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师兄自信一点啊，你这种阳光白净小生还是很讨我这种老阿姨喜欢的。”
“谢谢，如果师妹你再老个二十岁可能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千黎咯咯直笑。
“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恺撒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嫌弃、无语……不一而足。
他算是发现了，千黎跟路明非才是绝配。
这几天相处下来，路明非一怂千黎就开始逗他，她一逗他路明非几乎就能完全忘记自己身处何处。
第026章 无尽之门
他现在也有点相信千黎不是龙王了，要是龙王都像她这样脱线，说不定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楚子航半遮眼帘，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鱼群消失了。”
“什么？！”路明非闻言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本还在这四处游弋的鱼群统统消失了个干净。
他头皮发麻，试探性地开口：“是不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显然的，他这个猜测极有道理。
“看右边。”千黎抬抬下巴。
路明非在看到那来者之后，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原来就是条鲨鱼啊，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呢！”
“明非你这语气好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千黎笑他。
“毕竟比起来龙王鲸，鲨鱼至少是我们在其他地方也能看到的啊！”路明非道。
但看到鲨鱼冲过来的一瞬间，原本基本上进入贤者模式的路明非往后猛地一跳：“我靠靠靠！你过来干什么？我们都是人类，胆固醇很高，是垃圾食品！”
千黎哈哈大笑。
“放心，海洋生物很少会把人类作为食物，他们喜欢的是霸王乌贼那种。”楚子航说。
“什么是霸王乌贼？”路明非问。
楚子航：“一种巨型乌贼，与抹香鲸互相捕杀。”
“他有很多触手，很多吸盘对吧？”
“是的。”
“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情讨论霸王乌贼？”恺撒皱眉。
“老大你看左边。”
楚子航和恺撒机械般扭头，看向另一边。
“我虽然对海洋生物不感兴趣，但对能吃我的海洋生物还是会偶尔关心一下。”路明非脸色苍白。
“是霸王乌贼。”恺撒压低声音，用唇语道。
“目测体长60米。”楚子航同样用唇语回。
“外面这几只听不懂的，用不着这么小声吧？”虽说嘴上这么说着，但路明非同样小声地道。
“我出去吧。”千黎也小声。
说出来的话却让另外三个人心神俱震。
路明非：“什么？！”
恺撒：“你发现了什么？”
楚子航：“不许！”
千黎揉揉额角。
说实话，他们反应这么大她是没想到的，倒是有点后悔跟他们说了。
“这几个是冲着我来的，放心，我能解决。”千黎语气软了软，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们。
恺撒：“加图索家的男人没有需要被女人保护的习惯。”
楚子航：“我们现在的存活率在50%以上。”
“学妹，这种时候就不要逞英雄啦，虽然这几个家伙现在看起来没有要吃掉我们的打算，但你出去的话肯定会有事的。”路明非也来劝说。
“这几个小家伙我还没放在眼里，反倒是在这里面我有些束手束脚，好啦就这么决定了，都乖一点，嗯？”千黎说完，根本没给几个人反驳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打了个响指。
“言灵，御·无尽之门。”
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千黎已然出现在了他们对面。
千黎朝他们挥挥手，比了个“噓”的姿势，随后右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
“死。”她朱唇轻启，突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那一刻，敕令被下达，天地法则骤变，周围的空间出现了细微的波动，自她葱白的指尖一路蜿蜒到另外三个庞然大物上。
须臾之间，原本还早互相对峙的它们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缓缓坠落。
如同鲸落海底。
“看吧，轻松。”千黎嘻嘻一笑：“师兄们等等哈，我送你们个礼物。”
她说完，像条美人鱼一般，朝远处游去。
见千黎是真的不会有事，舱内的低气压顿时解除，路明非震惊地瞪大眼：“我靠，秒杀？！这这这这……这也太变态了吧？校长是脑子抽了吗，师妹的血统评级居然只是b？”
“她的评级和你一样只由校长一个人做了决定，里面的水分也只有昂热自己知道。”恺撒说。
路明非嘟囔：“哇老大不是吧，我怀疑你在明示什么。”
恺撒笑了一声，摸不透是揶揄还是嘲讽，转而对上楚子航：“刚刚的言灵……无尽之门？是类似于钥匙的吗？”
“钥匙对于门的掌握并没有她这么熟练。”楚子航道：“但尽管这样，钥匙依旧被自己过高的血统压制得只能以婴儿形态出现。”
恺撒拇指在下巴处摩挲了几下：“可她看起来非常稳定，真是有意思。我算是懂昂热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周折地为她掩饰身份了，这要是被校董会那帮老家伙知道了，估计要抓过去做研究吧？”
楚子航剑眉紧锁，俨然对恺撒后面那句非常不赞同。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用那些人的思维方式思考了一下。”恺撒摊手，以示清白：“还有刚刚那个言灵，并没有被记载……我只看到了口型是“死”，言灵什么时候有中文的了？”
路明非心道老大你对言灵这种东西了解得实在是不怎么到位，这玩意儿不光有中文版的，还有英文版的游戏外挂语录呢，可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尬笑着附和：“哈哈哈是啊，确实很奇怪。”
“这种杀伤力，已经逼近高危级了吧？那三个怪物应该是被龙类胚胎改造出来的亚种。”
“是。”
“你用完君焰也会像她这么……轻松吗？”恺撒神色复杂地看着试图掰掉一块珊瑚的千黎。
楚子航摇头。
君焰对自身消耗巨大，如果是要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消灭三个亚种的威力，初步估计他至少要虚弱将近半个小时。
而且他注意到，除了杀死那三个亚种之外，这地方其他生物都没有受到半分伤害，可惜现在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
恺撒眸子微眯。
“算起来师妹可能真的是校长派过来保护我们的？”路明非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方才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一怔，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快跑！”
蓦地，千黎瞪大眼，反手一挥，手中折扇光芒大作，几道旋涡推着迪利亚斯特号飞速后退。
楚子航：“千！”
路明非：“师妹！”
恺撒：“快回来！”
迪利亚斯特号内，三个人心惊胆战。
第027章 失去
只见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鱼群已经将她彻底包围，而就在刚刚，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鱼群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死去的龙王鲸吞噬一空。
这些小鱼浑身泛着幽蓝色的光，仿佛夏夜的萤火虫，可干出来的事属实不怎么美丽。
“那是什么？！”路明非问。
“鬼齿龙蝰！”楚子航声音颤抖。
“该死的！迪利亚斯特号完全启动不了！被什么东西锁住了！”第一时间就冲向操作台的恺撒发现自己的所有指令都被不可抗力强行拦截了下来，气得猛拍操作台：“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深潜器无法操作！”
“发生了什么？”在岸上负责安排统筹事宜的源稚生疑惑。
迪利亚斯特号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程序，恺撒之前又阅读过操作手册，如果主程序没有被篡改或毁坏的话，基本上不可能出现无法操作的情况。
“我们遇到了鬼齿龙蝰，学妹还在外面！”
“鬼齿龙蝰？！”源稚生有那么瞬间脑子空白，旋即意识到什么，大吼。
鬼齿龙蝰，这四个字听起来就足够让人胆寒的了，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深知龙族历史的混血种来说。
“你们都在干什么？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出去！”他此时已经不想纠结个正常人为何能在几千米深的海水中行动了，他现在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千黎现在一个人，生死不明。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告诉我有没有强行启动迪利亚斯特号的方法！”恺撒问。
“没有，没有办法强行启动。”源稚生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像是被什么抽空了力气。
而且，他心知肚明，这个失控应当是她为了保护他们造成的。
“她……被鬼齿龙蝰包围了是吗？”
“是。”
这个回答让双方都陷入了死寂。
鬼齿龙蝰是龙类的刑具，它们锋利的牙齿甚至能连钢铁都能咬断，换而言之，千黎的生存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迪利亚斯特号还在后退着，路明非在心里疯狂呼唤小魔鬼，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路鸣泽在他们出发前说要去休假，他那时候心道正好，可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张了张口，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失去永远都是突然的，突然到每次意识到之后都感觉心都被同挖空了一样。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下巴垫于膝盖，双手抱着头，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几天下来与千黎的相处，像走马灯一样。
“怎么……这样啊。”
他喃喃自语，满心满眼俱是懊悔。
“这种时候逞什么英雄！”恺撒紧咬牙关，死死地盯住千黎之前所在的方向。
这是第二次了，看似瘦弱的女人张开双臂以生命为代价来护住他。
震惊、愤怒、恐惧……且无可奈何，他甚至连启动迪利亚斯特号都做不到，这一刻，他才又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那个住在心里一直梗着脑袋倔强得不可一世的小人，缓缓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更强大一些？
为什么又要躲在人身后？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镰鼬被疯狂释放出去，带回来的杂声几乎震破他鼓膜。可他像是没感觉一样，努力的，试图从千万种声音之中，辨认出其中一个，哪怕是一点点微弱的心跳也好……
“少主，您怎么了？”乌鸦的声音响起。
源稚生看向海面，目眦尽裂。
从坐上少主这个位置……更准确的来说，从回到蛇岐八家开始，他就做好了要牺牲一切的准备，所有人都可以牺牲的……都可以的。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抓着栏杆扶手，五指深陷入栏杆之中。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仿佛整个人都被撕裂开来。
他曾有无数个失去千黎的念头，最终又都终结在她的笑容之下，可这一次，好像不会再有一个眉眼飞扬着鲜艳的红色的女孩，笑嘻嘻地转过脸看着他了。
“……没事，让我静一静。”
是楚子航喉结滚动，周围看着幽蓝的海水，突然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个雨夜。那个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自己如梦魇，如附骨之疽，再次缠了上来。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
千黎的手一直都很冰，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几次无意间的碰触，都无一例外。她好像很不习惯与别人有肢体接触，每次碰到她，他都能看到千黎收回手之后在不断揉搓着手指。
这是她不安时习惯性的动作。
他蓦地发现自己对千黎的了解，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来得深刻来的多的多。
从不吃鱼，肉类也大多都是在午餐时间才会摄入。虽然每天都叼着苹果味的棒棒糖，但口袋里永远都备有其他口味的。
看似是个调皮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有很强的保护欲，习惯性隐藏在不着调之下，默默把所有人划入保护圈。
他甚至记得牵哦尾音上扬多高是开心，沉落几分是难过。
他看过千黎的资料，不光是恺撒给的那些，还有狮心会提交的报名表，以及之前仕兰中学中关于千黎的记录。
那些字里行间中，一名唤作“千黎”的少女笑意盈盈地立着。
怜惜、好奇、欣赏……这些男人会对女人产生爱情的情愫……对上千黎之后，他好像都有。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那时不时冒出的、古怪的想法以及事后连自己都惊讶的动作究竟是为何了。
可惜，这一切又被他弄丢了。
“师妹不是很厉害吗？一定可以活下来的，对吗？”路明非声音带着哭腔：“她明明可以直接回来的，没回来一定是能确定自己的安全，对吧？”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在轻声询问，根本没指望也不希望有人回答他。
“她还答应我今年生日要一起过呢。”路明非目光失去焦距。
“明非放心，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少女的声音幽幽响起。
路明非一僵。
“我出现幻觉了？”
“不是哦，话说你们不热吗？”少女又道，语气里透着一丝古怪。
经她提醒，他们才惶惶然意识到什么。
第028章 死小孩
迪利亚斯特号此时正处于极渊的正上方，下面就是流动着的岩浆，深潜器自带的温度计显示舱内的温度此时已经高达38℃。
本就狭小的空间，再加上高温，在他们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路明非更是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噗——”千黎笑出了声。
“……算了，师妹你没事就好了，我刚刚差点给你吓死你知不知道，那种时候即使你不管我们自己独自逃跑也没什么的。”路明非挠挠后脑勺，试图掩饰尴尬。
可惜，高温让他不住地流汗，下意识地试图解开衣服。
“明非你脱吧，我不介意的。”千黎唇角微勾，眸光潋滟，美目流转间勾魂摄魄。
路明非手上动作一僵，一时间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另外两个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紧皱的眉头和不断从额间滚落的汗水都证明了他们此时也不怎么好受，只不过因着她在，都在咬牙死撑罢了。
“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啊！”千黎故作失落的感叹
“没有。”楚子航薄唇紧抿，喉结滚动。
“师妹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路明非抬起手，上下挥动，手动降温。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帅吧？”千黎笑弯了眉眼，旋即目光一凛，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节：“言灵，御·霜之袭。”
话音刚落，原本酷热难耐的他们就感到一阵凉风袭来，不过眨眼时间，舱内的温度就肉眼可见地降了下去。
“我靠！师妹你还会这一招啊！这简直是过夏必备利器。”路明非还是惊叹出声，他深刻地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都白活了。
千黎被他夸张地表情逗得直乐。
“不过说起来老大你怎么这么安静？”路明非望着自刚开始就一言不发地恺撒，满腹狐疑。
他记着刚刚老大明明也很担心来着，而且这么沉默寡言也不像他。
他以为在千黎回来的第一时间，恺撒就会冲上去拍拍你的肩膀，说一下“回来就好”、“我是队长，下次行动一定要提前告知我”之类的话。
“嗯？”
“老大刚刚都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吗？”
杀胚师兄好歹还说了几个字呢，而且目光也一直锁定着千黎。
恺撒集中精神，通过唇语解读出路明非的话。
镰鼬收回的那一刻，他双耳几近失聪，直到现在依旧耳鸣阵阵，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就像在看一场别开生面的默剧。
“有在听。”他回。
没了自身的反馈，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现在的小孩子都流行死撑款吗？”千黎喟叹一声，三步并两步走到恺撒面前，熟练地用手语比划：“介意我暂时封闭你的听觉吗？”
恺撒一愣，摇摇头：“没事，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了。”
千黎挥手在他耳边似有若无地触碰了一下，耳鸣彻底消失，效果立竿见影。
一个人在深海底如果听不到声音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好在迪利亚斯特号上还有路明非他们，恺撒并没有表现出来有多么无措。
“医生有叮嘱过你你的耳朵不能受第二次冲击了吧？”
千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恺撒一惊。
“是，去年在三峡那次，风暴鱼雷在镰鼬全开的领域内发射导致我鼓膜穿孔。术后恢复的还不错，只是家族勒令我不准再在可能损伤听力的时刻下动用言灵。”恺撒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那你还这样？”千黎摊摊手，有些心累。
同队的全是倔强的死小孩该怎么破，在线等，很急！
“当时没强制要求你回来已经是最大的退步了，我是队长，有义务保护好你们。”恺撒说。
“喂，师兄，给点反应啊！”见另外两个……交谈甚欢，路明非走到楚子航身边，拿胳膊肘撞了撞楚子航。
“什么反应？”楚子航不明就里。
路明非脑门上滑下三道黑线。
他心说杀胚师兄你再这样就算师妹喜欢你这辈子可能也等不到你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了。
也怪不得师妹不表白，谁会想着跟三天说不上一句话的人表白啊，要准备跟空气谈恋爱吗？不如等着感情淡了自己移情别恋算了。
“没事，没事。”路明非心累地摆摆手。
对于他们的小动作，千黎权当没看见没听见，直接忽略。
“耳伤是不可逆的，这上最后一次了，下一次再不注意的话就算是神仙来了，你也要老老实实的准备失聪。”她说着，缓缓解开了设下的封印。
恺撒的听觉慢慢恢复了过来：“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谁。”
“一个路过的好心人？”千黎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通讯不知何时被打开，源稚生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没事？”
“我？我当然没事了，源是在担心我嘛？”千黎粲然一笑。
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源稚生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是，我担心你。”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抑制不住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他很想抱她一下，可她此时正在深海海底。
“好嘛，就知道源对我最好啦！”千黎笑得见牙不见眼。
虽然听到这个的确很开心，但他还记得不久之前她用了同样的一句话夸奖另外一个人，甚至连语气都没变，无奈一笑。
“为什么那么做？”楚子航开口，黄金瞳一动不动地锁定千黎，目光复杂难懂。
“我说了要给师兄们准备礼物呀！”千黎并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常，兀自笑得开心：“铛铛铛……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这可是我在那群鬼齿龙蝰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几串手链。
手串很特别，用红珊瑚珠子串到一起，坠着一颗彩色的宝石。那宝石是连恺撒都没见过的质地，里面隐隐有光泽流转。
“每个人都有哦！”
“这个珠子怎么这么眼熟？”路明非狐疑。
“啊，是用刚刚你们看到的那个红珊瑚搓出来的。”
“我靠师妹你的手是打磨机吗？”路明非舌挢不下。
仔细想想，从她离开他们视野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十几分钟的事，其间还要躲避那些恐怖的鬼齿龙蝰，她居然还有闲心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