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又遇大白狗
范成祥愣了愣,脱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妖兽刚刚还凶悍的气势转柔,一双湿漉漉的大眼仿佛诉说着什么。
下一刻它身形开始变化,渐渐缩小,变成一个半人高的大白狗。
它的修为也随着身形变化而变化,降到二阶初期停下。
此妖兽,正是庆沙镇内遇到的大白狗!
范成祥起初还没认出来,还是大白狗转变气势后,他才突然认出大白狗来。
也许是对狗有一种打心眼儿里的喜爱,所以才能记这么清楚。
大白狗还记得范成祥,扑上来舔范成祥垂在身侧的手。
苏子静冷眼看着。
真是狗腿子!就会拍马屁!
“你怎么在这儿?你主人呢?”范成祥揉了揉它头顶蓬松的长毛,问道。
大白狗犹豫了一下,咬住他的衣摆,拉着范成祥往某个方向走去。
“师妹,快来。”范成祥叫上苏子静,顺着大白狗的牵引,往山洞外走去。
苏子静跺跺脚,无奈只能跟上。
这间山洞比一墙之隔那坐山洞要大得多了,除了刚进来的那间山洞,大白狗带他们穿过一条黑暗长廊,长廊左右两边都有洞门,里面不知有什么。
大白狗越走越急,嗷呜一声,竟跑了起来。
几人赶紧跟上,最终停在最外侧的一间山洞门口。
这间山洞旁边便是一堵墙,仔细一瞧,才知道这堵墙是阵法所幻化而成。
大白狗顶开洞口薄薄的木门,走进去。
“旺财,你去哪儿了。”
里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嗓音沙哑,听着就知道他没多长时间可活。
“呜~”大白狗低声回应他,哀叫声中有依恋、难过,让人心中难免有共鸣之感。
范成祥心中一惊,这声音虽然变了,但他依旧能听出,这正是大白狗主人的声音。
他迈步走进去。
手上拿的夜光石照亮山洞。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用干草铺出来的床,就没别的东西了。
床上斜靠着一个骨瘦嶙峋的男人,蓬头垢面,眼窝深陷,几乎已经不成人样。
男人一见有人进来,登时慌乱起来,动了动身体,又狼狈不堪地倒下来。
就这一点动作,他就已经气喘吁吁,发出来的喘息声犹如破风箱的撕拉声。
大白狗呜呜叫着,站在他旁边舔着他的脸。
范成祥觉得匪夷所思,狗主人明明在庆沙镇生活的好好的,为何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离庆沙镇可不近,相隔将近两三千里的路程。
而且这一片是属于修仙界的地区,内有妖兽横行,凡人绝对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范成祥走过去问道。
狗主人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恍惚,觉得很熟悉,似在哪里听过。
压下心底害怕,浑浊的眼睛看过来:“你是?”
“不知大哥可还记得庆沙镇,那日夜里非要喂你家狗吃肉的男人?”
范成祥觉得尴尬,从自己嘴中说出来才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多傻。
狗主人浑浊的眼中涌出光亮,他激动起身:“你就是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范成祥还是点了点头。
狗主人狂喜,只是他的身体现在明显撑不起如此激动的心情。
还未开口,就轰然倒下,喘气急促。
范成祥急忙上前查看,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噎过去。
这一看,竟让他大吃一惊。
狗主人体内早已腐败,只有腹中一丝绿光正苦苦支撑着他,若不是还在呼吸,范成祥都会以为这本就是一具尸体。
他急忙渡些灵力进去。
灵力再厉害,也无法让死去的躯体复原。
他徒劳收回手。
大白狗已经在舔狗主人的脸了。
狗主人在它的舔舐下,竟渐渐平息下来,除了虚弱的呼吸,已经不见了刚刚的狼狈样。
“能在此处见到小兄弟,真是我的幸运。”狗主人唇角上扬,似在笑着。
范成祥心下更加不是滋味,就一个轻微的表情,都让狗主人呼吸急促了些。
上次见时,他还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大男人,而如今——
这副身体,究竟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范成祥沉重问道。
狗主人神情黯然:“说来话长!小兄弟即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便厚着脸皮应下了。”
他话音一转:“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小兄弟能答应我。”
两句话转变太大,范成祥一时有些理不清,他停顿了一下,道:“何事?”
他不说答应或不答应,只等狗主人先说出口,他才好考虑要不要答应。
狗主人心中明白,苦笑一声:“小兄弟也看到了,如今我这模样,已经没多久可活。心中唯有一事放不下,就是旺财。”
他目光柔和,艰难抬手。
大白狗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
狗主人的手顺利落在它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
瘦得皮包骨的黑手与雪白的毛发形成鲜明对比。
范成祥心下堵得更加难受。
狗主人继续道:“我知道小兄弟不是凡人,旺财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有现在的机遇。在庆沙镇时,能看出小兄弟是真心喜欢旺财。我已处弥留之际,还望小兄弟能答应,收留旺财在身边,我也能安心下地。”
范成祥愣了愣,没想到狗主人最后之际,竟在为大白狗打算。
早在郁府,狗主人追着大白狗骂骂咧咧时,范成祥就知道,狗主人虽性子大大咧咧,但对大白狗却是真心喜爱。
他艰难点头:“我答应你。”
狗主人闭眼笑着:“多谢小兄弟。”
大白狗感知到主人气息愈发微弱,呜呜哀叫着,用冰凉的鼻尖凑过去,轻轻点在狗主人脸颊上。
狗主人艰难睁开眼,仿佛不记得自己刚刚短暂的闭眼,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它的头。
“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范成祥忍不住还是问道。
“你走后不久,镇长就死了。有传言说他抓活人炼丹,被仙人发现,杀了他为民做主……”
狗主人断断续续,讲述了他这不到一年所发生的事。
当时苏子静二人杀了郁伯贤后,只停留了几日,知道客栈各人的结局后,他们便出发往龙魂山去。
以至于错过了后面的事!
151:屠镇
就在二人离开的一月后,一群黑衣人来到庆沙镇。
他们无恶不作,不论男女老幼,纷纷抓去投了炼丹炉。
大白狗吃了范成祥投喂的几块妖兽肉,竟意外突破桎梏,从凡宠晋级成一阶妖兽。
它是凡宠时,五识就优于旁人。
进阶妖兽,就更加敏感。
一天夜里,大白狗突然冲进狗主人屋中,不顾狗主人反对,幻化身形,叼起主人跃出屋子狂奔。
狗主人如何骂它,也不见它停下。
在混乱中,狗主人看到庆沙镇的冲天大火,以及铺天盖地的惨叫声。
惊得他瞪目哆口,忘了尖叫。
还没定下心神,就见几个黑影从远处飞来。
大白狗的速度更加快了,起初在官道上狂奔,见摆脱不掉后面的追兵,便抄近路,隐在山林中去。
黑衣人如影随形,大白狗不过一阶妖兽,自己逃命已是困难,何况还带了个累赘。
没多久就被几人追上。
几人对一人一狗发动攻击。
狗主人早已被嚇得肝胆俱裂,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大白狗牵着他闪躲。
一个不注意,被黑衣人一掌袭在腹上。
他当即一口血喷出,气若游丝,眼见就快不行了。
大白狗却在此时发了怒,周围灵气被它吸取一空,身形涨出数倍,看着如蝼蚁般的黑衣人,一脚一个踩成肉泥。
它继续带着狗主人狂奔。
身后的追兵不见少,来了一波又一波,一人一狗也因此逃命逃了一月有余。
最后还是大白狗无意发现这处山洞,才终于躲开身后的无数追兵。
“我如今这样子,还多亏了它采回来药草吊着一口气。不过我累了,以后旺财就拜托小兄弟了……”
狗主人说完这句话,缓缓闭上眼。
搭在大白狗头上的手没了动静,从它脑袋上滑下来。
“呜~”
大白狗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狗主人。
凑过去舔他的脸,而后用嘴拱着他无力垂下的手,都是枉然。
“嗷呜~”
一声犬哀响彻山林。
夜色悄然降临。
外面的瓢泼大雨未停,下了一整夜。
大白狗守在主人身边,一步不曾挪动过。
第二日,雨过天晴。
炙热的阳光撒在大地上,昨夜的雨水被阳光烘烤,形成雾气,笼罩在这片山地。
二人一鼠一狗站在这座山的山顶,他们面前是一个小土包。
直到立碑时,范成祥才惊醒,还未曾问过狗主人的名字。
他垂下眼帘,用飞剑切下一块石牌立在坟前,看了看大白狗,最终在上面写下:旺财主人之墓。
大白狗上前将墓碑上的灰尘舔去,留下清晰的几个大字。
“走吧。”
大白狗尾巴垂下,恋恋不舍回头看,最后踏上飞棺远去。
范成祥不确定狗主人是否想要回故乡,他从头到尾也未曾提过身后事,心里只惦记着养了几年的看门狗旺财的后路。
所以范成祥便自作主张,将他葬在山顶。
看日出日落,云起云灭。
至于那处洞府,不过是以前邪修用来修炼和关押人类的洞府。
邪修不知去了哪里,洞府早已空置。
推开每间洞门,都能看到里面有几具白骨。
可能是邪修长期未归,关在里面的人类就这样饿死了。
直到他们从山洞出来那一刻,范成祥才懂了,为何一个凡人和一只二阶妖兽的组合,能躲过狗主人口中的数十追兵。
苏子静最大的运气,就是得到旺财。
一只爆发时能提升一个等级的妖兽,一个轻松击破阵法的妖兽。
一路上,旺财都是趴在飞棺边缘,遥望着来时方向。
范成祥轻叹一声,顺着它厚厚的毛发,神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苏子静左右看看,体会不了这一人一狗的心情,干脆掏出龙石啃了起来。
“唉!”
“咔嚓~”
“呜~”
“咔嚓~”
“!”
“师妹,能不能待会儿再啃?”范成祥怒,在别人正伤春悲秋时打扰,也太不厚道了!
旺财终于有了别的动作,扭头用它那一双无辜的大眼,瞪着此时正满嘴乌黑的某个少女。
苏子静默了默,转身背对着他们,接着啃。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难过的,凡人终究难逃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
——
一连几日都是大晴天,阳光肆无忌惮洒在大地上,花木们迎着阳光舒展枝叶,嫩绿的小芽悄悄冒头。
如此美景下,被半空一个平稳飞过的棺材打破。
庆沙镇。
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以前不算繁华的小镇此时乌黑一片。
被烧成木炭的木头不知经过多少场雨水冲刷,镇外几米都能看到混合着炭水的黑泥。
屋子被烧毁,只留下底部三尺高的或是土,又或是石头砌成的墙壁。
也只有看到这三尺高的墙,才知道以前这里是一间屋子。
二人一鼠一狗的组合没引起注意,因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旺财停在一处断壁前,低声呜咽。
范成祥揉着它的头,唤道:“走吧。”
旺财依依不舍离开。
听了旺财主人的话,范成祥就决定要重回庆沙镇看看。
他总觉得,庆沙镇屠镇惨案,并不是偶然发生。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被这种猜测压得喘不过来气,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那座大山,是整个庆沙镇的人命!
“师兄,不要把坏人做的恶事揽到自己头上。”苏子静安慰他。
范成祥苦笑一声:“我忍不住去想,要是当初不杀了郁伯贤,是不是镇上的人就能活下来。”
“郁伯贤不死,以后的失踪人口会更多!”
每月二十人,三处地方,就是六十人!
庆沙镇不过数百人,这笔帐,不管怎么算,都是杀了他划算!
更何况当时的郁伯贤马上就要结丹,难保他结丹后会不会需要更多人去炼丹,供他提升修为。
范成祥心中又何尝不知,只是这几百条人命,除了旺财主人,一个都没逃脱。
唯一逃脱那位,也不过活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埋在异乡。
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郁府。
152:惨况
郁府在郁伯贤死的那夜,就已经被大火烧毁。
百姓全力救火后,也只保留下外侧的一圈围墙。
如今故地重游,那圈围墙还是被第二场大火烧裂,东一块缺口,西一处坍塌,没一处好地方。
穿过已经没有朱红色大门的门口,走进破破烂烂的郁府中,停在地室入口。
范成祥并没进去,用神识扫过,就知道里面的情景。
那口大丹炉不在地室!
他目光凝重,现在看到的,不过是证实他的猜测,并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群屠镇的恶人,应该就是郁伯贤的同伙。”就算不是同伙,也一定是邪修!
正派修士从没人会使用这种丹炉,又高又胖,能装下四五个人进去!
他们平时使用的,都是如盆大小,正好能放进各类药材。
丹炉小了,控火也会容易得多。
“师兄打算怎么办?”
范成祥沉默片刻,道:“我想去齐都看看。”
凡人界共有三个国家,元仙门名下的明国,古安门、青云门、中苍门三大门派共同经营的乌蓝国,以及在各大门派夹缝中求生存的齐国。
明国以及乌蓝国不用说,都是门派下面的附属国家,有了门派支持,自然很繁华。
只有齐国,并没投靠任何门派,只听说齐国国师是个能人,有元婴中期的修为;而且门下弟子众多,金丹期筑基期的弟子都不少,炼气器更是数不胜数,俨然已经形成一个小型修真门派。
只有一个元婴真人撑着,就能让一整个国家安然挺立在几大门派之间。
虽然是夹缝中求生存,世人还是不得不佩服齐国国师的手段。
齐国百姓也对国师之名大加称颂,让国师在修仙界都有了一定的地位。
庆沙镇,正是齐国的一个小镇。
以前那位叫福堂的伙计提到过,郁伯贤上头有人,还是个大官。
范成祥猜测,这个大官,郁伯贤的靠山,会不会也和郁伯贤一样,背地里干着这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若真如他猜测的这般,就不难解释为何会发生半夜屠镇之事了。
苏子静没反对,既然师兄想去,那去就是了。
范成祥得了苏子静的同意,心中感动。
又在庆沙镇四处走走看看,最后在菜市口发现一处让他也忍不住浑身发寒的地方。
菜市口的高台上,用平整的石块铺得整整齐齐,这里以前都是用来行刑之地。
可是如今那高台上,被凿出一圈沟渠。
正中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上面是一个用砖头搭起来的大型灶台,灶台上的丹炉被取走,只留下空洞洞的凹槽,里面还有未烧完的人骨。
沟渠深有四尺,里面腐臭发黑,一个个头骨凌乱垒在沟渠中,密密麻麻。
头骨有大有小,底下还有一层黑白交杂的头发。
毛发经久不腐,混合在污物里,无端增加恐惧感。
沟渠的状况,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整个镇的人头都在里面!
都已经过了几月,还是有一层白白胖胖的蛆虫在觅食。
苍蝇蚊虫也是密密麻麻,围绕在高台上盘旋。
石块上的血迹不知被雨水冲刷过多少遍,依旧留着触目惊心,干涸后发黑的血迹。
苏子静铁青着脸,这股味道,直逼得她泛呕。
赶紧屏蔽味觉,这才感觉好了些。
鼠媳妇也不适捂住口鼻,移开目光,不忍再看。
“汪!汪!”旺财看着高台如临大敌,浑身毛发炸开,伏下前肢狂吠。
如此惨状,范成祥除了胸口发堵,嗓子也堵得厉害。
深深呼吸一口气,被浓郁的腐臭熏的咳了起来。
苏子静扯着范成祥的衣袖:“再看下去里面的人也活不过来。”
范成祥僵硬转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走吧!”
这两个字,已经用尽他所有力气。
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这惨绝人寰之地。
离开庆沙镇后,苏子静才敢放心呼吸。
青草泥土香,果然比腐臭味让人心情舒畅。
范成祥回头看了那只有残垣断壁,一眼能就望到头的小镇,目光坚定。
他一定要找到屠村之人!
不止是为这些无辜凡人讨回公道,还要搞清楚,为何这些修士会如此残忍,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能下如此狠手!
他身上燃起的斗志让苏子静放下心来。
还好师兄没钻进死胡同里,将一镇凡人的性命揽到自己头上。
不然师兄的修为,只能止步于金丹了。
赶了一天的路,夜里随便找个地方歇脚,第二日接着赶路。
路过一小镇时,闻到一家馄炖摊飘上来的香味,苏子静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师兄,我饿了。”
储物袋中的烤肉已经被吃光,且没有妖兽再可以烤了。
旺财同样仰头看范成祥,眼神与苏子静有几分相似。
范成祥阴霾的心情终于透出一丝光亮,勾了勾唇:“在镇外停吧,带你们去吃好东西。”
一人一狗同时咧嘴,旺财伸出舌头“哈哈”喘气,勾起的嘴角像是在微笑。
苏子静用余光扫到它,默默挪动屁股,将大白狗挤到飞棺边缘,咧嘴笑了。
范成祥无奈揉她的头:“不要欺负旺财。”
“哼!”苏子静撇过头去。
这大白狗惯会拍马屁!
看,师兄现在就爱它比爱自己多了!
一个湿润温热的舌头贴上脸颊,苏子静汗毛竖起,恼羞成怒吼道:“脏死了!”
“呜~”大白狗收回舌头,湿漉漉的眼睛好似害怕,看向范成祥。
范成祥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大白狗失望垂头。
“以后旺财就是你的灵宠,你得像我对鼠媳妇一样,好好待它。”
“我不要!”
她喜欢的灵宠是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的,威风凛凛的,就像鹗鹰那种。
就算没有比它更好的选择,也不能比它更差。
才不是这种溜须拍马之徒!
“我送你的。”范成祥定定看着她,仿佛她要是不收就对不起他一番心意一样。
苏子静不情不愿扫了大白狗一眼,撅嘴点了头。
“这才对嘛。”范成祥失笑,又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头顶。
153:奇怪小镇
“师妹,旺财虽然现在不起眼,以后却绝对不会比寻常妖兽差。”
狗主人没说旺财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到二阶,范成祥心有预感,旺财绝对不平凡。
他必须得好好查查,看旺财到底是什么妖兽。
飞棺停在小镇外三里地处,这里是一片庄稼地,地里生长着一片稻谷,田坎边还种着一排黄豆,都还未成熟,放眼望去,满目绿色,生机盎然。
远处的一个小村落炊烟袅袅,应是到了午饭时间,所以地里没人。
这里步行至小镇上,不过两刻钟时间,很快便到了。
小镇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苏子静直奔散发出香味的馄炖摊。
摊主是一位妇女,她头上裹着布巾,脸色暗沉,看起来有快四十岁了。
此时正手脚麻利揉着面团,眼睛不时瞄一眼热气腾腾的大铁锅。
苏子静坐在摊子旁的八仙桌上,嚷道:“老板,来四碗肉馄炖。”
她这一声喊,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路上走着的纷纷回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接着逛起来。
妇女也抬头看,很快低下去,嘴里轻快应着:“好咧,客官稍等,馄炖马上就到。”
范成祥哭笑不得走来:“你啊你,一碰见吃的,跑得比谁都快。”
“师兄,快来坐。”苏子静拍拍右方长板凳,笑眯眯道。
大白狗哈着热气跑过来,蹲在苏子静边上甩尾巴讨好。
苏子静斜睨它一眼,不着痕迹起身,挪动凳子。
肩上一重。
“别欺负旺财。”
苏子静只好作罢,乖乖坐下。
范成祥和鼠媳妇一左一右坐在苏子静两侧。
四碗馄炖很快煮熟,妇人分两次端过来,“客官慢用。”
苏子静皱眉看向她:“好端端的,手抖什么,汤都撒了。”
妇人赶紧放下,取下肩上的白巾擦干净洒在桌上的汤水。
“对不住,碗底太烫,小妇人一时没忍住,撒了汤水出来。”
可能是苏子静语气太凶,妇人这下不止手抖,嗓音也开始抖起来。
范成祥瞪了苏子静一眼,温和道:“没关系,大姐去忙吧。”
妇人连连道谢后才走开。
摊子上又响起揉面声。
“快吃吧。”范成祥各放一碗在苏子静与鼠媳妇面前。
轮到大白狗有些犹豫,对妇人道:“大姐,你这碗我买一只可行?”
妇人停顿一下,没说话,慌忙点了头。
范成祥这才将其中一碗放在地上。
大白狗留着哈喇子,得到范成祥点头后,才埋头大吃。
起初有些烫,吹了两下才敢下嘴。
咬下第一口,肉香混合着调料汤汁灌满口腔。
没想到这妇人手艺还不错。
嚼到肉中间时,苏子静愣了愣,又咀嚼两下,呸一声吐在地上。
“别吃了!”她一掌扇飞鼠媳妇与范成祥筷子上白胖胖的馄炖。
两只馄炖滚出两丈远,落到过路人脚边,粘满灰尘,没了刚刚白净诱人的样子。
就在这同时,大白狗也冲着碗汪汪叫起来,地上同样躺着一只被咬成两半的馄炖。
里面的肉滚出来,香味扑鼻。
鼠媳妇和范成祥一脸茫然:“师妹,你这是?”
苏子静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噌一下起身,拔腿过去将已经浑身发软的妇人逮过来。
“说!为什么要下药!”苏子静一脚踢在妇人腿窝。
妇人咚一声跪下去,脸色苍白,嘴唇无血色。
过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神情麻木看过来。
这下不用苏子静解释,范成祥也感觉到此处小镇的不同之处。
妇人跪下去后并未开口,小声啜泣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子静翻了个白眼,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下毒之人呢。
“说,为何下药!”她是个急脾气,见妇人不开口,一脚便踢过去。
范成祥眉头蹙紧,下药?
妇人趴在地上,哭的声音更加大了。
范成祥拦住苏子静还想踢过去的脚,走过去问:“这位大姐,你我互不相识,为何第一次见就要在饭食中下药毒害人?”
妇人捂脸痛哭,像个锯嘴葫芦,无论如何问,她还是不开口。
范成祥心中也生出一丝火气:“你若还不说,我们就去官府对峙!”
一听“官府”二字,妇人终于有了反应,她撑起上半身,哭着磕头:“公子饶命,要杀要剐,我都认,只求公子别送我去官府。”
“你即不想去官府,就老实招了,为何要在饭食中下药!”
“求公子饶命……求公子饶命……”
妇人对于下药一事只字不提,头磕得砰砰响,短短时间,地上就已经有鲜红的血迹。
范成祥心有不忍,但一想起这可怜人刚才还下药毒害自己,顿时没了怜悯,只剩满腔怒火。
他不打算与这等人周旋,问离摊位最近的一个男子:“这位大哥,不知官府往哪边走——”
那男子脸色一变,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匆匆跑了。
怪异的感觉瞬间浮现在范成祥心里。
他压下不安,又去找别人。
一个……
两个……
无论他找谁,还没开口,那人就脸色大变,脚底抹油。
围观的人们生怕他会来问自己,急忙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街上一个人也不剩,就连这些店铺,也统统关了门。
范成祥目瞪口呆,大街上一阵凉风吹过,卷起摊贩未来得及带走破篓子,滚过他眼前。
妇人还在哭着,哭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格外阴森。
越是奇怪,他就越想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范成祥较上劲了!
不告诉他,他就不会自己去找?
反正镇子就这么大,找一圈也要不了一个时辰!
范成祥让鼠媳妇提起妇人,往街道上走去。
大白狗凶神恶煞走在前面探路,鼻子贴在地上,终于有了用途。
鼠媳妇手上提着人,让小镇百姓一见面就躲,走到哪里,哪里的商铺就关门。
一路走来,竟没一个活人在街上晃悠。
妇人越来越恐惧,哭喊着:“我不去——我不去——”
范成祥冷冷道:“你要是不想去,就告诉我下毒的理由。”
妇人浑身一震,停下哭声。
范成祥静等她开口。
“嗯——”
154:卢府
妇人的一声闷哼引起范成祥注意。
他愕然看过去,疾步上前,一掌拍向妇人颈部。
妇人浑身一软。
好在有鼠媳妇押着她,才没倒在地上。
范成祥抬起她的头,脸色立马沉下来。
妇人双眼紧闭,已经昏迷。
一滴含血的口水从微张的嘴中滴出,落在地上迅速渗透到青石板缝中。
这妇人,为了不去官府,竟想咬舌自尽!
范成祥越发觉得此次小镇行非同一般!
“抓好她,我们走!”
他今日非要找出这小镇中到底藏了什么魑魅魍魉!
能让百姓拼了命也不敢踏进官府一步!
走着走着,苏子静突然停在一户高门大户前。
“汪!汪!”大白狗尾巴下垂,对着朱红色大门叫了两声。
朱红色大门上方悬挂了一个牌匾,劈面写着“卢府”二字。
范成祥隐隐觉得应该到地方了。
灵力输进妇人体内。
没过一会儿,妇人幽幽转醒,舌尖的疼痛让她眉头紧蹙。
没等她哭闹,范成祥冷硬的声音响起:“这里可是镇长家?”
妇人脸色一变,惊恐抬头,一看朱红色大门上方的“卢府”二字,吓得浑身打摆子,尖叫一声,眼睛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这下不用可了,确定就是这“卢府”无疑!
“放了她吧。”
鼠媳妇拎着妇人衣襟往墙角一丢,拍拍手走回来。
范成祥嘴角抽抽,为何他的灵宠有向师妹靠齐的嫌疑!
这种关键时刻,范成祥赶紧撇去杂念。
从目前来看,这妇人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
就是不知道这握刀人,是不是就是这卢府的主人!
神识全开,将这只有三进的卢府尽收眼底。
他一寸不放,从大门开始扫过。
让他惊讶的是,这间小小的宅子,人却不少,现在在大门后面站着扫地的小童就有八九个之多。
每人手中拿了一把高粱尖做的扫帚,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如同垂垂老矣的老者,满脸麻木,眼神空洞,有一下没一下扫着被擦得光亮的青砖地。
一进院中的人更多,年纪最大的看着才十四五岁,最小的走路都还有些不稳,跟在年纪较长的男孩女孩后面捡树上掉下的落叶。
屋檐下的走廊里,每隔十步就站着一个少年,他们背脊挺直,像是看守这些或大或小的孩子。
他们虽然不用干活,脸上的表情却如那些孩子一致,麻木、僵硬,像是站着一排傀儡。
落在二进院中主屋时,范成祥神识顿了顿。
主屋书房后,竟有一间和庆沙镇郁府中一样的地室!
地室中架着一鼎大丹炉,底下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范成祥脸色变了变,他不知该叹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随便找个小镇歇脚,都能碰到邪修。
那位像是卢府主人的男人现在不过筑基后期,被他神识锁定后困在地室瑟瑟发抖,脸色灰白。
范成祥一脚踢开大门,两丈高的朱红色大门应声而倒。
那些扫地的孩子们闻声看过来,面上的麻木蜕去,转变成害怕。
脚却像生了根,如此害怕的情况下,也没挪动一步,手里的扫帚机械扫着。
范成祥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群孩子还没师妹大啊!
他嗓子哽得难受,却知道结症在何处,一言不发往二进院中走去。
走廊上站着的少年握着长枪想上来阻挡,范成祥一挥手,一堵土墙拦住他们的去路。
少年们再没勇气过来,麻木走回之前的位置站好。
范成祥长叹一声。
他不惧怕什么,走到哪儿,就破坏到哪儿。
一脚踢开书房大门。
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这么大的动静,只有门框上落下一点灰。
地室入口就设在正对书房大门的墙后。
他不用找机关,依旧是暴力破坏。
苏子静双眼亮晶晶。
师兄就该如此霸气才是!
砌墙的砖散落一地,几个洁尘术打去,灰尘结成一个大圆球,被丢到书房一角。
墙倒之后,苏子静的脸色一变再变,实在受不了这难闻的气味,只能屏蔽嗅觉。
范成祥走在最前面。
沿着一条长长的石梯,来到“炼狱之地”。
卢府主人是一个身高六尺的高瘦男人,三十来岁的年纪,身穿月白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用玉石雕刻的折扇,面上无须,浓眉大眼,生得一副好相貌。
可这副皮囊底下,却是一具杀人如麻的躯体!
看到化形期大妖时,卢鸿修彻底断了硬碰硬的念头。
他脸色灰败,强牵扯嘴角,挤出笑:“前辈——”
“闭嘴!”范成祥已经忍到极限,连一句话也不想听他说,抬手一挥,一道灵力打在他丹田处。
卢鸿修倒飞出去,砸在地牢的铁门上。
顾不上背后的疼痛,惊谔张大嘴,腹中一阵阵剧痛传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中快速流失。
“我可,你答!不许多说一个字,答错了或答慢了,我就拔掉你一颗牙!”范成祥面无表情,冷冷威胁。
卢鸿修此时正惊恐感知体内灵力的流失,他没想到,一个回合,就被金丹修士打裂了丹田。
“你上面的人是谁?”
等不到答案,范成祥皱眉,他看了一眼鼠媳妇。
后者上前两步,扼住卢鸿修的下颚,快准狠,一击敲掉卢鸿修一颗门牙。
“啊——”
卢鸿修捂着嘴,血顺着手指缝流出来,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指尖的血迹就像彼岸花的花瓣,妖娆又诡异。
他看着如修罗面孔的鼠媳妇抖如糠筛,第一次尝试到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恐惧感。
地牢中现在没有凡人,只有两个烧火小童两眼空洞缩在一旁。
看着炉中的熊熊大火,范成祥第一次觉得安静是多么让人憎恨。
今日是二号,所料不错的话,昨日就有一批凡人被投了丹炉。
替补的还没送来,所以今日地牢中才会如此安静。
一日过去,地牢中的味道还未散去,一股浓浓的烤肉味混合着恶臭,在地室中弥漫。
范成祥胸口一股浊气,出不来也下不去,哽得他心乱如麻。
“再可一遍,你上面人是谁!”他控制不住怒火,一腔愤怒冲天而起。
155:残忍
体内灵力翻涌,想直接一刀结果了这男人。
卢鸿修坐靠在地牢门上,崩溃喊道:“我说!我说——”
“是县令——”
范成祥脸色一冷:“你要是不肯说实话也无所谓,反正你现在如同凡人,上上下下一共二十八颗牙齿,我一颗一颗敲下来,我反正耗得起!”
他的语气极轻,远不及卢鸿修喊出声音的一半,说出的话却像钢刀,一句句扎在卢鸿修心中。
卢鸿修面露惊惧,连连摇头:“我说的是真的,就是县令,我没说谎,前辈你要相信我——”
范成祥目光狠戾,对鼠媳妇微微颌首,鼠媳妇立马又走过去。
还是一样的动作,还是一样的尖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地上又增加一颗门牙。
卢鸿修脸色煞白,吐出一口血沫,没了牙齿的牙床又疯狂涌出鲜血来。
那如修罗的声音再次响在他心尖上:“牙没了不用怕,你还有手脚上的指甲,拔完直接还有手指、脚趾,我可以一根根敲碎,让你听听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卢鸿修再也控制不住了,痛哭流涕道:“前辈,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就是县令大人啊。我们都是一级传一级,只有县令大人才知道上面一个是谁。”
“且相信你这一次!再问,镇上百姓是不是受你指使,给过路人下药!”
有了之前的威胁,卢鸿修很干脆承认了。
“院子里的这些孩子,是不是你准备下次炼丹用的。”
卢鸿修头摇成拨浪鼓,赶紧答道:“不是的,不是的。院子的孩子都是镇上百姓后代,不是用来炼丹的,就是帮我打扫院子用的。”
范成祥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鼠媳妇见此又要上手。
在卢鸿修眼里,鼠媳妇就像地狱里的黑白无常,是来找他索命来了。
一见它“张牙舞爪”过来,卢鸿修心里一慌,高喊起来:“他们是我用来牵制镇上百姓的人质,真不是用来炼丹的,前辈明察啊。”
范成祥心头犹如遭受重击。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那妇人死活不肯出卖卢府主人。
儿子闺女在魔鬼手里,做娘的整颗心就像在油锅里煎着!
所以才宁愿自己死,也不敢从自己嘴中漏出半个字来。
紧紧抿唇,看向卢鸿修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一般。
范成祥觉得此人已经没有任何用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当镇长多少年了?”
卢鸿修一惊,还是老实回答道:“七年——”
“呵——七年,一月六十条人命,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七百二十条,七年!五千零四十条,你准备用什么来还?”
卢鸿修面若死灰,此人如此问,就是想让他还死人债啊!
怎么还?他就一条命,怎么还得起这五千多条人命!
难道他今日注定难逃一死了吗?
不!
我不甘心!
卢鸿修心中涌出强烈的生存意志。
修炼三十多年,为的就是长生!他万万不想死在这间地室中。
仿佛爆发出无限力量,卢鸿修不顾丹田的裂缝,疯一般聚集灵气,往范成祥冲过去。
范成祥下意识躲开。
谁知卢鸿修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石梯。
近了——近了!
下腹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卢鸿修却顾不了这么多,只求能快点逃脱这间地室。
石梯上的亮光越来越近,他哈哈大笑,不要命往外跑。
只要出了地室,他就是安全的!
范成祥冷笑一声,看着他往外跑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他心里清楚的很!
等到卢鸿修快跑到地室入口时,范成祥终于动了。
他双手放在胸前捏诀,一个法诀图案悬浮在他手上,疾喝一声推出:“去!”
法诀穿透卢鸿修的身体,打在被范成祥破坏过的墙壁上。
书房地板被顶起,一层厚厚的的泥土从地板下飞出,像是一条大地织成的厚棉被,往地室入口的墙壁上飞去。
卢鸿修亲眼见到亮光从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消失,他脚步太快,停不下来,猛地撞在“厚棉被”上。
软软的泥土将他反弹回去,像个皮球一样又滚回到地室中。
经过他这么一闹,本就裂缝的丹田彻底不行了,像是一张蜘蛛网一般,只要轻轻一碰,这丹田就彻底消失了!
卢鸿修痛苦不堪,抱着右腿冷汗直流。
身体外的疼痛远不及身体内的。
一股无力感从心底蔓延。
多呼吸一口都感觉气喘不急。
小腹更是像被人用脚狠狠踏过,腹部疼得一抽一抽的,蜷缩在地,狼狈不堪。
范成祥冷脸走近,蹲下身:“那些被扔进丹炉中的凡人比你痛苦千万倍,你现在受的,只是皮毛罢了。”
“求你——放了我——”
“呵,他们会不会说过同样的话?”
卢鸿修瞳孔一缩,在这群人没来之前,他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些求饶的话。
他是如何处理的?
置之不理?
不——
他是割去这些人的声带,让他们能安静下来,不要吵了他修炼!
恐惧从未在他脸上消失,现在只是又增加一些而已。
范成祥冷笑不止,卢府主人越是害怕,就说明他越心虚。
“走吧!该去恕你的罪了!”
去他么的以德报怨,都以德报怨了,这世界又岂会生出像:郁伯贤、卢府主人这样的畜牲!
不!
他们连畜牲都不如!
范成祥起身往外面走。
鼠媳妇看了看苏子静,后者努努嘴,鼠媳妇立马懂了,揪起卢鸿修的衣领,拖着他跟上范成祥。
大白狗冲两个烧火小童掀了掀嘴皮,看到小童害怕地抱在一起,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往外走。
苏子静斜眼看它,见师兄没注意自己,嘴角上扬,坏笑一声,冲上去一脚将大白狗扫到旁边,背着手昂首阔步走在前面。
大白狗翘起的尾巴慢慢放下,耳朵耷拉在两侧,没了刚刚威武雄壮的气势,亦步亦趋跟着某个小人得志的少女身后。
范成祥撤去法术,阳光通过书房门照射进石梯,犹如照进黑暗的内心,让所有丑陋、不堪统统无所遁形。
卢鸿修在鼠媳妇手下微微眯眼,急迫焦灼的心竟舒缓很多。
156:解救
范成祥领头,一步一步走出书房。
呆滞木纳的孩童们看过来,没人说话,亦没人动。
他们空洞的目光仿佛透过几人,透过房屋,在看几人身后。
直到卢鸿修如死狗一般被鼠媳妇拎在手上时,这群孩子才有了动静。
“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的尖叫,所有孩童们纷纷跑开,缩在走廊下瑟瑟发抖。
就连走廊上那些拿长枪的半大孩子们,此刻也腿脚发软,拄着长枪抖个不停。
范成祥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这些孩子们现在肯定很害怕,只有找到这些人的父母;只有父母在,孩子的支柱才在!
他走在前面,苏子静等人紧随其后。
走出卢府大门时,范成祥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一个黑脑袋快速缩回去。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好在还有没被吓傻的孩子。
那昏迷的妇人不在了,不知是被人拖走还是自己醒来跑了。
这些都不重要。
范成祥怀着沉重的心情,往街上走去。
街上依旧没人,神识扫过两排商铺,不出所料,都挤在门缝中偷看呢。
到街道中央,站在两条大街交叉路口处,范成祥定了定神,大声喊道:“卢府的恶人被抓了,大家快出来看看吧!”
声音中夹着灵力,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
等了许久,却不见一人肯出来看看。
范成祥又喊:“难道你们不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吗?你们的孩子,都在卢府等你们!只等你们去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孩子——就是这些人心中的软肋!
细小的声音从各个宅子传来。
有质疑的,有捂嘴小声啜泣的,还有低声咒骂的……
“吱呀——”
范成祥转头看去。
街道中间一间铺子从里面推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走出来。
他们脚步虽迈得艰难,却很坚定,一步一步朝范成祥走来。
老妇人眼中含着泪花,老爷子亦是如此。
范成祥笑了,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只要开了头,后面的就容易了。
两位老者走近后看到鼠媳妇的样貌,先是惊了一下。
又看到它手上拎着的人,仇恨瞬间爬上脸,老妇人拎着拐杖一下敲在卢鸿修脑袋上。
只听“咚”一声响,卢鸿修闷哼一声。
“畜牲!畜牲啊!”
老妇人泪如雨下,扶着老爷子的手颤颤巍巍道:“老头子,快,快去看看平儿——”
“爷爷——奶奶——”
老妇人话音未落,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范成祥身后不远传来。
“平儿——”
“平儿——”
老夫妻颤抖着喊道,那双早已浑浊的眼睛此时透出光亮来,宛若天上星辰般耀眼。
范成祥回头看去,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登登跑来,如一阵风般,越过范成祥,站在老夫妻身前
这个男孩可不就是出卢府时躲在门后偷偷看的孩子吗!
没想到竟是这对老夫妻的孙儿。
“平儿啊——我的乖孙,奶奶想你啊……”老妇人挣开老爷子的搀扶,坐在地上抱着男孩痛哭流涕。
男孩平儿脱了小大人的外壳,伏在老妇人怀中哭的稀里哗啦。
老爷子佝偻的腰更弯了,抬袖擦眼泪。
可这眼泪就如同开闸的洪水,尽管老爷子不停擦拭,也还是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地面上。
这一滴滴眼泪如同砸在范成祥心里。
离家许多年,他头一次想家了。
父亲再不是东西,如今也已经是七十出头的老者,和眼前这对老夫妻的年纪相似。
也不知他多年未见儿子,会不会也如这对老夫妻一般,会想念着自己。
有了老夫妻与孙子的相认,陆陆续续出来好几个人。
他们旁观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竟是真的。
有孩子的哭嚎着往卢府跑去。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街道上,也越来越多的人往卢府而去。
范成祥就像个旁观者,看着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手心钻进来一个温热软绵的东西,转头看去,师妹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灿烂。
他的心瞬间暖了,浑身躁动的灵力渐渐归位。
“走吧。”握紧手中的小手,范成祥淡笑,这世上总归有一个人会如老夫妻对男童一般,满心惦记自己。
“恩公留步。”
范成祥回首。
老妇人止住泪,就着老爷子的手艰难站起来,男童双眼通红,正紧紧依偎在老妇人身边,跐溜吸鼻涕。
范成祥淡笑:“不知老人家还有何事?”
“老身身无长物,却也懂得知恩图报之礼,恩公救了我们刘家一家人的希望,老身无以为报,只求恩公赏脸,让老身为各位置一桌席面,暖暖心再走……”老妇人擦着眼角的泪,带着哭腔福身。
暖暖心……
范成祥目露沉思。
没等他开口,老妇人苦笑道:“想必恩公已经知道了,这整个镇的百姓,都是魔鬼,包括老身夫妇俩!可——”
老妇人柔和的目光落到身旁男童头上,粗糙的手紧紧牵着男童:“老身不想狡辩什么,只要平儿安好,就算让老婆子我下十八层地狱,老身也心甘情愿。恩公是好人,老身只求好人别被我们这些畜牲寒了心。”
范成祥心内动荡,好一个“心甘情愿”!
“既然老人家心有定论,又何必对我这不相干的人提及。”
“老身有罪,可稚子无辜。平儿还小,老身只求他死后明辨是非,别走我们两个老人的老路。”
“老身已经大半截身子入土,活了一辈子,只做过这一件坏事,只求……”
老妇人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只求报应别报到平儿身上。”
男童这时哇哇大哭起来:“奶奶不怕,平儿不怕——”
男童稚嫩的安慰声响彻街道。
范成祥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答应下来。
待他清醒后,人就已经站在老夫妻家门口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都来了,进去又何妨!
老夫妻家中是一个杂货铺子。
里面山货、皮货、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应有尽有。
尽管东西杂乱,摆放却很整齐,能看出老夫妻两人虽然年迈,却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
157:吴家媳妇
“恩公勿怪,铺子东西多,才会如此杂乱。”
范成祥收回视线摇头:“老人家打理得很好。”
他很好奇,老夫妻两个是如何在怀着悲痛的心,还能有精力收拾这一屋子的东西。
没等他多想,老妇人就自己开口说了。
“这些东西都是平儿娘在时收拾的,她一走,老身夫妻两个就没力气去干这些杂活了。”
听老妇人哀痛的语气,范成祥心中荡起涟漪。
“平儿娘是个勤快的,就是命短,才双十出头,就——”老妇人说着又开始拭泪。
儿媳妇命短,儿子的命,又能长多少。
老爷子顺着她的背:“老婆子,客人还在咧。”
老妇人赶紧擦干泪:“让恩公见笑了,快里面请。”
平儿哭过一场后就变得格外乖巧,小心翼翼跟在奶奶身边,寸步不离。
范成祥微微点头,跟上老夫妻,走进铺子后面的小院儿里。
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几盆小葱排在墙边,密集生长着。
许是未分盆的缘故,小葱有些营养不良,个头最长的只有一拃长,最短的只有手指长短。
小院一共有三间屋子,两间敞开着,还有一间上了锁,靠墙搭了两个棚子,一个棚子里面放了为数不多的柴火,灶房在另一间棚子里。
院中有一株不下百年的桂花树,桂花树四季长青,茂密的树叶未经修剪,胡乱生长的叶片盖住小半个院子。
树下有一张八仙桌,老妇人请几人坐在八仙桌上,就去灶房中忙活了。
看着她忙碌且佝偻的身影,范成祥心中涌出暖流。
他想,也许他答应来吃顿饭的理由,应该就是老夫妻给了他“家”的感觉吧。
大白狗左右看看,跑去桂花树底下翘腿撒了一泡尿,张大嘴哈着热气又回来苏子静身边坐好。
苏子静斜扫一眼,暗暗一脚踢过去。
大白狗嘴一闭,委屈往鼠媳妇身边靠了靠。
抬眼正好扫到卢鸿修看过来的眼神。
卢鸿修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半趴在地上,脖子后的衣服还被鼠媳妇捏在手中。
大白狗偏头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
卢鸿修心头一紧,这大狗莫不是要过来咬他一口吧。
他才刚捡回一条命,可不想又丧生狗嘴!
卢鸿修背脊僵硬,满脸虚汗,紧张兮兮看着大白狗离他越来越近。
大白狗在他身后踱步,来回两圈,终于在卢鸿修两腿直打颤时停下。
它一口咬住卢鸿修的衣领,从鼠媳妇手中将人夺过来。
鼠媳妇愕然看去,大白狗已经叼着卢鸿修往桂花树下走去了。
将人往桂花树下一放,大白狗甩圆屁股,屁颠颠跑了回来。
待看清它放的位置后,苏子静目光闪了闪,大白狗再坐过来时,她便默许了。
平儿咯咯笑出声,跑进灶房告诉老妇人:“奶奶,大狗把镇长大人丢到它刚撒的尿尿上了。”
老妇人抽空出来看,冲卢鸿修“呸”一声,才拉着平儿钻进灶房中。
范成祥很是纳闷儿,明明自己比师妹对旺财好,可为何旺财会更黏师妹?
摇摇头,越是想就越想不通。
老爷子这时端来茶水,倒了三杯。
苏子静率先喝下一口。
谁叫她嘴最灵,先喝一口试毒最要紧。
抿抿唇,才喝下一大口。
这茶水在凡人地界算是好东西了,可以她这张嘴吃惯灵气丰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对这茶水的兴趣不大,能解渴,没毒,就是好的。
老爷子连大白狗也没亏待,给了它一个大瓷盆,倒了满满一盆水。
等做完一切,老爷子才坐下,举杯道:“老朽多谢恩公,救了我家这根独苗。”
范成祥犹豫一下,举杯回礼:“老爷子不必多礼,铲除邪恶,本是我辈份内之事。”
“恩公大义!老朽感激不尽,今日以茶代酒,敬恩公一杯。”老爷子一饮而尽。
范成祥笑笑,同样喝完了手中的茶。
放下茶杯时,老爷子赶紧续上。
“砰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老爷子手一抖,茶水撒了出来,溅到桌上,又流下桌子,湿了范成祥的衣服。
“对不住——”
老爷子赔礼声未消,门口又响起嚷嚷声。
“开门!快开门!”这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她语气凶恶,从拍门声可以听出,这妇人是个不好惹的。
催命声不绝于耳,老爷子想去开门,被范成祥按在长凳上。
“老爷子坐下就是,外面人应该是找我来了。”
老爷子不解,这声音他很熟悉,是梧桐巷吴家媳妇。
吴家媳妇的泼辣,整个镇都有耳闻。
恩公等人初来乍到,这吴家媳妇怎会是来找他的?
见老爷子疑惑,范成祥冷笑,他也想知道,外面的妇人为何冲他而来。
门外的吴家媳妇一脸横肉,她眼尾下吊,眉梢下垂,嘴唇青黑,生得一副苦相;却目露凶光,用力拍木门时身上的肉都晃三晃。
“开门啊,快给老娘开门!”
此时不少人站在街道上围观,有人说道:“吴家嫂子,快停手吧。”
“滚你娘的!你家孩子回家了,你自然高兴,可我儿子呢?我儿子现在找不到了!”吴家媳妇扭头吐了一口唾沫。
唾沫正好飞在说话人脚边。
那人脸色难看,紧紧搂着自家孩子退后两步。
吴家媳妇见那人不再言语,狠狠呸了一声,扭头继续敲。
“开门啊!快开门啊!”
“吱呀——”
吴家媳妇手一空,捏着的拳头差点打在范成祥胸膛上。
一个白嫩的小手从范成祥身侧快速伸出,紧紧掐住吴家媳妇粗糙黝黑的手腕。
两相对比,让吴家媳妇无地自容,强硬夺回自己的手,看着范成祥嚷嚷起来:“你就是抓了卢镇长的人?”
范成祥侧开身,一个东西被人从屋内丢出来。
一声闷哼引起百姓注意。
往地上看去,只见一个人面朝地趴在地上。
那身装束他们再熟悉不过,这被丢出来的“东西”不是卢镇长又是谁?
有人尖叫一声:“这是卢镇长——”
人群一听,登时慌乱起来,纷纷往后退了退。
158:食其肉
吴家媳妇乍一看卢鸿修,惊得面色苍白,气势骤然崩塌,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缓过劲儿。
苏子静眼神不善看着她:“你口中的卢镇长可是这个男人?”
真是气煞人也!
这泼妇好不讲道理!气势汹汹跑过来是想闹哪样?
刚刚在门口唠叨的话,她和师兄可是都听到了!
怎么的?她儿子找不到了莫不是还要赖在师兄头上?
吴家媳妇定定神:“正是他!”
“那就是了!”
就是了?
吴家媳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就是了”是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那我问你,他们的孩子都在,为什么我都儿子不见了?”吴家媳妇理直气壮质问苏子静。
苏子静嗤笑一声:“你这话好笑,我知道你儿子是谁?我都不知道你儿子是谁,又怎么会知道你儿子怎么不见了?”
“我……”吴家媳妇噎了噎:“我儿子和他们家孩子一起被关在卢府,你们抓了卢镇长,怎会不知道我儿子去哪儿了!”
“这事难道你不应该问他?”苏子静冲卢鸿修努努嘴。
吴家媳妇看过去,气势又弱了些。
苏子静也冷笑了,这泼妇欺软怕硬啊!
这姓卢的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她却不敢上前问。
自己好端端站着,却觉得自己好欺负?
难道就因为做“好事”做的?
让人以为她和师兄有好人包袱,好拿捏?
“我——我不管!你们既然救了人,就该一起救了!凭什么只救他们家孩子,不救我家孩子?”
吴家媳妇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起来:“我苦命的儿子啊,你在哪儿啊,娘来找你了……”
苏子静脸色难看,她往人群中一扫,人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面无表情看戏的,有同病相连时不时擦眼泪的,更有幸灾乐祸抱着孩子指指点点的。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子静胸口憋着一口气,看谁都不顺眼。
范成祥想开口,被苏子静拉了回去。
和这种女人吵架,多掉师兄身价!
“行了,嚎什么嚎!想知道自己儿子在哪儿,你倒是自己问啊。没胆量跟我在这儿嚷嚷什么!再说了,你孩子怎么样关我什么事?”苏子静面目狰狞瞪过去:“再冲我嚷嚷,我杀了你!”
果然,狠一点就会有人怕你。
吴家媳妇被少女吓到,也忘了哭,恍惚间想起,眼前这些人,可是连全镇百姓都害怕的卢镇长都给收拾了。
要是想收拾她,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她这时开始害怕了,不再如刚刚那般梗着脖子,脑袋也终于低下去,坐在地上不出声。
苏子静撇撇嘴,她脚步一动,吴家媳妇还以为要去打她,噌一下爬起来,扶着墙跑出去两丈远。
苏子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这泼妇也太蠢了,要是自己想动手,她跑再远有何用?
不搭理她,苏子静走到卢鸿修身边,一脚将人踢翻过来,面朝天躺着。
百姓们纵然早知道这人是卢鸿修,可乍一看他的面貌,依旧吓得不轻。
苏子静一脚踩在他胸口,语气不善道:“我问你,那泼妇儿子去哪儿了?”
泼妇?
吴家媳妇噎了噎,正欲发作,又想到什么,只能不甘不愿忍下了。
卢鸿修脸色铁青,有疼的,也有难堪的。
让这群如蝼蚁的凡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反正都这样了,他白眼一翻,准备斗争到底。
嘴硬?看你硬到什么时候!
踩在他胸口的脚使劲儿碾了碾。
卢鸿修只觉胸口一阵刺痛,尖叫出声。
“现在想不想说了?”
“说!我说!”
苏子静松开脚,面无表情看着他。
百姓们噤若寒蝉,真是太吓人了!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会这般凶残……
她脚下的可是吃人的卢镇长啊!
卢鸿修喘过气来,才交代了吴家媳妇儿子的去向。
“不听话的,都拿去炼丹了!”
他不知道吴家媳妇的儿子是谁,但他说的短短几个字,却让人群里一部分百姓嚎啕大哭。
吴家媳妇扶着墙眨巴眨巴眼,突然爆出一声尖叫,“嗷”一下冲过来。
“天杀的畜牲,你还我儿子来……”
苏子静挑眉,在她冲过来前松开卢鸿修,一溜烟儿跑到范成祥身边,静看吴家媳妇朝卢鸿修冲去。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吴家媳妇像疯了一样,也不害怕了骑在卢鸿修身上左右开弓打了起来。
转眼卢鸿修就被揍成了猪头。
许是突然爆发了求生意识,卢鸿修抬手推翻吴家媳妇的钳制,两手撑着自己坐起来,目光阴狠扫视一周。
哭的人忘了哭,纷纷捂住嘴不敢出声。
卢鸿修正得意自己积威已久,吴家媳妇从地上爬起来,疯一般又冲了过来。
“畜牲!你敢吃老娘的儿子,老娘咬死你!”
吴家媳妇再次扑上去,抓着卢鸿修的两只脚,撩开长袍,隔着里裤一口咬下,血瞬间浸湿白色里裤。
卢鸿修惨叫一声,抓着吴家媳妇的头发想解救自己大腿。
谁知吴家媳妇发了狠,紧紧咬住嘴中的肉就是不松。
卢鸿修不敢赌她会不会咬下一块肉来,啊啊叫着打吴家媳妇的头。
吴家媳妇是个狠人,吃疼下也不松,嘴下又重了几分,牙齿一左一右咀嚼起来,最后狠狠一扯,一块肉被她成功扯下来。
卢鸿修惨叫连连,好几次都疼得直翻白眼。
吴家媳妇吐掉嘴中肉,鲜血直接染红了一条裤腿。
她看到血,目光更加疯狂:“儿子啊——娘为你报仇了!”
仰天狂笑一笑,一手抓住还揪着自己头发的手,狠狠扯下来,那只手上还带着一大缕黑色长发。
吴家媳妇对准大拇指,又是一口咬下去。
这是一场血与肉的拼搏,拳拳到肉,口口见血。
吴家媳妇疯狂吐出一截手指,又对准了卢鸿修的大拇指。
百姓看她的目光带着敬畏,以及害怕。
那些痛失爱子的百姓害怕的心动摇了。
好像现在的卢镇长并不可怕,他连女人都打不过呢。
卢鸿修刚拼着不要中指,成功从吴家媳妇嘴中抢过已经断了两根手指的手,就感觉头顶一黑,抬头望去——
乌泱泱一群人,皆目露红光看着自己。
159:开河县
“啊——”
……
这场“血肉之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苏子静等人离开时,那血已经留了一地。
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到更远的地方,几乎整个街道都是血脚印。
老爷子年纪大了,没有亲自上场,一直在边上说着:“报应,都是报应。”这些话。
老妇人满脸泪水,嘴里叫着儿子、儿媳的名字,告诉他们大仇得报,让他们好好投胎。
从她断断续续悲痛的词语中,范成祥还听到一个名字——安儿!
平儿,安儿。
他突然想起以前小时候听说过的一句话。
若家中子嗣单薄,就可取吉祥词的后一个字,作为老大的名字,到时老二自然会赶紧出生,填了词语的缺。
他父亲没文化,一听“吉祥”词,就以为是“吉祥”二字,所以他的名字叫“范成祥”,要是有个二弟,就叫“范成吉”。
可惜父亲嗜赌如命,导致母亲连孩子都不要了,就跟别人跑了。
而父亲因为赌钱一事,便再没女人想嫁他,所以造成现在只有“祥”没有“吉”。
平安——
说明这家还有个大孙子啊!
如今不见人,十有八九……是不在了!
听老妇人话中之意,她的儿子媳妇也是被卢鸿修害死的。
范成祥一时无言。
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一个邪修,全毁了!
最终他们没吃成老妇人做的饭,范成祥心情沉重,拉着苏子静离开了满是血腥味的街道。
苏子静感受到范成祥身上压抑的情绪,她只跟着,并未开口安慰。
心里却很愁。
师兄总是会为别人的错而惩罚他自己,照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结婴?
范成祥并没离开小镇,而是去了卢府。
眼前的卢府破败不堪,门上的牌匾被人摘下砍成碎块,就摆在门口石梯上。
走进府中,各种扫帚横七竖八扔在院中,各个房门也被打开,里面被翻作一团,金银细软被哄抢一空。
范成祥立在院中,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留下卢鸿修的最初目的并不是想让他落个被咬死的结局。
不过师妹既然做了,他也不会阻止,大不了再费些事就是了。
卢鸿修用凡人炼丹,又用全镇百姓的后人威胁他们替他卖命,本就天理难容,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罪有应得。
至于这个镇……天道自有公论,他只要做好自己应做的就可以了。
同时心中庆幸,好在自己入了仙门,不然也会如此镇百姓一般,任人宰割。
地室中的丹炉还在燃烧,乌黑的人骨堆在一起,整整齐齐垒在丹炉旁边。
范成祥收起丹炉,随手一个火球术术扔在人骨上。
人骨遇火既燃,熊熊大火将整个地室烤得热烘烘的。
热气渐渐传到地室外,空气因为温度过高,有些扭曲。
大火烧了多久,范成祥就在地室入口站了多久。
直到大火熄灭,他才走到书房门外。
双手在胸前捏诀,书房的土地开始颤动。
大量泥土从青石砖下冲出,形成一个半圆,缓缓往书房扣来。
书房很快坍塌,被泥土扣在地下,连同地室一起,深埋于地底。
做完这一切,范成祥有些吃不消,这一动作,将他所有灵力抽取一空,如今丹田中空荡荡的,隐隐有刺疼传来。
他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
苏子静上前扶着他:“不行就别逞强,鼠媳妇不是在吗。”
她虽用嫌弃埋怨的语气说出此话,字里行间却都透露着关心。
范成祥虚弱笑笑:“不能总靠别人。”
“嘁!你什么时候靠过自己?”
范成祥脸一黑,有这么埋汰自己师兄的吗?
苏子静挑眉对视,意思明显。
“死丫头,总算露出本来面目了!”不知怎的,范成祥心情竟好了很多。
指挥苏子静拿出飞棺,也不管镇上百姓会不会看到,一行人坐上去往县城飞去。
“娘,那在天上飞的是不是神仙?”
妇人抬头一看,忙大喊:“快看,他们是仙师!是仙师救了我们的孩子!”
“真的是仙师啊——”
镇上百姓再不敢有怨言,纷纷跪地叩拜。
平儿懵懂的眼神看向老妇人:“奶奶,仙师是什么?”
老妇人早已泪流满面,听到孙子的话也不曾回答。
老爷子见此长叹一声:“老婆子,都是命啊。”
……
且不说小镇百姓见到卢府新况会如何震惊,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苏子静操控着飞棺停在开河县外,他们采用了以前的老方法,乔装打扮,收敛声息,学做凡人进了开河县。
开河县不愧是一个县城,刚到城门口,就感觉到有阵法波动。
那守城卫中居然还有一名炼气九层的修士。
两人两兽都比这名修士修为高,从他面前走过也没被发觉。
范成祥却感觉到这名炼气修士的视线在自己等人身上停留的时间要长些。
“通行证!”另一名守城卫面无表情伸出手。
压下心底疑惑,范成祥从怀中掏出通行证递过去。
守城卫仔细核对,这种通行证很少见,核对仔细后守城卫才送还通行证。
一人要收两文钱入城费,范成祥没有,只能递过去一钱散银。
他本想说不必找零,就见守城卫很自然将一钱散银扔进一旁的钱箱,绝口不提找零之事。
范成祥心头浮现一句话——果然有鬼!
他所持的通行证若是去到别的城镇,会享受最高级别待遇,何时有交过入城费?
就算交了,找零时守城卫都会双手奉上,哪里像这个守城卫,理直气壮收下十倍之多的费用,还臭着脸像大爷一样。
其他守城卫也一脸淡然,仿佛见惯这种事。
“这只畜牲记得牵好,要是在城中咬了百姓,绝不轻饶!”
就在范成祥思索时,守城卫冷着脸又发话了。
大白狗一听这话,目光不善看过去。
说谁畜牲呢?
自从听到小镇百姓骂那浑身散发恶臭的“臭家伙”畜牲后,大白狗就把畜牲和这种人挂上钩。
如今被人骂自己畜牲,大白狗当场就不干了,掀了掀嘴皮,鼻中发出“呜呜”警告声。
守城卫登时提起长枪,就要刺上来。
160:平凡小镇
苏子静一脚踢在大白狗屁股上。
大白狗呜声一停,嘴皮僵在脸上,不情不愿退到苏子静身后。
没办法,范成祥好一通保证,又多交了几两银子的入城费,一行人才顺利入城。
县城人来人往,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正常。
两排青砖盖成的二层小楼错落有致,排列在街道两边,地面都是用青砖铺成,所以街道很整洁干净。
找到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打算在开河县住下再说,夜里去县衙探探虚实。
太阳很快下山,一轮残月高高悬挂在天上。
今天星星很多,弥补了月的亮度,夜色倒不显得那么暗了。
打开窗户,二人二兽同时跳下去。
今日在客栈大厅中,范成祥装作来寻亲的富家公子,打听过开河县县衙的位置。
如今他顺着别人指点的方向,轻手轻脚往县衙走去。
神识察觉到前方一条巷子中,有一队巡逻士兵路过。
范成祥心里打突,这领头的士兵居然也是炼气修士!
看样子,这开河县果真有问题啊!
寻常城镇,可没有雇修士当士兵的。
只有一些妖兽常出没的城镇,这些负责人才会咬牙雇几个修士当打手。
不是不想雇,而是雇不起!
雇拥修士不是用金银这些俗物能打发的,都是需要用灵石。
这些凡人城镇想得到灵石,那无疑很艰难。
没想到这小小一个县城,居然如此富裕!
短短时间里,他都看到两名炼气修士了。
好在炼气修士的神识还没炼成,不能外放查看周围。
不然他们躲无可躲,只能藏在绝灵球中。
等这队人走远,他们才又动身。
走着走着,苏子静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范成祥小声问。
苏子静鼻尖耸动:“我怎么闻到那些黑衣人的气味了。”
范成祥一愣:“什么黑衣人?”
“跟唐南生一起的那些黑衣人。”
许是时间过去太长了,经过苏子静提醒,范成祥才想起来。
他惊愕道:“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他们还能找来?”
苏子静又闻了闻,摇头:“不是之前那些黑衣人,这个人我没见过,但他身上的气味,是和那些黑衣人一样的。。”
范成祥想了想,道:“你注意着,要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你就通知我一声。”
苏子静点头答应。
又走了一段路,苏子静眉头紧锁,这味道越来越近了!
倒像是县衙方向传来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苏子静等走到离县衙还有一条街时才确定,这味道就是从县衙中传出的。
她将猜测告知了范成祥,后者眉头紧蹙,停下脚步。
师妹以前说过,那群黑衣人身上有一股同宗同源的恶臭,而如今居然在开河县县衙发现也有一样气息的人。
这两者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范成祥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看样子,这县衙是不探也得探了。
县衙现在灯火通明,就算到了后半夜,门口的灯笼也依旧大亮着。
范成祥用神识扫过,发现县衙后面就有一座府邸,门口还有士兵把守。
莫非这就是县令住的地方?
白日里听百姓议论过,说县衙后面就是县令的住所。
说起这位窦县令,也是位为数不多的好官,在位时县中连乞丐都没有。
那些父母双亡的孩子们都被他带走,送去其他地方历练学习。
起初范成祥还以为这不过是借口,那些孩子指不定已经被投了丹炉!
后来又听百姓说,这些孩子学成后都回了开河县当士兵,保卫开河县的安危。
他一时觉得很怪异,又找不到出处,只能不动声色记下,自己再过来找答案。
探出去的神识一僵。
“完了!”范成祥低呼:“师妹,快进绝灵球!”
下一秒,他们就现在绝灵球内。
范成祥长吁一口气:“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怎么了?”苏子静问道。
“县衙里有金丹修士。”范成祥目光沉沉。
想起刚刚那一瞬间的神识交错,范成祥肯定自己没感知错!
没想到一个小县衙里居然还有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在修仙界都不是小人物,更遑论出现在凡人地界之中。
范成祥突然动动鼻子:“师妹,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他怎么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苏子静淡定道:“应该是血腥味吧。”
“应该?”
范成祥恍然大悟,绝灵球里还有其他人在呢,要是不说,他都快忘了。
“早点把不相干的人清理出去,放在里面怪闹心的。”
苏子静点头,目光闪烁。
——
窦府。
窦友泉神色凝重。
那一闪而过的神识让他心惊肉跳。
邪修不容于世是长久以来的不成文规定。
修炼到金丹期,几乎每日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这一股神识的莫名造访让窦友泉险些绷不住惯常严肃的脸!
他不放心,披上一件黑色斗篷,在夜色的掩护下飞上天空。
现在已经是深夜,亮灯的人家很少,只有秦楼楚馆还歌舞升平,灯火辉煌。
窦友泉停留在开河县正中的半空,先警惕观察周围,看是否有修士在附近。
神识又在县城里各处扫过,生怕那神识主人正隐在开河县某个角落里。
他当然不会注意到那小小的球状物体,就算见了,也会以为是哪家调皮孩子贪玩时捏的泥球。
窦友泉站的位置,苏子静正好能看到他一个背影。
“师兄,只有他一个金丹期,我们要不要出去?”
“先等等。”保险起见,范成祥决定再看一看。
“我们有鼠媳妇在,正好他又在外面,你出去引他离开县城,我们先杀了他,回头再去县衙探探不就知道了。”
“没有证据,万一冤枉好人怎么办?”范成祥迟疑道!
苏子静气息一滞,不悦道:“师兄不信我?”
“不,不是的,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范成祥见苏子静像要生气的样子,赶紧解释。
苏子静撇撇嘴:“谨慎个什么,人家都要走了。”
她伸手一推:“记得带上绝灵球。”
没等范成祥反驳,直接意念一动,将他推到绝灵球外。
范成祥脸色大变,正要转身,眼前就是一暗。
161:引出
站在黑暗的街道上,范成祥觉得自己的脸比夜色都要黑!
没办法,如今只能硬着头上了。
窦友泉找寻半天未果,以为是某个路过的修士随意放神识,正想回府,突然察觉到县衙不远处有灵气波动。
他立刻变了脸色,朝县衙飞去。
范成祥装好绝灵球,飞上天空。
他才金丹初期,这窦县令可是金丹中期,想都不用想,他又不是怪胎师妹,怎么打得过比他修为高的人!
御剑飞上天后,范成祥找准一处山林,闷头往前冲。
与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窦友泉!
一个金丹初期修士竟敢来他的地盘撒野,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碍于现在的位置,不好惊动百姓,窦友泉只能全速追去。
一人跑一人追,很快便离开了开河县范围。
窦友泉一出开河县,就立刻大骂:“宵小鼠辈,哪里逃!”
范成祥在心里骂死那始作俑者了。
他胆子小,修为又不高,干嘛不让鼠媳妇出来引诱!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范成祥却很清楚。
师妹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
鼠媳妇是化形期妖兽,若是它一出现,这窦县令跑还来不及,怎会来追?
又因为他刚刚暴露了神识,窦县令必然会心生怀疑。
修为与神识不匹配的人出来引他,反而会勾起他的怀疑心,以为是故意引他去自投罗网的。
算来算去,只有他最合适。
修为比窦县令低,窦县令追起来也放心。
想通后,范成祥拼尽全力逃跑,还抽空回头回骂:“你一个无耻邪修,人人得而诛之!还有脸骂我鼠辈,你给我等着!”
等着啥?等师妹什么时候放鼠媳妇出来,自然有你好看的!
范成祥狠狠想着。
身份被识破,窦友泉脸色又沉了几分。
窦友泉早已观察过周围,知道他是一人独行后,脸色更加阴沉。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出去,一旦暴露了身份,多的是正道修士过来杀他。
前面人与他速度相差不大,两人你追我赶,谁也奈何不了谁。
没办法,只能出绝招了!
窦友泉拿出一把折扇,唰一下打开折扇,咬破左手食指尖端,殷红的血慢慢渗出。
窦友泉用指尖血在折扇上绘图案。
很快,一个红色图案缓缓被折扇吸收,直到最后一笔划下时,他周围浓黑的夜色更加黑了,犹如泼墨一般,将他整个人罩在一层黑雾中,速度提升了一倍不止。
范成祥回头一看,一团黑雾带着窦县令正飞速朝他冲来。
范成祥脸色大变,待看到前方有森林时,他直接从天空降下,往林中飞去。
窦友泉扑个空,因为速度过快,还往前面飞了一段距离。
他咬牙切齿,又回头来追。
追进林中后,那身影突然又消失了。
窦友泉气急败坏,险些骂出脏话来!
无奈只能在林中四处寻找。
“无耻小人!有本事你出来啊!”
“要是本官找到你人,必定把你剥皮抽筋,让你痛不欲生!”
陆陆续续的骂声从绝灵球外传来。
范成祥黑着脸一掌打在苏子静头上。
本来他就够累了,这破师妹还专门放大声音,让这些骂声和威胁声犹如惊雷一样响彻耳畔!
苏子静摸着头满脸愤怒,气鼓鼓扭头不与他一般见识。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嘿嘿笑起来。
范成祥惊疑不定:“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苏子静嘿嘿笑道:“你不是让我把那人放出去吗?你说我现在把他放出去怎么样?”
“现在放出去?”范成祥不赞同道:“现在放出去万一他嘴快,将绝灵球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绝灵球是师妹的保命法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后她遇到危险躲进来,就没人知道她在哪儿了。
苏子静想了想,觉得师兄说的有道理。
她点头道:“的确也是,所以还是你出去吧。”
她话音刚落,范成祥瞬间瞪大眼,眼前又是一暗。
“臭丫头!”他忍不住骂道。
直到现在,范成祥才明白苏子静是什么意思!
这丫头分明是看他胆子小,又没什么实战经验,所以才让他独自一人面对邪修窦县令!
好不容易把灌了一肚子风的吐出来,范成祥又不得不迎接新一轮挑战。
窦友泉在范成祥出来的一瞬间,立马掉头,很快二人就相互看清对方的脸长啥样。
看到窦县令的样貌,范成祥在心里补上一句:果然不是好东西!
窦友泉生得就是一张恶人脸!
他脸型较短,五官很深邃,眉骨突出,眉毛杂乱,眼球白多黑少,眼下还有两条明显的横肉,嘴唇较薄,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时格外吓人。
范成祥撇嘴,开河县的百姓眼瞎吧,怎么会以为这种长相的人会是好人!
他知道自己认知过于片面,却把他与“食人丹”者挂上钩,所以现在是越看这张脸,就越觉得此人坏透了!
就在他打量窦友泉时,窦友泉同样也在打量他。
这男人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纪,模样俊郎,放在凡人地界,就是数一数二样貌极佳的公子哥,但在俊男美女成堆的修仙界中,却不出挑。
乌黑浓密的长发分成两半,头顶整齐利落挽着发髻,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着。
身上穿着银白色祥云图案的衣服,腰上系着一根与衣服同款图案,用金丝勾勒云边的腰带。
看到这件衣服,窦友泉眼神闪烁。
窦友泉本有无数句话想骂出,看到这身衣服,也只能忍下,调整语气问道:“不知道友是哪个门派弟子?”
范成祥愣了愣,这突如其来的和颜悦色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他套近乎,也不打算说出门派名字,飞剑一指:“我乃正道弟子,师门名字何其庄重,岂是你这等吃人的邪修配听的?要打就打,啰里八嗦做什么!你追我一路,不就是想杀了我?我引你来此,也是同样目的!动手吧!”
别看他话挺硬气,实际他心里直发虚。
活了快六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越级挑战呢!
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了。
162:窦县令
苏子静在绝灵球内简直要被自家师兄蠢哭了。
冲上去揍他啊!
干什么还让人家做好准备再动手。
这可是生死较量,还管什么君子之约!
简直——真是——
苏子静找不到语言来形容,只能坐在地上猛扇风。
且不提苏子静如何被气得跳脚。
窦友泉听这一句话,险些没提剑上前一剑砍死他!
正道修士就了不起吗?他要是能入正统修仙门派,又怎么会选择做邪修!
凭什么邪修就要被正道修士看不起?
凭什么邪修就要被正道修士追杀?
凭什么邪修就要被叫邪修?
窦友泉生出一股戾气,不再纠结衣服之事,提剑冲过去。
范成祥大惊,慌忙用剑阻挡。
两方灵力碰撞,一个回合下来,范成祥就被窦友泉用剑压着退了数丈远,脚下划出一条深沟,直到抵住一根大树才停下。
这些树不过是普通树木,被他抵着摇摇晃晃,坚持不了多久。
开始对战后,范成祥觉得自己的状态竟比刚刚发狠话时要从容多了。
慌乱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反正师妹又不会真让他被这恶人杀了,他要是打不过,师妹自然会放鼠媳妇出来帮忙。
想法一闪,范成祥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眉头松开,立刻进入状态。
他腾不出手来捏诀,便一边抵御窦友泉的剑气,一边聚精会神操控灵气浮于窦友泉脚下。
没一会儿,窦友泉觉得脚下泥土松动,他快速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几步。
脚刚站定,他刚刚站的位置就凹下去一个大坑,坑中很多树根组合成一张大网,仿佛一间天然的囚笼。
只可惜囚笼很脆弱,别说关修士了,就算关两个凡人,不到一刻钟也能逃出来。
趁这功夫,范成祥召出一把长两丈的大土刀,隔着大坑朝窦友泉砍去。
窦友泉闪身躲过,从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折扇上,横在胸前一挥,数条拖着长尾的黑色烟雾朝范成祥飞去。
生魂!
范成祥一眼便看出这烟雾的原形,这些烟雾,赫然就是凡人的生魂。
鬼魂是人死后灵魂离体的名称,而生魂——是人还活着,却被生生抽出魂魄来!
范成祥阴沉着脸:“你真该死!”
若是之前,范成祥还抱着只要不输得难看的态度。
但现在!他紧紧盯着窦友泉,一股战意从体内散出。
目光凛然,毫无怜惜之意,长刀平切,几条生魂被拦腰截断。
这些生魂已经被炼化,再想投胎已是痴人说梦。
对这些被炼化的生魂谈怜惜,还不如对眼前这畜牲谈人性,说不准人家还有改邪归正的余地。
魂魄无实体,很快便聚集起来,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魂魄,叫嚣着冲向范成祥。
只是被切过的魂魄实力明显大不如前,飞过来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就算是这样,范成祥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灵气罩一直开着。
要是被这些生魂近身,轻则浑身发寒,重则灵魂受损,或直接被生魂侵占身体,成为生魂主人的走狗。
想想就让人浑身一抖,还是警惕些为好。
生魂已经贴身,现在他身上一层黑色物体,紧紧贴在灵气罩上。
它们身上得死气能溶解灵气,范成祥不敢掉以轻心,灵气罩哪边薄弱,他就赶紧用灵力补上。
一来二去,他身上的灵力就消耗很快。
魂魄都怕火,范成祥一咬牙,抬手一个火焰术打在自己身上。
火舌瞬间席卷全身,生魂哀嚎痛哭,惨叫连连。
范成祥连忙屏蔽听觉,可这声音并不是通过听觉传入,而是通过灵魂,仿佛有上百只苍蝇围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时间很短,生魂没多久就虚弱不堪,维持不了现在的样子,化成一缕青烟快速回到折扇中。
范成祥赶紧赶紧熄灭身上的火焰,长吁一口气,身心都放松下来。
窦友泉阴着脸,导致他现在这张脸更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与金丹期对战,他早就做好会损失几条生魂的准备。
事到临头,他还是心疼得直抽抽。
这些生魂和普通魂魄可不同,借着职务之便,他几乎是全找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来炼制,比普通的魂魄百姓强多了。
更何况生魂和鬼魂又不一样,活着的魂魄比死去的魂魄怨气要强,很少有鬼魂能练到生魂的境界。
如今一下损失掉七八条生魂,光是想想,窦友泉就觉得呼吸不畅,胸口生疼。
而范成祥这边,经过这一回合,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要是想赢,就必须速战速决。
不过赢的几率,不亚于让师妹起床啊!
他举着大刀,一刀背拍向窦友泉。
宽大的土刀像是一扇厚墙,重重砸向窦友泉。
窦友泉也不是吃素的,闪身躲过,折扇一扇,又有几条生魂从折扇中飞出。
范成祥决定不管这些生魂。
控制生魂时,窦友泉分不了心,行动会迟缓些。
他可以借助这一刻,给窦友泉一下重击!
虽然代价是来不及补充灵气罩,被生魂浸体,但他还是想赌一把。
而且被浸体的几率很小,只要他注意些,就可以避免发生这种事。
想通后,范成祥不再管贴在灵气罩上的生魂,长刀变短刀,提刀冲向正屏气凝神,一心控制几条生魂的窦友泉。
看到这一幕,苏子静眉毛微挑,看向鼠媳妇:“准备出去了。”
鼠媳妇一颗心落在地上。
有一个弱鸡主人真是让鼠紧张,生怕一不留神主人就被人杀了。
哎!
反悔已经来不及,不如好好锻炼他才最要紧。
绝灵球外,窦友泉没料到此人会硬碰硬,慌忙想躲闪。
金丹期的速度极快,生死不过一念之间,就这一会儿耽搁,范成祥的刀已经近在眼前了。
一刀砍下,窦友泉躲闪不及,土刀擦着他肩膀过去。
他感觉到肩膀冰凉,转头看去,大臂处血红一片,土刀竟砍破他的灵气罩,贴着皮肤削掉一层皮。
“啊——”
一声迟来的尖叫响起。
窦友泉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汁来。
因为疼痛,他额头上很快就浮出一层冷汗。
163:正魔之分
发完这一击,范成祥彻底不行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维持不了身上的灵气罩。
一股股寒气从灵气罩上传给他,他冻得瑟瑟发抖,几乎咬牙切齿喊道:“再不出来,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吧”字未说出口,身上突然一暖,再看时,面前就站了一人一鼠一狗。
这下范成祥更是不想起身了,坐在地上嚷嚷:“快把这些玩意儿弄走。”
苏子静扁扁嘴,给鼠媳妇一个眼神,自己走向范成祥。
她不畏惧魂魄,一手一个,将这些魂魄从灵气罩上扯下来,轻轻一撕,魂魄就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窦友泉作为主人,生魂被毁,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只是他在鼠媳妇出现的一瞬间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管得了那几条生魂,拔腿就跑。
鼠媳妇得了苏子静的指示,转身追去。
没一会儿,它就提着软绵绵的窦友泉走了回来。
范成祥刚服下一滴龙息水,正在疗伤。
刚刚他没被生魂浸体,却被生魂的寒气所伤,如今嘴唇青紫,时不时还打一个冷摆子。
神龙是至阳之物,能让一切阴物退避三舍。
也正是范成祥之前服用过龙息水的缘故,所以这次才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龙息水不愧是神龙身上的东西,一滴下去,寒气就从范成祥头顶冒出。
待清理完体内的寒气,剩下的半滴龙息水范成祥也不浪费,一起吸收进丹田,滋润了刚刚灵力枯竭的丹田。
龙息水一入丹田,干涸枯竭的丹田犹如春回大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直冲头顶。
他没发现,丹田下方一个红色嫩芽悄悄冒出头来。
“呼——”呼出一口浊气,范成祥放下双手。
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揪着苏子静说教:“你当我是你吗?越级挑战本就是能人异士常干的事,你师兄我就是一个修为不高,悟性不好,灵根普通的平凡人,你让我越级?是不是想要了我这条老命,好到处逍遥没人管你?”
苏子静扁嘴,反驳道:“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还对我这般残忍?我看你就是心里想,嘴上不说!”
苏子静翻了翻白眼。
师兄本就唠叨,现在在他气头上与他争辩,不是个明智之举,还是让他说两句吧,反正又少不了一块肉。
苏子静打定主意,任范成祥怎么啰嗦,她也眼观鼻鼻观心,装出个安静的美少女来。
范成祥口说干了,一看,发现某人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竟在打瞌睡。
直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很想把此人叫起来狠狠骂一顿,偏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又下不去口。
叹息一声,只能由她去了。
站起身走向被鼠媳妇牢牢盯着的窦友泉,范成祥拿出阵盘打开,隔绝掉里面的声音,才开始查问窦友泉。
大白狗偏着脑袋看了看,小心翼翼朝苏子静靠近两步。
平时靠她一米近时,对方就会一脚踢开自己,现在好像不动了。
大白狗咧了咧嘴皮,又往前走了一小步,还是没动静。
它放下心,缓缓在苏子静身后趴下。
伸出大脑袋,小心翼翼顶了一下少女的肩膀,少女软软倒下去,正好躺在大白狗最柔软的肚子上。
大白狗悄悄变大身体,两丈长的体型就像一张大床,身上柔软雪白的毛发就是一个天然毛毯。
少女娇小的身体深深埋在“毛毯”中,柔软又舒服,轻柔的呼吸时“大床”就会上下起伏,像是一个大摇篮。
躺在有“毛毯”的“大摇篮”中,少女渐渐沉入梦乡里。
大白狗硕大的脑袋搭在两条交叉的长腿上,扫了一眼白茫茫的阵法,又看了看守在阵法边的遁地鼠,大爪子动了动,闭上眼假寐。
毛茸茸的大尾巴时不时驱赶着那些不长眼飞来飞去的蚊虫,让熟睡中的少女能睡得安稳。
沉睡的少女身边萦绕着挥之不散的灵气,她吸收不了全部,其他的都被大白狗捡了漏。
天色渐渐亮起来,一轮鲜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林中被大雾覆盖,可见度不足十米。
渐渐的,鲜红的太阳变成金色,大雾被金阳燃烧,一点点往下压,落在山头,落在树梢,落在青草花叶上。
大雾变成雾水,渐渐积累,化成一滴滴水珠。
叶子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水珠,低下迎着阳光生长的尖儿。
水珠顺势而下,掉进土里,变成滋养大地的肥料。
叶子颤抖着身体,似乎不舍,又似乎挥别,然后把水珠忘掉,再次挺直腰杆,随着阳光移动的方向转动自己笨拙的身体。
范成祥负手而立,目光投向那轮金色朝阳。
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身体中的寒气顿消,暖烘烘的。
但心里的凉气,任由太阳如何照射,也温暖不了寒冷的心!
昨夜的问话,几乎颠覆他几十年的认知。
他不知道该不该信这邪修的满口胡言,内心却又在动摇,告诉自己:这邪修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
是啊!
如此大一个国家,若没人撑腰,怎会安然存活于世?
这几百年来,打齐国主意的不知凡几,可哪次不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有问题,自然就有人怀疑,可最后,为何又回不了了之,被搁置下了?
正道……魔道……
到底该怎么去区分?
范成祥在心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正魔的区分在哪里了。
罢了!这趟浑水不是他能趟的,里面的故事错综复杂,他还不如老实修炼,等实力上去,有发言权后,再做打算!
至于那些无辜凡人——
范成祥垂下眸子,里面有挣扎,有怜悯,却独独没了坚定。
毅然转身,走向正挖坑埋人的鼠媳妇。
鼠媳妇尖长的爪子在胸前舞动,地面泥土松动,飞出堆在一边,地面上留下一个大深坑,
鼠媳妇拖来窦友泉的尸体,往坑中一推,扔了进去。
范成祥随手扔下去一个火球术,尸体立刻燃烧起来。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焦糊味。
苏子静动了动鼻子,猛地坐起身:“烤肉了?”
范成祥一滞,扭头吼道:“人肉,吃不吃?”
164:小人物
“那算了。”她嘟囔一句,又躺了下去。
范成祥复杂的心情被苏子静这么一闹,登时烟消云散。
爱谁谁吧,反正他一个小人物,管这么多做什么。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这位窦县令才变成了灰烬。
鼠媳妇再次施法,泥土回归原位,除了中间凸出一块,别的地方与之前并无不同。
对于烧尸体这件事,可不是范成祥多事。
邪修除了炼藩炼魂,还会炼傀儡的。
窦友泉生前是金丹修士,若是他的躯体被炼成傀儡,就会变成一个金丹期傀儡。
到时对付起来,可就没现在这般容易了。
对于烧邪修尸体这件事,正道修士都统一这般做了。
而窦友泉的金丹,被鼠媳妇取出来赏给大白狗了。
其实金丹修士的血肉对于妖兽来说也是上好的佳品。
只可惜范成祥能接受随行两只妖兽吃金丹,却不能接受它们吃人肉。
天气大好,范成祥叫醒苏子静:“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
睡眼迷蒙的某人果断拒绝:“不去,转转哪有睡觉香!”
范成祥面带可惜:“哎!好久没吃刺毛猪了,原本还想——”
“马上走!”苏子静利落起身,踢了踢刚醒还有些懵的大白狗:“走了!懒得要死,比我还能睡。”
大白狗:“?”
要不是你赖床,我能躺到现在?
这话它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只能起身悠悠在树下尿了一泡,尿液在树下淋出一个小水坑,以示它为这不要脸的少女作出了多大牺牲。
苏子静脸黑了黑,果然不能给这马屁精好脸色看!
大意了!
居然被它一身长毛给诱惑得放松了警惕!
范成祥扑哧一笑:“行了,你别欺负旺财不会说话,明明就是你自己最懒。”
“收拾一下,出发吧。”
“走之前,还得陪我去个地方。”
至于什么地方,苏子静早有猜测。
师兄没告诉她窦友泉说了什么,但她从窦友泉身上的气息就能猜到些许真相。
停在开河县上方,苏子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开河县百姓看到上方飞着的棺材大吃一惊,纷纷大喊大叫说仙师来了。
地上立马跪了一片人。
范成祥就是讨厌现在这种事发生,所以不想透露自己身份,如今为了这一镇百姓的安危,他只能出来说明。
窦友泉以死,以后说不准还会有另外的邪修来接受开河镇,百姓多做准备,是不会错的。
他也不开口,直接飞到县衙上方,神识来回扫过,终于在窦友泉的卧房旁的小隔间里发现一道暗门。
暗门后,正是一间如郁府、卢府一般的地室。
这间地室比之前两府都要大,大出三倍左右。
地牢依旧靠墙打了四面牢房,里面居然还关着许多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有的穿着囚服,有的穿着乞丐服,有的则穿着锦衣华服,模样不一而足。
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目光呆滞,满脸麻木。
丹炉旁守着的不再是小童,而是两个炼气期修士。
打定主意不再管此间事的范成祥看到这一幕,依旧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他十指翻飞,地牢顶猛地震动起来。
窦府外的百姓只见仙师在施法,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来,百姓听到后都围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而窦府里面,丫鬟小厮们惊恐发现,县令大人的书房居然塌了!
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间敞亮的地室浮现出来。
中间那丹炉旁的一堆堆人骨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有几个胆小的丫鬟仆妇见了后尖叫连连,直接晕了过去。
有些胆小的小厮虽没晕,却连滚带爬,嘴中嚷嚷着:“死人了!死人了!”,然后冲出窦府。
被他这么一喊,府外百姓越发好奇,想看看到底发生了啥。
窦府因为地室现世的缘故早已乱作一团,没空管这些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百姓,都跑去书房看热闹。
突如其来的光明照亮黑暗许久的地室,地牢中的人们抬袖遮光,许久才适应光明。
看着在深坑边缘小心翼翼围观的百姓,被关地牢的人们突然爆发痛哭。
哭声一片,听者不由心里酸涩,竟也想哭上一场。
两个炼气弟子愣在原地,从没想到地室顶会被掀开。
再看到头顶飞着的修士,两名炼气弟子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
他们眼珠一转,竟也跟着地牢中的其他人哭了起来。
先不管了,只要跟着哭就对了!
兴许这修士看他们修为低,就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呢。
这两名炼气期的表现被范成祥看在眼里。
冷笑不已,他还没傻到以为这些为窦友泉卖命的修士会是好人,对于窦友泉做的坏事一点没参与!
服下一粒回灵丹,范成祥清了清嗓子:“我乃元仙门弟子!昨日途径此地,发现此地县令竟用凡人炼丹供自己修炼!此法天理难容!我昨日夜里已经替修仙界清理了门户,这位县令已被就地正法。此类邪修在齐国还有同伙,各位若有门路,就尽早离开吧。”
又服下一粒回灵丹,手轻轻一挥,地牢上挂的锁“咔嗒”一声打开。
被关押在牢中的凡人一拥而上,打开牢门跑了出来。
百姓们彻底轰动了,叽叽喳喳的谈话声越来越大,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的。
范成祥都看在眼里。
这三天时间,他灵力也用尽三次,此时浑身无力,很想睡一觉来缓解疲惫。
鼠媳妇缓缓飞来,身后拖着一长串人,粗略算算,有不下二十个呢。
“主人,一共二十四人,都被带来了。还有我们昨日住的客房被人翻过,还下了迷药。”
范成祥惊愕不已:“什么意思?”
鼠媳妇气愤从二十几人中拖出一人出来:“我盘问下得知,这人就是在城门口留意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街头巷尾都有他的耳目,昨日我们一进客栈,他就知道了。夜里借着说我们是逃犯的理由,往房中吹了迷药进来抓人!还好我们昨夜不在!”
虽然知道这群人害不了自己,可鼠媳妇还是很生气!
果然如前辈所说,外面的世界真是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