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做客
“温莉，原来你要我教你风元素的本源领悟，就是为了更快穿越我族外围的风域屏障。但你们以为这样，我们就来不及准备吗？”
瑞茜和林德赛二人乘风跨海，即将穿过足有百米宽的风域屏障，踏上风精灵一族的领地时，却被数十名风精灵迎面堵住。洛瑞蒂站在风精灵们中间，冷冷地道：
“过去的事，我和你们已经两清。现在，请你们现在立即离开，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洛瑞蒂说罢，数十名风精灵一起举弓上弦。瑞茜感觉到那些箭矢上聚集着浓郁的风系能量，不由害怕地握住了身侧林德赛的手，对他传音道：
“【看来我们闯入风域屏障后不久，就被风妹的族人发现了。这风域屏障当真厉害，你做的外衣虽大大降低了风阻，这次却没能阻止我们被发现。
我们远远不是这些风精灵的对手，现在被堵在了这里。风精灵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要不先离开吧？】”
瑞茜说到这里，不禁感觉有些落寞。她实在很想留在风精灵一族，既跟风妹在一起，又避开外面的风起云涌。
自洛瑞蒂离开队伍后的几天来，林德赛做了很多布置，更舍弃了他的魂器短矛。对于他这些天所做的布置，她虽然从没问过他，心中却知道它们都是为了对付她父亲。
林德赛论实力论势力都不是她父亲的对手，瑞茜猜想他此番只想借风精灵族之事，把东域搅乱。这样一来，父亲不管有什么图谋，便也都会被打乱了。
可她却既不想与父亲为敌，也不想让父亲与林德赛对上，眼睁睁地看着林德赛被父亲杀死。她只希望风精灵一族能收留二人，让他们暂居这里。
“【不用担心。】”林德赛传音安慰她道：“【我昨晚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尽力让你留下来。】”
面对数十名全神戒备的风精灵，林德赛淡笑着传音道：
“【我和我身边的女士向诸位风精灵献上灵魂的契约：
我们二人绝不会将关于风精灵的任何事向外人透露，也不会做任何对风精灵有害的事，除非风精灵主动伤害我们。
作为交换，我希望诸位不要将我们二人的任何事告诉外人，并允许我们二人化身风精灵，在风精灵族做客最多三个月。】”
“【我同意。】”瑞茜知道林德赛绝不会害自己，不假思索地道。
“我风精灵一族向来与人类友善，也很乐于与二位结交。但我族正值多事之秋，实不愿与外人多做往来。抱歉。”
站在众风精灵正中，身披深绿色披风的中年风精灵道。她的语气颇有礼貌，但手上的箭矢仍牢牢锁定着二人。
“维洛妮丝族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二位这就请回吧。”洛瑞蒂学着族长的样子，尽量礼貌地道，然而她的话仍旧冷意十足。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有必要向诸位解释一下，在这非常时期，我二人与诸位为什么要做朋友。”林德赛从容而又有礼地道：
“我接下来要用原境魂传，向诸位原原本本地展示一张任务卷轴上的内容。”
待林德赛展示完卷轴里的内容，在场所有风精灵几乎都惊怒交集，但风精灵族长却一言不发。洛瑞蒂见此，正待开口逐客，林德赛却抢先问她道：“洛瑞蒂小姐，你也看过这卷轴上的所有内容，对吗？”
洛瑞蒂不答。林德赛继续问道：“因为这卷轴上附加的灵魂契约，你根本就无法说出上面的任何信息，对吗？”
洛瑞蒂仍是不答。林德赛微微一笑，又问道：“你从未跟我二人签订过任何灵魂契约，不错吧？”
“不错！”洛瑞蒂定定地道。
“原来如此。看来你是因为这卷轴上的契约，所以无法说出里面的内容。”维洛妮丝族长对洛瑞蒂笑道。说罢，她对林德赛礼貌地问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避过卷轴附加的契约，将里面的信息告诉我的。”
待林德赛解释完，维洛妮丝族长沉吟了片刻，终于道：“二位既然远道而来，所献上的契约也很有诚意，我想我风精灵一族可以跟你们交个朋友。不过我听说二位曾答允洛瑞蒂，来我族时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林德赛挥手间驱散了化形宝石的浅层遮掩，露出了二人乌黑色的秀发，黑水晶般的眸子，和堪称完美的光洁脸庞。他噙着他那标志性的优雅从容语气，道：
“我是林德赛，而她则是我的妹妹瑞欧娜。我们二人，洛瑞蒂小姐在学院想必是见过的。而我们所在的家族，便是……
【波…提…斯…家…族。】”
说到最后，林德赛转为了灵魂传音。瑞茜从那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传音中，听不出丝毫的苦涩、荣耀或者鄙夷。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加了重音符的淡然。
林德赛说罢，阵阵吸气声从众风精灵的口中传出。瑞茜见一众风精灵都加强了戒备，她心知，波提斯家族想必是凶名太盛了。
“【关于波提斯家族，诸位看来已经有所耳闻。】”林德赛从容地传音道：“【但传闻未必为真。诸位只需明白，我们波提斯家族，是他北境大领主哈德力斯的敌人。】”
林德赛的话说得无比平淡，仿佛漠视了是非善恶，淡化了生死仇恨。瑞茜虽早知如此，但这话从他的灵魂中传出，才那么锥心刺骨，即便他的话平淡地像事不关己般。
维洛妮丝族长跟身边的三位长老低声商量了片刻，然后不顾洛瑞蒂的反对，代表风精灵族接受了林德赛二人的灵魂契约。
“欢迎光临风精灵一族。来者是客，我风精灵一族自会善待。但我也希望二位能做到客随主便，尊重我风精灵一族的习惯。”维洛妮丝族长礼貌地道。
“没问题。”
“好的。”
林德赛和瑞茜相继道。二人说罢，众风精灵纷纷放下了戒备，向二人表示了欢迎。只留下洛瑞蒂一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被所有人孤立了一般。
“洛瑞蒂，你既然认识他们二人。那他们二人的食宿，就由你来安排吧。”
瑞茜听到维洛妮丝族长的话，给了洛瑞蒂一个突然的拥抱。她非常开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可以一直跟洛瑞蒂在一起了。
关于对元素的使用，她还有很多想跟洛瑞蒂聊的。她还想教洛瑞蒂一些灵魂之术，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学院的传承——自然之魂——传给洛瑞蒂。
她此刻并不知道，她一旦这么做，便会点燃千年前埋下的引线，将洛瑞蒂的命运引向南境。
6 对峙
深夜，洛瑞蒂飞离风精灵之岛后，看着大陆东面的海岸越来越近，而风域屏障却越来越远。她心里明白，她此去并非是为了完成族人交付给她的使命，而是为了主动疏远瑞欧娜。
然而她临行前，瑞欧娜却非但没有半点怪她的意思，反倒赠予了她一件隔绝感知的外衣。这外衣不但质地极佳，更非常合身，洛瑞蒂相信它必定是用心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洛瑞蒂心里很不好意思，瑞欧娜却只说：“只要你能活着回来，那便是对我这份心意最好的回报。”
洛瑞蒂这些天虽一直在提醒自己，要以对族群的责任为重，但她却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信任瑞欧娜了。这些日子以来，瑞欧娜一直把她当亲妹妹般，更向她吐露了太多秘密，包括身穿的宝衣，魂术传承，还有二十六年前的历史。
【瑞欧娜把自然之魂传给我前，她向我讲述了二十六年前，那场改变了北境命运的大战。
他们波提斯家族三位传人，还有学院传人的狡诈和狠辣，她都讲给了我，没有一丝隐瞒。我听了这故事，难免不对老古董和林德赛心怀同情。
不过我却不明白，为何她偏偏略去了有关哈德力斯的事迹。她应该明白，那才是我最想听的。】
洛瑞蒂心道：【我知道有族群的责任在，我绝不能接受波提斯家族的传承。但我当时一不小心，竟没有拒绝自然之魂的传承。
瑞欧娜是个好人，当她不得不面对虚伪又阴险的人心时，她真的好苦。我不知怎得，好想多陪陪她，多帮帮她。
然而在这非常时期，我又不得不以我风精灵一族为重。所以，面对人类，我必须狠下心来，斩断我私人的感情。感情越深，越要狠狠地斩断。】
再次来到人类的世界后，洛瑞蒂这两天以来一直低调地打探情况。她发现从学院来这里的贵族已经合为一处，时刻准备着面对大领主的力量。
终于，在贝克和哈门这两位新任教导副主任的带领下，七八十位平民魔法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东域海岸附近。他们的行迹，很快被众贵族子弟发现。不过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同样掌握了贵族们的位置。
深夜，洛瑞蒂见众平民子弟即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贵族们的住处。而她的两个同族，就在平民子弟的队伍中。令洛瑞蒂颇觉奇怪的是，她的这两位同族看样子并没有被俘虏，反倒是积极地加入了讨伐贵族的队伍。
【这两位同族，大概是跟贝克一样，被伪善的哈德力斯骗住了吧。】
洛瑞蒂心中愤怒。她虽知贵族们唯利是图，很不想帮助他们。但她更明白，若任由贵族们被两位新任教导副主任击溃，那哈德力斯的图谋就实现了。
【哈德力斯圣骑士，你平时一直标榜自己光明正大，可你的人怎么就偏要在黑夜里偷袭对手呢？还是让我帮你一把，让你手下的人光明正大地面对对手吧。】
想到这里，洛瑞蒂引动风力，令贵族子弟落宿酒店附近的树摇摆起来。哗啦哗啦的响声从树的枝叶中发出，吵醒了众贵族子弟。
众贵族子弟匆匆醒来，看到被风吹动的落叶纷纷飞往某个方向，最终被那个方向的一名法师用火焰法术打散。透过火焰法术的光芒，贵族子弟们也看清了平民法师的阵型，。
“什么人？！”发出火焰法术的新任教导副主任哈门朗声道，他的声音既惊且怒。但洛瑞蒂却心知，双方隔得这么远，对方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
“这不是我们学院新任的教导副主任，哈门和贝克两位大人吗？”风系学生主任沃纳讽刺道：“二位带人偷偷摸摸地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你们与波提斯家族的传人签订了灵魂契约，特地来此地捕捉风精灵，来换取他们承诺的奖励。我却没想到，你们竟还有脸问我们有什么事。”贝克怒道：
“今晚，我们就要以哈德力斯大人的名义，逮捕你们这些与恶魔为伍，残害天下生灵的贵族，交给领主大人处置。”
【他们分明是与哈德力斯签订了灵魂契约，来捕捉我们风精灵，怎么贝克却一口咬定，说他们是跟波提斯家族传人签订了灵魂契约？】
洛瑞蒂乍一听到贝克的话，只觉得非常不解。不过她立即意识到这必定又是哈德力斯的诡计。
【哈德力斯当真阴险，他先摆出利益，诱使贵族们捕捉风精灵。随后却谎称自己的契约卷轴是波提斯家族提供的，从而打着保护生灵的名义，派平民们组团来此。
贝克与我风精灵族关系很好，就这样被愚弄了，心甘情愿地为哈德力斯当枪使。借此一事，哈德力斯想消灭众多实力不俗的贵族，并进一步给波提斯家族扣上污名。
如果哈德力斯的计谋真的得逞，他不但会进一步巩固他在北境的独裁，更能博得我风精灵一族的好感。这样一来，他若要我风精灵一族为他效力，那我们要么会被他当枪使，要么就会被扣上忘恩负义的名号。
真是太奸诈了！】
洛瑞蒂越想越怒。她也明白，因为被卷轴上的契约所限，贵族们根本无法自辩，她亦无法为他们辩白。这让她更愤怒了。
“桑迪先生，您刚才使用的风之法术令我等叹为观止。我等恳求您这就现身，向他们说明情况。”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奥术系学生主任兰登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唯有之前跟他同行的雷系法师诺里斯，一脸认同地看向了之前洛瑞蒂所在的方向。
【看来我之前出手叫醒他们，兰登却误以为我是之前假扮桑迪的林德赛。】洛瑞蒂这才明白过来。她自知无法透露卷轴内容，并没有选择现身。
“桑迪是什么人？难道是波提斯家族的邪恶传人？”贝克冷冷地道。
说罢，他发出一团冰风雾，袭向了洛瑞蒂之前所在的位置。但洛瑞蒂早已挪了位置，这道法术自然是完全落空了。
看到这一幕，众平民法师的脸上都泛起了紧张。贝克和哈门二人更紧紧地握住了法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附近的一切风吹草动。
过了一小会儿，贝克对周围人低声道：“我们本以为能像之前一样，将贵族们各个击破。可现在他们不但聚集在了一起，更得神秘的强者相助，提前发现了我们。
跟贵族们正面较量我们倒是不惧，可敌方有一位实力莫测的强者藏着暗处。现在交手，对我们不利。这样耗下去的话，我们的精神力也只会白白消耗，最终不战而败。
我看倒不如先撤退，说发现疑似波提斯家族的传人，寻求领主大人的援助。”
对今晚这偷偷摸摸的行动，包括哈门在内的部分平民子弟本已很不满，此刻遇上敌人，只想拼死一战。而洛瑞蒂却心知，贝克的选择非常理智。不过，引来哈德力斯更强大的力量，绝不是洛瑞蒂希望看到的。
“我就是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洛瑞蒂巧妙地运着风，让她的话只传进了贝克一人耳中，她冷冷地道：
“贝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我风精灵一族的事，告诉了哈德力斯？”
“洛洛，怎么是你。我……”贝克低着头，轻声道。他的话音先是一阵紧张，随后坚定了下来：
“我是来帮你的。我确实对哈德力斯大人说过风精灵族的事，他既仁慈，又对我非常信任，让我拉起了这支队伍。你怎么不但有意见，而且反过来帮那些与恶魔为伍的贵族？”
“仁慈？在这个世界上，我简直难以想象会有如哈德力斯这般虚伪无耻的生物！”洛瑞蒂愤怒地讽刺道。
“洛洛，你怎么这么说领主大人？！我和大人好心帮助你们风精灵一族，你对我有意见也就罢了，可你竟如此污蔑大人，这不是倒行逆施吗。”贝克同样含怒道。
“我风精灵一族之事，不需要你关心，更不需要他哈德力斯来装好人。你们人类，哼！费这么大力气掺和别人家的事时，哪一次不是别有所图。你们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为了大义，不惜牺牲自己的样子，不觉得恶心吗？”
洛瑞蒂心中怒极，她刚才的话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她仍未暴露身形，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放了地图炮，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哈哈哈哈。”兰登放肆地笑道：“这位风精灵小姐看来已经知道真相了。既然如此，那贝克、哈门两位主任大人，还不快给我滚！
你们俩还楞在这里，难道是想让大家见识下你们微不足道的法力？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不妨上来跟我决斗。我一个打你们两个，而且让你们先出手，敢不敢？”
说到最后，兰登的语气变得无比轻蔑。哈门怒极，这就想要拉着贝克上前决斗。但贝克虽然脸色铁青，却还保持着冷静，劝哈门道：
“现在我们不占道义。贸然上去决斗，若不能胜，岂不恰恰说明了我们两位教导副主任无论德行，还是实力，都不足以匹配我们的位置吗？
你若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要上去。不然自己丢人事小，若是丢了领主大人的脸，你对得起他对咱们的信任吗？
还是先让我跟洛瑞蒂好好聊聊吧。她很聪明，对族人又很有责任，我相信我开导开导她，她会看清孰是孰非的。”
洛瑞蒂一边听着几人的谈话，一边传音两位同族，让她们回到自己身边。有几位平民子弟想要拦阻，但贝克却说拦阻她们会让己方更陷入不义，就此劝服了众平民子弟。
贝克跟着两位同族，找到了洛瑞蒂。洛瑞蒂注视着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却听他一言一语，都在为哈德力斯辩白。
她被哈德力斯的灵魂契约所限，根本无法回应他。她一言不发，俏脸已气得铁青，玉手也已握出青筋。
夜晚漆黑的角落里，贝克没有洛瑞蒂那般卓越的视力，只能模糊地看到她的轮廓。他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已被自己的话说动，便上前了两步。
“洛洛，我就知道你会明白大领主的苦心。之前说过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恶魔诡计多端，被它们糊弄没有什么。你能迷途知返，已经很棒了。”
贝克柔声说着，上前就想抱住洛瑞蒂。洛瑞蒂却愤然拔出匕首，用力地划向他的双眼。
“你这一对眼珠，早就已经瞎了。”
洛瑞蒂硬硬地转过身，带着哭腔道。她虽已极度失望愤怒，手劲却仍控制地妙到毫颠。刃尖划过时，离他的眼睛只有几毫米远，却没有刺伤他。
贝克只觉得一道金属的寒光闪过，然后自己的眼睛就仿佛瞎了般。他伸出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到身侧，整个人一动不动，如同僵死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贝克才重新回复了视力。他此时才意识到，她并没有刺瞎他的双眼，只是把匕首挥舞间激起的风凝聚在了一起，迷住了他的眼睛。
然而他却已经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她临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相信我，哈德力斯不是好人。请不要再把我们风精灵一族的事告诉别人，也请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要再把自己掺和进来。”
“洛洛，你现在对元素的控制力，已经这么强了吗？”贝克喃喃自语道：“对人对事的判断，你从来都没错过。可为什么这次，你竟错得如此离谱？如果你真有理由，又为什么不反驳我呢……”
“我们回族吧。”洛瑞蒂对两位同族道。她已不想再听到贝克的声音，于是张开翅膀，率先向风精灵族的方向飞去。
【贝克，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度过这场危机，如果你以后能认清真相，我一定会原谅你。因为我记得，当瑞欧娜给我讲完二十六年前的故事后，她曾对我说：
“我希望你不要记恨学院，也不要嫉恨人类，因为人类的本性是善良的。只可惜，太多太多人，都因为种种原因，心变得复杂了。”
我能感觉，瑞欧娜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我当时接受了自然之魂的传承，答应了她以后不与学院为敌，到底对不对。但我相信她，因为风告诉我，她说的话，都是她的心声。】
7 执意
暮色即将降临，瑞茜静静地站风灵祭坛的门前，等着林德赛和洛瑞蒂二人。
【他们两人已经在里面呆了好几个小时，怎么还不出来？】瑞茜心道：【看来这次风妹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当真是非同小可。】
终于，林德赛从门中走出，他第一时间对瑞茜传音道：“【洛瑞蒂今晚不会出来了，我们这就回住处吧。具体发生的情况，我回去后再告诉你。】”
二人回到他们所住的草房坐定后，瑞茜赶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吧。】”
瑞茜见林德赛低头不答，立时明白了他的苦衷。她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是不是跟我父亲有关？你来风精灵族之前，做了很多布置，是不是都是用来对付我父亲的。】”
林德赛点了点头，瑞茜继续道：“【你是波提斯家族的传人，跟父亲立场相对。况且父亲的所作所为，就连我也没法替他辩白。你为了你……我们家族的利益，要对付父亲，我……
我无法做到跟父亲为敌。但父亲为了对付波提斯家族，用了那么多手段。我没法去拦他，总不能只拦着你吧。那样就太不公平了。】”
“【谢谢你理解。】”林德赛轻声道。
“【我明白，你有很多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不会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好吧。】”林德赛深深地吸了口气，换上了他对老古董讲述事情时，那旁观者的淡然语气，道：
“【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一道我预先设下的法阵被引动，在夜色中投影出魂器短矛诞生的全过程，并暗示这短矛就藏在这片地域某处。还留在这片区域的很多人，看到这顶阶雷兽主动献魂入器所炼成的短矛，都赶来争夺。
短短的几天内，很多强者抱着投机的心理，纷纷赶来了这里。强者们几乎将这片地域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终于找到了我设下的藏物法阵。短矛被取出时，法阵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就此引来了更多人。
就在这时，另一道法阵被引动，向在场之人展示出哈德力斯的许多谋划。包括他在北境如何把亡灵的力量打入无辜之人的体内，然后用圣光火刑柱将无辜的人烧死；包括他如何用灵魂之术控制人民的思想，表面上却说灵魂之术是邪恶的；还包括这次风精灵族任务卷轴的全部内容。
来到这里的众强者知道哈德力斯惦记这片地域，想把它吞并为自己的领地。他们见识到了哈德力斯的手段，害怕哈德力斯找个借口杀死所有目击者，便自发团结了起来。
最终，强者中实力最强的五个人突然联手，在这片区域建立了东域家族，并公开比试，由五人中实力最强的人掌管魂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签订了灵魂契约，这才解决了魂器的归属和权力的分配问题。
东域家族利用哈德力斯的威胁，仅用了三四天便成功说服这里的大多数人民为自己效力。这次来东域的四位学生主任，和所有贵族子弟也都决定为东域家族效力。
就这样，东域家族这股新兴的势力出现后不久，就迅速壮大了。】”
瑞茜听到这里，疑惑道：“【可是，强者们夺到魂器后，为什么不直接带着魂器离开？他们应该知道，东域家族势力再强，也不会是我父亲的对手呀。】”
林德赛解释道：“【魂器中雷兽的灵魂，与我签订过灵魂契约。我要求过它，只要不是我亲手控制，一旦离开东域，便无法发挥威力。
除非……除非手持魂器的人能击杀哈德力斯。】”
他传音到最后，话音越来越小。瑞茜无奈地道：“【原来如此。父亲得知了这边的变化，想必会很生气吧。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据洛瑞蒂所探知的消息，你父亲派来了使者，对这边的人民说，一切都是波提斯家族的传人在造谣。使者面见了东域五位强者，出来时却明显很不满意，想必是吃了憋。
洛瑞蒂还说，东域强者的府邸戒备非常森严。她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差点被擒住。幸亏妹妹你传授她自然之魂后，她实力提高很大，单论身法和速度，已经快赶上我了。】”
“【我要去找风妹，让她别再去涉险打探信息了。】”瑞茜霍然起身，说道。
“【关于这点，我和维洛妮丝族长已经跟她说过了。你放心，直到事态过去，洛瑞蒂都不会再离开风精灵族了。不过……】”
瑞茜听到林德赛的话，刚刚放下心来。然而‘不过’二字，却仿佛预示着极大的变数，让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不过你父亲手下的强者，甚至你父亲本人，未来有可能会来这里。】”
瑞茜担心地道：“【你跟我说过，父亲实力强大，手下强者众多。他若真要来的话，要不我们先躲躲？可是我父亲一怒之下，会不会灭了风精灵族？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如果你父亲来此，那你会帮你的风妹，还是帮你父亲？】”林德赛直视着瑞茜，问道。
“【我……】”瑞茜心中非常纠结，她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如果父亲亲自来此，那我便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如果来的人是父亲的手下，我会帮着风妹，还有你。】”
“【谢谢。】”林德赛道。
“【风妹对族人的责任感很强，我知道她绝不可能抛下族人，自己跑掉的。如果父亲真的找到我们，发现了我们俩的身份，那就让我来拖住父亲，你抓紧逃跑吧。】”
瑞茜说到这里，低下头，颤颤地道：“【你如果害怕我父亲，要不就趁早离开吧。我知道这很难，但我衷心祝愿你能远离父亲和波提斯家族的争端，以后自由地活着。
但你若真的选择离开，我……我很抱歉，因为……因为我想我不得不跟你说再见了。】”说到这里，瑞茜虽竭力让自己平静，但她的话中仍带着哭腔，豆大的泪珠无法控制地从她的眼珠里滚落出来。
他凝视着她，等着她把话说完。她擦干了眼泪，勉力克制住情绪，终于道：“【我当初，真的不该逆着父亲的心意离家，去魔法学院。若我还能在父亲身边，父亲不至于这么虚伪冷漠，我想他也不会图谋风精灵族了。
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再想回家劝父亲，已经晚了。我只希望我能在风妹身边，多帮帮她，尽可能多弥补一点父亲的过失。无论是于情还是于义，我现在都不能一走了之。抱歉。】”
“【你父亲对别人所说的所有谎言，到你这里，却都化作了真诚。哎，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林德赛叹道。
“【我知道我很傻，但我最傻的是，连说服自己不去坚持都做不到。我执意留在这里，抱歉了。】”
“【没关系。这次的事情，我心中也一直有个决心。】”林德赛柔声道：“【我不会离开，而是会按我所计划的去做。我相信，当这件事尘埃落定时，你我还有洛瑞蒂，都会活着。风精灵一族，也将得到保全……】”
“【谢谢！我相信你能做到的。】”瑞茜既开心又激动，却听到林德赛说到这里，话音突然一转：
“【……但如果我有机会，会全力尝试杀掉你父亲的。抱歉，希望你体谅。】”
“【谢谢你诚实地告诉我，我能理解。】”瑞茜道。
然而她在心底，却对自己默默地道：
【如果这件事结束后，我还活着，父亲也还活着的话。我便要想办法回到父亲身边，好好劝劝父亲。
无论怎样我都要回去。】
8 族长
“瑞欧娜小姐，洛瑞蒂想让我告诉你，今天一早，哈德力斯的人来过了。维洛妮丝族长带着她，与哈德力斯派来的使者会了面。”
旁晚，瑞茜正要回房，与翠丝蒂娜错身而过时，却听到她突兀地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禁吃了一惊。
“那两个使者并不知道，林德赛先生早就给族长大人展示了哈德力斯制作的封印卷轴。他们竟一上来就表明了北境领主使者的身份，还虚伪地代表哈德力斯向我们示好。”
翠丝蒂娜见瑞茜停住脚步，便向她解释道：“待族长问起封印卷轴，那两个使者竟坚称那是你们波提斯家族制作的，还说哈德力斯和领主府的人都对灵魂之术一窍不通。他们这么明着欺骗我们，这不是当我们风精灵都是傻子吗？
我性子比较直，比起洛瑞蒂和维洛妮丝族长，我不但天赋不及，更远不如她们冷静。换我在那里，早就发作了。她们却明白我风精灵一族最好能置身事外，而哈德力斯势大，不宜得罪，所以一直耐心地听那两个使者瞎扯。”
瑞茜点了点头，翠丝蒂娜平静了一下心绪，继续道：
“哈德力斯的使者随后提醒我们，不要被你们波提斯家族所骗，否则必将沦为你们的魂奴。最后，他们假惺惺地指出了他们曾对我们的‘帮助’，并抛出了利益，问族长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族长说我们族向来安分守己，不牵扯进人类的利益中。那两个使者纠缠了很久，找了各种理由，族长和洛瑞蒂最终还是坚定地婉拒了他们。”
“这样挺好的。”瑞茜微笑道。
“挺好？你是没看到哈德力斯使者离开时的那副嘴脸。”翠丝蒂娜急道：
“等他们回去，肯定不会对我们说好话。这事要换我做主的话，就干脆把他们杀了。
哈德力斯的势力虽然强大，我风精灵族远不能抗衡。但他要敢攻击我们，我们凭借风域屏障，即便拼掉所有族人的命，也能让他狠狠地脱掉层皮。”
【看来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结果。】瑞茜想起小时候自己在父亲身边的所见所闻，心道：
【父亲手下的人，当办事顺利时，总会鼓吹父亲英明。可若是办事不顺，却往往会义正言辞地说敌人的奸恶。
我当时还没觉得怎样，现在却明白，他们做事的样子，就仿佛这天底下唯有他们是正确的。违背他们的人，要么就是被恶人蛊惑，要么就干脆是因为利益，主动选择做恶人的帮凶。
我出来之后才明白，这天下的是非黑白，哪有父亲所说的那么清晰。我虽然自认是个好人，但太多时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倒希望，这世上真的存在一种是非准则，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简单，可以时刻告诉我该如何做出选择。】
“这件事确实很难处理，不过我觉得族长做得很对。”瑞茜竭力掩饰着内心的起伏，道：“放两位使者走，风精灵一族跟领主府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瑞欧娜姐姐，你身为波提斯家族的人，居然不希望我们风精灵跟哈德力斯拼个你死我活？”翠丝蒂娜说着说着，语气从惊讶渐渐转为了肯定，又渐渐转为了气愤：
“看来洛瑞蒂姐姐对你的判断一点不错，而哈德力斯的所作所为用你们人类的话说，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恰恰说明了哈德力斯自己就是个阴险自私的小人。”
“妹妹你还有话想要对我说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今天有些倦了，想要早些回去休息了。”瑞茜怅然若失地道。她不想再听父亲的坏话，便想要找个借口离开。
“哦，有。”翠丝蒂娜赶忙道：“从今晚开始，姐姐你和林德赛在我风精灵一族的向导，就由我来做了。你们以后有什么小事的话，都来找我就好。洛瑞蒂她……”
“她怎么了？”
“她要当族长了。”
瑞茜听到翠丝蒂娜的话，猛然吃了一惊。“为什么是她？原来的族长呢？”瑞茜不解道。
“维洛妮丝族长已经活了两百余岁，到了这个年纪，实力已难有进步。洛瑞蒂却是我族少见的天才，近期实力更是进境神速。
为了帮助我族度过这次危机，维洛妮丝族长选择了跟林德赛一起离开。你放心，林德赛几天后会回来的。但维洛妮丝却说，她即便牺牲自己，也要力保我族。她临走时，把我风精灵一族的命运交到了洛瑞蒂手上。”
“可是洛瑞蒂她还这么年轻。”
“瑞欧娜你有所不知，我族的每一名族长，都会深入你们人类的世界修行。除了维洛妮丝外，洛瑞蒂是我族唯一一位深入人类世界超过两年的风精灵。
洛瑞蒂在魔法学院修习两年归来后，不但实力大进，心性成熟了太多，更证明了自己对风精灵族的责任感无可挑剔。在我心中，她无论哪点都比我强了太多。族长的荣耀和责任，正该落在她的身上。”
“荣耀和责任？”瑞茜喃喃自语。
“对！”翠丝蒂娜坚定而又自豪地道：“我风精灵族的族长，不会约束族人的生活，而是我族的守护者。在外族面前，族长代表了我风精灵族每一个生灵的信仰和荣耀，亦承担着我族生灵生存繁荣的使命与责任。
洛瑞蒂从担任族长的那一刻起，便选择了牺牲个人的情感，将对种族的责任放在了首位。
所以，从今以后，若非关乎我族兴衰存亡的事，姐姐你和林德赛先生找我就好了。洛瑞蒂族长很忙，即便是重要的事，你们最好也能让我代传。”
“她……族长她还让你告诉我什么吗？”瑞茜幽幽地道。
“我明白，我最近实力提高了这么多，大多要归功于你传授我的自然之魂。”洛瑞蒂的声音不知源自何处，却清晰地传进了瑞茜的耳朵里。这声音一如往日般动听，然而却失去了平日的感情，只剩下冷冰冰的责任：
“我今天从维洛妮丝手中，接过了族长的位置。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高兴，是不是该谢谢你，教了我这么多。我只知道，既然如此，那便是风赋予我的使命。”
瑞茜咀嚼着洛瑞蒂的话，琢磨着自己是否又像对林德赛那样，把她也卷进了漩涡，让她不得不抛去自我，面对这世间的波谲云诡。
当她回过神来时，洛瑞蒂的声音却早已消散，她的身影也没有出现。翠丝蒂娜不知何时，同样离开了。
茫茫夜色中，再次只留下她一个人。
9 悔晚
“翠丝蒂娜，召集全部族人，把林德赛和瑞欧娜也叫上。哈德力斯带着他手下的八位强者已经来到了风域屏障外，到时候你们听我指令，一起出手攻击。”
洛瑞蒂大踏步走出风灵祭坛，对祭坛外的翠丝蒂娜道。说罢，她张开双翼，飞向了风域屏障的某个方向。
【贝克，我早劝过你，让你离开，不要再掺和进来了。】洛瑞蒂想着想着，不禁攥紧了双手：【我现在已经是族长，为了风精灵族，必须要做的事，我现在已经不得不做了。】
洛瑞蒂站在风域屏障前。她感知到贝克已经跨越了屏障的一半距离，也知道他现在已完全是哈德力斯的人。但她却并没有把贝克和他身边的人计入敌人，一并告诉翠丝蒂娜。
她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除了她自己以外，她的所有族人都无需面对这两位敌人。
“洛洛，你还好吗？我来帮你了。”贝克看到洛瑞蒂，热情地道。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这么不长记性。我上次就劝过你，让你别来掺和。你现在滚还来得及，不然你身边的人就是你的榜样！”
洛瑞蒂冷冷地道。她一边说着，一边引动风力甩出匕首。匕首深深地插进了贝克身边强者的脖子，直没至柄。洛瑞蒂出手既突然且疾速，那强者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将死时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贝克缺少了身边强者的支持，在风域屏障的疾风中只能勉强维持身形。洛瑞蒂拔出匕首，用匕首对准了她昔日的情人。她紧锁着眉头，在犹豫是该立即杀死他，还是该给他离开的机会。
然而贝克面对冷冰冰的匕首，却怡然不惧。他悲愤地道：
“洛洛，我本以为当初我遇到的人不是你，而是波提斯家族伪装成你来骗我的恶魔。我却没想到，你竟这么糊涂，那时就中了波提斯家族的诡计。
波提斯家族，他们发了任务卷轴派人抓你们，却还能把你骗到如此程度，竟狠心杀死要援助你们的人。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恨可悲啊！”
“确实可恨可悲。但可恨的是伪善的哈德力斯，可悲的是你这个糊涂鬼！”洛瑞蒂紧咬着银牙，怒道。她感知到哈德力斯和那八位强者刚进入风域屏障，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当初，洛洛你跟我一起去魔兽领域时，连无辜的魔兽都不忍杀害。现在你却如此杀人不眨眼，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没有被恶魔蛊惑？恐怕你这一身强大的实力，也是通过与恶魔交易得来的吧。
事已至此，我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不然的话，你即便获得了再强的力量，灵魂也终会落入波提斯家族的手掌中，任由他们利用。到了那时，你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贝克，你应该已经看清了我衣服的颜色，你明白它意味着什么吗？”洛瑞蒂不带任何感情地道。
“明白。它不是翠绿色，而是深绿色的，洛瑞蒂族长大人。”
“不！你不明白！你明白得太晚了，以至于我现在已不得不亲手告诉你。”洛瑞蒂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手中的匕首也割断了贝克的脖子。
洛瑞蒂伤心极了，但她的表情却一直如水般平静。她见众风精灵已经赶到，便退回到众风精灵的前面。
“众位风精灵朋友，我是北境大领主哈德力斯·维塞尔。我们恳请各位准许我们进入贵地，擒杀波提斯家族的邪恶传人。”哈德力斯礼貌又义正言辞的话音传进了所有风精灵耳中：
“我在此以北境大领主和圣耀联盟圣骑士的身份保证，我们绝对不会伤害贵族的朋友，还请贵方提供方便。”
洛瑞蒂假装没有听到哈德力斯的话，而是冷冷地对所有人灵魂传音道：
“【林德赛、瑞欧娜，请你们随我一起攻击哈德力斯。其它风精灵攻击余下的八人，我们要趁敌人未出风域屏障，全力攻击，尽可能多击杀敌人。】”
风精灵们全力发出一轮齐射，然而哈德力斯和他身边的强者却早有准备。他们提前使用了极为珍贵的大型魔盾术卷轴。在九位强者的魔力支持下，大型元素护盾稳稳地挡住了众风精灵的齐射。
洛瑞蒂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沉。她已经明白，以这元素护盾的坚韧程度，即便所有风精灵全力攻击，也足以支撑到哈德力斯九人走出风域屏障。
虽然元素护盾只能防御正面，在开阔地的游斗中基本无用，但如果所有风精灵都冲入风域屏障的话，其实会对风精灵非常不利。因为风精灵个体实力较弱，受到风域中疾风乱流的影响更明显。可若放任敌人穿过屏障，己方在族内与敌人决战，恐怕又不是对方诸强者的对手。
“贵方看来是决意要帮助波提斯家族的恶魔了。若非如此，还请停手，我们绝不伤害贵方。若贵方执意包庇恶魔，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洛瑞蒂听得哈德力斯的话音近了很多，带着明显强于之前的压迫感。她心一横，决定牺牲自己。然而她正要冲入风域屏障，来到敌人身后攻击时，却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早已冲出。
这个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年纪，浑身透着岁月的沧桑和凛然的邪意。凭借冲入风域前就提起的速度，这人冲过哈德力斯的阵营四五十米远后，速度才渐渐降了下来。
【看这人的速度和实力，肯定是林德赛。】洛瑞蒂心道：【他此刻见我们风精灵族打不过敌人，便改变了容貌和气质，这就想要抛下我们逃跑。】
洛瑞蒂想到这里，不禁看向了身旁的瑞欧娜，见她仍然跟众风精灵一样，全力攻击着元素护盾。看到林德赛逃跑，也非常惊讶。
“邪恶的波提斯家族传人，还想逃跑？”哈德力斯以他那正气凛然的声音，厉声道。
哈德力斯留下四人继续维持元素护盾，其余人则全力攻击林德赛。林德赛速度虽快，却快不过飞行的魔法；实力虽强，却也难敌哈德力斯在内的五名强者联手进攻。
最终，他的身形缓了下来，被哈德力斯在内的三人包围。与此同时，洛瑞蒂和瑞欧娜一起冲了出去，与其余六人斗在了一起。二人实力尽出，一时之间却被折返的二人拦住，无法腾出手来将元素护盾打破。
“你二十五年前接受波提斯家族的传承时，没有想到这天网恢恢，终究是疏而不漏吧。”就在这时，洛瑞蒂听到哈德力斯极富正义感的声音：
“能在这世上作恶二十五年，实在是太便宜了你。没想到你此刻竟还敢兴风作浪。你自舍魂器，现在仍逃不过正义的制裁，可否后悔？”
哈德力斯说罢，他和林德赛同时僵了片刻。而他的手下则取出一把质地颇为不凡的匕首，猛力掷向林德赛的头颅。
“【你还真让我失望啊，我素未谋面的‘老朋友’，你跟我想得一样虚伪。】”林德赛微微侧身，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匕首。他邪魅地笑着，充满讥讽的话音传到了在场众人的心中：“【至于我自舍魂器，呵呵？】”
说到这里，林德赛猛然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宝剑散发着风的灵动和优雅。凭借宝剑的力量，他瞬间就将围住他的一名强者斩成两半，冲出了包围圈。
林德赛轻抚着宝剑，柔声道：“我们间的契约，是时候履行了。”
说罢，他轻挥宝剑，一道风之气旋在风域凌乱的风中越行越快，打散了元素护盾附近的四人。随着元素护盾的破碎，众风精灵的攻击瞬间便杀死了四人中的两人，其余两人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风精灵，停手！】”洛瑞蒂急道。她看着哈德力斯和他手下的所有人都加入了对林德赛的战斗，却只能在魂器宝剑的攻击下勉强自保，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
【先族长中了波提斯家族的诡计，灵魂被林德赛封入了宝剑，任由他驱使。而在这片风域屏障里，对风的运用能力越强，实力便会成倍提高。
林德赛仗着容纳了先族长灵魂的宝剑，已能号令风域的狂风。而对于其他所有人而言，这风域的风却是阻力。在这片风域，林德赛已然无敌。
我们风精灵族的价值，已经被波提斯家族利用到了极致。此番哈德力斯如若被杀死，他波提斯家族自然可以顺势重新统治北境。如若不能，我们风精灵族也将就此成为哈德力斯的死敌。
贝克，我错了。我风精灵族最强者的灵魂，最终确实落入了波提斯家族的手掌。我现在再想后悔，已经晚了。】
10 恶人
瑞茜望着林德赛被父亲等人拖住，渐渐落入了下风。她想要追赶几人，却被折返的两人拦住，一时难以脱身。
【我很感谢你的承诺，但你不是父亲的对手，快走。】
她紧紧地握住怀中的挚爱之链，借助这件魂器与他魂魄相连，将她感知到的一切直接传入了他的灵魂。她希望这么做，能对他有所帮助，然而却见他陷入了包围，她心中的希望也黯淡了下来。
父亲貌似正义的宣言落下后，林德赛的感知经由挚爱之链传入了她的灵魂，让她意识到父亲发出了一道强有力的灵魂震荡。就在这时，父亲的手下掷出了破魂匕，匕首只要命中林德赛的头颅，就能将他的灵魂击散，让他连灵魂殉爆都来不使用。
瑞茜立即明白过来，林德赛只要发动灵魂殉爆，她再殉爆的话，波提斯家族的传承就断了。这是父亲绝对不想看到的。
然而父亲却不知道挚爱之链这件魂器，不知道林德赛能与她共享感知。果不出瑞茜所料，林德赛自闭感知，发动了灵魂屏障，轻易挡下了父亲的灵魂震荡，然后时机恰到好处地躲开了匕首。
父亲看到这一幕，满脸惊讶。瑞茜明白，父亲仍在想着该怎样杀死林德赛，却不让他有机会用出灵魂殉爆。然而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林德赛竟一直隐藏着一把风之魂器宝剑，待得宝剑出鞘，战局顷刻间便被扭转。
“【誓言已经立下，为觊觎风精灵一族和波提斯家族付出代价吧。】”
瑞茜竭力感知着战圈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却怎么也无法锁定林德赛的移动轨迹。唯有他发出的灵魂之音，和父亲等人竭力的招架，让她能够确认他还在战圈附近。
他仿佛与无形却狂乱的风融为了一体，以至于父亲的冰风两系剑气无论往哪里挥洒，都会完全落空，而后被风域的乱风吹散。
她知道父亲的手下若在平地战斗，任意三人都能击败林德赛。然而他们现在却一个接一个的被林德赛斩杀。父亲自知不敌，只得带着手下一边防御，一边往风域屏障外退去。
终于，父亲退到了风域屏障的边缘，而林德赛则再一次挥出了他的杀招。父亲避无可避，而他的最后一名手下则满脸不甘地挡在了他身前，被风之剑气撕成了碎片。
【这八名强者，每一位都是父亲的魂奴。】瑞茜清晰地意识到，【林德赛的每个杀招都是冲着父亲去的，却总是被他们不惜牺牲自己挡下。然而他们这么做却绝非情愿，而是迫于灵魂契约，不得不当父亲的替死鬼。】
“风灵一族为波提斯家族的邪魔蛊惑，甘愿祭献自己的灵魂，终会遭到正义的制裁，灰飞烟灭。”刚刚踏出风域屏障父亲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林德赛不知何时，也失去了踪影。
瑞茜落寞地叹了口气，勉强驱动风力，拖着僵硬的身体，飞向了仍然待在附近没走的洛瑞蒂，无力地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也回去吧。”
然而她却见洛瑞蒂铁青着脸，恨恨地道：“我知道我瞎了眼，但我真的很佩服你，波提斯小姐，竟到现在还能把戏做得这么好。
我早就知道你们人类诡计多端，你们波提斯家族更是出了名的阴险和诡诈。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竟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们风精灵千防万防，最终竟还是着了你们的道。”
话未说完，洛瑞蒂便拼命扑了过来，招招直欲致瑞茜于死地。瑞茜慌忙失措地挡住，一边后退一边解释。
然而洛瑞蒂的怒火来得太过突然，她的解释既苍白又没有逻辑。说到最后，她只能劝洛瑞蒂以风精灵一族的生存为重，不要意气用事。
听到瑞茜的话，洛瑞蒂更加气愤。她怒道：“告诉你们，我洛瑞蒂，还有我们每一个风精灵，即便身死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奴隶。
先族长大人虽然受你们蒙蔽，但我相信，你们对她灵魂的控制也只会是一时的。而我洛瑞蒂，就算是死后灵魂也被剜出，被你们拿去填了法器，也绝不会主动屈服。”
二人战斗了几个回合，瑞茜一直只守不攻。洛瑞蒂讽刺道：“你一直不还手，难不成还抱着幻想，以为我还会把你当好人，再上你们波提斯家族一次当，最终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灵魂为你们驱使？
还是你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之前的灵魂契约封印卷轴，还有之后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你们波提斯家族一手导演的，自欺欺人的把戏？
可恨我居然将一身正气的大领主当成了恶人，信了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恶魔！”
或许是之前攻得过猛，说得过急，洛瑞蒂说到最后已喘息连连，攻势也缓了下来。而瑞茜听到这里，却不由苦笑道：
“一身正气？我倒真的希望，他能像他表演的那样正气凛然，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得多。”
“为什么？”洛瑞蒂脱口问道。
“你曾问过我，为什么要叫你‘风妹’，又为什么要给人起外号。这只因为我从出生以来，便记不住任何人的名字。
我唯一能记住的名字，便是我自己的，那个名字叫瑞茜·维塞尔。”
说到这里，瑞茜很惊讶自己竟能说得如此平淡。她觉得，大概她已经跟林德赛一样，背负了太多，心也变得淡漠了吧。
一声叹息后，瑞茜接着道：“风精灵一族的事，我内心一千个一万个想替父亲辩白，一千个一万个希望父亲真的一身正气、表里如一，更从未有过地希望父亲真的一点都不懂这该死的灵魂之术。
然而我却不得不承认，父亲小时候教过我用灵魂控制元素，我知道他懂灵魂之术，更清楚那封印卷轴上的灵魂契约，确实是他亲自立下的。
甚至，波提斯家族的传承法宝，就握在父亲手里。只等波提斯家族再也没有活着的传人，他便能继承家族的魂术，获得属于波提斯家族的一切。
父亲早就有机会击杀神秘人，却跟他纠缠了这么久，直到战局逆转，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只是因为，我们家族有一道灵魂殉爆法术。父亲若不能直接用破魂匕灭杀他的灵魂，一旦让他用出灵魂殉爆，父亲一直觊觎的波提斯家族传承也就断绝了。
我以前只觉得很喜欢灵魂之术，只希望能自由地修习它。然而我现在却发现，灵魂之术让我身边的人和事都变得太过复杂了。”
说到这里，瑞茜不由想到她去魔法学院临行前，父亲曾一再问她，愿不愿意放弃去学院。他每问一遍，脸上的肌肉都会绷紧扭曲一分，说出的字符也会变得僵硬一分。
“父亲那，当初我是不是真该听你的，不要去魔法学院。”瑞茜神色黯然，满怀惆怅地自言自语道：“父亲那，女儿这些年一直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太孤独寂寞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变得无比空洞，似失了魂般，不带丝毫的色彩。
她未曾发觉，自己终于掌握了真言之信，并在刚才用出了这个灵魂术法。只因她的言语已经褪尽了一切粉饰，只剩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愿望。
等瑞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洛瑞蒂早已离开。而她过去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向脑海，拖着她进入夜色，然后如梦魇一般，牢牢纠缠住自己。
不知失神了多久，瑞茜才拖着僵硬的身子，缓缓返回了风精灵一族。
瑞茜回去后，竟发现洛瑞蒂一直在等着她。瑞茜见洛瑞蒂想要开口说话，抢着道：“林德赛，他……他是身不由己的。我知道他最喜欢做一个旁观者，虽然未必能算好人，但他真的不是恶人。”
洛瑞蒂微微点了点头，淡漠地道：“林德赛找我谈过了。他说哈德力斯损失惨重，更几乎失去了所有擅长使用风系元素的强大手下。这样一来，哈德力斯以后便不敢，也没有能力硬闯风域屏障了。
林德赛说，他已经履行了与我们风精灵先族长共同立下的誓约。先族长牺牲了自己的灵魂，保全了我风精灵族。如果换了我，我希望我也能跟先族长做出同样的选择。”
洛瑞蒂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继续道：“这次，我真的懂了很多，懂了很多我必须明白的道理。”
然后，洛瑞蒂对瑞茜强行挤出了几分笑意，礼貌却不带任何温度地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誓约的坚守，谢谢你们……教了我这么多人类最真实的东西。”
听到这话，瑞茜只感到一阵苦涩，语气急促却又磕磕巴巴地道：“别这样说好吗？我……我们人类中很多人，一直在努力的。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们风精灵，这样单纯，这样团结。与世无争，又活得像风一样洒脱。
但我们人类，我们……”
说到这里，瑞茜定了定神，道：“我知道我们人类中有很多恶人，但我想若是因为这世上有恶人，便把这世间的人都当作恶人，那我们每个人，都要活得多累，只怕到最后都只能去当恶人了吧。”
见洛瑞蒂仍是一脸漠然，瑞茜愈发伤心地道：“风……我知道你这次心里承受了太多事，又失去了敬和爱的人，心中一定特别苦。你若是非要找一个恶人去责备的话，那就请把我当做这个恶人吧……
如果不是我当初执意离开了父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恨我呀！
……我只希望你恨完了我，以后还能把我当做朋友。”
洛瑞蒂有些动容，但她最终还是硬下心来，漠然地道：“你不必自责，我们风精灵一族这次如果没有你们帮助，只会变得更糟。要怪只能怪我们不安分守己，跟人类打了交道。
不管怎样，我风精灵一族很感谢你们，我也希望我们的友谊继续保持……只是我身为族长，必须把对全族的责任放在我们的友谊之上。”
说罢，洛瑞蒂转过身，背对着瑞茜，道：“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而你也是时候离开了。抱歉，我这次没时间送你了。”
“我们今晚出去找个旅店落宿吧，就不麻烦风精灵族了。走吧，妹妹。”不知何时，林德赛已来到了瑞茜身边，牵着她的手，作势就要抬步离开。
瑞茜望着洛瑞蒂离去的背影，无言，只在心中默念：
【风妹，我的朋友，祝好，愿世间之魂指引你。】
她并不知道，洛瑞蒂离开时，也如同心有灵犀般，在心中为她送上了祝福：
【瑞茜，我的朋友，保重，愿风为你领航。】
插曲：懂事
“一个人，如果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斗，将注定一事无成。”
偌大的领主府里，瑞莉站在末位，聆听着父亲对所有人声情并茂的讲话。讲话已接近尾声，不知为何，瑞莉竟感觉父亲看向了自己。
【父亲这么说，是在批评我逃避今年夏季的历练吗？】瑞莉心道。
她在领主府等了足足两个月，今天上午才得到父亲返回的消息。结合种种蛛丝马迹，她已经明白父亲的行动不但没有成功，更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她很后悔没有参加历练，而是回来等父亲。她更害怕父亲接下来对她的责罚。
【这两个月以来，我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不好的结果。我晚上失眠，白天也不敢多想，只好没日没夜地修炼魔法。然而我最后还是等来了最坏的结果，这难道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
终于，父亲宣布散会。“瑞莉，留下。”父亲临散会前，冷冷地对她道。
“是，父亲。”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父亲则一直冷视着她，却迟迟没有再开口。她只觉得，在父亲冰冷目光的笼罩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的难熬。
父亲的手下离开地迅速且有序，然而即便如此，足足过了好几分钟，领主府的大门才重新关上。只剩下她和父亲二人，遥遥相对。
“瑞莉，替我把这份信交给魔法学院的院长。”父亲走到她身前，温和地道。
瑞莉接过信，为父亲对她前所未有，更出乎她意料的温和语气吃了一惊。【难道说，妹妹死了，父亲以后就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女儿？】
她心中激动，却不敢高兴得太早，只是低下头，恭敬地道：“是，父亲。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女儿去做吗？”
“魔灵军团要大举入侵了，我已派人向南境的圣耀联盟求援。”父亲温言道：“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北境抵抗魔灵军团的法师团，做法师团的副统领……”
瑞莉听到这里，开心极了。然而她仍不敢表现出分毫激动，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打断父亲的话。她只听得父亲继续道：
“……我的女儿，我知道你在魔法学院被贵族子弟们排挤地很厉害。不过等我们化解了这场入侵，你便会成为北境的英雄。到了那时，我看谁敢跟女儿你做对。
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常回家看看。父亲年纪也大了，女儿若能多陪陪我，我会很开心的。”
“父亲，我……”瑞莉说到这里，一时哽住了，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不用多说了，我的女儿。你从小就特别懂事，我相信你明白父亲的心意。”哈德力斯温勉有加地道：
“我知道你这两个月来一直在等父亲，但军情紧急……”
哈德力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瑞莉坚定地道：“我这就出发，以最快速度赶回学院，将信交到院长手中。”
“谢谢，一路小心。”
“父亲，您也保重。”
瑞莉转过身，快步跑出门。她迅速地跨上战马，向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太阳缓缓落山，然而瑞莉却感觉自己的世界越来越亮。整日压在她心头的焦虑尽去，失眠的疲惫感也已经消失无踪。她格外精神，只想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学院。
也用最快的速度让她美好的未来，成为现在。
1 参军
院长办公室里，瑞茜和埃里克、英格两位学生主任站在一起。他们三人的目光，全都牢牢集中在林德赛身上。瑞茜不知他要如何向院长解释风精灵一族和任务卷轴的事，不由紧张起来。
“院长阁下，我和瑞欧娜二人此番遇到家族中事，一直为此忙碌。这次出门，抱歉我们只带回了这些收获。”林德赛取出了四件九阶魔兽材料摆在桌上，略带歉意而又不卑不亢地道：
“埃里克和英格两人为了帮助我们，无法完成院长您交给他们的任务。我二人来此，就是为了替他们解释此事。
事出突然，我很抱歉因为我们家族的事，使他们无法完成您交付的任务。这是当初您交给他们的两张卷轴，我相信院长会发现它们与当初您交给二人时并无不同。”
瑞茜见加瑞斯·森西院长僵硬着脸，接过了两张卷轴，却丝毫没有对林德赛所说的话起疑。她既佩服林德赛真言之信的误导，更惊讶于他的炼器术，竟能做出两张一模一样的任务卷轴，将事情完美遮掩过去。
“院长阁下，对埃里克和英格的事，我们很抱歉。为了补偿他们二人，我们家族愿拿出这些材料，算作他们此次历练的收获。”
林德赛的话音虽仍然礼貌，却冷了很多。他凌然直视着院长，把两件十阶魔兽材料放在了桌上。
“埃里克、英格，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了，这就请离开吧。”加瑞斯院长撕下了他平日里慈和的面具，直视着林德赛，同样冷冷地道。
院长和林德赛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埃里克和英格二人离开办公室，院长才开口道：“林德赛先生，瑞欧娜小姐，你们返回家族后，可曾听到魔灵军团大举入侵北境，又可曾收到我北境的求援？”
“魔灵军团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不知院长大人有何打算。”林德赛礼貌地笑问道。
“当然是倾尽我学院之力，支援大领主哈德力斯。”院长坚定地道：
“亡灵大军荼毒我北境生灵，圣耀联盟和南境各势力却袖手旁观，邪恶的波提斯家族更在东域兴风作浪，还蛊惑了我学院的原奥术、火、风、土四系学生主任为其效命。在这非常时期，我若还不能举全院之力支援，那我如何对得起北境的人民。”
【学院学生的生死，院长你不是一直置身事外吗？怎么现在却如此高尚，顾念起北境的人民了。】
对院长的虚伪，瑞茜心如明镜。但她想到自己昨天刚回学院时，看到众平民子弟听闻亡灵大军压境后，对家人无比担心，争着抢着要参军。她想起父亲和父亲下属的伪善，更忍不住要尽自己所能，保护这些单纯的孩子。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把指尖放在了林德赛的手掌里，胡乱地写画着，同时对他传音道：
“【我想要加入对抗魔灵军团的军队，保护我北境的人民。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我非常感激。如果不愿的话，我希望你能理解。】”
林德赛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容地道：“我的妹妹瑞欧娜愿意为保护人民，对抗魔灵军团而参军。至于我……”
瑞茜和院长听到这里，不禁睁大了眼睛，眸子中充满了期待。然而林德赛说到这里，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继续道：“……还有家族的事情要外出处理，抱歉无法加入你们了。”
“林德赛，你作为我魔法学院的一员，保卫我北境的子民，责无旁贷。”院长凝视着林德赛，缓缓道。
“院长大人这么说，想必是要亲自参与战斗吧。瑞欧娜能亲眼目睹院长大人的实战施法技巧，想必会学到很多吧。”林德赛在院长的逼视下，从容而优雅地道。
“我年纪大，又不擅骑马，会拖慢长途行军的速度。为了提高部队的效率，我这次就无缘参加了。”院长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却在下一刻换上了诘责的语气：
“而林德赛你年轻力壮，难道真的要弃天下生灵于不顾，逃避你作为一名学院成员本该承担的责任吗？”
“抱歉，我家族的责任在先。院长大人若认为我不配做学院的一员，那现在就请开除我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瑞茜轻轻地对林德赛传音道。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他的回答让她无可奈何。
“林德赛先生，您和您家族的决定，我无权置喙。”终于，院长打破了沉默，皮笑肉不笑地道：
“但您的作为，代表了您家族的态度。而您既然一直不方便透露您的家族，那您的所作所为，我们就只能视为是南境著名家族的态度。”
“请便！”林德赛说罢，牵着瑞茜的手，干脆地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2 功利
北境初秋的清晨，已是寒风呼啸。瑞茜一路跟在瑞莉身边，跟着近两百名学院法师和数十名霜雪骑士，顶着猎猎的寒风，急速向北行进。
“明天上午，我们就能跟哈德力斯大领主，也就是我父亲的大军汇合了。瑞欧娜小姐，这些天来一路颠簸，您一定累了，这就抓紧去歇息吧。”
瑞茜想到昨晚姐姐对她说的话，想到今天又能与父亲重逢，不禁十分激动。不过她立即意识到，这次的重逢，她仍不能向父亲表明自己的身份，就跟不久前的那次重逢一样。
她不想再做一个看客，但她也明白，她能做的终归有限。她既然无法改变父亲，那么在这次重逢的终点，她也很可能遭遇像上次重逢那样的悲剧。
一路上，瑞茜渐渐意识到，如果她这次真的想做什么，那她的姐姐瑞莉将会是她最好的助力。毕竟，此行她被安排在了瑞莉身边，而且瑞莉一路上对她很是照顾，即便她起初对瑞莉很冷淡。
自从姐妹之争得胜后，瑞莉虽然跟平民子弟相处地很融洽，但瑞茜却知道，姐姐并不真正关心平民。姐姐真正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就像父亲一样。他们对平民的态度都更积极，也都更得平民支持，只是因为他们都明白，平民更容易被自己利用。
然而瑞茜却一点都不怪姐姐，因为她知道，姐姐从小就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过关爱。既然如此，那要求姐姐把爱回馈给别人，对姐姐也不公平。
真正有责任回馈爱的人，是她瑞茜。她知道平民们对父亲、对姐姐的感情，都得不到回馈，这让她很难受。她想要努力战斗，全当为父亲做补偿。然而这一路走来，她却发现她这个真心想为人民尽力的人，却很不得人心。
一路上，她所在的队伍无论路过哪里，都会得到人民的欢呼。“霜雪骑士，我北境的骄傲。哈德力斯，我北境的英雄。北境必胜！”
【在人们心中，霜雪骑士就像黑暗中的光明一般。他们知道，死亡的浪潮即将席卷而来，吞没一切生命。然而只要看到霜雪骑士，他们就明白，自己的生命和家庭一定能得到保全。
他们相信父亲一定会保全自己，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仅仅是响应父亲的号召而已。】
瑞茜不敢想象，如果是父亲本人出现，会得到怎样的欢呼。她只见到，众平民们对学院的法师，态度冷淡地多，即便同行的法师几乎都是平民子弟。
至于她这个衣饰华贵，法杖也极精致的大家族天才，众平民就更不待见了。经常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贵族们平日里仗着大领主的庇佑，剥削人民；现在魔灵军团大军降临，却纷纷逃往南境避难。他们简直跟南境那些虚伪的联盟英雄一样唯利是图。
南境大家族子弟，圣耀联盟英雄的传人。我的这个名号，请你不要声张。
当天晚上，瑞茜便留字条给瑞莉，让瑞莉隐瞒自己这个误导性的身份。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人们的冷眼，索性买了件土气的灰袍披在身上，也收起了那柄对她来说只起装饰作用的精致法杖。这样一来，外人只当她是瑞莉的贴身护卫，甚至不知道她是一名法师。
又经过了一个来小时的急行军，瑞茜等一行人终于跟霜雪军团的主力汇合。足有十余万人的庞大军团中，父亲立于正前。他身上透着浓郁的神圣气息，配合他高大的身材，如同一尊守护神般。他厚重的战甲上凹痕密布，映衬着他沧桑却又坚毅的面容，令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信赖。
【北境的人说，父亲每场大战都会冲锋在前，更从未战败过。不过只有真正见过父亲的人，才能体会到父亲终究是凡人之躯。但正因如此，父亲才更会令人尊重。】
瑞茜心道：【我明白，一个人实力再强，也无法匹敌千军万马。父亲是霜雪军团的指挥，更是整个北境的领袖。在战场上，敌人怎么会不知道要特别针对他。而他每战都冲锋在前，现在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奇迹。父亲之所以活着，只是因为他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吧。】
“瑞欧娜小姐，对您能加入霜雪军团，为保护北境人民战斗，我代表北境人，对您深表感激。”
哈德力斯骑着战马，疾驰到瑞莉一行人面前。瑞茜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来到她的身前，第一时间下了战马，对她躬身道。
【在领主府时，父亲对他的手下，可一贯是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呀。】
瑞茜太过震惊，以至于愣在了当场。众平民法师见到这一幕，纷纷斥责她高傲无礼，白白地承受了北境领主的躬身致意，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显然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霜雪军团由于训练有素，没有人出声指责她。然而此刻，所有的霜雪骑士和战士都对她怒目而视。在十余万铁血军人的冷视下，瑞茜灵魂修为虽强，但仍感觉如芒在背，仿佛被冻僵了般。
【父亲的战士从未修习过灵魂之术，单个灵魂能发出的精神力不足林德赛的万一。但这种十万灵魂集于一点的精神力压迫，威力已更胜于林德赛亲自发出的灵魂震荡。最可怕的是，这种灵魂压迫能够持续极长时间。】
瑞茜灵魂受制，僵在原地，心中暗自叫糟。她心知这样下来，霜血战士不明白灵魂压迫的道理，只会越发觉得她无礼，将冰冷的气势更狠地压向她。而她想要化解霜血军团的灵魂压迫，唯有使用灵魂屏障。可她如若发动灵魂屏障，万一被父亲在众人面前揪出来，那她无疑会被贴上恶魔的标签。
她感受着自己渐渐失去知觉，干脆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她直挺挺地跌下了战马，在哈德力斯面前摔了个灰头土脸。
霜血军团战士们虽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一言未发，但他们见她出丑，怒意顿消。瑞茜恢复灵魂对身体的控制后，终于缓缓起身，对父亲躬身回礼。
“瑞欧娜小姐，您长途劳顿，辛苦了。”哈德力斯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礼，反倒礼貌地道：
“您这就休息下吧，我要跟瑞莉，还有我的手下讨论下一步的战略，失陪了。接下来的战斗中，请您跟在我女儿瑞莉身边。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她说就好，我相信她会照顾好您的。”
哈德力斯说罢，疾驰回了霜雪军团大军中。姐姐瑞莉也很快跟了上去。他们双双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跟她隔得很远。即便以她的感知，也无法听见父亲在说什么话。
她不禁抬起脚步，往父亲的方向走去，却见十几名霜雪骑士拦住了她的去路。骑士们神色冷漠，虽未发一言，其意却已不言而喻：他们显然是不想让她这个外人，参与将要决定北境命运的会议。
【真正决定北境命运的人，是父亲。】见此，瑞茜无奈退开。她心道：【我只不过想从父亲的话中，得到一些线索罢了。既然这样，我还是晚些时候问姐姐吧。】
会议非常简短，进行了不过十分钟。这一点都没有出乎瑞茜的意料，她默默地跟在瑞莉身后，看着姐姐身边的霜雪骑士团副团长带领万余霜雪骑士，与父亲带领的战士、法师军团，和霜雪骑士团团长带领的霜雪骑士大队分道扬镳。
父亲的身影已经远去，姐姐则满怀憧憬地主动告诉她，说三股军团将会在不久后的大战中汇合，彻底歼灭来犯的魔灵大军。姐姐还说，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她们这股最小的部队，将会在最关键的时机出现，一举击溃敌人。
瑞茜看得出来，姐姐非常激动。不过姐姐也安慰她，说此战必胜，也会保护好她的。
万余人的骑士团藏在山谷中，等待着战斗时机的到来。骑士们浑身被灰白色的铠甲覆盖，如同铁打的般，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瑞茜看着太阳渐渐落下，心道：
【在姐姐和众霜雪骑士看来，我来此只为做做样子，不会在乎能立下多少功勋，更不想以身涉险。然而我却希望能被安排到最激烈的战斗中，我要保护人民，我还要活下来，立下足以让父亲注意到的大功。
实话说，我这次出来，更多的是为了立功，而不是为了对人民的责任。责任属于父亲，也只有父亲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现在的我，是不是太功利了呢？】瑞茜不禁自问：【但我若不功利，又凭什么实现我心中的愿望。】
P.S.没有接受过灵魂之术训练的人，对灵魂的运用能力很弱，只能凝聚微不足道的精神力发动攻击。而且这种攻击是无意识的，往往会随着情绪发出。然而，如果有十万人将这原本微不足道的精神攻击加于一人，那威力就会变得极强，即便灵魂修为很高的人都无法抗衡。
3 牺牲
瑞莉站在霜血骑士副团长桑松身旁，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马上就要轮到我们这股军队出场了吧。】她的心砰砰直跳，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既期待又担心。
她一点都不担心这场大战会输，因为她知道，父亲亲自参加的大战，从来就没有输过。她期待着大战得胜时，父亲把荣耀和父爱给予自己。不过她也有些担心，自己无法在大战中活下来。
【父亲既然把瑞欧娜安排在我身边，总不至于希望她死吧。如果她这位南境大家族天才死了，父亲可不好对南境交待。】
父亲在发布命令时，对她的语气虽然很冷漠，但她知道父亲很照顾自己，特地安排了瑞欧娜跟着她。
她知道父亲的灵魂之术不输于老古董，瑞莉被老古董以灵魂压迫，体会过浑身冰冷，失去对身体控制的感觉。她相信，父亲必定是施以了类似的方法，给了瑞欧娜一个下马威，让她跌落下马。这样一来，瑞欧娜除了跟着自己，便无处可去了。
直到太阳落下，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瑞莉才听见一阵蹄声越来越近。【传令官的指令已到，我们这支部队也是时候出场了吧。】
“时机已到，全军听令，随我冲锋。”
桑松的高喊声在下一刻就印证了瑞莉的想法。众霜血骑士得到命令，从前队向后队加起了速度。瑞莉被众骑士护在队伍最中间，竭力操纵着战马，紧跟着身前的骑士，在崎岖蜿蜒的山谷中前行。
就这样冲了大概五六分钟，正当瑞莉感觉有些脱力时，前队的速度终于稍微缓了下来。下一刻，她发现自己终于冲出了峡谷。
漆黑的夜色中，圣光和魔法辉光弥漫。瑞莉借助这些光芒，大致看到了敌军就在正前方的大型盆地中。那里死气弥漫，密布着死灵生物。而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盆地东北方的一个小型谷口。
【这个谷口既小又隐蔽，很难被发现。即便被亡灵发现，也根本不足以让庞大的亡灵军团撤离。】
瑞莉仔细观察着战场，很快发现大盆地的正北和正南方另有两个百余米宽的大型谷口。霜雪骑士团长带领的三四万霜雪骑士主力出现在正北，此刻已将正北方的谷口牢牢堵住。
正南方，各色的魔法辉光正击倒着阵线上一波一波的亡灵。父亲牢牢地立于霜血战士们的中央，如中流砥柱般，率领战士们挡下了一波又一波的魔魇骑士，阻止它们冲入后排的法师团。
【父亲的军队共有十余万人，配合近两百名法师，若与敌方的几万魔魇骑士战斗，可操必胜。然而魔灵军团中足有五十余万死灵骷髅，这样耗下去，南面这股父亲亲自率领的军团迟早要被耗尽。】
瑞莉已经发现，学院法师和父亲手下的圣光法师魔法的效果虽然显著，但他们的施法速度已不及其巅峰状态时的三分之一。一旦他们的精神力耗尽，那正面战场就将成为以命换命的消耗战。
她亦发现，少部分的魔法攻击被投向了亡灵军团的正中央，然而却被一道深灰色的大型透明魔法盾挡下。魔法盾的后方，是近千颗猩红的眸子。看到这些眸子的瞬间，她浑身发冷，仿佛被短暂的抽离出了这个世界。
【它们是死灵巫师。】瑞莉心中一惊：【这战场上的五十余万死灵骷髅，都在被它们的精神力操控。只要这些死灵巫师活着，那父亲就不可能赢。而我们这支队伍的任务，就是……】
“调整阵型，以锥形密集阵型加速冲入敌阵，保护好两位法师。”桑松副团长大喝道：
“霜雪骑士们，证明我们荣耀的时刻已经到来。
杀死邪恶的巫师，瓦解死灵的军团。
就是现在。冲锋！向着辉煌冲锋！
为了战友！为了北境！为了人民！”
【不惜自己的生命。】瑞莉脑补道。
刚才短短一个瞬间的注视，已经让她意识到，这些死灵巫师每一个都经受过灵魂之术的训练。自己这支部队这样冲进去，确实可能扭转战局，然而却是有去无回的。
锥形密集阵型已经形成，瑞莉的战马紧挨着附近霜雪骑士的战马，身不由己地加速冲锋着。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想要寻得一线生机，她唯有竭力战斗，在身边的骑士倒下前击溃敌人。
于是，瑞莉立即开始准备魔法，攻击死灵巫师团。她明白，死灵巫师们那面朝向正南的魔法盾无法阻挡来自她这个方向的魔法，而它们想要施法攻击己方，则必须分散精力。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一股阴冷的精神力袭入了她的心头，打断了她的施法，令她短暂地失去了与世界的联系。待她恢复感知时，她凝聚到一半的火焰弹法术已胎死腹中。
瑞莉一边迅速调整着精神，一边观察着战局，以决定接下来所用的法术。她发现三四百颗猩红色的眸子齐齐看向这边，它们幽黑的法杖杖尖不断闪烁，如同死神的呼吸般。
【这些死灵巫师竟不惜暂时放弃对骷髅的控制，也要挡下我们这波部队。死灵魔法即将降临，我的生命，难道马上就要终止了吗？当我死后，我的身体和灵魂恐怕也都无法安息吧。】
就在这时，一枚凝聚着十四阶魔法能量的冰矛从她身后发出。她惊讶于瑞欧娜的实力，心中也重新升起了希望。
冰矛在距离死灵巫师百米远时爆开，散成百余枚冰刃。瑞莉并没有发现，每一枚冰刃都切断了一个死灵巫师的脖子，让巫师早已腐朽的头颅跌落在地。她只发现，看向这边的猩红色眸子一下子少了十分之七八。
然而下一刻，四五十道死灵魔法也已被准备完成，它们大半都射向了瑞莉和瑞欧娜的位置。瑞莉徒劳地凝聚着火系元素护盾，心中却明白在死灵巫师的精神力引导下，这些法术根本不可能打偏。
【面对这么多道死灵魔法，即便学院院长亲自凝聚元素盾牌，也只会如宣纸般被轻易捅破。】瑞莉面如死灰，她知道，她的生命已到了尽头。
4 冲锋
“保持阵型，继续冲锋，不要管这些死灵魔法。”霜血骑士团副团长桑松高声道。下一刻，十余道幽黑的死灵魔法不偏不倚地打在桑松身上，顷刻间将他的身体吞噬。
桑松身旁的数十名霜雪骑士也被死灵魔法沾上，慢慢化成了灰烬。他们明知必死，仍一脸坚毅，竭力向前冲锋。临死时，他们的双眸紧紧地锁住死灵巫师们那猩红色的眸子，在死灵巫师们令人窒息的精神力面前毫不退缩。
瑞茜脱离了自己的战马，左手抱着姐姐瑞莉，右手紧紧地攥着刚刚凝聚好的聚风弹。她注视着向自己飞来的近三十道死灵魔法，心中非常不忍。
【我如果在死灵魔法及身前的那一刻引爆聚风弹，便能避开死灵魔法。但那样不但会冲散霜雪骑士的阵型，更会炸散死灵魔法，令其形成更大的伤害。
但我现在不能死，因为那样一来，我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但我也不会活着，我保证，我此战生还后，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们的家人。】
瑞茜狠狠地捏爆了聚风弹，将自己和瑞莉向后炸飞出去。三十余道死灵魔法聚在一起，被向前炸开，令数百霜雪骑士瞬间从这个世界消失。另有近千骑士身上也沾上了死灵魔法，渐渐死亡。
“后队加速冲锋，重聚阵型，保护好瑞欧娜大法师。”后队的指挥揽住瑞茜，将她放到自己的身后，大声命令道。
“瑞欧娜大法师，您是众矢之的，请您务必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牺牲我和霜雪骑士就好。只要您能更快地击杀敌人，我们甘愿为您而死。”后队指挥一边冲锋，一边大声道。
霜雪骑士如此竭力护她，让她更愧疚了。因为她心知，她刚才不但在拿霜雪骑士当人肉垫子，来挡住死灵魔法，更用聚风弹冲开了冲锋阵型。幸亏骑士们铠甲很既厚且重，彼此挨得又紧，她的聚风弹才没把骑士们掀翻下马。
她没有说任何感激的话，而是取出了魂器短杖，争分夺秒地凝聚法术。由于自己已被发现，失去了先手优势，她的法术虽变化多端，却都在飞到一半时被死灵巫师们化解。
幸而，她的法术牵扯了对方的精力，只有零星的死灵魔法飞向她。她不知如何化解死灵魔法，只得凭借对风元素的控制，带着姐姐不断闪避着。她避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魔法，也让一个又一个为她分享坐骑的骑士丧生在死灵魔法之下。
到得最后，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些骑士，于是便索性想要飞离骑士们的队伍。然而每当她避开死灵魔法，向外飞出时，总会有骑士主动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当我冲向这群天杀的死灵巫师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活下来了。”瑞茜身前的霜雪骑士道：“能加入这支扭转战局的队伍，能为保护您而死，是我的荣幸。我恳请睿智的大法师选择最有效率的战斗方式，不要顾及我的生命。”
在瑞茜的感知下，又一波死灵魔法飞速接近。她身前的霜雪骑士明知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却毫无畏惧。“请您活下来。”骑士说出了他的遗言，被死灵魔法淹没。而瑞茜则引动着几道冰丝，带着姐姐向斜后方飞出，再一次避过了死灵巫师的致命魔法。
瑞茜所在的万人队终于冲下了山坡，即将冲入死亡军团中。她矮小的身体也就此隐藏在了高大的霜雪骑士们之间。冲下山坡前，她借助视力和感知，发现战场的形势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死灵巫师们由于把注意力投向了这边，又需要维持魔法盾抵挡父亲身后法师的魔法，对亡灵的控制疏忽了很多。在父亲所在的战场南面，霜血战士们在圣光和元素魔法的配合下，开始向前突进。父亲更亲自冲在了阵前，圣光剑气以无可抵挡之势将身前的死灵斩开。
战场北面，霜雪骑士主力也组建了一只万余人的队伍，在骑士团长的带领下以锥形冲锋阵型加速突进。亡灵军团由于指挥不利，如同豆腐般被霜雪骑士大队从中切开。
面对不利的局势，魔灵军团也开始做出调整。军团的精锐，一直在阵前附近待命的魔魇骑士顶了上去。在瑞茜看来，魔魇骑士短时间内足以挡住父亲和霜雪骑士团长军队的突进。除了那些需要维持魔法盾的死灵巫师外，其它所有死灵巫师的注意力则全部投向了这里。
【如果我们这支军团能击溃死灵巫师，这场大战就胜了。反之，父亲若不选择撤退，他手下的军队只会被五十余万死灵骷髅耗死。】
瑞茜闭上眼睛，不断感知和改变着风的方向，让风在众霜雪骑士的缝隙中穿行。自从习得自然之魂，并经历了风精灵族的一行后，她对风元素的控制已突飞猛进。此刻她引动的风跟骑士们的冲锋阵型融为了一体，让骑士们的冲锋速度更快了四五分。
不断前涌的风穿过高速冲锋的骑士，最终凝聚在冲锋阵型的最前方，形成了一层坚韧的锥形风膜。霜雪骑士还未与死灵大军接触，这层风膜就如推波斩浪般，将死灵向两旁掀飞出去。
姐姐瑞莉视野被遮蔽，只得高举着法杖，向霜雪骑士冲锋路线的正前方施放着一颗颗大火球。然而她高举着的杖尖水晶却成了十几道死灵魔法的目标，瑞茜见姐姐对此毫无所觉，便把姐姐的法杖向上抛出。
魔法水晶被死灵魔法击中后，狠狠地爆了开来。死亡能量四溢，如黑雾般向头顶压了下来。瑞莉面如死灰，瑞茜则控制着风元素，依靠风膜暂时阻隔了死亡能量的蔓延。高速冲锋的霜雪骑士很快冲出了死亡能量的笼罩范围。
瑞茜将自己平时在学院拿着的法杖递给姐姐，却见姐姐没有用它凝聚魔法，反倒战战兢兢地道：“瑞欧娜大小姐，我错了。我不会再施法，这样死灵巫师就不会发现我们的位置了。”
周围的霜雪骑士听到瑞莉的话，纷纷将惊愕、失望和鄙夷的目光投向了她。他们显然难以相信，在南境大小姐勇气与实力的对比下，他们北境大领主的亲女儿竟如此怯懦和无力。
瑞茜却觉得姐姐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她驱动自然之魂，用霜雪骑士中间穿行的风元素搭建起感知屏障。这样一来，外面的灵魂便很难感知到霜雪骑士队伍中的具体情况了。
霜雪骑士万人队高速冲锋着，迅速地拉近着与死灵巫师的距离。瑞茜借骑兵冲锋所聚起的风势，掀飞了死灵巫师们控制的一片片骷髅。骷髅弓箭手射出的箭矢面对这股无匹风势，都无力地被甩开。死灵巫师在控制骷髅只余，发出的零星死灵魔法也大多被锥形风膜偏转，效果寥寥。
在瑞茜的灵魂感知下，骑兵们身前的骷髅突然停下了攻击的姿势，而是凌乱地聚在了冲锋路线上。充斥着浓郁死气的白骨自相碰撞，错乱纠缠在一起，越堆越密。
【即便堆得比原来多四五倍，这些死灵也挡不住骑兵的冲锋和我引动的风势呀。】
瑞茜的不解在下一刻就得到了解答。足有三百位死灵巫师聚精会神，酝酿着恐怖的死灵魔法。死灵能量的凝聚速度是如此之快，顷刻间就浓郁得令人窒息，仿佛死亡的黑洞般，要将一切生命吞噬。
“为了霜雪军团的荣耀，为了北境人民的生存，冲锋！向辉煌和胜利冲锋！”
风元素所搭起的感知屏障阻不住无孔不入的死亡气息，却让霜雪骑士们的高喊在中间回响，变得震耳欲聋。互相的激励下，每一名骑士、每一匹战马都爆发出自己生命的全部力量，让整体的冲锋速度更快了两分。
瑞茜身边的瑞莉面色苍白如纸，好像已失去了所有力气，随时都要昏过去。她附近的骑士早已将这位与这支队伍精神气质格格不入的‘法师领袖’遗忘，此刻却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瑞欧娜，这位他们误以为是南境大小姐的天才法师。
【看他们的眼睛，我便知道，他们都相信我能再次创造奇迹。若我不能，那我们这支军队便会被死灵魔法吞噬。他们的生命和努力，就都白费了。】
瑞茜自知责任深重，然而她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用于维持风元素的流动，根本无力打断死灵巫师的魔法。面对未知的恐怖魔法，别说创造奇迹，她甚至很害怕自己无法在这轮魔法过后活下来。
终于，死灵巫师们完成了魔法引导，施放出了死亡冲击波。瑞茜感知到死亡冲击破的瞬间，她就感到自己的灵魂僵了下来，就仿佛生命的节拍被放慢了一般。
她赶忙收回感知，稳住心神，死马当成活马医地调动着元素。在她的灵魂控制下，原本翠色的魂器法杖水晶由青转白，令周围风的温度降了下来。冰系能量不断汇聚，最终凝聚在骑士冲锋路线正前的风膜上。
【就是现在！】
锥形的光滑冰盾凝结而成，形成的下一刻就被死亡冲击波急速腐蚀着。冰融化后蒸腾的水汽裹挟着死亡能量，顺着风流动的方向向两旁飞去。
飞驰的骑兵团在无孔不入的死亡能量的包裹下，慢慢被吞噬，却如飞蛾扑火般，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扑向那邪恶的源头。
终于，他们冲破了死亡能量的包围圈。瑞茜虽竭尽全力，试图偏转死亡冲击波，死亡能量还是吞没了三四万名骑士。战斗到现在，这支部队已经余下不到五万人，不足最初的一半。
【糟糕！】瑞茜的感知重新蔓延开来后，立即发现前方刚刚聚在一起的十余万死灵，此刻已化成了漆黑色的死亡之土。
【“踏上死亡之土，就意味着死亡。”】她记得林德赛曾对她说过：【“死亡之土，是魔灵军团不惜损失自己，也要消灭敌人的最终手段。”】
这种手段极少被用到，只因为魔灵军团只要能最终取胜，就几乎能够重新唤醒己方战死的所有灵魂，并复活战场上的所有尸骨。而一旦制造死亡之土，那造土所用的所有尸体，便就此白白消耗掉了。
瑞茜为了最高效率地控制风元素，早已将自己的位置调整到霜雪骑士队列的最后。此刻，她感知到队列最前方的骑士已经踏上了死亡之土，死亡的气息顺着坐骑向上蔓延。然而骑士们却不但没逃避死亡，反倒脱离了战马，踏上死亡之土继续向前疾奔，很快就化为了尸骨。
【加速！全力加速！】瑞茜心中默念着，竭力地控制着风，让骑士们冲得更快一点。
冲在最前的骑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的尸骨覆盖在死亡之土和后面骑士的马蹄之间，减缓着死亡气息向上蔓延的速度。冲在后面的骑士踏着同伴的尸体，全力冲锋着，想要赶在自己被死亡吞没之前，砍倒那些万恶的巫师。
瑞茜赶在自己座下的战马踏上死亡之土前，带着姐姐摔下了战马，就此脱离了队伍。她见姐姐不知何时已丢弃了自己给她的法杖，不禁苦笑了下，心道：
【如此混乱的战场上，敌人想要感知到我们二人，也很难吧。】
她此刻已经耗尽了精神力，无力再释放任何决定性的魔法。她很想看看自己一路跟随的队伍能否砍倒死灵巫师。她知道，只要死灵巫师无法再维持大型魔法盾，父亲手下的法师就能直接攻击到它们。凭借属性的克制，百余位圣光法师足以消灭余下的死灵巫师，从而奠定胜局。
然而她也明白，继续观战不会对战局带来任何积极影响。最终，她说服了自己，封闭了所有感知，开始集中自己的所有灵魂力量恢复精神力。
5 鱼肉
“瑞欧娜大小姐，您快醒醒。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先去更安全的地方观战。”
瑞莉身在死灵的包围中，感受着前方恐怖的死亡气息。她勉力稳住心神，爬到瑞欧娜身边大声道。
她已经意识到，几分钟前跟自己同行的万余名霜雪骑士一个都活不下来。失去了骑兵们的掩护，自己若不能立即离开，就几乎必死无疑。
现在魔魇骑士忙于应对南北两面的霜血大军，死灵巫师亦自顾不暇，以致于她两侧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死灵此刻一动不动。这正是千载难逢的逃离机会。然而她能感觉到，逸散的死亡能量仍笼罩在身后。如果没有瑞欧娜的帮助，她根本无法活着走过去。
瑞莉使劲地摇着瑞欧娜，换了各种说辞，而瑞欧娜始终像僵死了一般。瑞莉既无奈又无处可去，只得待在原地观战。
她心中不断祈祷着法力通神的瑞欧娜能马上清醒过来，即便无法把她带离战场，至少也能继续保护她。她还希望，骑士们飞蛾扑火般的攻击能够奏效，用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光和热与死灵巫师们同归于尽。
【我不想死！我不甘心！我要向父亲复仇！】瑞莉颤抖着，把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埋在瑞欧娜怀里。她已经明白，自己和桑松副团长在魔法学院办事不利，父亲早就安排了她们参加这支注定送死的队伍。
【该死的死灵巫师，你们这腐烂的脑子在想什么？哈德力斯现在冲在阵前，你们的死亡冲击破怎么不打他呀！现在你们还有机会，抓紧撤掉法盾，给他一记狠的，来个两败俱伤。】
瑞莉藏在瑞欧娜身后，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高速冲锋的骑士队伍。护在死灵巫师们身旁的千余名魔魇骑士已被斩向两旁，霜雪骑士眼看就要冲入死灵巫师的阵中。
哈德力斯洞察到了战场的变化，他退开两步，宝剑高举，激起璀璨的圣光冲上天际。百余名神圣法师得到信号，神圣的光芒在他们的法杖上聚起，然后同时射向了死灵巫师群。
霜雪骑士失去了风膜的保护，顶着连绵不绝的死灵魔法，拼命地前冲，撞倒了一个又一个死灵巫师。大型魔法盾失去控制，分崩离析。圣光魔法成片地落到死灵巫师中，将魔灵军团的这支核心力量净化。
【这场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父亲再一次带领军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现在除了瑞欧娜外，比他功劳更大的人，全都已经战死了。】
瑞莉趴下身子，把瑞欧娜也拉到她身边。她看着一队队霜雪骑士从自己身边驰过，不断切割着魔灵大军的阵型，默默祈祷着：
【我和瑞欧娜大小姐千万别被父亲和他的魂奴发现。】
她心知自己一旦被发现，一定会被‘按计划’杀死的。只要她死了，事后绝对不会有人怀疑是自己人杀了她。
漆黑的夜色中，圣光法术四处飞舞着。霜雪骑士们手中的宝剑散发着淡淡的神圣光芒，有一次，宝剑离瑞莉如此之近，她甚至看到了宝剑反射而出的，她惊恐的面庞。
这一幕，让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然而这名骑士最近时虽离她不足一米，但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又或许是因为战场太乱，最终却仍没有发现她。蹄声渐渐远去，她再次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恐怖黑暗力量突兀地降临在战场上，令战场上的圣光瞬间黯淡下来。
“【不死的灵魂们，重新站起来吧。向蒙蔽、压迫你们的光明与正义复仇！】”
阴冷而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传入了瑞莉的灵魂中，顷刻间点燃了她心中所有的仇恨和不甘。她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施展她最强的魔法，杀死欺骗了她的父亲。然而对生的渴望最终压下了这股冲动，她继续趴着，观看着战局的变化。
仅剩万余的魔魇骑士重组阵型，来到了死灵巫师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圣光被驱散，而那些已经倒下的死灵巫师则纷纷重新站起，让遍地的骷髅重新得到控制。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霜雪骑士仿佛突然陷入了泥潭，一个接一个地被扯落马下，然后被死灵们淹没。
“【我是魔魇领主图里奥·埃本内泽尔。黑暗将要湮灭一切，向暗夜的领主臣服吧。】”
“【我是死灵巫王尼科曼·凯勒尔。虚弄正义的光明将要受到惩戒，抛却凡胎的灵魂才能得到永生。听从内心深处的声音，让灵魂在背叛和腐朽中成为永恒吧。】”
魔魇领主的灵魂之音威严而无法抗拒，如同黑暗的魔山般压迫下来，令瑞莉深感渺小和无力。死灵巫王的灵魂之音则无比诱人，仿佛在挑动着瑞莉的每一个细胞，令它们不由自主地想要背叛她，转而遵从死亡之君的意志。
【魔灵军团的统治者，魔魇领主和死灵巫王竟同时降临到了这片战场。】瑞莉心胆俱裂。
战局急转直下。瑞莉自知无法存活，想要取出匕首杀死自己，但立即意识到自杀是无用的，反倒会让自己的灵魂逸散，更容易被黑暗和死亡的君王们控制。
她看了眼渐渐清醒过来的瑞欧娜，不禁深恨命运的不公。【瑞欧娜大小姐，你实力虽强，但现在清醒过来，可太晚了！魔灵军团的至强者已经降临，复活了那些天杀的死灵巫师。你别说扭转战局，就连活着逃走都不可能了。】
瑞欧娜显然没有听到瑞莉在心底对她的痛斥，反倒自不量力地高举着短杖，看样子竟想要凝聚法术攻击魔魇领主和死灵巫王。
“瑞欧娜，你疯了！”瑞莉歇斯底里地痛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逃跑？你法力虽然高强，但在五十万亡灵大军中施法攻击死亡军团的最强者，这不是找死吗？”
瑞欧娜完全忽视了瑞莉的咆哮，赶在亡灵的攻击及身前完成了魔法，然后催动风力，带着瑞莉在亡灵中闪转腾挪。瑞欧娜发出的冰锥急速升上空中，在半空中爆开。细小的冰屑在风的驱动下快速散开，映出了两位魔灵军团最强者的身影。
数百米的高空中，腾飞着两头翼展十余米的死灵魔龙。两头魔龙之上，分别坐着墨黑色和死灰色的乘者。他们浑身被黑暗和死亡所笼罩，看不真切。
【这两位就是魔魇领主和死灵巫王了吧。】瑞莉只感觉心跳漏了半拍，赶忙收回了目光，却看见父亲聚起了圣光剑气，斩向了高空中的魔魇领主。
战场上所有生者的目光，都紧紧地跟随着这道剑气。就连此刻已恨透了父亲的瑞莉，都盼望父亲能够成功，最好能在击杀魔魇领主后，再一剑斩杀死灵巫王。
【这一定是父亲的计划，在最关键的时刻，连斩魔灵军团的最强者，一举扭转乾坤。】瑞莉心道：【凭借这样的功绩，父亲一定会被北境所有人视为神明。如此，他便能命令所有北境人南下，实现他一统天下的梦想。】
瑞莉此刻并没有意识到，她之所以这么想，只因为她太想活着了。而父亲连斩两位不世强者，已成为了她仅剩的希望。当然，抱着这种希望的远不止瑞莉一人。所有生者，都盼望哈德力斯能在这一刻化身神明，只可惜……
他的圣光剑气遇上了魔魇领主墨黑色的巨大魔剑，如同花瓶般被轻易打碎。神圣的光芒化成星星点点，很快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圣光临消散前，瑞莉看到死灵巫王驾驭着魔龙飞过，施出一道蕴含着极致死气的魔法反攻父亲。
……
“撤退！掩护哈德力斯大人撤退！”
“为了霜雪军团的荣耀。”
【荣耀？你声音中透着的，分明是不甘呀。勇敢的骑士，你为什么死到临头都不肯接受现实。非要等到被化成亡灵，才肯接受吗？】
霜雪骑士们的喊声渐渐弱了下去，最终被完全埋葬在了幽黑深沉的死亡与寂静中。瑞莉知道，他们只有少部分成功撤走，大多都将化为亡灵。
父亲饱含着神圣光芒的宝剑在死亡魔法落下后就黯淡了下去，在此之后，再也没有重现。【父亲呀，你现在应该已经在手下们的掩护下逃走了吧。你这颗自由的灵魂跑掉了，却把我们这些本来就不由自主的灵魂送给了亡灵。】
面对已经板上钉钉的命运，瑞莉此刻反倒平静了下来。她心道：【父亲呀，我真希望你能留下来，跟大家一起被复活成亡灵。因为那样一来，您就能明白任人鱼肉，不由自主的感觉了。
我真糊涂，整日提心吊胆的。我早该知道自己是块鱼肉，只不过一直在不同的砧板上挪来挪去罢了。魔灵军团的强者再恐怖，只不过是这世间的又一块砧板，对于我这个做惯了鱼肉的人，又能有多可怕？
真正害怕被放在砧板上的，是父亲你这样，不在砧板上的人吧。】
6 王位
【我居然没死，也没有被转化为亡灵。】
瑞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并不宽敞的旅店单间里空无一人，暖洋洋的日光从窗间透进来，床边的桌上放着一张未开封的信。
瑞莉小姐亲启，封皮上写道。瑞莉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精致的封皮，取出了里面的书信。
瑞莉小姐，死灵巫王和魔魇领主离开不久后，您就陷入了昏迷。我和我妹妹将您带离了战场，在南行的路上找了个旅店把您安置了下来。
我需要处理家族的事务，已经动身返回魔法学院。杰罗姆大长老希望我传话给您，他说只要哈德力斯死了，他与您之间曾立下的契约便作废。为此，他已立下契约，并在我的帮助下把他的契约附于了这封信上。
我非常感谢您在我妹妹昏迷时，保护她活了下来。她也住在这间旅店，这些天一直在为您喂食。您醒来后，可以在您左手边的房间找到她。我妹妹是个好人，希望您善待她。
——林德赛
【谢谢你们。】瑞莉从床上爬起。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现在却并不觉得饥饿。【想必是瑞欧娜为我喂食的缘故吧。可林德赛所谓的契约，我怎么没有看到呢？】
精致的封皮内除了她手上的信，已空无一物。她无奈地把信放回信封中，却见信封仿佛燃烧了起来，将老古董的契约映入了她的灵魂。待她回过神来，信和信封都已消失无踪。
【父亲呀，你既然对我这么残忍，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让我死。那我为了自己的自由，也只能让你死了。】
瑞莉推开屋门，想要去敲瑞欧娜的房门，却见这房门竟自己打开了。瑞莉吓了一跳，瑞欧娜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在外面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瑞莉得到了瑞欧娜的示意，坐在了她的对面。
空旷的旅店大厅里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人，昏黄的灯光映着瑞欧娜如瓷器般纯白光洁的脸庞，让瑞莉感觉她看到的一切都颇不真切，仿佛自己仍在梦中一般。
“我昏迷后，已经过了多久？”瑞莉问道。
【五天？】她见瑞欧娜举起右手，伸出五个手指。然而瑞欧娜下一刻就在手上凝聚出一张圆形水幕，上面清晰地写着——十三天。
【这么久了。】
“瑞欧娜大小姐，您天赋绝才、法力通神。若非您的保护，我绝对活不到今日。不知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昏过去后，都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又在哪里？”
瑞莉此刻已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做梦。她既憧憬于未来可能得到的自由，又害怕瑞欧娜像父亲和老古董那样，仗着实力和地位奴役自己，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她竭力掩饰着内心的害怕，低着头，恭敬地问道。
我们这支万余人的队伍里，只有你我二人活了下来。若没有你，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所以你不用这么拘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叫我妹妹就好。
瑞欧娜操纵着水幕，一行行字轮番浮现出来：
重创了你父亲后，死灵巫王和魔魇领主就都离开了。我本想寻机施法攻击死灵巫师，却一直在被成千上万的骷髅以乱箭攒射，只得带着你不停躲避，很快就又耗尽了精神力。幸亏林德赛及时赶到，把我们救了出来。
只可惜，那千千万万，曾对光明无比忠诚的勇敢灵魂，它们不得不
水幕展示到这里，突然凝固了。水幕之后，瑞欧娜皎洁的脸上充满了伤感。
“瑞欧娜妹妹，你别太自责了。”瑞莉安慰瑞欧娜道：
“我以前从未见过你这么厉害的法师，但我知道，法师若没有战士的掩护，一旦遭遇敌人弓箭手集火，只会被射成筛子。您能够坚持一段时间，最终活下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我再厉害，又有什么用？终归什么都改变不了。
瑞欧娜借着水幕道：
林德赛带着我们向南急行了三天，来到了这间坐落在斯凯瑞奇（SkyReach）山脉山腰上的旅店，在这里休息了一晚。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学院法师团就经过了这里。我们躲在暗处，听他们说魔灵军团不打算再南下了。
“为什么？”瑞莉不解道。
瑞欧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撤掉了水幕，伸出手指指了下门口悬挂的两张告示。
致斯凯瑞奇山脉西北的北境人民：
大领主哈德力斯率领十余万霜雪军团战士，与五十万亡灵大军，数万魔魇骑士和数百死灵巫师展开殊死战斗。霜血骑士副团长桑松率领部队冲入敌阵，他虽在冲锋过程中英勇殉职，然而他带领的部队却砍倒了众死灵巫师，令亡灵大军失去控制。
北境的英雄们即将获胜之时，魔灵军团的两位最强者，魔魇领主图里奥·埃本尼泽尔和死灵巫王尼科曼·凯勒尔乘死灵魔龙驾临战场。两位恶魔魔力强大，驱散了圣光，复活了死灵巫师，使亡灵大军重新得到了控制。
大领主哈德力斯在圣耀英雄传人，天才大法师瑞欧娜的配合下，全力攻击两位魔灵至强者。死灵巫王的反击重创了大领主，令大领主陷入昏迷。
霜雪军团失去指挥，寡不敌众，损失过半。哈德力斯大人在霜血骑士的掩护下撤离，天才法师瑞欧娜和领主大人的女儿，法师团副统领瑞莉英勇战死。
北境的守护者们虽殊死战斗，却在恶魔们强大的实力和庞大的数量面前败下阵来。霜雪军团暂时失去了正面战斗的力量，只能借助山脉天险，固守斯凯瑞奇山脉。
死灵巫师们决定停止进攻，想要把斯凯瑞奇山脉以西的人民们化成亡灵。如果它们成功，那亡灵军团将增加两百万生力军。到了那时，恐怕整片大陆都要沦为死亡之地。
北境的人民们，面对死亡的邪恶使者，我恳请大家不要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只要你们在火焰面前虔诚地祈祷，就可以净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令亡灵无法利用，只能杀死。
勇敢忠诚的人民们，抱歉我霜雪骑士暂时无力保护你们。但只要你们坚守信念，无惧死亡，不被恶魔所利用，当哈德力斯大人重组力量后，一定会再次击溃魔灵军团，为你们复仇。
——霜雪骑士团团长，泰特斯·霍西亚
这张告示右边贴着的，是一张召集人们参加霜雪军团的告示。瑞莉快速地扫过了那些极具煽动性的辞句，转过头，对瑞欧娜道：
“我知道每一名霜雪骑士在出战前，总要经历圣火祈祷仪式。看来这个仪式真的有用，难怪霜雪骑士在面对魔灵军团时，总是那么无惧了。”
瑞欧娜听到瑞莉的话，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她重新凝聚起水幕，写道：
如果这种祈祷真的有用，那魔灵军团早就被灭掉了。要知道在历史中，它们可曾两次把大陆的生灵逼到过绝境。
“可如果这祈祷没用的话，泰特斯发出这样的告示，不是等于把北境的两百万灵魂，白白送给魔灵军团吗？”瑞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大惊失色地道：
“父亲即便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子民，但他这么做，岂不是自毁基业？一旦失去了北境，失去了那些忠诚于他的人民，他拿什么争霸大陆？”
林德赛告诉我，你父亲手下的战士们愿意不惜一切保护北境的人民，却不会为你父亲远赴南境，争霸天下。除非你父亲能给他们一个绝对正义，甚至关乎他们自己生存的理由。
瑞莉读完水幕上的字，点了点头，又道：
“父亲这样做，确实能把他余下的子民和魔灵军团一起引向南境。但他放任魔灵军团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岂不是火中取栗。他再想一统大陆，可要经历多少战争、死亡和背叛。他怎么敢保证，自己不会死在这无尽的死亡和背叛之中？”
瑞莉紧紧注视着瑞欧娜，却见她脸色苍白，水幕上久久没有出现新的字迹。过了良久，一行新的字才浮现在水幕上：
每一把通向王位的阶梯，都是由战争、死亡和背叛所铺就的。
“你去哪儿？”瑞莉见瑞欧娜挥散了水幕，急急冲向了大门，赶忙起身道。
去找你父亲。瑞欧娜挥手发出冰丝，在屋顶上写道。
“别去，你找父亲只会白白送死！”瑞莉见瑞欧娜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打开了旅店的门，眼看就要冲出，急道：“等等！听我说几句话再走，关于我父亲的，你不差这几分钟吧……”
瑞欧娜乘着风，步伐极快，不待瑞莉说完后就已消失无踪。瑞莉无可奈何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心中不断回想着瑞欧娜临行前的话。
“自从妹妹死后，父亲的心中，已经只有王位，而没有了半点感情。我又怎么可能再得到父爱呢？”
瑞莉喃喃自语着，她抬起头，却见瑞欧娜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的面前。
7 姐妹
【我必须冷静下来。只有自己先冷静下来，去找父亲才有意义。】
瑞茜默默地坐在姐姐瑞莉的面前，然而她的内心却无法平静。她不动声色地控制着风，将两张告示投入到了火堆里。
姐姐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仿佛在回忆着父亲曾带给她的辛酸与希望。
“你一定觉得哈德力斯大人对所有人都特别无情吧，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对她不是。”姐姐幽幽地道：
“你知道吗？自从我来到学院以来，我身边的人都非常尊重我。他们叫我瑞莉公主，我也曾沉溺在‘公主’的虚荣中。但当我重新面对父亲时，才深切地体会到，我们维塞尔家族从来就只有一位公主……
她就是瑞茜，那个我曾经最恨的妹妹。”
姐姐长叹了一声，继续道：
“瑞茜跟我同时入学，比瑞欧娜你早一年半。她跟我不一样，跟父亲不一样，跟我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比我天才很多，但大家却都说她玩世不恭、不思进取。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只要努力，也会被众人一般地视作天才。
她离开了父亲的襁褓，来到了这个残酷的世界，而我却已经早已适应了这个世界。我羡慕她的童年，但我知道在学院，她不会是我的对手。等有一天她死了，我就能取代她，成为真正的公主，成为父亲父亲真正的女儿。
我真是太傻太傻了……”
姐姐说到这里，突然哽住了。她把头埋进了双手里，呜呜地哭了起来。瑞茜见姐姐越哭越厉害，坐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瑞茜本想抱一下姐姐，好好安慰安慰她。但她想到自己和姐姐自小就只有姐妹之名，而无姐妹之情；来到学院后，姐姐更千方百计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她不禁僵住了，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姐姐。
姐姐哭了一阵子，这才带着哭腔道：“在这个世上，只有母亲给过我真爱。可父亲却为了保护他对妹妹的爱，杀死了母亲……”
瑞茜听到姐姐的话，不禁惊呆了。她只记得父亲说，母亲在她很小时就病死了，却早已记不清母亲的音容相貌。她从未追究过母亲的死因，只知道一直以来都是父亲照顾着自己。
“……对外人来说，父亲从来都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内心有弱点，更不允许自己内心的弱点被别人利用。父亲爱着妹妹，便不会允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影响妹妹的心。”
姐姐慢慢止住了哭声，失魂落魄地道：“失去母亲后，我在没有一点关爱的环境中长大。不到十岁时，我便要完成父亲和他手下交给我的任务。只要有半点差错，我就会受到责罚。
我接触多了那些自私自利、精于算计的人，也渐渐明白了母亲的死因。我恨命运的不公，我想向带给我悲剧的人复仇。但我在潜意识里，却无比渴望着关爱。最终，我将复仇的利刃指向了妹妹，却把寻爱的真心献给了父亲。”
瑞莉怔怔地看着掩饰了自己真实身份的妹妹，苦涩地摇了摇头，怅然道：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为什么不选择向父亲复仇，找妹妹寻爱呢？但你可知道，我这个十余年都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既不懂得该向哪里寻爱，也不知道真的关爱是什么模样。
若论心机，妹妹远不如我。但如果换成妹妹，我想便能知道父亲一个月前对我说的话，全都是虚情假意的。而我，却以为父亲将会真正把我当成女儿，只待我完成了他布置的任务，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
我早该意识到，父亲对我的温柔和承诺，只不过是他给我的动力，让我满怀希望地接受注定送死的任务。他的温柔没有让任何外人看到，而他的承诺也无需为一个死人兑现。”
【姐姐当初，千方百计地想要置我于死地。然而害得我最终不得不抛弃‘瑞茜’这个身份的人，却不是姐姐，而是老古董。】瑞茜听着姐姐的讲述，不禁对她非常同情。她心道：
【姐姐和老古董都非常可怜，我不该怪他们，要怪只能怪父亲。然而父亲却把他全部的真心都给了我，我是不是最该怪自己，当初离开了父亲？】
“一直以来，我都被我所接触的人和事蒙蔽着。我以为父亲的儿女中，既然只有我和瑞茜有魔法天赋，我和她便只能拼个你死我活。我以为瑞茜死后，我便能分得一点父爱。
我其实最该明白，正因为瑞茜跟我所知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所以为的一切，全都是错的。”
瑞莉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妹妹瑞茜魔法天赋极高，心地又善良，更对权势毫无渴求。我若没有心中的偏见，本该明白我们可以很好的合作。
我以前一直觉得妹妹糊涂，去亲近洛瑞蒂和波利这两个低贱的人。但我却没看到，所有对妹妹付以真心的人，都得到了她的真心相待。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对她这个天赋地位如此高的女孩，是多么的难得。
哎……真正糊涂的人，是我啊！
当这位独一无二的妹妹死后，父亲的真情便成了无源之水，从此彻底枯竭。而我，以前至少还有些盼头呀！”
【姐姐，谢谢你这么夸我。可我却觉得，我做过的糊涂事，比你多多了。】
瑞茜紧紧地抱住了又一次哭成了泪人的姐姐，用自己的温度温暖着她。在这一刻，她怀中的人已不再是那个精致高傲，却又冷漠无情的姐姐，而是一个既可怜又值得被爱的女孩。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真正可恨的人。有的尽是被伤害了的可怜人，还有被蒙蔽了的糊涂鬼。】瑞茜心道：
【姐姐和老古董的恶，都是源于父亲。而父亲的恶，又是源自哪里呢？他做了那么多恶事，是不是也因为他一直被某种东西蒙蔽着？
如果是的话，那蒙蔽他的，又是什么呢？
是一统天下的欲望？
还是我波提斯家族的传承？】
插曲：大殿
哈德力斯治下的北境，坐落于大陆群山连绵，魔兽横行的东北方。这片广阔却曾经人烟稀少的地方，紧邻着大陆西北方，早已被魔灵军团占据的高原。而哈德力斯的大殿，则坐落在北境东北的斯凯豪尔之巅上。
斯凯豪尔（SkyHowl），意为天的嚎叫。整片大陆的寒风，都发源于大陆的东北方。而这坐落于近万米高山巅上的大殿，便是最接近寒风源头的地方。
【父亲当初把领主大殿设在这里时，曾对他的子民们说：北境环境严酷，任何人想要做北境人民的管理者，必须承受整个北境最苦寒的环境。】
瑞茜站在领主大殿前，迎着凛凛的寒风，极目远眺。她看到了死一般阴沉的魔灵领地，她看到了灰白色的北境群山，她还看到了魔法学院方向的一红一紫两根灿烂光柱。
她甚至看到了一片翠绿，仿佛孕着无穷生机的南境。
【父亲把大殿建在这里，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像这发源东北的寒风一般，席卷整个大陆吧。可他有没有想过，当他席卷了大陆后，也将给这世间的无数人带来寒冬呢？
或许，当他的心里没有温暖了以后，便不会再去考虑别人是否能得到温暖了吧。】
“我是领主府今天轮值的守卫阿诺德。哈德力斯领主大人日理万机，现在正在开会。小姐您有什么事，是否可以由我稍后转达大领主？”
守卫阿诺德紧紧把守着险峻的谷口，却对她颇为客气。他想必知道实力和意志力不强的人，根本无法来到这里。阿诺德虽然穿得并不多，但比起貌似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法袍的她，抵御寒风的能力显然要弱得多。
【姐姐虽劝我尽量在人多的时候找父亲，但我却更想跟父亲单独见面。父亲既然在开会，那我等会儿再找他吧。】
想到这里，瑞茜想要离开，却听得阿诺德惊讶地道：
“您……您可是瑞欧娜大小姐，冰、风两系的天才法师？可是您不是在之前的大战中牺牲了吗？”
阿诺德看了眼瑞茜身上的法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对瑞茜解释道：“那场战斗我也参加了，作为一名跟着泰特斯·霍西亚大人队伍的霜雪骑士。领主大人被重伤后，我跟着团长大人掩护领主大人撤退，侥幸活了下来。”
瑞茜点了点头，心里却道：【昏暗的战场上，他应该看不清我的容貌衣着。现在怎么能认得出我？】
她的问题在下一刻就得到了解答，只见阿诺德突然露出尴尬的神色，躬身道：“瑞欧娜大小姐，您从学院连夜赶路，以致精神不佳，在与哈德力斯大人会面时摔下马来，小人全都看到了。实话说，当时我还对您颇瞧不起，真是抱歉。”
瑞茜摆了摆手，示意无妨。阿诺德喜道：“您是我北境的英雄，看到您能活下来，我非常开心。我相信领主大人知道您还活着，也会很开心的。
噢！真不好意思，我竟然才想到，您来这儿一定是有急事找领主大人，我这就去为您通知。”
阿诺德说罢，竟不等她回话，就急匆匆地跑向领主府。她想到自己自从有了瑞欧娜这个身份后，就一直在装哑巴，只得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阿诺德消失在了领主府里。而瑞茜面对着这座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灰白色的庄严建筑，不禁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