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像拉磨的驴
因为秒针的转动带动了时针和分针绕着表盘转动,所以两个人不得不分一半注意力在时针和分针上面,一边提防着时针从脚腕处袭来,一边提防着分针砍向自己的大腿。
“三、二、一,跳!”
“三、二、一,跨!对,就是要跨过去!”
“这是什么考验身体协调性的游戏吗?”
“慢点慢点,我要反应不过来了。”
“感觉我们这样好像拉磨的驴啊……”
“我懂的,有种微妙的相似感……”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跳跃,推动着秒针向“3”的刻度一点点迈进。不知不觉,天色越来越暗,化成了一滩纯粹的墨色。
容越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时针终于接近了“3”的位置。
“呀!差点忘了,要把闹钟指针拨过去才行。”容越停下推秒针的动作,把“9”刻度的闹钟指针逆时针踢到了“3”的位置。
“小,小越,你等等。”凌姿拽住了容越的衣服角,“能不能先缓缓再开启闹钟啊?”
“为什么啊?”
“总觉得有点害怕……刚刚的婚庆店报时就已经很阴间了,这个丧葬店报时肯定更阴间……你等我先缓缓。”
“至于这么害怕吗?”容越笑着撞了撞凌姿,“没想到你这么胆小。”
“别笑我了,小越你故意的是吧。”
仔细看看,丧葬店门口的黑白花圈的确很阴森,在冬夜寒风和周遭路灯的映衬下抖动着,仿佛在等待着二人将其开启。
容越把凌姿拉在了自己身后,“害怕就别看了,我来开吧。”
面对着怕鬼的初中生凌姿,容越感觉自己变成了她的监护人似的,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开启三点钟丧葬店大门的任务。她轻巧地将秒针推过最后一截表盘,带着凌姿往后退到了表盘边缘。
丧葬店的大门“啪”地一下弹开了。一阵阴风从大门喷薄而出,一块木板载着几块墓碑从“3”点的刻度一直延伸到了容越的跟前。
木板停在了表盘的秒针上方,两块巨大的中式墓碑更是威严地立于其上。好奇心驱使容越凑近了看碑上的字。
第一块墓碑的正中央写着:凌姿之墓。
旁边应该是亲人名字的位置只有凌姿父母的名字。生辰与凌姿完全一致,而死期——容越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正是今天。死期甚至精确到了秒的单位,就在三分钟后——03:03:03。
她赶紧看向另一块墓碑,不出所料是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墓碑样式与死期与凌姿一模一样。
“小越,那上面是什么啊?很可怕吗?”凌姿眯着眼看了看墓碑,用力地攥紧了容越的衣服角。
“嗯……还好,只是我俩的合葬墓碑罢了。”
“啊?”
“果然这个游戏没有最阴间,只有更阴间。”
在巨大的闹钟轰鸣震颤下,栽着墓碑的木板泥土里突然钻出了一只手,苍白的手在空中随意掏了两把,突然抓住了“容越之墓”。
紧接着,它从土里伸出了脑袋,抱着墓碑端详了好一会儿,“啊,总算是出来了。”
本以为从土里钻出来的不是骷髅还是正在腐烂的尸体,可看到对方的半身时却发现对方意外的很正常。饱满水嫩的皮肤、正常又灵动的眼神、完好无损只是沾了些土的衣服、秃成地中海的头顶……怎么看,都是容越她自己!
容越和土里钻出来的“容越”对上了眼神,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自己,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跟平时照镜子不一样,看着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容越只觉得头皮发麻,越看越陌生。
“你还愣着干嘛啊?赶紧上来啊!”
“容越”直接走到边缘拉住了容越的手,把她拽上了墓碑所在的平面。而凌姿的墓碑旁也爬出了一个“凌姿”,不由分说地拽住了被吓得不清的凌姿。
“闹钟铃声要结束了!我们赶紧入土吧!”
容越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按进了土里,耳鼻口塞满了泥土的气味。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最后一秒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墓碑上写着的死期——03:03:03。跟现在的时间一模一样。
……
……
容越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了空旷的街道上。
天空翻起了鱼肚白,清晨的鸟鸣和空气唤醒了新的一天。白天的《时间》又恢复了那种忙碌的状态,街上有很多变成了时钟和闹钟的人们,还有一些人庸庸碌碌地赶着路,急匆匆的,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一般。
而追逐着两个人的闹钟却是完全消失不见了。无论是自走型、还是飞刀型、还是螺旋桨型……它们从街道消失了。
“我们怎么出来了?”
“那两个拽我们入土的人到底是谁?是我们自己吗?那现在在这里的我又是谁呢?”
容越呆呆地看向身后,发现像个大转盘似的时钟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了两只墓碑——容越之墓与凌姿之墓。
“在我们晕厥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
“没有吧。”凌姿扶着容越站起身,背对着墓碑,拉着容越朝街道前方走去,“我们终于出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要交代在里面了。”
“真的没有吗?”容越时不时地回过头,看向那两个墓碑,“我总觉得怪怪的,有点瘆人。”
“你想多了吧?当务之急还是从这里出去。”
“哦,可我们应该怎么出去啊?”
“不知道,要不然我们跟着这些人试试?”凌姿提出了建议,“你看看他们,即使时间已经转动着这么快了,都完全没受影响,还是忙碌地往前面冲,你说他们到底要去哪儿呢?肯定是特别有吸引力的地方吧。”
“这个我们不是都探讨过了吗?他们肯定是去什么学校啊公司啊相亲啊什么的,被社会的洪流裹挟着前进之类的。”
凌姿呆呆地看向前方,“我们跟去看看嘛,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容越小心翼翼地瞧了凌姿一眼,总觉得对方有些奇怪。
全球游戏开始了
184 死了,却又没完全死
居然想跟着那些人往前走。去往完全不知道目的地的地方。
“叮,叮——”
整个《时间》的时钟响了好多下,庸庸碌碌的人们加快了脚步,推搡着前进。
容越稍微愣了愣,便挤在洪流里加入了游行队伍。
中途队伍中有不少人被街道两旁的时钟所吸引。他们不过是在时钟旁停留了两秒钟,便被时钟所吞食了进去,不见踪影。
容越猜测着那些时钟是更深层次的时间,就像一个个的梦境。那些被《时间》中的“时间”所吞噬的人们掉入了下一层时间,也许无法回到这个小镇,更无法从《时间》中逃脱,回到原本的小镇世界……
容越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跟着队伍前进,目光坚定前方,目不转睛。
有很多事都不是她该考虑的,现在她只需要考虑“前进”这一件事就好。
前方涌动着浓密的黑雾,一脸麻木的人们都在排队进入那团世界。一个又一个,很快就轮到了容越和凌姿。
“原来不是去公司和学校,而是进入这团黑雾吗?”容越碎碎念着,拉住了凌姿的手,“凌姿,我有点害怕,进入这团黑雾里会发生什么呢?”
明明心里知道进入黑雾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仿佛抵住了容越的背,在把她往里面推。
凌姿毫无自觉地看着容越,目光一片死气沉沉。
“总感觉我们应该进去。到了什么时间就该做什么事,小越你说对吧?”
“说起来,我好像已经没有听到钟声了,为什么时间没有声音?明明,它在不停地提醒着我啊!为什么,我听不到了呢?我们真的从墓地里出来了吗?我是说,我们真的从墓里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小越?”凌姿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快进去吧。”
凌姿推了一把容越,将其推进了黑雾里。容越看着凌姿爽朗的笑容和阴郁的眼神,陷入了漆黑的世界里。
黑雾,是似曾相识的黑雾。
她这是又出游戏了?但并未响起什么提示音,到底是出了游戏还是没出呢?
容越跟着周围的人群一起前行着。因为太拥挤,她一不小心踩了身旁的人一脚。
“啊对不起,实在是太挤了。”
被踩中的女人看了容越一眼,笑道:“是你啊,那我可要踩回来呢。”
紧接着,容越的脚背便传来一阵剧痛。她刚想骂人,抬起头却发现这不是老熟人——长脖子女士吗?
她那长颈鹿一般的脖子拧成了一股麻花,安静地搁置在了锁骨前方。比起一开始见面的剑拔弩张,现在二人的氛围还是和谐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难不成你也沦陷了?真可惜,我还以为你能多撑一会儿。”长脖子女士报复完以后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稍微伸长了点脖子,凑到了容越的跟前。
“你不会是以为你出游戏了吧?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你这女人,太爱自作聪明了!”
容越听得一头雾水,“我没出游戏吗?”
“看在你变成了我同伴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啊,已经死了。”
“啊?”容越张大了嘴巴,猛吞了两口黑雾。她连忙咳嗽了两声,想把黑雾咳出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
长颈女人笑着解释道:“你现在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说明你还没有完全变成时间的奴隶。自我意识强大的人或多或少会保留一些自己的特性。你看看周围的人就是这样,他们或多或少都还保留着一点个性。虽然大家都已经死了,但个性还是很强烈呢。”
“你说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死了?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是灵魂吗?”容越完全一头雾水。
“差不多吧,灵魂,只有在游戏结束后才能放松的低级灵魂。”长颈女人看了看容越的头顶,“咦?你的死法有点奇怪啊,是活埋吗?怎么就只少了一片头发,身上带了点土。你不像我,我死得可惨了。”
容越感觉自己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连忙拽住长颈女人,却发现自己捞了个寂寞,“姐姐,我们坐着慢慢聊吧。我知道,你肯定也想跟我聊聊。”
长颈女人斜眼睥睨着容越,微微点头,“好啊,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
两个人避开拥挤的人潮,七拐八弯地来到一栋楼房前,踹门走了进去。
容越发现,这里正是她和凌姿第一次来的时候进入的第一间屋子。桌上还摆着两只咖啡杯。
长颈女人利索地满上了两杯咖啡,走到了容越的面前。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都已经死了,并且变成了游戏主办方领土下的一堆灵魂?”
“嗯哼,你就接受现实吧,其实你们应该早点离开的,你们待的时间太长了。《时间》这个游戏蛮特别的。别的游戏都是以空间开启游戏对吧?但是《时间》不是,《时间》的开启有着更为严苛的条件。不仅需要你进入《时间》的地盘,并且还要在《时间》地盘上待上足够的时间才会开启。”
“我们已经是游戏里的npc了,《时间》没开启的时候,我们就会被放出来,吸引往来的‘游客’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争取开启《时间》。说白了,我们就是饵……”
“你的意思是,《时间》已经结束了?”容越走向桌子,端起咖啡,准备喝两口压压惊。
结果咖啡却穿过她的嘴唇直接淌在了地上!
“哎,你别紧张,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喝了。”长颈女人端着咖啡一饮而尽,“你第一次当灵魂,可能会有点不习惯。”
“当灵魂要学的事情有很多呢——哦我忘了,我还没给你说过,我们这儿的灵魂分为初级灵魂和中级灵魂以及高级灵魂。像你这样才变的,是初级灵魂,不能触碰人类也不能使用道具。”
“啊?那要怎么样变成高级灵魂呢?”容越毫无障碍地用手穿过桌子和墙壁,然后又集中注意力,一拳挥在了墙上。
“是要吃这个世界的食物吗?”
全球游戏开始了
185 搞好关系
“哎,我发现你还挺聪明!”
长颈女人由衷地夸赞了容越一句。说起来二人之前也是因为抢夺小镇食物而认识的,而现在再度聚首话题又重新回到了食物上面。
“说起来,那些食物是……不会是人肉吧?”容越咽了一口口水。
“哈哈哈哈哈你还挺有想象力的。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肉。可能是兔肉、牛肉、猪肉……总之就是很好吃的肉。不仅仅是吃肉,菜也可以。只要吃了这个小镇的食物,就可以慢慢变成高级灵魂,能被人类看到,能攻击人类,能喝咖啡,能做一切人做的事,跟人没有差别。”长颈女人喝了两口咖啡,神色飘忽,“但即使变得再高级,也无法离开这里……留在时间里的我们,永远也出不去了。”
跟长颈女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容越在脑海里分析完了关于这场游戏的规则。
1、《时间》的空间覆盖了整个小镇,并且要在游戏里待满差不多18个小时才会触发游戏。
2、在未触发《时间》时,雪中小镇到处都是流浪的灵魂和奇怪的房屋。所有灵魂和房屋为了留下“旅客”,会使用各种手段。
3、灵魂分为初级、中级、高级。初级的灵魂不能被人类所看见并且不能触碰人类;中级的灵魂可被观察到而且可以触碰人类,并且可以使用自身原本携带的道具;高级的灵魂拥有中级灵魂特性的同时,还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选择在《时间》里游荡或者在外面的小镇游荡。灵魂想要升级自己的等级只有靠吞噬这个小镇的食物。
4、在《时间》里被吞噬掉的人类会变成灵魂,在游戏开始时充当游戏里的角色,在游戏结束后,游荡于小镇里,吸引新的“旅客”。
“也就是说,游戏结束了……我和凌姿死在了游戏里,变成了灵魂。而那个该死的舒星却逃出去了?”容越抿着一张嘴,似乎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长颈女人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一支香烟,放进了嘴里。她那涂满了红色的指甲刮过女士细香烟的外壳,笑着吐出了一个烟雾圈。
“谁知道呢?不过我想你说的那个朋友应该没有出去。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活着从这里出去了。谁能抵御时间带来的焦虑呢?”长颈女人在烟灰缸敲了敲烟灰,从身后的厨房里摸出了一把蔬菜,递到了容越的嘴边,“吃吧,吃了就可以升级了。”
容越却犹豫着没有接过,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让我升级成高级灵魂有什么好处?”
长颈女人放下香烟,“不为什么,就觉得你这人还挺有趣的。这里很多人都太没意思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狩猎普通人啊。其实这里经常会有‘旅客’光顾的。你这么漂亮,可以变成可被观测的中级灵魂或者高级灵魂,诱惑那些‘旅客’留在这里。如果看着他们和我们一样,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时间》,无法自拔,不会觉得很有意思吗?”
容越一时语塞。
这不就是典型的“我过得不幸,所以我希望你也不幸”的意思吗?
“可也不用诱惑啊,本来人类进来了也出不去……当时我和朋友想离开的时候就迷路了,怎么走都是在原地打转……”
“啊……在原地打转啊。那应该是那个家伙出马了,其实这里很多灵魂当人的时候身上都有道具,应该是那个带着【迷路】的家伙对你们施展了道具,所以让你们没出得去……可恶,我居然输给他了!”
“你们是在比赛吗?比赛谁能留住误入小镇的人类?”
“那当然了!毕竟在这里的生活太无聊了,比赛就是我们最大的乐趣。”长颈女人又把小镇上的食物青菜塞进了容越手里,“给你你就快吃!吃了来加入我们的比赛,我觉得你绝对可以的。”
“你这女人!不要用我的食物去给别人升级啊!混蛋!”一团红色的毛线帽从二楼飞了出来,正中长颈女人的脖子。
第一天晚上遇到过的那个红帽子女孩从二楼款款走了下来。显然,她也是个高级灵魂。第一天被容越所观测到的高级灵魂。
“怎么又是你啊?”红毛线帽女孩轻轻啧了一声,没好气地把长颈女人手中的蔬菜抢了回来。她转头冲着容越叫道,“要升级自己出去找吃的,别拿我的东西。”
容越:“这也不是我想拿啊。是这个长颈女人非要塞给我的……”
长颈女人抱住红帽子女孩的肩膀,“哎呀,红帽子,你不要这么小气嘛,反正你都已经是高级灵魂了,分点吃的给这个新来的又会怎样啊?而且你俩还见过,也算认识嘛。”
“我不想在这里交朋友。”红帽子女孩甩开了长颈女人的手,面容森冷。
“那我们不是朋友吗?”长颈女人毫不在意地再度攀上红帽子女孩的肩膀,“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完全不是。”红帽子女孩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长颈女人缠了红帽子女孩好一会儿,见对方死活不肯送食物给容越,干脆凑到容越耳边,低声说道:“红帽子最喜欢娃娃了,你可以去找些娃娃给她,她没准就可以给你食物了。记住,她最喜欢的就是毛线娃娃,眼睛最好是纽扣做的,其他普通的娃娃她不喜欢的。快去找吧。”
容越被长颈女人推出了房门。她拥挤在汹涌的人潮中,一阵恍惚。
她现在已经死了,生活在全是灵魂的小镇上,遵循着小镇的规矩行事。虽然不太相信长颈女人说的话,但一想到自己反正都已经死了,似乎也没有可畏惧的事了。
干脆跟长颈女人和红帽子女孩搞好关系,再探听一些关于小镇和灵魂的秘密好了。
为了搞好关系,就只有先去找娃娃。
娃娃要去哪儿找呢?玩偶店?
容越刚走出了两步,回忆便汹涌地向脑海袭来。她挤过人潮走向了一开始汽车撞毁的地方。
“对了,她想要的娃娃我见过啊……”
186 可怜的娃娃
容越找到了之前报废的车辆,打开后备箱,发现那一箱娃娃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原处。
粗毛线织成的皮肤和衣服,纽扣做成的眼睛。箱子是半掩着的,有两只娃娃探出了脑袋。纽扣眼睛微微泛着光泽,映衬出容越苍白的脸。
“这娃娃还是一如既往的瘆人啊。”容越随便抓了一只出来,紧接着想了想,又把那一箱给抱了出来,“还是全都给她拿过去吧,既然那么喜欢娃娃,肯定会很高兴的。”
作为灵魂的容越抱起纸箱费了点力气。她集中注意力,才勉强没让自己的手从箱子中间穿过去。
作为一只初来乍到的灵魂,容越用了不少精力来适应这副身体。之前被游戏加上的武力值完全派不上用场,【空间戒指】也是暗淡无光、无法开启,更别说使用身上的什么【路怒症】和人鱼印记。得赶快升到中级灵魂才行——那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道具了。
“嘿咻。”容越抬起膝盖顶着装满娃娃的箱子,又用下巴按下了纸箱的开口,把露出的娃娃头给按了进去。娃娃头在纸箱里“咔哒”了一声,黑纽扣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满。
容越察觉到娃娃的异样,又打开纸箱子看了看,发现里面的娃娃们规规矩矩地重叠在一起,每一只脸上都保持着稍显诡异的笑容。
“变成灵魂已经够离谱了,娃娃们离谱点也很正常。”容越自言自语了两句,抱着娃娃出门前回望了屋里那段把自己困住的无尽楼梯,心下一阵恶寒,加快了步伐回到了红帽子女孩和长颈女人在的地方。
空荡荡的屋内没有一丝声音,长颈女人和红帽子女孩都不在屋内。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们俩的名字呢?”容越自顾自念叨着,抱着一纸箱娃娃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墙壁尽头依旧是一滩血污。这次容越倒是将血污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滩内脏、脑花、骨髓、血液混杂在一起的东西。对于已经变成了灵魂的容越来说,墙壁上散发的血腥味已经不再那么刺鼻了。比起观摩这团血污的形状,她更感兴趣的则是长颈女人说过的话——“我死得可惨了”。
显然,那个红帽子女孩是在这面墙壁死去的。她的头顶应该是被撞得稀碎,然后才戴上了那顶毛线帽——为了遮住自己不太“美观”的外表。看起来这些灵魂展现出的模样都是自己死前的状态,怪不得容越一开始见到的“居民”外表都十分的怪异。
“红帽子,你在吗?我想送你礼物。”容越冲着墙壁上的血污喊了两声,狭长的走廊回荡着她的声音。
突然,怀里的纸箱子震动了两下,似乎是里面的娃娃想要冲破纸箱子。
容越死死地按住了纸箱,低声问道:“你们就这么想被送出去吗?说起来你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真的会动啊?”
“你冲墙壁自言自语什么呢?我又不住墙壁里。”红帽子推开卧室门走了出来,她的表情冷冰冰的,似乎对容越毫无兴趣,但她的目光落在容越手中的纸箱子时却是一愣,“你手上拿着的这是——”
和长颈所说一模一样,红帽子对玩偶娃娃这一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她只是瞄见了容越的箱子,原本冰冷的眼神便立马转变,流露出可以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狂热。
红帽子伸手迫不及待地抢过容越怀里的纸箱,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露出狂热而又痴迷的笑容。
结果因为红帽子太激动,一箱娃娃都被打翻在地。
毛线娃娃们在地上滚动了两圈,像是被火燎了屁股一般,冲出去老远,几乎要滚下楼梯。
而红帽子却不给它们逃跑的机会。她以极快的手速拽过娃娃,嘶拉一声,就把毛线娃娃给撕成了两半!
虽然娃娃脸上没有表情,但却从毛线身体内部发出了骇人的惨叫声。声音之凄厉,就像是一个人被大卸八块了一般痛楚的惨叫。
撕碎了娃娃的红帽子回过头,先是埋在破娃娃残缺的身体剖面猛吸了一口,接着冲着容越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笑容,说道:“谢谢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不,不用客气。”
容越看见这个场面一时间惊呆了。她原本以为红帽子很喜欢这些毛线娃娃,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你不用害怕。我说真的,我特别喜欢你送的这份礼物。是长颈那女人告诉你的吧。”
红帽子似乎完全看透了容越的疑虑与惊讶,笑着解释道。
与此同时,她又拦截下了一只摔下楼梯的毛线娃娃。红帽子用手摩挲着毛线娃娃手感略粗粝的外表,毫不犹豫地摘下了娃娃的“纽扣眼睛”含进了嘴里。咀嚼着纽扣的声音与娃娃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让容越头皮发麻。
红帽子挥了挥手,示意容越可以下楼去吃小镇食物了。
“看在你为我找了这么多娃娃的份上,那极了。她坐在二楼楼梯栏杆边缘,抱着一堆毛线娃娃,开始一根根地拆毛线,还时不时地发出诡异的笑声。
容越不愿再跟这个奇怪的红帽子多讲话,她走到厨房,拿出冻得梆硬的生肉和一堆蔬菜,准备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
“哟,你这么快就给她找到娃娃了?”长颈女人的头从厕所伸了出来,脸上挂着一副正在便秘的表情——跟楼上那个癫狂撕娃娃的女人比起来,长颈女人的言行举止竟然显得分外正常。
“是的,娃娃还蛮好找的。不过你这——灵魂还要拉屎吗?”容越看着长颈女人涨得通红的脸和远在五米开外的身体,疑惑地问道。
“其实不用,但不当人太久了,偶尔也想spy一下当人类时的感觉。”
容越剁碎了案板上的冻肉,将其一团一团抛入沸腾着的热水里。她一边和长颈说话,一边准备做碗肉汤。
“你完全可以生吃的啊?看不出来你也挺喜欢spy的。”
“……”
187 关于升级
“还要特地做成肉汤啊?你这不也在spy人类吗?”长颈趁着容越不注意,叼了一块肉走,三下五除二就吞进了喉咙。
她已经是在spy人类了吗?
容越看着肉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呢,“被开除人籍”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让人非常不适应。
但长颈看上去没想那么多。
眼见着拳头大小的生肉顺着长颈的脖子一直往下滚,像是进入了橡胶管道似的。
“咕咚,咕咚——”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这才是正确的食物享用方法。反正灵魂又不会闹肚子,也不会得寄生虫。”长颈看上去非常得意。
容越看了长颈好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脖子是变成灵魂以后成这样的?还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准确的说我是死之前就这样了,吓坏了不少胆小的家伙呢。喏,我还戴着配套的不会痒的保护套。这都是我在生前配好的。”长颈的眉头挑得高高的,“这儿的人都长得奇形怪状的,听说是因为他们死状都不太好看。不过我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我本来就长这样。在这些灵魂里面倒还显得蛮漂亮的。你觉得呢?”
容越被长颈莫名其妙的自信给折服了。她随口奉承了两声,“确实挺漂亮的,你的脖子很拉风,比肯尼迪加长版都还要潮。”
“真的吗?”长颈一听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整个灵魂都写着“心花怒放”四个字。
容越关停了小火,端详了肉汤一会儿,回想起之前那奇怪的肉酸味儿,最后还是没下得去嘴。于是那一锅肉汤又进了长颈的脖子。
“我真的很好奇,你长这么长的脖子,是不是从来不会胃液倒流啊?”
“什么啊,我跟普通人也是一样的。每次反酸都会冲上喉咙呢。搞得我的脖子那一段食道遍布胃酸,每次吃东西还没进胃里就被消化了。所以根本没办法只吃一点点,每次得一口气吃很多东西才能有饱腹感……”长颈舔了舔嘴唇,“不过变成灵魂以后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很方便。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拉屎,只是偶尔怀念当人的感觉。”
容越想象了一下长颈胃液倒流的场景,发现意外地很有画面感。
“好了,不说我了,你快吃吧。要多吃点才能升级,到时候我们一起玩啊。”
容越一时无言,在长颈的灼灼目光下,吞食了一片生菜。
一股力量在身体中来回流动,热量从喉咙冲向了四肢。容越抚摸过桌椅板凳,发现即使不用那么集中注意力,也能实打实地触碰到实体了——所有东西都变得有真实感了起来。五识也变得更加清明。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多吃点就好了。”长颈将脖子缩回了厕所隔间,“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在模拟拉屎呢。太恶心了。”
“该说恶心的是我才对吧!”容越愤愤然又往嘴里塞了不少菜叶子。她把周围的橱柜和房屋地窖都翻了个遍,把剩下来的素菜全倒在了嘴里。
难以言说的酥痒感走遍了全身。她的头发微微动了动,飘荡在空中组成了个弯曲的爱心形状。
为什么是爱心?
不,等等,她的道具和能力恢复了?
但总感觉没有完全恢复……头发有一部分不怎么受控制,无论怎么操纵也不动。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久违的【永远吃不完的大饼】,在脖颈处冒着热气。
只是【空间戒指】以及腰上的【路怒症】都黯淡无光,无法开启。
看来,道具的开启还是循序渐进的。如果再多吃点,没准会恢复更多的道具。
“看不出来,你道具还挺多的。”红帽子从二楼款款走了下来,嘴角还噙着一团毛线。
她的脚下全是娃娃的尸体和碎裂的纽扣。随着她每一步的踩踏,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红帽子丝毫不在意,整个灵魂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容越咽了口口水,她不知道为何有些害怕这个诡异的红帽子。她的眼神很冰冷,像一滩月夜中的池水。没有温度,没有流动,让人猜不透也看不懂。
相较之下,长颈这个话痨就要好懂很多,也没有令人难受的气场。
“你给我的娃娃我都已经用完了,你再去给我找一些吧。”红帽子挥了挥手中娃娃的断胳膊,“你愣着干嘛呢?让你去你就快去啊。”
容越有些不爽红帽子的语气,冷下了脸,将可操纵的部分头发竖了起来,对准了红帽子。
对于这两个才见面的灵魂,容越还是有些防备心的。
“要去你自己去。我又不是你的佣人。”
“怎么?你要攻击我?”红帽子笑得甜甜的,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她慢慢走到容越的跟前,仰起头冷冷地瞪着容越,“随便你怎么打。反正我们都已经死了,再怎么打也不会死的。”
随着红帽子的话音一落,容越的头发已经贯穿了红帽子的整个透露。
黑色发丝从红帽子的眼睛部分穿了过去,从红帽子后面冒出了一小茬。
没有流血,也没有痛呼。
头发并没有伤到红帽子的眼睛——毕竟红帽子是魂体,无法被另一个灵魂伤害到。
红帽子仰着脸,笑意愈发浓郁。
容越看着她那长满了头发的阴森眼睛,头皮开始发麻。随着红帽子的森森笑意,她感到腹部一阵清凉,利索地收回头发后退了四五米。
红帽子想要袭击容越腹部的手僵在了空中,她那不知道撕了多少娃娃的爪子看上去瘦骨嶙峋,指甲尖利得像古代宫廷皇后娘娘的穿戴甲。
看样子肯定是携带了什么道具。
如果被那样的手给挠上一爪,也许会开膛破肚。
容越低头一瞧,发现自己腹部的衣服竟然都破了!露出光洁的皮肤。
“反应还还挺快嘛,武力值都恢复了,不错,不错。”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灵魂了。就跟我最爱的娃娃一样可爱呢。”
“我真想从你身上找到还活着的感觉。”
188 红帽子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感觉好变态——
容越盯住了红帽子的眼睛,再次用头发发动了攻击,只不过红帽子因为之前挨了一次,这次则轻巧地躲开了。
“嗯还不太合格,你还不是一个完整的娃娃。”红帽子嘴里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身子灵活地避开容越用于攻击的头发,“我还可以再等等。”
桌椅都被容越的头发掀翻了,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听到外面的动静,长颈女赶紧冲了出来。
“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反正死都死了,大家脾气不要这么冲嘛。在这里打架明明除了疼痛啥也得不到,既不能你死又不能我活,这不白费力气嘛。”
长颈挡在了二灵魂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长颈说得并没有错。已经变成了灵魂的他们,无法再死一遍,随便怎么攻击都只是徒劳。
说白了,成为魂体的她们就是这里的npc,但这个游戏里的自由度会比较高,npc们几乎都有较大的活动权限。而她们这样尚有自我意识的npc更是如此,经常在游戏规则内做一些试探游戏边缘的举动——npc互殴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说互殴的结果,只有疼痛罢了。
不过等会儿,刚刚这个红帽子的眼睛都被穿透了,她也不痛啊?
容越狐疑地挑起眉,暗暗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啧,好痛!
虽然心头想法万千,可容越面上并没表现出来。
还真就奇了怪了。作为一只灵魂,居然会感受到疼痛!这跟人也没什么差别嘛。
仔细想想,自己还尚存听觉、嗅觉、触感、视觉、味觉,又能感到疼痛,又不会被杀死,又失去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只是被关在这个小镇出不去,那尚且存留自我意识的灵魂留在这里岂不是爽歪歪?
容越突然觉得当灵魂是件极不错的事情——跟传说中的得道成仙也没什么差别。就是再自由些,就更好了。
红帽子被长颈这么一拦,逐渐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她的表情变得平稳而温和,一字一句地隔着长颈冲容越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觉得生活在这里很好吧。”
“一开始来到这儿的灵魂,或多或少都有这么想过。他们在一起狂欢,一起开派对,然后没过几天,就变成了那个样子。”红帽子打开窗户,半边身子倚在窗台上指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容越跟着看出去,发现好多人眼里都失去了光彩,变得跟行尸走肉一般。
“所以说这个小镇实在太无聊了,无聊得我都要疯掉。你想知道不被游戏剥夺自我意识的npc是用什么办法保持清醒的吗?”
“哎我告诉你吧。”长颈接过了话茬,“我们都是依靠痛感保持清醒的。你别看我这样,我一天起码要在大腿上捅四五刀。如果你想长期保持清醒,一定得对自己狠一点。”
容越的目光重新落回了红帽子身上,如果说她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红帽子又是如何让自己保持清醒呢?她即使被攻击了也看上去完全不痛。
红帽子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回头冲容越笑道:“你的朋友要失去意识了,不管管她吗?”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颗绿色刺猬头,依旧是副初中生模样的凌姿正跟着人群左右晃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容越顾不上再和长颈、红帽纠缠,她直接冲进了屋外的人群,踩着人群的肩膀,接近了正在低头沉思的凌姿。还好体力值恢复了不少,容越抓起凌姿的领子就往旁边带。
凌姿感觉到有人抓她,不安地扭动了两下,一双迷茫的眼睛只抬起来看了一眼容越,便又垂了下去。
看着凌姿呆呆愣愣的模样,容越又联想起凌姿之前的奇怪表现,她几乎可以确定凌姿失去了一部分自我意识。
“之前还跟我讲故事呢,说什么因为老师抵御了容貌焦虑,现在怎么又被蛊惑了啊,你这人还挺容易被蛊惑的。”容越把凌姿拖到街边,恨铁不成钢地给她来上了一拳,“听说痛能让你清醒点,我看你真该多挨几下。”
说着,容越又给凌姿背上来了两拳。
其实容越也并没抱多大期望,只有暗暗祈祷长颈说的“痛感能使人清醒”是真的,祈祷凌姿还能恢复一点自我意识。
紧接着容越又哐哐在凌姿背上锤了几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凌姿被锤得倒在了地上。她的脸微微抽搐了两下。
“我的背为什么这么痛——”凌姿在地面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谁打我?”
“我打的。”容越看到恢复正常的凌姿松了一口气,又送给了凌姿胸口一拳。
“小越你真的好过分……”凌姿嘟囔着,“我干什么了,你打我干嘛?”
“不打你你醒得过来吗?”容越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又把凌姿听得一愣一愣的。
“为什么总是在我神志不清醒的时候发生这么多事,老天爷是跟我过不去吧!”凌姿懊恼地捋了一把自己地绿色刺猬头,低着头往容越的肚子扎了一脑袋,“你家暴我那么多下,我要还回来!”
容越:“……谁家暴你了,我打得合情合理。”
“不,你就是趁机打我!”
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阵,好不欢脱。
但容越却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目光刺了过来。
她抬起头,发现红帽子正倚在窗边笑盈盈地看着她俩。
那目光就像是猎人看上了猎物一般。
“那个女人又是什么情况?她看上你了?怎么还含情脉脉的……”凌姿也看到了倚在窗口的红帽子,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跟那个灵魂,哦不,高级灵魂又发生了什么事啊?”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发生了点口角。但那个女人让我怪不舒服的,她似乎有什么暴力倾向……把一堆毛线娃娃给撕碎了。而且她对我的态度也让我琢磨不透,明明一开始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我却又感觉她很讨厌我。说不上来,我们还是离她们远点吧。”
全球游戏开始了
189 想要变得高级
《时间》无疑是容越遇见过的最特别的游戏了。
这个雪中小镇被拉扯成了两层。一层是众多灵魂游荡的现实空间,另一层还是众多灵魂游荡的虚拟空间。
以个人在现实空间待够一定时间为条件,将玩家送入那层充满了钟表与时间压迫的虚拟空间,然后想方设法让玩家死在里面,然后玩家变成灵魂游荡在两个空间,为《时间》的游戏主办方所用。
整个小镇对于容越和凌姿这类尚存自我意识的灵魂npc来说,就是个风景优美的雪中监狱——可以自由观光的那种监狱。
“我们先去镇上的超市看看吗,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该进《时间》了。”
容越用拇指按压着太阳穴,凝神感受着脑海中的指令。她老觉得自己头顶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着。每当游戏主办方想要下达什么指令,那根丝线就会轻微颤动,传递信息。
就在刚刚,游戏主办方传来了信息——【1小时后去雪山进入游戏】。
那是一条不容置喙的命令,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并没有写明违抗该条指令的后果。
但已经变成游戏的NPC了,容越并不准备去违抗游戏主办方的指令和定下的规则。毕竟,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小心为妙。
“刚刚游戏主办方让我们一小时后去雪山那边……小越你肯定也收到了吧。”凌姿对上容越沉思的眼神,兀自叹了口气,“我们这下是真成游戏的npc了?总感觉被安排了个时间表,规定好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该去哪儿。好憋屈……”
按理说没有人会喜欢这样被别人所控制的生活,可街上游荡的不少npc显然不在意这一点。痛苦的只有尚未完全变成npc的灵魂罢了。
“总之,我们先去镇上的超市看看,应该有吃的。”容越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凌姿一把拽住了。
“小越,你走反了,这边。”
“……哦。”
……
……
小镇面积不大,超市和商场分别只有一座,都坐落在镇上最中心的位置。容越和凌姿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超市,进去了逛了一圈,发现里面连包方便面都没剩下。
食物早就被洗劫一空,整个超市内部无比凌乱——货架倒的倒,歪的歪,装饰品碎了一地,地上的日用品满是鞋印。看上去似乎有人类或是灵魂在这里进行了一番异常激烈的战斗。
凌姿走过第十个货架,苦着脸朝容越摆摆手,“我这边没有食物。”
容越摩挲过钢铁货架,在角落里捡起了一块巧克力。
“应该都被尚存点自我意识的灵魂给抢完了。你看看,这些日用品都没人要,因为灵魂们根本不需要日用品。只有吃的被洗劫一空,我感觉应该是长颈和红帽子干的。奇怪,既然他们抢得这么厉害,食物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才对,她们又怎么会那么好心给我食物……”容越蹲在货架前,用手掏着货架下可能存在食物的角落,“没触发游戏的时候也是那样,这些灵魂们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长颈还吃了不少我的烤肉呢。”
“我猜是因为她们已经升级成高级灵魂了,没准儿就是你投食之后升级的。升级为高级灵魂的他们对食物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了,所以会大大方方把食物交给你。”
容越点点头,认同道:“应该是的。不过长颈和红帽子那儿的食物已经被我拿完了,而且我不太喜欢那个红帽子,我们也没有折返回去的必要。不如搜搜其他房子,看有没有能吃的。”
她们走出超市,顺着小巷子继续往里走。
“这些房子里可能会有食物,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停在一栋带院子的巴洛克风建筑前,双双仰起了头。
巴洛克风大房子周围自带一圈院子,里面是精心打理的绿色草坪,草坪上种满了缤纷的鲜花。每朵鲜花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似乎刚不久前被主人精心打理过。它们即使在这般寒冷的冬日,依旧盛放得十分浓郁秀丽,丝毫没被冰雪所压倒。
院子的正中间坐落着一栋极其浮夸的巴洛克风三层别墅,外围雕刻着珍珠粉的波浪花纹,精致得就像西洋画里的有钱人住所。跟小镇上其他灰扑扑的房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屋里像是为了响应容越刚说出来的话似的,飘出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像是炖菜的味道,混杂着奶油和芝士。味道跟这栋少女心的建筑十分相配。
周围游荡的灵魂似乎也闻到了这股奶油炖菜香味,齐齐朝着这栋建筑聚过来。
小小的巷子口瞬间站满了奇形怪状的灵魂们,他们眼冒绿光,不由分说冲着巴洛克建筑拥挤,瞬间就将小巷子填满了。容越和凌姿被挤得没站稳,直接冲开了别人家的门。
“排队啊你们!排队!”容越跌在巴洛克建筑对面的农家小院泥土地里,揉着屁股。
然而因为食物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灵魂们完全顾不上什么排队和素质,他们乌泱泱地想冲进这栋巴洛克建筑,但却齐齐被拦在了门外。
容越站到隔壁的院墙上望去,发现有不少灵魂想冲进去,但脸只能死死卡在入口的栅栏处,不能前进分毫。
在最外围的院子栅栏上空清清楚楚用中文、英语、韩语、日语……等各国语言写了一串文字:
【提问:这个院子里有多少朵菊花】
【答对者方可进入第一道门。】
容越一看来了兴趣,直接踩着灵魂们的肩头跳到了巴洛克院子前,脸挤压在院子上空的屏障上,仔仔细细查看着院子里的花。
“凌姿你快来看,这栋房子好像是个道具。”
贴上房子外围的透明屏障,容越清晰地感受到了道具信息流入了脑海。
【道具名称:带锁的房子】
【道具介绍:这是一栋可以移动的房子,经过了重重升级后,变成了超级无敌豪华版“房车”。使用者可以为这栋房子的每道门设立问题锁,答对问题者方可进入相应的门。】
190 问题门锁
【注:每道门的问题由使用者设定,问题需要与房屋有关联性。本产品对独居女性十分友好,歹徒再也无法轻易破门而入了。不过千万要记住问题的答案,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关在外面哦。】
“确实对独居女性够友好的。”容越喃喃地环顾四周,“这么大个房子,一个人住好奢侈啊。”
院子门口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
【时间私房菜,专用小镇内食物制作。味道鲜美可口,全部免费,欢迎大家来品尝。】
容越摸着下巴看了会儿这块木牌子,笑道:“有趣。”
“小越,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凌姿坐在围墙边上,脚踩着一个疯狂刨墙的灵魂脑袋。
“为什么不进去?”容越秀了秀自己的头发和结实的胳膊,“升级是头等大事,更何况我的力量和道具都恢复了不少,应该没问题。”
“更何况,我们还进不去呢。”容越张望着院子里的鲜花,“凌姿,你认识鲜花吗?看得出哪些是菊花吗?我有点分辨不出来啊。那朵黄色的是菊花吧,我记得花瓣旁边卷起来的是菊花……”
不仅容越回答不出来问题答案,触到“门锁”后在上面劈里啪啦按了一串数字,然后得到了红色的警示。
灵魂们懊恼地趴在大门周围,用身体撞击着坚不可摧的栅栏院门。
凌姿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院子,笑道:“小越,你可真问对人了,我对鲜花可是颇有研究。我以前在花店打过工,跟着店长姐姐看过各种品种的鲜花。我看看,这院子里不仅有菊花,还有牡丹、紫罗兰、牵牛花、芍药、康乃馨……等等,种类太多,我就不一一介绍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里有不下三个品种的菊花。我指给你啊,你看在院子最里侧的花圃里种了一排黄色的。”
容越顺着凌姿的目光看去,发现最里侧的角落里果然有一簇菊花。黄色的花瓣浸润着水珠,十分娇嫩。
“一、二、三……有十朵。”容越反反复复数了三遍,确认了最里侧的花圃栽种了十朵黄色菊花,“这个问题还蛮简单的,我先去回答试试。”
“别,等会儿!”凌姿抓住容越的袖子,拦住对方。她摇摇头补充道,“我刚刚只是给你举个例子,这菊花又不止黄色这一种,还有红的、粉的、红黄相间的、白的……我还在看呢。”
因为终于涉及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凌姿颇得意地挑起眉,继续凝神观察着院子里的菊花。
“对,你看了以后给我讲讲哪些是菊花,我也数一遍,免得数错了。”容越再次研究了一遍房屋栅栏院门的问题,“它问的是这院子里的菊花,只限定了范围和花朵的大种类。这样的话,所有颜色和所有品种的菊花都得算在答案里面,全部数完是项不小的工程。”
院子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花圃一个接着一个拼接在一起,看得容越一阵“花脸盲”——毕竟在容越这种对花了解不多的人看来,好多花长得都没什么区别,颜色也没什么差异。
而凌姿愣是凭着那点微小的差异,一直对容越叭叭个不停。
“那边红色的很大一朵的不是彼岸花,是菊花……我数出来有六朵,小越你再数一遍。”
“这边墙根的我差点看漏了,白色的这一簇是雏菊,也是菊花的一种,把它们也算进去……哎哟这花太小了,好难看清啊。”
“还有正中央的大花圃里那朵紫里泛红的也是菊花,是黑菊花,也叫乌龙葵。没想到连这么少见的品种都能看到,屋主肯定是个有品位的人。”
容越看菊花看得眼花缭乱,随着凌姿的科普,她从左侧一直扫到右侧,数了不下五遍,才确定了最终的答案。
“我按照你的说法数了一遍,这个院子里一共有134朵菊花,没错吧?”
“嗯,我数出来也是134朵。”凌姿在心里把院子划成了四块,分别数出了每一块地所有的菊花,然后再加了起来。她按照这个方法也算了很多遍,得出了134朵的答案。
容越没想到第一次数就和凌姿算出来的一模一样,心头暗暗高兴:这肯定是正确答案没跑了!
她跳下围墙,将手贴上栅栏院门,院门上自动浮现出一个框。框的左右两侧分别写着“院子里的菊花有”和“朵”两串文字。中间的框只能输入阿拉伯数字。
容越毫不犹豫地输入了自己的答案——134。
栅栏院门却响起了红色警报提示。
【答案错误!答案错误!】
【您还有两次输入的机会,请谨慎作答。】
“咦,奇怪……不是134朵吗?我们起码都数了三遍了。”
凌姿也跳了下来,往框里输入了另外一个数字。
“肯定是我刚刚看错了,我老觉得右上角有簇白的也是菊花,我刚刚没算进去,我再输一次。”
【答案错误!答案错误!】
很快,凌姿面前也亮起了红色提示。
“不对,右下角有两朵花我肯定是认错了,那两朵不是菊花!”
【答案错误!答案错误!】
“说起来小雏菊真的算菊花吗?我感觉不太像呢。”
凌姿自顾自地念叨着,作势又要往框里输数字。结果却被容越抓住了手。
“最后一次机会了,你悠着点!”
容越的目光淡淡扫过整个院子。
院子里的花圃一个紧贴着一个,只留下了中间一道鹅卵石小路和一块角落里的泥土。那片泥土里什么花也没种,连根草也没有,在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院子里,显得分外突兀。
在前几次看的时候,容越只顾着看花了,倒是没注意看那缺了一角的小空地。
“凌姿,你瞧瞧,那块空地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空地上似乎有个东西,被一束高高的虞美人给挡住了。
容越踩着围墙来到了另一端,从另外的方向看过去,隐约瞧见了一坨肉色的物体。
埋在了泥土里。
191 菊花的品种有…?
风一吹,虞美人的叶子打在那团埋在泥土地里的肉色物体上。
肉色物体因此弹了两下。看上去相当有弹性。
肉色,Q弹,两瓣的形状……
容越看得一个激灵,捂住了嘴巴,惊叹道:“那个,不会是……菊花吧?”
“啊?什么菊花?那个哪里是菊花了,完全没见过那个品种。”凌姿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容越的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等,你说的菊花该不会是……”
容越凝重地点了点头,“问题里只写了‘菊花’,又没写是什么品种的,那个玩意儿应该也是菊花的一种吧……”
“这……似乎有点道理。”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容越重新回到栅栏门口,往框里输入了新的数字——135。
“我觉得我们第一次数出来的菊花数应该是对的。只要再加上1就好了。”容越边输边用手捂住栅栏门答题框,防止其他灵魂偷看,“要是再输错两次大不了就不进去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就在容越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下,她就站在了繁花锦簇的院子里。
“这还是自动传送门啊。”容越脚踩在鹅卵石小路上,只觉得鞋底太薄,脚底被硌得生疼。寒风从屋外渗透进来,
她左右环顾,花朵的芳香浸入鼻端,浓烈得让人头晕目眩。她捂住口鼻,往巴洛克风建筑房子走了一段路,匆匆瞥了一眼花圃角落那被虞美人挡住一半的肉色物体,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然后便直接走到浮夸的珍珠白色大门前,观察下一道题目。
“等等我啊小越!”凌姿也赶紧答对题目,从大门外冲了进来,“这鹅卵石怎么这么硌脚!这是什么老年健身项目吗?对了,下一道题是什么啊,不会又让我们数什么东西吧?”
容越刚好看完巴洛克风大门的题目,再回头看向凌姿时,脸都绿了,“你还是别说话了,下一道门就是让我们数东西!这地上的鹅卵石有多少颗?”
凌姿看着这条色彩缤纷的鹅卵石小道一阵无言。虽说从院门到房门口路不算太长,但这条鹅卵石小道却弯弯曲曲的,硬生生延长了不少长度。每颗鹅卵石个头大小不一,粗略估计,大概有上千颗石头。
一颗颗去数显然相当耗费精力,就算数完也得天黑了。容越先是踹了两脚房门,又用头发扎进门锁,准备开门。结果门锁的锁孔却是被堵住的状态,像个摆设一样挂在巴洛克门上——只中看不中用。
容越用力一拔居然直接把门把手拔了出来。精致的门把手滚落进花圃,跟被埋了一半的肉色物体撞了个满怀。
见开启大门过于困难,容越只好离开巴洛克房门,绕到一旁的玻璃窗前,找寻着其他入口。
“凌姿,你快来看,这个玻璃窗上面也有问题,说明是可以打开的。”
容越端详着玻璃窗,发现上面是一片形状复杂的几何图形。线条繁复,层次复杂,是由无数个三角形组成的图案。每一块三角形还涂上了不同的颜色。五彩的琉璃流动着莹莹的光辉。
【提问:这扇窗户共有多少个三角形?】
“这房主是对数字有什么执念吧?”
“ta有没有执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眼睛都快瞎了!”容越一拳砸在了玻璃窗上,“这是什么小学奥数题吗?大三角形套小三角形,这三根线组成了个等边三角形,那边又组成了直角三角形……”
“一、二、三、四……啊上半截也是个三角形!我刚刚数到哪儿了来着?”凌姿挠着自己的绿色刺猬头,大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当初中生的时候还做过这种题,老师还给总结了个什么公式,突然想不起来了……”
就在凌姿还在思考三角形个数计算公式的空当,容越已经数完了玻璃窗上的三角形,拉开造型繁复的玻璃窗,钻进了屋子。
“欸,小越,你等等我啊!答案是什么啊?”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巴洛克建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院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
……
玻璃窗重重地落下,砸在窗棂,发出巨大的响声。
房子很安静,容越只听得见客厅内部壁炉熊熊燃烧的声音。窗户的隔音效果不错——从窗户往外看,只看得见围堵在院子门口的灵魂张牙舞爪地贴在墙壁和栅栏上,挤压着一张张恐怖的脸,冲着院子内部无声呐喊。
“这些灵魂真笨,居然连那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凌姿似乎因为连进两道门心情很好,看着院门口只会嚎叫的灵魂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也不一定是笨吧。只是说可能太多外国人,不理解菊花在某种特地语境下的含义。”
“不过好多灵魂看上去都好迟钝,只有对食物本能的渴望,以及遵循着游戏主办方的命令做事……我绝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容越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凌姿的背上,“对,千万不要变成那个样子,多感受一下痛觉,时刻保持清醒。你太容易中招了。”
凌姿也毫不客气地回拍了两掌,差点把容越给拍地上。
“小越你也是呢。”
容越再次感叹就算凌姿的武力值还没恢复,原本的力气就顶她升级后的武力值了。
揉着被锤痛的背,容越弯着腰打量起这间巴洛克风客厅。
跟浮夸的建筑外表一样,建筑内部十分漂亮和繁复。头顶是水晶灯,脚下是天鹅绒地毯,窗户是五彩琉璃做的,桌椅全都是精致的雕花。每一个家具都闪耀着莫名的光泽,差点晃瞎容越的眼。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快乐吗?”
“小越你快看,这里还有圣诞树!”
壁炉旁站了一颗挂满了装饰品的蓝绿色圣诞树。最顶上镶着一颗黄色的星星,白色的雪花飘带随意地缠绕在圣诞树的周围。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礼物盒子堆砌在圣诞树旁——
“这房子里是住了很多人吗?”
192 圣诞礼物
“不,应该只有一个。客厅非常干净,餐边柜的杯子也只放了一个。”
除了圣诞树下堆砌的多份礼物,客厅里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居住在这个大房子里的人不多。
大概只有一个。
凌姿蹲在圣诞树前着迷地看着那些礼物,容越则拿起餐边柜旁的精致杯子。杯子表面的一条条棱摩擦着容越的掌心。
厚重的杯子很有手感,让人上瘾。
如果不是奶油芝士的香味儿从楼上飘荡下客厅,容越几乎都要忘了此行的目的是找吃的。
“咦?楼梯在哪儿啊?”容越转一圈没看到楼梯,倒是在周围瞧见了家用电梯,“三层楼居然还安两个电梯!简直壕无人性……”
将手贴上电梯的按钮,一张图片在眼前浮现。
图片上画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人是以卡通画的形式出现的,长相和发色瞳色都很接近,怀里还抱着容越刚刚在圣诞树下看到的圣诞礼物。
容越在脑海里自动把图翻译成了文字。
【提问:妹妹有?个圣诞礼物,哥哥有?个圣诞礼物,妹妹+哥哥=?个圣诞礼物?】
【提示:该问题有3d实景,回答者可进实景中观看。】
“又是数学题吗?就为了口吃的也太不容易了……”
“我总感觉自己在做小学奥数题。”
“自信点,把‘感觉’去了。”
容越眯着眼看着电梯门上的图——突然,意识就被拖入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仔细一看,自己正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电梯里。
“叮——3楼到了。”
电梯门开了,但是电梯外的世界却是一片漆黑。
容越的意识和视野都被禁锢在电梯中,无法动弹分毫。她只有死死盯着电梯外的一片黑暗。
“铃铃铃——”一串悦耳的铃声,瞬间让容越梦回闹钟人的世界。
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慢慢在黑雾中显现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她脖子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小铃,穿着颜色鲜艳的节日服装,怀里还抱着花花绿绿的圣诞礼物。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跟当前的楼层数一模一样。
就在即将进入电梯时,小女孩却停住了脚步。正好站在开启的电梯门中间,占领了容越百分之八十的视野。
紧接着,小女孩露出了一个笑容。
按理来说,这么漂亮的小女孩露出的笑容应该是甜美可爱的,然而面前这个笑脸却让容越背脊发凉。
她的嘴咧得太开了,露出了森森的一口白牙。两排牙齿整齐得不像是人类能长出来的,而更像是ai机器人。
“注意,电梯门即将关闭——”
小女孩对这句提示充耳不闻,依旧笑盈盈地站在电梯门中央,身形没有晃动半分。
“那危险!”容越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这个想法,然而视野却不为她想法所动。
小女孩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容越。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开,因笑容而产生的法令纹慢慢爬上了眼窝。
这个夸张的笑容跟容越以前在幸福基地见过的有得一拼。
电梯门缓缓合上。正以为小女孩会被夹住的时候,电梯门却从小女孩的身体穿了过去。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合拢电梯门的缝隙里,化作了一道微绿的光。
一闪一闪的,看起来是全息影像。
小女孩彻底消失了,电梯开始继续运行。
“叮——1楼到了。”
电梯缓缓下行,重新打开了电梯门。
这次从漆黑雾气里走出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眼眸明亮,身形欣长。面容与刚刚的小女孩模样相似,一看就是兄妹俩。
小男孩也停在了电梯门中间,怀里抱着一个圣诞礼物。只是这个圣诞礼物个头很小,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清的程度。
明明刚刚的妹妹抱了三个大礼物,自己都快拿不下了。现在这个哥哥却只拿了小小的一个,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哥哥似乎也这么觉得——他板着一张脸,像容越欠了他好多个圣诞礼物似的。
不过三秒,男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电梯门缝中。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哥哥抱着一个圣诞礼物,妹妹拿了三个圣诞礼物,哥哥妹妹加起来就是四个圣诞礼物。”容越实在不知道这问题有什么难的。
她的视野角落里有一个答题的选项。容越正准备集中注意力开始答题,却感到电梯再次开始了运行。
“嗯?演示还没结束吗?”
不等容越思考,电梯便停在了二流。
“叮——2楼到了。”
这次出现在黑雾中的又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妹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容越,抱紧了怀里两个人头大小的圣诞礼物,似乎生怕被谁抢了去。
容越与小女孩的蓝眼睛对视了三秒钟,电梯门就突然合上了。
“刚刚妹妹抱了三个礼物,现在却只拿了两个,这要怎么算?到底是三个还是两个呢?”
容越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填。
电梯停在了二楼,没有再上下运行。
正当容越以为题目实景演示已经彻底结束的时候,电梯门又开了。
“叮——2楼到了。”
这次是哥哥。
喜笑颜开的哥哥。
这次他的怀里也抱了两个长条礼物。不仅比刚刚的礼物多,而且还大了不少。
哥哥看上去对自己的礼物非常满意,蓝色的眼睛像水晶一般,流动着喜悦的光泽。
随着电梯门的管关闭,电梯提示音再次响起——
“如果出现在第三层的妹妹有3个礼物,出现在第一层的哥哥有1个礼物,出现在第二层的妹妹有2个礼物,出现在第二层的哥哥有2个礼物。那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哥哥和妹妹应该拥有几个圣诞礼物。请作答——”
随着电梯门的开启,哥哥和妹妹拉着手站在门外。
两个人怀里什么都没有。他们手牵手,板着脸,冷冷地瞧着容越,似乎在等待容越作答。
“姐姐,你说我们两个应该拥有多少礼物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容越问住了。
毕竟兄妹俩一会儿拿1个礼物,一会儿变成2个,一会儿又是3个。
乍一看,毫无规律可言。
193 出不去了
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刚刚提示里所说的——
两个人怀中的礼物每次都正好跟楼层数一模一样。
现在虽然没有显示楼层,容越也没有感觉到电梯的运行,几乎可以确定现在就是第二层。
她记得哥哥和妹妹在第二层的时候都是抱着两个礼物。
现在的情况唯一的不同点就是——之前他们是分别出现的,现在是一起出现的。但应该也没什么差别。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哥哥应该有2个礼物,妹妹有2个,哥哥和妹妹共有4个圣诞礼物。”容越一边念叨着一边输入了答案。
【回答错误!回答错误!】
【您还有2次机会作答。】
怎么会错?
“难道说现在不是停在2楼?也对,也不确定现在就是停在二楼的,电梯电子屏也没显示。万一是在一楼呢,或者三楼……总共还有两次机会,如果答不对的话,就上不去了,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费了。”容越的意识游离在两个牵着手的兄妹之间,“咦?凌姿去哪儿了?她的意识应该也被拽进电梯了吧,也不知道她答得怎么样了。”
容越想要离开这个电梯,但是却得到了“尚未答完问题不得出去,如果现在出去,将不能再次回答”的结果。思虑再三,容越还是决定留在原地把这道数学题给解出来。
“兄妹二人分别的数字选项只有1、2、3。不过加起来也有9种不一样的排列组合了。答题机会只有三次,稍不注意就会被淘汰出局,难搞哦……”
“一定还有什么细节是我没注意到的。”容越重新把整个过程梳理了一遍,“妹妹从三楼降到二楼,怀里的礼物从3个变成2个,大概是因为少了一个礼物的缘故,本来很开心的妹妹变得没那么开心了。”
“哥哥从一楼升到二楼,怀里的礼物从1个变成了2个。大概是因为多了个圣诞礼物,哥哥从一脸严肃变得喜笑颜开。”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礼物掌控着二人的情绪?
对解答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帮助啊!
“等等,情绪?情绪会不会是这个问题的关键点呢?我之前一直在纠结楼层,可是楼层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楼层会不会只是对应着二人怀里的礼物个数,其楼层数字并没有特殊含义呢?”
容越思考着,又在答题框中写出了不一样的数字答案。
……
……
电梯一共有两个,容越进入了左边的电梯,凌姿则进入了右边的电梯。
两个电梯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兄妹俩的长相和出现次序以及所有的细节都是一样的,然而凌姿却在几分钟的时间里三振出局。
第一次兄妹俩刚一出场完毕,凌姿就急匆匆敲定了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两人分别第一次出场的礼物数是准确的。哥哥第一次只有1个圣诞礼物,妹妹第一次有3个圣诞礼物,加起来总共4个……肯定没错了!”
凌姿在框里输入了“1”“3”“4”的答案。
【回答错误!回答错误!】
【您还有2次作答机会。】
“难不成第二次出场时的礼物数才是正确的?”
又敲下了“2”“2”“4”的答案。
【回答错误!回答错误!】
【您还有1次作答机会。】
“欸,怎么还不对啊。算了,干脆随便猜一个吧。现在出去就是浪费了答题机会,太可惜了。我运气这么好,没准就猜对了呢!哈哈哈哈!”
“感觉两个人多拿点礼物会比较高兴吧。那就3、3、6。”
【回答错误!回答错误!】
【您的答题机会已用完,无法进入第二层楼,请回吧。】
“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凌姿不由分说地被遣送出了电梯,回到了一楼的客厅。她瘪着嘴来到另外一个电梯,发现容越并没有出来,喃喃道:“小越是答对上去了吗?现在难不成就剩我一个人了?唉,反正也上不去,干脆就在
凌姿没多想,径直朝窗口走去,却又被一道问题拦住了。
跟之前的问题一模一样——玻璃窗上有多少个三角形。凭借刚刚进来时的记忆,凌姿轻而易举地就解开了问题,打开了窗户。然而绿色的提示音却让她一愣。
【回答正确!窗户已为您开启。】
【您还有1次作答机会。】
既然窗户都已经开启了,为什么还要提示只有1次作答机会?怎么就只剩下1次了?
哦,对,总共有3次作答机会。自己从院子里进巴洛克风建筑时用掉了1次,现在从建筑出到院子里又用了1次,所以只剩下1次……
“这个次数难道都不会刷新的吗?答对了也要消耗次数!那万一次数用完了,岂不是会关在里面出不来?小越肯定还不知道这件事!”
凌姿一时间慌了神,她折返回建筑物,用力地拍打着窗户和大门,呼喊着“容越”的名字。奈何建筑物隔音效果太好,凌姿的声音在触及到墙壁时就被反弹了回去,一丝一毫也没传到容越的耳朵里。
凌姿也很清楚这一点,她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这个房子的锁也太精了!要是从一开始答不上来被关在外面还好,一旦进来了,就无法轻易出去了!等会儿,我是不是已经出不去了?”凌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望向围堵了一圈灵魂的栅栏院门,“我刚刚好像就是用最后一次机会进来的……”
虽说如此,凌姿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她将手贴在栅栏门上,得到了【对不起,您没有访问权限。如需开门,请详询管理员】的回答。
就像是手机设置的密码锁,因为答错了太多次,手机被自动锁住了。还得借助辅助方法才能开。
但是在这个除了她就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哪有什么“管理员”的影子。
正当凌姿这样想着,她感到自己的长裤突然被拽了一下。
视线下移,发现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194 兄妹俩的笑容
容越最后输入的答案是——哥哥应该拥有1个圣诞礼物,妹妹应该拥有2个圣诞礼物,两个人加起来是3个圣诞礼物。
就这样她顺利地乘上电梯来到了二楼。
电梯关门前,容越还不忘跟电梯里的全息影像两兄妹saygoodbye。虽然两兄妹已经从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塞在狭小的电梯里。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一个笑得狰狞,一个表情严肃。
两个长得完全相同的妹妹,一个笑意盈盈,一个生无可恋。
四个人一动不动地在电梯里排成了一排,纹丝不动。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答案的呢?”他们同时发声,震得电梯都颤动了两下,让容越怀疑电梯会不会就这样掉下去。
容越淡淡笑道:“很简单啊。所谓的楼层什么的,不过是你们的障眼法罢了。其实笑容才是这道问题的突破口对吧。第一次,妹妹笑得特别开心,拿了三个礼物。第二次妹妹出现的时候很严肃,只拿了两个礼物。所以说笑的妹妹是三个,不笑的妹妹是两个。哥哥同理,笑着的哥哥是两个礼物,不笑的哥哥是一个礼物。而最后提问的时候是你们两位同时严肃地出现,所以我就得出了答案。”
“你们差点就把我骗过去了。看来有的时候不能只看表面,还要留意你们的变量呢。”
全息影像兄妹俩微微晃动着身体,他们对视一眼,又露出了那副夸张的笑脸。
“嘻嘻嘻嘻——”
电梯门在四人的笑声中合上了。
容越干脆利落地转过身,打量起了二楼的布局。奶油香味儿越来越浓,似乎食物就在这一层,但第二层楼依旧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扇又一扇的卧室门。
装潢依旧是极尽奢华之风,每扇门的花纹都极其繁复,而又各具特色。比如最左边的是波浪条纹门,第二扇是菱格门,第三扇是长虹玻璃门,第四扇是螺旋纹门……二楼的房间门用一只手都数不完,彰显着这栋房子的华贵和主人的阔气。
“搞这么多房间,平摊下来面积不会小吗……”容越从第一扇门一直走到最后一扇门,手指也从1根又重新掰到了1根——总共有十一扇门。每道门都对应着一个问题,毫不意外又是一堆数学题,看得容越头大。
与此同时,二楼走廊房间的正中间还挂了一个巴洛克风钟表。正好指到了两点一刻的位置。
“这些数学问题怎么还进阶了?函数我真的忘了啊!这玩意儿是立体几何吗?复杂得像山城的交通图一样……”容越每走过一道门,就要吐槽一遍。她也是服了这个房子的主人了,尽出些刁钻的问题,生怕别人能答上来。
她越看越搞不懂这个房子主人的意图是什么——明明在门口写着“欢迎进入,食物免费”,结果在房子内部的关卡里设置一般人都看不懂的数学题,这完全是存心不想让人进来啊!
容越望着这么多门犯了难,她到底是应该开哪一扇呢?
不对,她到底开得了哪一扇呢?
就在此时,浓郁的奶油香味从最右侧的房间飘荡出来,勾住了容越的鼻子。
“我怎么没想到!我肯定应该开香味儿最浓的一间啊!”容越颠颠地跑向最右侧的房间,仔细闻了闻,确定了从右数到左的第二个房间。
从那里所传出的香味是最为浓郁的。
这间房门的浮雕是动物形状的。有猫咪、羊、狮子、鸡、麻雀、蚂蚁……等等。可以说是一副珍珠白色的动物百科全书。各种各样的动物挤在这幅小小的浮雕上,更显繁复。
这道门的问题也是颇有趣。
【提问:你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于是开始数羊,你从1只羊数到只羊需要多少时间?】
【提示:此问题有模拟场景,请选择是否进入?】
没想到这次还给了个进入模拟场景的选项,容越当然毫不迟疑地按下了“是”。
一秒钟后,她就置身于一片绿色的大草原上。草原的尽头是数不清的羊群……以及一只牧羊犬。
“说起来,这年头谁睡觉还数羊啊?”容越还是头一次模拟睡前数羊场景,不由得感叹道,“现代人如果睡不着的话不都是刷手机吗?嗨着嗨着就睡了……”
容越不由得有些怀念起晚上与手机一起入眠的时候了。毕竟现在流浪在外面,经常没有手机玩,之前在《时间》里还被不可抗力直接催睡,要么就是喝了【绿牛】睡不着,或者因为处于焦虑中而睡不着……总之,很久没睡过传统意义上的好觉了。
她看向茫茫的羊群,怀疑自己在睡着前可能会疯掉。
“从1数到,怕不是疯了吧……我要是能见到房主,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ta。”
可是奶油香味的食物近在咫尺,只差一步便能得到最后的“奖励”了。一旦想到要在最后关头放弃,一股强烈的不甘心渐渐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套牢的赌徒——还算轻松地入了“股市”,然后大盘局势从一开始的明朗逐渐变得扑朔迷离,看着本金一点点下跌,自己一点点被套牢,然后却舍不得放弃沉没成本,义无反顾地加仓……
“哎呀,试试吧,试试又不会怎么样……更何况,不就是数羊吗?我心算还蛮快的。”
在容越的视野里,离得最近的羊也有二十米左右。离得最远的大概有五十米。关键是离得近的羊屈指可数,只有十几只,其他的羊几乎都扎堆在最远的五十米处——看不太清楚。
“左边有五十只……唔,那边是一只羊还是两只羊啊,颜色太相近都分辨不出来了。”
容越这一次的视野并没有被固定,她可以挪动自己的位置,深入羊群中,确保把每一只羊都收入眼底。
只不过她一动,羊群也跟着动。
羊群纷纷避开她所在的位置,始终保持着最小一米左右的距离,认真地埋头吃草。
“哎,别乱动啊!咦,这只我刚刚数过没有啊?”
195 睡不着就数羊吧
羊群一动,容越就傻眼了。
虽然她的动态视力还不错,可也没到达瞬间看清一万只羊的地步。而且还是在羊群异常拥挤的情况下。
一眼望去,每只羊都长得差不多——白色的绒毛,低垂的头颅。尤其当每一只都只顾着吃草的时候,容越就更分不清了。
但除了继续一只只地数,也别无办法。
“这房主怎么钟爱数数啊,在院子里让人数鹅卵石,现在又让人数羊……动不动成千上万的,怎么数得完啊。”容越坐在草坪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小羊羔,“况且我数数的时间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呢?从刚刚,从现在,还是说从喊出‘1’开始?这个问题完全就莫名其妙嘛,根本没有标准答案的。它又要怎么判定我的答案是否正确呢?”
容越每到想不通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从“出题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按理来说,出题人绝对不会出没有正确答案的题。
从一开始的数院子里的菊花、数鹅卵石、数三角形、数兄妹俩怀里的礼物……都是有迹可循的。菊花、鹅卵石、三角形、礼物的数量都是有确定值的。然而居然让自己计算数头羊的时间,受限思维、眼力、各种不可抗力因素的控制,根本不可能得出具体的时间。
除非只数一两头羊,还有可能得出个标准答案。
现在这成千上万的,根本让人无从着手。
她用意识调出回答问题的方框,发现后面还跟了个单位“秒”,也就是说回答的最小单位是“秒”。
“可是要全部数完这得几万秒吧,设定这么小的单位也不怕麻烦。”容越翻了个身,朝向青草地,“既然都设定为秒了,是不是说明这个问题很简单呢?感觉不用花太长时间。”
毕竟一味地耗时间也不是这个出题人的作风。
思考无果后,容越索性认认真真地开始数草原上的羊群。
跟上一次“圣诞树下的礼物”不同,这次的模拟场景很真实,她甚至可以接触到羊群。这一次并不是所谓的全息影像,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羊羔。它们的毛发就跟真实的羊羔一样,软绵绵、白乎乎的。
让容越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一只。”
数完以后容越就吐了口口水在手上,把羊羔头顶的毛发捋成一根尖刺,确保自己能看清这根“毛刺”。
也就相当于自己做的记号了。
“两只。”
只要都做好记号,就不会把已经数了的和没数的搞混了!
“三只!”
“……”
捋到第五只的时候容越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干了。
“这个办法太复杂了!”容越口干舌燥地坐在青草地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外带考虑要不要放弃这个问题和放弃屋子里的食物,就这样退出。
然而涌动的羊蹄直接踩到了她的身上,把她推了个趔趄。
“挤什么挤!这些羊怎么回事?”容越赶紧从地上跳起来,“别踩我脚啊,差点酿成踩踏事故了。明明刚刚还跟我保持一米多的距离!”
容越疑惑地看向拥挤得最厉害的羊群左侧,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羊群如此庞大的基础上,自己的左手边居然还有一整块无羊问津的绿草地!
容越向左边走了几十米,观察到了一幅极为壮观的景象。所有的羊群都挤在右侧一个被划定的边界内,乐此不疲地啃着地上的草,几乎都要把右边的草给啃秃了。
有的羊不停地往左边更为肥沃的青草地里挤,想吃左边茂盛的青草,然而却被一只器宇轩昂的牧羊犬无情地给赶到了草原右边,强迫它们吃右侧的草根!
所以才造成了羊群拥挤的局面。
容越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只正驱赶着羊群的牧羊犬。牧羊犬兢兢业业地履行着它的职责,把羊群从草原边缘赶到了正中间——虽然羊群众多,但是牧羊犬却像是有影分身一般,一会儿出现在这只越界的绵羊旁,一会儿出现在三十米开外的绵羊旁,把每一只试图越界的绵羊都框定在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这牧羊犬也太智能了吧,敬业!”在感叹牧羊犬敬业的同时,容越也动了别的心思,“或许我可以命令那只牧羊犬把我数了的羊羔赶到一边吗?牧羊犬绝对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思及此,容越走到牧羊犬跟前。牧羊犬瞧见她来了,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她。牧羊犬作为一只训练有素的犬种,自觉地坐在了原地。它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牢牢地盯住了容越。身后的尾巴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像是在提醒着容越什么。
“汪汪!”
它发出了两声迫不及待的犬吠。将脑袋伸到了容越的手边。
“汪呜——”
牧羊犬似乎是在示意容越摸它的脑袋。
感觉到牧羊犬并没有恶意,容越也将手按在了牧羊犬的头上。
牧羊犬尖尖的脑袋瞬间裂开了!
……
……
抓住凌姿脚踝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米八”。
“我去,你吓死我了!”凌姿一脚蹬开了拽住自己的干尸,叫道,“你怎么进来的?这玩意儿还有智商吗?”
一米八干尸被蹬开后茫然地用漆黑的眼洞看了一眼凌姿,发现对方不是它的目标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往院子尽头的巴洛克风建筑爬去。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凌姿一时间纳了闷了,“它也会答题?”
就在凌姿疑惑的时候,一米八便碾压过花丛,敲响了巴洛克风建筑的大门。它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瞬间就被传送进了大门内侧!
凌姿一时间震惊了。
震惊的点有好两个。
第一个是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一米八了,当时她和容越进游戏的时候,一米八似乎就已经跟丢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居然又找到了她们,还跟进了这栋满是问题的房子!
第二个是这个干尸居然能解开这么复杂的题目!一瞬间就闪现进去了!外面无数灵魂都解不开的问题,居然被一只由道具驱动的干尸给解开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去找容越承认自己有“一米八”。
这“一米八”的驱动力也太强了吧!
全球游戏开始了
196 羊与羊驼
容越的手在贴上牧羊犬脑袋的时候,牧羊犬的尖脑袋打开了。
按照末日游戏的尿性,容越本以为打开牧羊犬的脑袋后会看到很血腥的场面。比如脑花乱飞,血浆四溅。
可眼前的场景却出奇地治愈,并且富有科技感。
展现在牧羊犬脑袋里的是一幅地图——一幅简陋的线路图,就像是扫地机器人的线路图,在青青草原上框定了范围,只允许羊群在某个范围内吃草。
容越在地图屏幕上划拉了两下,重新圈定出了一个范围。一个全新的青草地范围,还未遭到羊群的“荼毒”。
接受到指令的牧羊犬当即合上了脑袋,重新抖擞起精神,将一只又一只的绵羊往容越圈定的范围赶。
容越不敢懈怠,紧盯着被牧羊犬赶到青草地的羊群,脑子里的数字跟着飞速增长。
“20、30、40、50……100、130、160……”
数字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容越脑内的处理器便自动停了下来。任凭如何集中注意力,都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容越颓然地坐到了草地上。
不知道为何,越是疲惫,脑子里越会冒出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之前数数都是最后才得出总数,这次直接就把答案告诉我了。说起来这么多羊,哪只是第一只羊,哪只是第一万只羊啊?我一定要不重复地数完所有羊才行吗?”
容越从青草地上弹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的答案是——1秒!”容越眉飞色舞地在草地上来回踱步,“我根本不需要数到第只羊嘛!”
她随手拽过了一只软乎乎的绵羊,“我说它是第一只它就是第一只,我说它是第只就是第只!从1数到只需要数两只羊,所以只需要1秒钟!”
虽然有点投机取巧的嫌疑,可容越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答案。
【回答正确!恭喜您开启了本大门。】
“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我之前都在干嘛啊?”
什么牧羊犬,什么羊群,什么草原……根本就是障眼法啊!
答案其实一直都很简单,明明一直藏在题目中,而她却迟迟没有发现!
……
……
容越被传送进了拥有动物浮雕大门的房间,回过头重重锤了一掌大门。大门因为拳头的力道晃悠了两下。
“咩咩——”
房间里又响起了羊叫声,只不过跟游戏里的绵羊叫声稍微有一点差别。
似曾相识的叫声。
容越甫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只动物。
一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动物。
白色的,毛茸茸的,嘴里还嚼着东西。
“咩咩——”
“啊!尼古拉斯!”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尼古拉斯!
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净净、软绵绵,就像刚刚在模拟场景里遇到的绵羊一般。
容越兴奋地抱住尼古拉斯,在它的软毛上连蹭了三遍,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滩口水。
“呸——”
容越抹了把脸,拍着尼古拉斯的头笑道,“差点忘了,你是草泥马。”
“尼古拉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那是不是说明……”
尼古拉斯骄傲地扬了扬头,小蹄子啪嗒啪嗒地往前走,还不忘扭头示意容越跟上。
这个房间很大,在里侧的位置有一个拐角通道。通道布置得极尽奢华,墙上挂着的都是名贵的油画。
容越跟着尼古拉斯往里走,一边对油画啧啧称奇,一边竖起了自己的头发戒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锅奶油炖菜,正是它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将所有灵魂勾到了这栋房子处。
其次是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只十平方米左右的床,在床的一个小角落拱起了一坨。似乎正有人好梦正酣。
卧室里回荡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听着这个声音,容越也不自觉地平静了下来。
“在这里待着的只有灵魂吧?灵魂也会睡觉吗?”容越心中更戒备了,她竖起了头发,对准被子边缘扎了下去。
即使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床上的人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容越索性用头发掀开了被子,只不过掀开了一角便再也动不了剩下的部分了。华贵的羽绒被就像黏在了床上似的。
而被子里的人把半个头都埋进了被子里,以一种“呼吸不畅”的姿势藏在被子里。
“不对劲,这好像是道具啊?”
【道具名称:冬天的被窝】
【道具介绍:只要一沾着这个被窝,就会情不自禁地想钻进去睡觉。无论什么生物,以何种形态存在,都无法逃脱冬天被窝的魔咒。但有破解之法——被强制性拖出来即可。无论是喊你起床的老妈,还是在你身上蹦跶的宠物,还是工作与学习,均可叫你起床。】
【注:本道具对使用者依旧有效,请注意不要中招。】
“啊?”容越一感受完道具的信息,眼皮就开始打架。露出了一个小黑窟窿的被窝此刻更像是一个黑洞,吸引着她坠入其中,难以自拔。
“哈欠——好困啊,就睡一会儿没事吧?”
脑海里全都是想要睡觉的想法,她回想起刚刚漫山遍野的小羊羔——1只、2只、3只……即使不用数,也好想睡觉啊!
就睡一会儿没事儿吧?
凌姿什么的,食物什么的,升级什么的……都等自己睡醒再说吧。毕竟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了啊!
被子左侧自动掀起了一个角,邀请着容越进入。容越也不客气,连鞋都没脱就钻了进去。
睡在松松软软的枕头上,只觉得柔软得像上了天堂。容越渐渐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借着被子缝隙的微光,她看清了原先就在被子里人的脸。
是叶彬彬。
平淡又安详的睡颜。取下了眼镜后的他的睫毛显得分外的长,皮肤倒是变黑变糙了不少,大概是在外面流浪了太久,经历了太多事情。
明明容越感到很惊讶,惊讶于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想问问当时分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一想到这些复杂的事,她只觉得好麻烦……
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197 齐聚一堂
叶彬彬在眼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因为氧气不足而涨得通红。
容越渐渐也觉得无法呼吸了。
不过,管它呢!先睡一觉再说!
“咩咩——”
愤怒的羊驼叫声。
朦胧中,容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薅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
“很痛的!尼古拉斯!”难得的睡意居然被一只羊驼搅和没了,被拖出被子的容越十分气愤。
她护住自己的头发,“你瞧瞧,都是你的口水!”
越想越生气,起床气都犯了!
过了一会容越才回过味儿来,一把抱住尼古拉斯,“尼古拉斯,你又救了我一命!奖励你吃饼,哈哈哈哈好像还没重置出来,我晚上给你吃。”
“咩咩——”
被尼古拉斯扯出被窝的容越恢复了清醒,她走到床前准备把叶彬彬给拽出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如果我再接触到被子,是不是还会想睡觉啊?尼古拉斯,你拽住我的衣服后边,然后我去拉叶彬彬,我们一起把他给弄出来。”
尼古拉斯听了容越的话之后偏了偏头,不情不愿地咬住了容越的衣服后摆。
“只要有尼古拉斯拽我就行。”容越思及此便生猛地抓住了叶彬彬露在被子外面的唯一的半拉头发,“嘿咻——尼古拉斯,使点劲!这家伙陷得太深了!一二三拉——”
一人一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叶彬彬从被褥里拽了出来。
他的身上满是丝状的黏液,看上去像是棉花的尸体。难以想象被子里都长了些什么东西——棉花孢子?
容越赶紧甩掉脑子里恶心的想法,用床头挂着的刷子将叶彬彬刷了个干净。
还好叶彬彬穿得厚,目前只有衣服溶解了,皮肤还没事。
“叶彬彬!喂!醒醒!”容越给昏睡着的叶彬彬来了套组合拳,但对方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对了,我还有【绿牛】呢。不过在戒指里,现在还拿不出来。”
容越摩挲着“死机”的【空间戒指】,再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里的奶油炖菜。
一秒钟之后,香甜的奶油炖菜便顺滑地滚进了自己的肚子。
“咩咩——”尼古拉斯不知为何不安地叫了起来,它径直跑出通道,转角处的房间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一米八,一米八——我真的有一米八!”
哦,原来是一米八来了啊?
等等,它又是怎么上来的?
容越趁着尼古拉斯和一米八纠缠的当口,抱着奶油炖菜狂干了一半。指间的空间戒指逐渐亮了起来,闪烁着微光。
空间戒指终于可以用了!
容越赶紧把剩下的一半奶油炖菜放进了空间戒指的冷冻室里,急匆匆走出转角通道,和蠕动在地面的一米八撞了个满怀。
此刻一米八被尼古拉斯拽着后腿,上半身正努力地往前抻,本就干裂的身体这下裂得更开了。
“一米八,你为什么看不出来我有一米八……”
即使都这般狼狈了,一米八嘴里翻来覆去还是这么几句话。听得容越都动容了。
她蹲下身,把头发扎进了一米八干瘪的关节处,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
一旁的尼古拉斯见状松开了一米八的后退,嫌弃地往地面吐了两口口水。
“一米八,你是怎么上来的啊?难不成是从门进来的,从门进来可是要答很多题的,你不会都答上来了吧?”容越心头一时感慨万千,“人有了执念就是不一样,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一米八,我真的敬你是条汉子。无论你的实际身高如何,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米八。不,根本就不能用长度来衡量你,那样太肤浅了。一米八,你真的是精神上的巨人。要不是你死了,我真的很想认识你。”
似乎感觉到眼前人的话是发自真心的,一米八渐渐停止了动弹。
他那黑窟窿眼睛里居然淌出了两滴泪水!仿佛是挤完了干瘪身体里的最后一点水分。
“谢谢你。我有一米八。”
这是一米八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它便像死机了一般彻底停止了。
容越收回扎在一米八身上的头发,将他放在房间里的一角,和一群漂亮的洋娃娃待在一起。
这一次,任凭容越怎么喊,一米八都不会再回应她了。
因为容越发自内心的认同,一米八身上的道具因此失效了。
“哎呀,你不闹腾了,感觉还有点寂寞呢。”容越把一米八塞进了玩偶和娃娃堆的角落,笑道,“你就待在这里吧,有朋友陪着你,你就不要纠结自己那些执念了,乖。”
虽然知道一米八听不见也听不懂,但容越还是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两句。
紧接着,她拿出空间戒指里的绿牛,回到叶彬彬身边,扒开他的嘴,给灌了进去。
“喝点绿牛,多喝点就清醒了。”
“咳咳咳!”被灌了小半瓶的叶彬彬果不其然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容越,目光呆滞,毫无吃惊的意思。
容越纳闷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啥呢?这孩子不会傻了吧?”
“小越,我们终于见面了。”叶彬彬的表情五味杂陈。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碍于一些“闷骚男”独有的矜持,他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千言万语化到嘴边就只是一句,“怎么样?最近过得不错吧?”
容越的白眼几乎都翻到了天上去。
“都变成灵魂了,还叫过得不错啊!”容越的手轻巧地穿过叶彬彬的脑袋,在空中随意地捞了捞。
叶彬彬苦笑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脑袋,“我也是啊……灵魂。咦,我的头发怎么又变少了?啊啊啊啊为什么掉了这么多!”
叶彬彬难得的失态了。他冲到床边从地上捞起了一把头发,看上去心疼得无以复加。
作为罪魁祸首的容越不敢看他,只有左右顾而言其他。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们本来准备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直接遇到你!快给我讲讲,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不不,还是先给我讲讲,这栋房子是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