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全部的偏爱
苏小玉无奈，只能妥协，继续把花盆往外面搬，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这只是周侧妃的报复，更过分的可能还在后面，这不过就是一个开始罢了。
果不其然——
她艰难地搬起花盆，刚出了院门，突然被绊了一跤，紧接着身体往前倒入，只听‘哗啦——’一声，花盆直接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遭了。
苏小玉倒在地上，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个下人，对方却笑了笑，反而倒打一耙：“苏姨娘，你这可真是太不小心了，知道这花盆有多贵吗，你恐怕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呀。”
“真是岂有此理，苏小玉，你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周侧妃闻声而来，用力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气愤地张口怒骂：“我看你就是为了报复我吧！果然是心肠恶毒，不安好心！”
彩环再次用力挣扎，嗓子都快要喊破了，“才不是，明明是这个人给我们姨娘使绊子！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放肆！”她转身，直接挥手给了彩环一巴掌，“一个小小的贱婢，竟敢这么和我说话，真是无法无天！”
苏小玉对付不了，难不成就连一个小小的丫鬟，她都没有资格管教了吗！？
“侧妃，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太不小心了他还请侧妃责罚。”
苏小玉几乎立刻跪了下去，诚惶诚恐。
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又是在院门外，很多下人和姨娘都闻风而来，对这一幕指指点点，笑话如今苏小玉落魄的处境。
她的心里已经麻木了，并不觉得丢脸，没办法，自己现在这幅身子无权无势，为了保命，逆来顺受四个字她已经太通透了。
此时此刻唯一害怕的就是彩环的安危。
苏小玉匍匐着身子，不停请求，反正她也不是大丈夫，尊严这个东西，自然没有活命重要。
心中不免感叹，古代的统治让人无语。
就在这时，手臂突然被拽了一下，她迷迷糊糊地顺着力道起身，在看清来人的身份时，明显一愣。
这双眼睛好熟悉……
“你没事吧？”女子望着苏小玉，看清她的脸后，明显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尹素素，那日我们见过的。”
苏小玉心中骇然，立刻行了一礼：“原来是尹小姐。”
那天见面时，尹素素的脸上蒙着白纱，因此没有看出她的容貌，今日一见，倒是的确和她之前想象得差不多，只是更加虚弱，声音也像是没有什么力气，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相貌，与她……仿佛有几分相似。
怪不得。
苏小玉终于明白了，为何第一次遇到周侧妃时，对方会那么愤怒，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你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苏小玉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我，我……”周侧妃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讲话。
陆锦元继续道：“看来那日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再怎么说她也是本王的姨娘，更是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如你来解释解释，到底居心何在！？”
他生起气来，脸色阴沉，瞳孔中的神色冰冷无情，像是正在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每个微小的表情都散发着怒意，就算对方是周侧妃，此时此刻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再讲。
苏小玉惶恐不安地收回了视线，心知肚明，陆锦元之所以能帮自己说话，完全是因为身边的尹素素。
她不敢说话，只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做鹌鹑，尽量降低存在感。
偏偏这时尹素素又笑盈盈地开口，道：“突然发现，我们很像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
苏小玉敷衍地点点头，敏锐地察觉到陆锦元在转头往这边看过来，那一瞬间，她害怕极了。
害怕男人会说，她哪里有资格与你相提并论？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如果真的说出来了，也未尝太伤人了些。
好在陆锦元没有开这个口。
苏小玉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手指上多了一道指甲痕迹。
周侧妃咬了咬下唇，随口阴阳怪气道：“尹小姐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哪里是一个寻常的乡野丫头可以比的，她可没有什么福分，也不在一个段位……”
“周侧妃。”
陆锦元再次看向她，声调骤冷。
她的身子瞬间哆嗦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脸色惨白的摇头：“不……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是越来越骄纵了，简直无法无天！”陆锦元冷声命令道：“这些日子就好好闭门思过吧，没事就不用出门了。”
周侧妃猛地抬头，眼神震惊。
苏小玉再次把头往下低了一些，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现在她却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前些日子自己的腿都被打断了，差点没命，可陆锦元回来以后，只是说了一句“周侧妃性子直，你多让着她些就是”，可今日尹素素只是被阴阳怪气了两句，他便立刻急着维护，对比显而易见。
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尹素素相提并论，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心中还是会有落差。
毫无疑问，尹素素拥有了陆锦元的全部偏爱，任何人都夺不走。
原来像是他这种人，也真的可以如此深情。
苏小玉心里有些羡慕，这样的感情，恐怕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甚至……可能之所以会被陆锦元另眼相待，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尹素素的影子。
这样一想，心里瞬间就更难受了，心脏都像是被人用力攥在手中。
“马上就要用午膳了，只有我们两个多无聊，不如带着苏姨娘一起吧，好不好？”她眼巴巴地追问。
陆锦元瞬间淡淡一笑，宠溺地点头：“嗯，你来决定便好，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苏小玉：“……”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把乱糟糟的情绪都收了起来。
可你们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啊喂！
她的心里万分抗拒，只想赶紧回去，但又没有胆子拒绝。
在路上，尹素素全程握着苏小玉的手，激动地表示：“我一见到你便觉得十分亲切，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貌似很怕他？放心，锦元其实是很好相处的，我最了解他了，所以你不用这么一直绷着。”
等她说完，苏小玉反而更加紧张了，觉得自己坐在餐桌上，宛如一个电灯泡。
第十七章 像是小宠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她坐在一旁，看着陆锦元对尹素素关怀备至，又是布菜询问对方的喜好，全程紧张，似乎生怕哪个环节怠慢委屈了她。
对比起来，苏小玉坐在一旁便格外寒酸了，也不敢动筷子，只小口喝着碗里的粥，尽量不开口讲话，存在感聊胜于无。
现在苏小玉觉得自己跟个鹌鹑似的，又惨又可怜。
眼看着粥已经下去了一半，她低下头，尽量做到不看不听不在乎。
吃完了离开就好，想必他在不会怪罪。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还不等实施，只听陆锦元的声音突然从身边的方向响起——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应该是在和尹素素聊天，和自己没有关系。苏小玉如此想着，并且深以为然。
“怎么像是被人欺负了。”苏小玉正发着呆，右手虎口处突然被轻轻蹭了蹭，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处有一个淡淡的伤痕，应该是刚才留下的。
反应过来后，她疯狂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锦元很轻地笑了一声：“莫不是方才被欺负了，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苏小玉紧张地直咽口水，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和自己说话了，难道尹素素不会吃醋的吗？
“这粥味道如何？”男人又问。
苏小玉这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脸色发白：“很好。”
“看得出来，你貌似很喜欢。”
她更紧张了，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是在笑，意识这一点，本能地抬眸看了一眼。
只见陆锦元眼底果然凝聚着淡淡一层笑意，虽然不怎么明显，但确实存在，只此一眼，苏小玉瞬间有些慌，拿着碗的五指他居然一软……
下一刻，粥全部洒在了身上，烫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苏小玉懵了一瞬，等烫劲过去，又忍不住想，这还真是给自己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你慌什么。”今日苏小玉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因此粥里淡粉色的花瓣格外吸引人注意，陆锦元直接拿起了一片花瓣，抬手随意地放在她的鼻尖上：“还是这么笨，什么时候能学的聪明些，嗯？”
花瓣上还有一点温度，更让人震惊的是陆锦元的动作，苏小玉立刻睁大眼睛，慌乱地应着：“奴、奴婢愚钝……”
“说说看，哪里愚钝了？”
“爷说的对，是奴婢太笨了，不够聪明。”
陆锦元先是一愣，随即笑得更加随意：“我看你是真的傻。”
……啊？
又笨又愚钝又傻，原来陆锦元对自己就是这个评价么？
她有些迷糊，还有些委屈，她明明将怯懦妾室扮演的淋漓尽致好嘛！
但还是弱弱地点点头：“爷说的对。”
在一旁看完全过程的尹素素立刻抓紧了手中的帕子，愣愣地盯着苏小玉鼻尖上的花瓣看，明明陆锦元是有洁癖的，可是为何……
她垂眸，抿了抿唇，继续吃菜，心却已经乱了。
而对这一切，苏小玉全然不知，只觉得陆锦元这就是在捉弄自己，心里腹诽着，在尹素素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宠物似的。
她是用来宠的，而自己是拿着来逗着玩的，这就是差距。
待苏小玉简单的清理好衣服上的粥，陆锦元才问：“喜欢吃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刚才那么久了其实没吃下什么东西，现在肚子都已经咕咕叫了。
“回爷……奴婢已经吃饱了，现在身子有些累，想回去好好休息。”说话间，她已经起身，忐忑地向陆锦元行了一礼，懦懦道：“还请爷恩准。”
闻言，陆锦元兴致瞬间消散了几分，把她打量了一遍：“脸色的确有些差，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乏了，想回去睡一觉。”她其实也没说谎，现在是真的累，毕竟还在周侧妃的院子里帮她帮了那么久的花盆。
现在四肢酸痛，思绪昏沉，才退烧就做这种体力活，自然不会好过。
“嗯。”陆锦元终于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小玉立刻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仿佛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着她的背影，陆锦元再次皱眉，有些疑惑她今日的反常。
……
回到院子里，苏小玉立刻坐在石凳上发呆，抬手在自己的鼻尖上轻轻摸了摸，心情怅然。
“姨娘！？”出来的彩环突然看到坐在院子里的苏小玉，瞬间被吓了一跳。
后者反应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
彩环立刻跑到她的面前来，好奇地追问：“姨娘，您不是去和爷用午膳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多好的机会呀，为何不同爷多待一会儿？”
她就像是行动的十万个为什么，让苏小玉不知道怎么回答。
严谨来说，不是和陆锦元用午膳，而是和他们两个一起用午膳，她的责任就是在旁边做一个电灯泡，很有可能还会被厌烦。
毕竟他们相处的日子应该很少，想必尹素素过段日子就要离开了，越是如此，在一起的时间便越是弥足珍贵。
而这种时候她插在两个人中间，岂不是十分讨人厌？
可是……
想到陆锦元的眼神和语气，貌似这样的事也没有发生。
“姨娘？”
彩环疑惑地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两下。
苏小玉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一声咕哝道：“留在那里做什么，我才不想掺合他们你侬我侬。”
“啊？”彩环瞬间来了精神，追问道：“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么？爷和那个相府千金，不会真的是……”
“姨娘，您都听到什么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不简单，只不过苏小玉的确什么都没听到。
而且按照他们如今的身份，想必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罢了。
苏小玉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多了也只是徒增神伤罢了，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我累了，先去睡一会儿。”
她疲惫地走进了屋子，随口交代了两句，大概真是太困了，这一睡就是四五个时辰，日夜仿佛都过颠倒了。
直到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第十八章 桃花很衬你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彩环正在整理床幔，见苏小玉醒来，立刻笑盈盈地低声道：“姨娘，外面有人找您呢。”
苏小玉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没怎么清醒，强撑着坐起来，愣愣地问：“找我？来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一刻钟，说是来给您送粥的。”
她的眼皮跳了两下，穿好鞋子后亲自去开门，只见一个小丫鬟正站在台阶下面，手中拿着一个食盒，见门打开，立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深夜冒昧前来，还请苏姨娘见谅，只是这粥的工序繁琐了些，竟然拖到了现在……对了，我们小姐特地让我叮嘱您，一定要趁热喝。”她走上台阶，将食盒放在了后面的彩环手中。
毕竟出身不同，就连一个丫鬟都如此落落大方，彩环的双眼都亮了几分。
苏小玉却没有多感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仍是淡淡的，“怪不得如此眼熟，总觉得今天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尹小姐身边的人。”
“烦劳姑娘替我谢过尹小姐，没想到尹小姐竟然如此贴心周到，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苏姨娘客气了，”丫鬟再次行了一礼，随后才道：“我们小姐说，与您特别投缘，今日在午膳的餐桌上，见您似乎对这粥情有独钟，便记在心上了。”
苏小玉再次笑笑，“明日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双方寒暄了片刻，对方离开后，苏小玉没有立刻回屋，而是抬眸看了一眼夜空上的月亮。
被这么一折腾，算是彻底不困了。
直到粥香飘出来，苏小玉这才提着衣摆走了回去，垂眸往桌上看了一眼。
一看到这粥，苏小玉瞬间就想到了陆锦元捉弄自己的事，心里默默吐槽。
自己可不就是一个宠物吗。
她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坐下，用勺子轻轻搅动了两下，没有什么食欲。
彩环在一旁看着，疑惑地询问道：“姨娘，您什么时候和那位尹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苏小玉小口喝着，性质缺缺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和她也不是很熟。”
“那……”
“还不都是爷的功劳，这才让那位尹小姐误以为我喜欢喝这粥。”她叹气，心情莫名低落，仗着陆锦元不在，又小声嘟囔了两句：“真是的，他们用午膳为何要拉着我，害得我那么丢脸……”
“说来说去，都是……”
她自顾自地往下讲，谁知还不等说完，只见彩环突然狼狈地跪了下去，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顺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了拽苏小玉的裙摆。
后者猛地回过神，眼睛睁大，疑惑地问，“彩环，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跪下做什么？”
彩环再次拽了两下，十分着急。
苏小玉越来越懵，刚想弯腰把她扶起来，这时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从门口的方向响起，吓得她猛地挺直脊背，呼吸凝滞——
只听他道：“怎么不说了，继续，本王听着呢。”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说话啊，愣着做什么。”陆锦元直接坐在了对面，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微微垂着眸，唇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迟迟不开口，这才慵懒抬眸，戏谑地提问她：“怎么，见到本王又不想说了？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你确定不好好珍惜？”
陆锦元的声音清润好听，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却吓得苏小玉立刻跪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脊背仍旧挺直。
她埋下头，声音颤抖，干巴巴地说：“是奴婢失言，还请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陆锦元瞬间就笑了，“你哪里看出来，本王是在生气？”
他亲自抬手把苏小玉扶了起来，以前总是觉得苏小玉一直很听话，像是个小白兔，胆子也特别小。没想到私下里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但是竟然意外的可爱。
两个人的心境完全不同，此时苏小玉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全程僵硬，不敢抬眸去看对方的眼睛。
“看来你的确很喜欢这粥，不过太清淡了些。”陆锦元继续逗着她玩，伸手将碗端了过来，轻轻搅拌几下。
然后亲自挖出来一些，将精致的瓷勺递到苏小玉唇边，语气温和，“过一会儿就都凉了。”
苏小玉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喝了一小口，下意识把碗拿回来，脸都红透了，“奴婢可以自己来的。”
“这粥里的是桃花，很衬你。”
她立刻咳嗽了两声，狼狈地用手帕遮住了嘴巴，就连眼睛都红了几分，心中诚惶诚恐。
在陆锦元的注视下，苏小玉胆战心惊地回答：“多谢爷夸奖。”
这应该是夸奖……的吧？
她对此不是很确定，因此声音越来越弱，没有什么底气。
“粥已经有些冷了，放着吧，本王看你也不是很饿。”他的手指贴上碗的边缘，随后如是道。
苏小玉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是哪根筋搭错了，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爷，这是尹小姐派人送过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刚一讲完，瞬间就后悔了，磕磕绊绊地差点咬到舌尖，手忙脚乱地把粥碗放下，手腕却在下一刻突然被用力攥住。
只见陆锦元的眸色瞬间晦暗了几分，慢吞吞地挑了挑下巴，吩咐她：“那便都喝了吧。”
苏小玉：“……”
虽然是自己作出来的，但还是有些委屈，果然没有人是不双标的。
一听到这是他心上人的心意，立刻就改了口风。
尹素素，到处都是尹素素。
不过也对，一个人的心容量毕竟有限，只装得下一位心爱的姑娘，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她又不是第一日知道。
失落有过了，伤心也有过了，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既然满脑子都是他的尹素素，又为什么要来自己这里呢，难道是出门散步，恰巧就走到了这里？
她快速把粥喝完，带着些不自知的赌气意味。
第十九章 不睡觉想做什么？
苏小玉没想到今天晚上他会过来看自己，更没想到……他会留宿。
两个人躺在床榻上，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她一直不停地吞咽口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睡前再次往里面挪蹭了一下，心脏狂跳不止。
刚把眼睛闭上，突然感觉自己的腰上多了一直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抗拒了一下，“爷，我，奴婢……”
陆锦元终于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直接把人捞回来，不满地问：“你躲什么。”
这句话里包含的情绪实在过于明显，她被吓得不轻，忙不迭摇头解释，眼中瞬间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在紧张情绪的趋势下，毫不自知地用力抓着陆锦元的衣裳，掌心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是奴婢的小日子来了，还请爷……恕罪。”
她一开始是低着头的，不敢和男人对视。
可等了半天，对方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这才慢吞吞地抬眸，猝不及防地与陆锦元对视了一眼。
后者微微皱眉，貌似有些不悦，苏小玉猜测着，现在他一定会觉得特别扫兴。
……他会生气吗？
苏小玉手指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抓着陆锦元的衣服。
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松开，再次往后退，眼睛红得厉害，像是刚被人狠狠欺负过。
“奴婢……”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说：“奴婢的腿伤还没有痊愈，因此以为，爷不会过来，所以便没有上报这些事，还请爷莫要生气。”
她仍旧不敢去看陆锦元的眼睛，因为害怕谎言会露馅。
自己的枕边人有多聪明，她是最清楚的。
其实之所以没有上报，是因为觉得如今尹素素也在府中，他应该没有心思过来。而且在府里。他还有那么多的妾室，自己怎么说也都只是一个小透明罢了，实在不是首要之选。
苏小玉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男人已经起身，似乎是要离开。
苏小玉咬了咬下唇，不敢言语，可说到底，心里终究是有些难过。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身边的位置突然再次往下陷，吓得她再次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室内的烛火都灭了，一片黑暗。
而陆锦元，竟然又躺了回来。
“睡吧。”他侧身，再次把苏小玉抱在怀中。
她的身子依旧僵硬，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盯着陆锦元的面部轮廓发呆：“爷……”
“怎么，不想睡想做什么？”陆锦元把自己的下巴在苏小玉柔软的发丝上蹭了蹭，在黑暗中，声音尤其温柔：“快睡，本王明日也有许多事要忙。”
他居然没走，居然留了下来，就这么纯情地躺一晚上？
苏小玉摸不准他的想法，直到听见平稳的呼吸声，这才缓慢地闭上了双眼，在陆锦元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也跟着沉沉睡去。
她已经睡了一下午，因此晚上睡的不是很踏实，中途醒过来许多次。
只要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仍旧躺在陆锦元怀里，竟然还有短暂的贪恋。
再次醒来时，身边已是空空如也。
苏小玉已经习惯，梳洗完便出门去寻人，正洗衣服的彩环一见到她，立刻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姨娘，您可终于醒啦，肚子饿不饿？对了，爷离开时还特地让奴婢叮嘱您，让您多吃些，这些日子都瘦……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捂住嘴巴，苏小玉的美眸中流转过几分显而易见的慌乱，小声提醒：“嘘！说话注意一点！”
这毕竟是在外面，院子里还有其他姨娘，若是被她们听了去，想必又会像上次那样，消息越传越远，怕是人身安全都没了。
她直接把人拽了回去，手忙脚乱地把门关上，“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
“可是姨娘，这有什么的？”
彩环拧眉，不是很能理解苏小玉的想法，后背靠在门上，小声嘀咕着：“在这府中，有了宠爱才等于有了立身之本，爷总是来此处，应该是好事才对呀……”
苏小玉叹气，“你是忘了周侧妃？”
此言一出，彩环瞬间闭上嘴，忙不迭睁大眼睛，用力摇头。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窗子旁边发呆，双手拖着下巴。
苏小玉分明是生了一张极为明艳的脸，可此时看起来却格外的呆萌，只可惜吹进来的不知有清晨的凉风，还有那些闲言碎语——
“天啊，你们听到了吗，昨夜爷竟然睡在了她的房里，会不会是那个丫鬟胡说八道？”
“按理说，现如今尹素素也在府中，爷的心思应该全都在她一个人身上才是，怎么会……”
“爷的心思向来难懂，又岂是你我可以揣度明白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苏小玉果真是有几分本事，既然能够拴住爷，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
“……”
苏小玉听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没意思，刚想关窗，余光却突然瞥见院子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周侧妃，她怎么又过来了！？
和记忆中的一样，她仍旧趾高气昂，用鼻孔看人，身后跟着的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吓得院里那些七嘴八舌的姨娘也纷纷跪了下去，不敢再多言。
“你们刚才说什么，昨晚爷留宿在了苏小玉的房中？”她侧头，用慵懒的语气问了一句。
姨娘们面面相觑，硬着头皮点头。
却不想，周侧妃反而笑得开怀，在院中阴阳怪气地讽刺道：“这么看来，那个尹素素也不过如此，甚至比不上个小小姨娘！”
苏小玉后背直冒冷风，突然意识到，今日周侧妃貌似真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而且她看起来……居然还很开心？
女人心海底针，苏小玉更不懂了，实在想不明白这位侧妃的脑回路。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出去请安时，突然发现不远处又多了一个身影，正慢吞吞地朝着院门口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大型修罗场？
苏小玉虽然害怕，但还是八卦之心更胜一筹。
第二十章 是不想活了吧
“周侧妃……”距离她最近的那位姨娘立刻紧张地清了清嗓子，疯狂用眼神示意。
最后还是她身边的丫鬟率先发现了尹素素的存在，立刻表演了一个飞速变脸，冲着来人行了一礼：“见过尹小姐。”
周侧妃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僵硬了一瞬，立刻往身后的方向看去——
“看来我貌似来的不是时候，”尹素素笑着看向她们，表现得落落大方，“我应该没有打扰各位聊天叙旧吧？”
周侧妃暗地里再次抓紧了手帕，满眼不甘，这些日子原本就心情不好，此时看到这张面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这女人又是陆锦元的心头肉，打不得也骂不得。
但她向来不是甘愿容忍的性子，对峙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容来，绕着尹素素走了一圈，拿腔拿调地讽刺了两句：“我们正在聊尹小姐呢，没想到本尊就过来了。”
“都说尹小姐是天人之姿，论才华，这京城的女子无人可以与之媲美，依我看，果然如此。否则也不会让王爷动心。”
“只是可惜，竟然与太子订下了婚约，因此你与我们爷注定是，有缘无分。”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极其用力，像是就存心要给她找不痛快。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尹素素唇角的弧度果然彻底烟消云散，就连眼睛也是红红的。
她身边的丫鬟彻底看不过去，快步走过去，愤愤不平地反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姐何时……”
“嫣儿，回来！”
尹素素立刻伸手去把人扯了回来，随后再次淡淡一笑，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她上前两步，再次向对方行了一礼：“周侧妃应是误会了，我只是来府上小住，绝没有其他意思，我与王爷，亦是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周侧妃一个没忍住，当即嗤笑出声。
尹素素挺直脊背，态度逐渐强硬：“不管周侧妃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素素不愿再解释第二遍。”
苏小玉正趴在窗子上看戏，心里有些羡慕，自己若是也能像尹素素这样该有多好？态度强硬，直抒胸臆也不必担心会被人欺负，自由自在地活着，不用受一点窝囊气。
可人和人是不能比的，苏小玉深知自己与她的差距在何处，只能把这个荒谬的想法隐藏起来。
“姨娘，姨娘！尹小姐怎么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看戏看得正开心的苏小玉，突然被拍了两下。
她猛地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只见尹素素果然在往这边走，已经打开了房门。
这叫什么，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苏小玉立刻起身，与此同时，尹素素已经走了进来。
“尹小姐，”她下意识笑了笑，还有些拘谨，向对方微微颔首，“我这里有些简陋，若是尹小姐不嫌弃……”
“不嫌弃的，怎么会嫌弃？早就想来坐坐了，没想到今日才有这个机会。”她直接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尽是名门闺秀的温柔与大度。
“彩环，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发呆的小丫鬟猛地反应了过来，开开心心地向尹素素行了一礼，“还请尹小姐稍作等候，奴婢这便去沏茶，马上就回来。”
尹素素眼睛很亮：“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苏小玉笑笑，不再讲话。
“其实我能感觉到，这些日子在府中，她们都很不喜欢我，甚至是看不上我，只有你是个例外。”她主动握住了苏小玉的手，双眼放光，格外热络地讲道：“而且我们之前接触过很多次，你的性子十分讨喜，我很喜欢。”
“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和我合得来的姑娘了。”
“……尹小姐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苏小玉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下意识说好话。
说到底，她也不是很确定，对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而且，她又哪里来的立场不喜欢丞相府的千金呢？
除非是不想活了吧。
就单论陆锦元对她的重视程度，苏小玉便不敢胡乱讲话，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惹对方生气，为自己本来就艰难的生活再创阻碍。
“对了！”她突然看向门外的方向，兴冲冲地开口唤了一声：“嫣儿，快进来！”
话音刚一落下，房门再次被打开，尹素素身边的丫鬟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手中拖着一个不小的盒子，看起来貌似是装了很多东西。
她把木盒放在了桌案上，向苏小玉介绍：“苏姨娘，这是我们小姐送给您的礼物。”
“礼物？”
苏小玉更加不明所以了，而且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收。
“尹小姐……”
尹素素直接不管不顾地把盒子打开，耐心地介绍了起来，十分热情，“其实我也不知道你都喜欢些什么，因此只挑了些女子都会喜欢的物件来，或者说……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寻来……”
苏小玉倒抽一口冷气，忙不迭摇头，口条都有些不顺了：“不不不，多谢尹小姐的美意，我心领了。”
……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总觉得不安，或许这个尹素素，没有看起来的好相处。
而且无功不受禄，她没有理由收人家这么重的礼物，也没有什么是能回报的。
她的手指在盒子的边角上摩挲，考量着拒绝的话，还不等开口，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吱呀——
已经破旧沉重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见到来人，苏小玉猛地起身，不安地向他行李：“爷……怎么会过来？”
陆锦元身着黑色衣裳，布料上的刺绣十低调中透着华贵，衬得他面部线条愈发锋利，可在见到尹素素时，瞬间变得无比柔和，无一不在彰显着眼前之人的温柔。
“素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径直走了过去。
而苏小玉则是全程被忽略，虽然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可此时此刻，仍旧是有些难过了。
她慢吞吞地转身，在旁边安安静静等待着。
第二十一章 被欺负也是活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小玉总觉得他甚至说“素素”这两个字时，声音也是温柔耐心极了的。
“我是想过来看看，那日在湖上遇到后，我便觉得和苏姨娘特别投缘，喏，这些都是我拿过来的礼物……只是……”
已经到了多时的陆锦元终于看了苏小玉一眼，“不喜欢？”
她立刻摇头，矢口否认：“自然是没有的。”
陆锦元立刻冷声命令道：“那便都收下。”
苏小玉彻底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应允。
尹素素立刻再次盈盈一笑，用撒娇似的口吻对陆锦元说：“这是做什么，实在太严厉了些，苏姨娘都有些拘谨了。”
她随口埋怨了两句，而陆锦元一点都不生气。
苏小玉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对了，你快来看看，我送的这些东西你都喜不喜欢。”说话间，她立刻把苏小玉给拽了过去，让她坐下来说话，体贴又大度。
“好。”
苏小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这才发现里面装着许多东西，有女儿家喜欢的饰品，还有已经做好的衣裳，甚至各类胭脂水粉也是应有尽有。
轻轻打开一个脂粉盒，象征性地闻了一下，顺便用手指轻轻一碰，冰冰凉凉的。
她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也夸不出什么有水准的话，盖好之后，只真诚地说了句：“多谢尹小姐的美意，我很喜欢。”
指尖还残留着一点，她下意识蹭到脖子上。
谁知这一下刚碰到，突然就觉得皮肤痒得厉害，还伴随着酥酥麻麻的痛意，苏小玉一开始没当回事，用指甲磨蹭了两下，谁知这种症状不减反增，范围逐渐扩大。
不碰的时候痒，可如果真的想抓两下，又痛得厉害。
那块皮肤越来越红，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感觉整个脖子都是火辣辣的。
五指的力气逐渐加重，这时手腕突然被用力攥住。
“别动！”
陆锦元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缓慢的靠近，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爷……”她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已经起疹子了，不可以再抓。”陆锦元拿过旁边的一个茶碗，用茶水轻轻擦拭，动作小心，似乎是很在乎苏小玉的感受，还时不时轻轻吹一下：“晚一些叫郎中过来瞧瞧，上一点膏药。”
苏小玉动都不敢动，伸手想把茶碗拿过来，刚有点动作，只听‘哗啦——’一声，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立刻四分五裂！
她被吓了一跳，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尹素素正痛苦地捂着胸口的位置，呼吸困难。
砰！
陆锦元直接把茶碗放回去，紧张地去到尹素素身边，熟练地从袖口中拿出几粒药，直接放在她口中，紧张地询问：“素素，你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尹素素痛苦地摇头，用力抓着陆锦元的衣服：“我……我喘不过了，真的好难受，我是不是……是不是，就要死了？”
就连苏小玉也被吓得不轻，无助地起身，刚想问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帮得上的，下一刻便见着他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急冲冲地出了院子。
临走前，苏小玉还听到她哽咽着说：“锦元，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要你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
他走的太快，后面的话实在是听不清楚。
但是苏小玉猜想，他应该是想说，只要尹素素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只是起疹子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想了想，貌似的确是这样，这点小病小痛与尹素素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苏小玉重新坐了回去，继续用力抓脖子上的疹子。
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竟然越来越痛苦，逐渐往上蔓延，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自己这到底都是什么命？
原本以为，被宠幸后，日子会有所不同，却没想到竟然更加凄苦了。
又是被打断双腿，又是发烧，又是花粉过敏……
似乎就没有什么太平的日子。
她正发呆地想着，房间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彩环端着一壶茶欢欢喜喜地走进来，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苏小玉一个人，立刻失望了几分，试探地问：“姨娘，爷和那位尹小姐呢，怎么不在？”
她将屋里唯一的好茶都拿出来泡了，可是人却离开了，岂不是很浪费。
“姨娘！”彩环四处看着，这才发现苏小玉一直在用力往脖子上抓，吓得她立刻把茶壶放下，用力攥住那只手：“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疹子！？”
“尹小姐旧疾复发，爷应是带她去温泉那边了。”她后知后觉地回答。
语气十分冷静，似乎并不觉得失落。
沉默了半晌，又补充道：“只是，可惜了这壶好茶。”
“姨娘，您不能再抓了，万一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彩环哪有心思管陆锦元和尹素素去了何处，现在她关心的只有自家主子的身体情况。
“会吗？”
“会的呀，姨娘！”她立刻道：“若是留下疤痕，爷不喜欢了可怎么办？”
苏小玉眼皮立刻抖了抖，心尖一颤。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姨娘，您且在房间里等着，奴婢这就去找郎中，马上就回来！”彩环自知说错了话，又不敢耽搁，交代了两句就慌慌张张地离开，出门前还不忘再三叮嘱：“姨娘，万万不可再抓了！”
她出不去这王府，不过想要找郎中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前彩环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真的过去时，才发现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苏姨娘？”
郎中听到彩环的声音，头都没抬一下。恨不得翻白眼，不麻烦地驱赶着：“去去去，没看到我这正忙着呢吗，什么苏姨娘，听都没听过！”
“你！”彩环气得恨不得把他揍一顿，“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郎中摸了摸胡子，啧啧几声：“谁让你们没有恩宠，被欺负也是活该的，这就是命，听懂了吗？”
第二十二章 有权利才不会被欺负
“到底要我说几遍，我没听过什么苏姨娘！”郎中压根不听彩环的请求，动着手要将彩环赶出去，“我这儿忙着呢，你不要来捣乱，赶紧滚滚滚！”
可是苏小玉在府中并不算毫无姓名，这郎中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彩环想到自家姨娘此时的情况，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算我求你了行吗，我家姨娘脸上过敏起了疹子，郎中你行行好，赶紧跟我过去瞧瞧……”
彩环说着想拉郎中，手还没碰到袖子就被郎中躲开了，郎中像看瘟神一样看着彩环，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都给你说了忙，没空，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赶紧走，去找别人去！”
“郎中……”
“嘭——”两扇木门重重地关上了。
彩环眼里的泪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憋不住了，她吸了两下鼻子便抹掉眼泪去找其他郎中。
然而跑遍了整个王府，竟没一个愿意去为苏小玉诊治的人。
请不到郎中，彩环几乎又忍不住泪水。她跑了大半天两天腿累得都不像自己的了。
彩环不得不在原地停了下来，她旁边就是王府的池塘，此时天边一轮烈日高贵着，湖面时不时的拂过两缕清风，分明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好天气，彩环却出了一辈的冷汗。
想到自家姨娘还起着疹子在屋里等着，一时间身上冷汗更多。
彩环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地跑回院子，就听到苏小玉痛苦的呻吟声从里面飘出。
“姨娘！？”彩环只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通，她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便见苏小玉正用手指在不停的扣着自己的脸。
苏小玉皮肤雪白娇嫩，被十指那么一扣，立时便在脸上留下一条痕迹。
彩环走的这片刻时间也不知道她抓了多久，此时脸上竟起了一道道的血痕！
“姨娘……”看着苏小玉的模样，彩环心里猛颤着，她怕苏小玉越抓越严重，连忙扑过去止住苏小玉的动作，“姨娘你别再抓了！”
“彩、彩环……”苏小玉连声音都是抖的，“我……好痒……痛……”
“姨娘……”彩环哽咽地喊着，眼泪跟苏小玉抓自己脸一样的频率快速往下滚着，“奴婢刚刚去叫了郎中，可是、可是……他们都不愿意来……”
彩环控制住苏小玉的手，不让她再碰自己的脸。
彩环强迫自己止住眼泪，跑去拿了一条巾帕用干净的凉水浸湿然后拿来敷到了苏小玉的脸上。
巾帕湿润冰凉的触感渐渐缓解了一点苏小玉脸上又痛又痒的感觉，她控制不住的叫声变低，却已经痛痒难耐。
“姨娘您先忍忍”彩环顶着一霜泪汪汪的眼睛半蹲在苏小玉面前，她忽然想到了温良大方的王妃，平日对苏小玉又不错，或许……
彩环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她懵懂站起身对苏小玉道，“姨娘你再等等，奴婢去找王妃，王妃一定会帮我们的！”
“彩……”苏小玉想喊彩环，然而话还没说完，彩环便已经跑没了影。
盖在脸上的巾帕变热失去了作用，苏小玉脸上的痛痒感加剧。
她根本控制不住不用手去抓！
彩环出了院子便目的明确的往王妃住的地方跑。
她嘴里喘着粗气，就在肺部的空气愈里愈稀薄，像是快要断气时，彩环终于看到王妃所住院落的一角。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跑到门口，门是大开着的，外边却有一个丫鬟在站着。
彩环任出这就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顾不得自己仪容不整，气喘吁吁地向丫鬟道：“姐、姐姐……我有急事要见王妃，还望姐姐让我进去。”
丫鬟听到声音看向彩环，而后眼睛一眯，模样颇为严厉地问：“你是苏姨娘身边的丫鬟？”
“是、是，姐姐通融一下，放我进去见见王妃。”彩环说着想往门里走。
丫鬟眼疾手快地拦住彩环，“不行，王妃正在午睡，任何人不许打扰。”
“可是我家姨娘她……姐姐，王妃平日待我家姨娘也不错的，我求求你，若是再迟一步，我家姨娘，她、她的脸就毁了！”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一般掉落，眼神模糊了彩环的视线，她只看得到自己身前站着个人影，她想抓住人影，对方却往旁边避开了她的动作。
“王妃待你家姨娘好那是王妃大方，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丫鬟的声音变得无比刻薄，“我说了，王妃正在午睡谁也不见，你回去吧。”
“姐姐……”
丫鬟恶狠狠地一瞪彩环：“我说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一连两次都吃了闭门羹，彩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院子。
不过奇怪的是，这回彩环居然没有听到苏小玉的痛叫声了。
彩环愣了一下，而后想到什么脸色骤变！
“姨娘！”
彩环冲进屋里，苏小玉闻声转过头，“嗯……怎么了？”
“姨娘你……”
只见苏小玉的脸上敷着一块巾帕，苏小玉正拿着瓢不停的在往上面浇水。
苏小玉道：“不这样帕子一会儿就热了，我好痒……”
“姨娘……”彩环声音弱弱的，很是心疼苏小玉，“奴婢刚刚去找了王妃，可是那个丫鬟拦着不让奴婢进去！”
“什么午睡！什么忙！不过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罢了！”
“竟连王妃也不愿意来吗……”苏小玉的一张脸被巾帕遮盖着，声音里却难掩失落。
她自认自己在这腹中从没对不起谁，明明只是顺手帮个忙的事，居然也没人愿意助她？
苏小玉藏在巾帕下的眼一闭，没再继续说话。
“姨娘，都是奴婢不好！”彩环一抽一抽地说着话，忍不住又想哭了。
苏小玉闻言道：“这跟你没关系，彩环，今天倒是我要好好谢谢你，若没有你，只怕我……”
苏小玉不再说了。
她心里沉甸甸地像塞了好几块大石头，压得她有点呼吸困难，喉咙里也酸涩无比。
是不是之前王妃说的才是对的，在这府中，有了权利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第二十三章 一个装傻，一个真傻
彩环到处寻求帮助，阵仗实在是不小，王府虽然大，但毕竟有众多女眷，这消息像是已经长了腿，在偌大的王府内迅速蔓延。
让苏小玉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还传到了尹素素耳朵里。
原本她是想着，或许睡着就没有这么难受了，刚酝酿了一点睡意，下一刻房屋的门突然被打开，直接灌进一阵冷风。
“苏姨娘，你还好吗？”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裙，飘飘悠悠的就走了进来，仿佛是要哭出来了：“抱歉，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
苏小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在内心感慨，尹小姐比第一次见面时相比，没有一点变化。
美得清丽脱俗，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之名，也怪不得陆锦元会这么喜欢。
“嫣儿，快把东西拿过来。”她焦急地转身，招呼着身边的丫鬟。
苏小玉抓了抓脖子，强颜欢笑：“让尹小姐担忧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过段时间自己便好了。”
尹素素立刻摇头，眼睛红红的，格外委屈了：“怎么不严重，你不必安慰我，此时却是我之过，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对了，我之前已经问过郎中了，这是治疗皮肤过敏的药物，还可以去伤疤。”
“还有这些是做预防用的，你收好，万一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必像今日这样……”
说到一半，她用手帕蹭了蹭眼角，哭得真情实感，我见犹怜。
惨白的脸色，配合和红肿的双眼，苏小玉看了尚且不忍心，若是陆锦元见到，岂不是会心疼？
而且重点在于，自己竟然让他心爱的女子落泪，这岂不是找麻烦？
“尹小姐莫要再难过了，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小玉一边感慨于，原来女子真的可以这么能哭，一边温声劝慰道：“你能拿药来看我，我便已经很感激了。”
尹素素立刻用力握住苏小玉的手，声音都有些哑了，“真的真的很抱歉，你怎么想我怎么怨我都是应该的。”
“我原本……原本是真心实意与你交好的，却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还害得你你吃了这么多苦，我以后真是没有脸面再见你了！”
彩环还没有回来，只能麻烦嫣儿给苏小玉上药，不愧是尹素素拿来的东西，刚一涂抹在皮肤上，瞬间就冰冰凉凉，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痛了。
她把自己的手帕也拿了出来，任命地给尹素素擦眼泪，心中叫苦不迭。
直到现在，苏小玉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这简直毫无道理。
或者说，她也是喜欢陆锦元的吧？
那这位千金小姐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就应该想到，陆锦元是因为这张脸与尹素素像了一些，才会加以宠爱。
那么她心里应该是不开心的，是别扭的，怎么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又或者说，其实她不喜欢陆锦元？
想想这些日子注意到的小细节，她几乎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呦，里面还真是热闹，居然还挺融洽？”苏小玉刚把手帕放下，门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一个真傻，一个装傻，有意思。”
前者说的是苏小玉，后者说的是尹素素。
周侧妃原本进来是想要看热闹的，没想到一进来就发现她们相处的十分和谐，甚至还上手帮忙擦眼泪呢。
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没忍住，开口封闭了两句。
“侧妃……”扶着她的丫鬟立刻小声提醒。
周侧妃冷哼一声，这才收敛了几分。
尹素素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她们，把楚楚可怜收敛了几分，但仍旧是柔弱的，“周侧妃这是何意？”
“我是什么意思，尹小姐怎会不清楚？”周侧妃再次冷笑一声，在莺儿的搀扶下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很嫌弃里面的环境，立刻用手帕遮住了鼻子，看了苏小玉一眼，若有所指，“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刚好那个时候旧疾就犯了？”
“那尹小姐还真是厉害，莫非这心疾还能定准时间不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恐怕也只有你自己会知道。”
苏小玉下意识挺直脊背，看看周侧妃，又看看尹素素。
……其实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其实有些事，不用考虑得太明白。
就算想得再通透，又有什么用呢？
在她的注视下，尹素素不但没有慌张，还十分淡定地起身，慢条斯理地来到周侧妃面前：“这是何意？”
距离一被拉进，周侧妃瞬间恨的牙根直痒痒，用力甩开莺儿的手，完全不顾劝阻：“我说过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侧妃姐姐这么说，素素心里实在是诚惶诚恐，”尹素素抿了抿唇，落落大方地继续道：“从第一日进这王府起，便感觉到，侧妃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到底是素素哪里做的不够好，竟然惹来侧妃姐姐的这般厌恶。”
“还请姐姐直说，素素一定会改。”
周侧妃顿时哑口无言：“你！”
尹素素咬了咬下唇，“素素身子一直不好，从小便是如此了，随时都有可能会晕倒，当时的确是有些不巧，事后我也万分自责……”
“其实侧妃姐姐教训的对，素素无话可说。”
这一次周侧妃是真的快要被气炸了，无话可说？那还说了这么多的废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愤地继续道：“尹小姐未免有些高看我了，我可不敢教训……”
“侧妃！”
莺儿在一旁紧张地提醒了一声，已是满头大汗。
周侧妃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很不甘心，但考虑到她的身份以及在陆锦元心中的地位，最终只得甩袖离去，脚步匆忙，看起来甚至可以用狼狈形容。
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苏小玉还不等松一口气，耳边便再次响起了她阴阳怪气的声音——
“以前还真是高看了你，如今才发现，你还真是蠢到无可救药，怕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苏小玉惊愕地抬头。
第二十四章 谣言四起
万万没想到，周侧妃竟然还会去而复返，就为了讽刺自己两句。
不过想想也对。
尹素素毕竟身份特殊，又是陆锦元的心上人，她充其量也就是抱怨两句，刚才的这些反击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自己呢，只是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姨娘，她完全不用忌惮，就像上次那样被打了个半死，陆锦元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专挑软柿子捏”了吧？
“不过也是，像是你这种人，要多卑贱就有多卑贱，天生就是个奴婢命，能给爷做姨娘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呵……如今可算是有了一个靠山，可不就是要好好珍惜么？”她道：“贱种就是上不了台面！”
苏小玉什么都没说，周侧妃撒完气，直接转头离开。
她气冲冲地往外走，眼看着就要出了院子，肩膀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人，痛得她当场唾骂道：“什么人这么不长眼睛，竟然敢……呵，这不是王妃吗，不在自己府中好好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原本周侧妃还能再继续往下骂骂咧咧，被身旁的丫鬟提醒了一声后，才发现居然阴差阳错地撞到了王妃。
这一下力气实在是不小，再加上王妃身子原本就弱，竟然直接跌坐在了地面上。
“王妃！”丫鬟立刻把她扶了起来。
周侧妃心情正不好，临走前还不忘再阴阳怪气两句，“同样都是身子不好，却是两种待遇呢，真可怜。”
王妃一向容忍惯了，这次也没有搭理。
等周侧妃已经出了院子，她才慢吞吞地回头看了一眼，眸光讳莫如深。
今日的院子好像格外热闹，屋里的人就没有断过，王妃和尹素素碰到，气氛倒是正常多了，到多少还是透着诡异。
待寒暄完毕，王妃才来到苏小玉身边，眼神歉疚：“小玉妹妹，实在抱歉，是我身边的丫鬟太不懂事了，竟然把你的人拦在外面……”
“我醒来后立刻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觉得怎么样，痛不痛，用不用叫郎中过来瞧瞧？”
苏小玉的手被紧紧抓着，她其实还是想要碰一碰已经蔓延到了脸上的疹子，就算是药效再好，也不可能一点痛意都没有，那一阵清凉过后，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已经不难受了。”苏小玉含蓄地笑笑。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着王妃，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今日和往常相比，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隔了一日，府里突然到处都传遍了周侧妃的事迹。
彼时苏小玉正坐在房间里发呆，手中端着一个茶碗，那张精致好看的脸隐藏在水雾后，就连脸上红色的伤痕都变得模糊起来。
“姨娘！”彩环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我出去时，听到她们都在讨论周侧妃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小点声，”苏小玉立刻把茶杯放下，挑了挑下巴：“……说说看？”
彩环今天在外面听到的话都大致说了一遍，主角正是周侧妃与尹素素。
说是那日在苏姨娘的房间里，周侧妃阴阳怪气地讽刺尹素素，十分难听。
“她们还说，周侧妃诅咒尹素素，说她活该年纪轻轻就得这个病……姨娘，她真是这样讲的？”
“……貌似没有吧。”苏小玉有些没底气，对那天的事，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周侧妃心里一定这么想过，只不过是没有直接说出来罢了。
这件事和苏小玉没有一点关系，她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陆锦元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按照他对尹素素的维护程度，恐怕周侧妃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正如她想，此事果然已经飘进了陆锦元的耳朵里。
书房内。
他将看了一半的书放下，没有抬头：“孙维有。”
“奴才在。”
一直走神的公公下意识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等吩咐。
“有话就赶紧说，这已经是本王第三次听到你叹气了。”
“奴才……”
“说。”
陆锦元的语气逐渐强势。
孙维有忐忑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开口：“回王爷，最近府里有不少谣言，说是那日周侧妃去苏姨娘的院子里……”
“她去找麻烦了？”陆锦元这才抬眸。
“是，”他道：“那日恰巧尹姑娘也在，周侧妃阴阳怪气了两句，话说得有些重了……也讽刺了苏姨娘几句，离开的时候还把王妃撞倒在地上，貌似……”
陆锦元的眼神越来越冷，立刻起身，骤然变得不耐烦，直接打断他：“可有依据？”
孙维有立刻摇头，不敢再言语。
他直接出了书房，没让任何人陪同，只身一人前往周侧妃的院子。
虽然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他也不愿意妄下定论，这件事总归要调查清楚。
行至门外，刚想进去，只听‘哗啦——’一声，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他立刻停住动作，沉默地听着。
“侧妃，您莫要再气了，身体要紧呀！”莺儿跪在地上，还掺杂着好多下人阻拦的声音。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这么诽谤我！”周侧妃愤怒地怒吼：“当时就那么几个人，事情怎么会传出去，到底是谁的手笔！？简直是荒谬！”
“如果被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要让那个人拿命来偿！”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调查！”
陆锦元最后也还是没进去，转身离开。
但凡是个聪明人，就一定不会承认那天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只听周侧妃的一面之词，毫无意义。
那日应该只有尹素素和苏小玉在。
……会是苏小玉传播出去的吗？
陆锦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张勾人的脸，似乎的确是美到了极致，像是狡猾的小狐狸，可分明是明艳的脸蛋，那双眼睛却纯情又拘谨，像是一只胆小又可爱的小兔子，什么心事都写在了眼睛里。
不知何时起，竟然下起了小雨，他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直到一声说话声从身旁响起——
第二十五章 暗地里使绊子
“奴才是来给爷送伞的！”孙维有将伞撑开在陆锦元头顶，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疑惑地问：“爷可是要去寻苏姨娘？”
“不必了。”
陆锦元丝毫不觉得散布谣言的人会是苏小玉，而且让她来和周侧妃对峙，未免太难为她了些。毕竟身份差距悬殊，日后怕是免不了被找麻烦。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为苏小玉考虑了许多。
“去找王妃。”他如是说。
短短半个时辰，陆锦元与王妃一同前往周侧妃的院子。
他位于上座，淡定地抿了一口茶，不怒自威：“周侧妃，对于最近府里的谣言，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周侧妃瞬间就慌了，立刻慌乱地摇头，“爷这话是何意，妾怎么可能……”
中途她还狠狠地瞪了王妃一眼，而后者只是淡定地抿茶，尽量不讲话。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陆锦元之所以对此事如此较真，都是为了尹素素。
——这也是为何当初王妃下令散步谣言时，把尹素素也卷进来的原因。
现在看来，的确是明智之举。
“你都对尹素素说了什么？”陆锦元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周侧妃咬了咬下唇，“妾已经差不多忘了，但是绝无诅咒之言，妾可以保证！”
“忘了？”陆锦元起身，面无表情地来到了她面前，“本王倒是不知，周侧妃的记性竟然这般差，仅仅是前天发生的事，今日便忘了？”
“妾，妾……”
“素素身体有恙，损失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旧疾复发，该当如何？”
周侧妃的确是理亏，自然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是沉默着。
他又道：“素素生性大度，不会与外人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下一次若是再被我知道了，你应该知晓后果。”
周侧妃委屈得快哭了，眼睛越来越红，一向强势的将门之女，在这种时候竟然落下了眼泪，虚弱地跪了下去，格外委屈，“为何爷就是不相信？都是那些人曲解了妾的意思，妾怎么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她越想越不甘心，从进门到现在，他一口一个尹素素，可还装得下旁人？
“是吗。”
陆锦元用力攥住她的下巴，面部线条仿佛都锋利了几分。
他温柔的时候似乎总是藏着锋芒，让人不敢僭越，生气时更是骇人。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似乎他生来就应是如此。
周侧妃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动了动红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爷……”
陆锦元松开手，可眼睛仍旧牢牢地盯着她：“那不如给本王解释解释，撞到王妃一事，又是为何？”
周侧妃哭得更加伤心，用力摇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罢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王妃立刻来到他身边，仍是那副大度的做派，“相信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何必这么严肃？”
周侧妃在心底默默把这虚伪的女人骂了好几遍。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着实荒谬可笑，周侧妃这段时日便留在院中好好想想吧，三个月不准出门。”
三个月！？
“爷是要……要禁妾的足？”
“怎么，看起来周侧妃对这个结果还不是很满意？觉得太轻了？”
周侧妃委屈地再次摇头，肩膀微微颤抖。
说到底，陆锦元终究还是要顾及着些她娘家那边的势力，只能小惩大诫地先警告一番，但自然也不会太放过她，临走前不忘再加一句：“兹事体大，周侧妃还须向王妃与素素亲自敬茶道歉。”
敬茶，道歉，向王妃和尹素素？！她越想越生气，心里只剩下三个字——凭什么！
简直岂有此理，向王妃敬茶，她认了，这么多年以来，碍于身份被压一头，倒也不是第一次敬茶了，可是那个尹素素算是什么东西？！
待人都离开后，她仍是跌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侧妃……”丫鬟忐忑地把她扶了起来。
周侧妃直接把头上的发饰都拿了下来，愤怒地扔出去，双眼通红，将哭未哭：“真是岂有此理，我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其他丫鬟都纷纷跪了下去，一声不敢吭。
“不行，不行……”她自言自语道：“我才不能受这个气，莺儿，你快去取纸笔来，我要给父亲写一封书信！”
既然这些事她没有办法解决，那就交给还身上朝堂的家人好了！
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还是有依仗的。
周侧妃把自己现如今的处境添油加醋地陈述一番，托人传了出去，昨晚这一切，索性在院中静待佳音。
在这期间，她被迫向尹素素和王妃敬了茶。
“妹妹要比我小一些，我让着妹妹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份心意我领了，日后小心些就是，毕竟以后还要在一起生活不是？有些事，是很难计较那么清楚的。”
“侧妃姐姐敬茶？素素怎么受得起，那日之事，素素也是有责任的，不如……不如锦元那边，我来帮忙说说话？”
两个人都十分谦虚，也是一样的虚情假意。
周侧妃气得牙根直痒痒，做完这一切后，直接拂袖离去，懒得再看她们这副嘴脸。
……
周将军一向都是最疼爱女儿的，这一点满朝文武，包括陆锦元都是一清二楚。
最近陆锦元明确地感觉到，在朝堂之上，这个老狐狸开始明里暗里地给他施压，上朝时更是数次阴阳怪气，总之就是不给他面子。
而这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网带关系，和他一派的几个人也纷纷随主。
陆锦元不动声色地和他们周旋，却是气势不减，但时间一久，也不免会心生烦躁。
他是个聪明人，只需稍稍一想便会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之前更是没想过，周侧妃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才这么一点委屈都受不住，开始向娘家寻求帮助。
而他平生最不喜的便是暗里使绊子，这样一来，只会对周侧妃更是不满。
她关禁闭的这些日子，陆锦元硬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甚至连一句口头上的安抚都没有。
陆锦元站在书房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将思绪收回，却不知道，王府后院的另一侧。
一只信鸽悄无声息的划破天际，快速的进人了周侧妃的屋内……
第二十六章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飞鸽不停拍打着翅膀飞进周侧妃的屋内，站落到架子上，周侧妃看到飞鸽腿上绑着的纸条匆匆拿下来阅读。
上面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母病为由”，周家是想要以周侧妃母亲生病为由让其回去探视，周侧妃也可以借此解除禁足。
将纸条拿到手里就好比把后路掌握在自己身上，周侧妃也是为此捏了一把汗，不过自己也能够解除禁足，仿佛悬在心间上的一根针终于消失不见。
周侧妃始终在心里记恨着尹素素，要不是她，周侧妃也不会被陆锦元所厌恶，更不会被禁足在这里。
她发誓，一定要让尹素素彻底滚出王府！
周将军立即向陆锦元禀告周母常病不起，想要女儿来看望母亲，然而陆锦元是很忌惮周将军的身份，如阻拦恐怕会落得更多人口舌，只好同意。
前脚陆锦元刚同意周侧妃解除禁足，后脚周侧妃就已经踏上了回娘家的路上，周侧妃依旧身穿华服，头上的穗子随着马车摆动。
抚起车帘，看着昔日住的王府，心中添增了不少落寞，然而这一切都是拜尹素素所赐。
周侧妃咬牙切齿，如今只能忍，接着便狠狠甩下了车帘。
太阳下山，天渐渐转变，周侧妃所坐的马车缓缓到达了府门口，一大堆的丫鬟匆匆上前跪在马车旁，等待周侧妃踩着他们下马车。
然而周侧妃挑选了一个极为瘦弱的丫鬟，高高的鞋鞘一下子就踩上丫鬟那瘦弱骨柴的后背下了马车，丫鬟揪紧了脸部，忍受着疼痛，害怕周将军，所以不敢吭一声。
周将军一直都在门口等待爱女，见到周侧妃下了马车，连忙上前迎接，笑着说道:“好女儿，真是苦了你了，没想到那陆锦元当真狠心，竟敢把本将军的爱女给关到王府里禁闭！”
见到周将军如此疼惜自己，周侧妃更是大倒苦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边跟周将军哭诉:“父亲，您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周将军爱女心切，看着周侧妃流泪，心疼不已，立即让下人拿过来帕子亲自给周侧妃擦眼泪，满是担心的语气说道:“乖女儿，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你尽管跟父亲说，陆锦元要是欺负你，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眼看着周将军就要出府，周侧妃连忙拦住了周将军，说道:“不是王爷，而是那个尹素素，甚至把我关禁闭也是因为那个女人，要不是她……我怎会如此狼狈？”
听到陆锦元对尹素素如此不一般，周将军眼前闪过一丝锋芒。
他暗暗想着，谁也不能对他的宝贝女儿受委屈，既然是尹素素惹周侧妃不高兴，那就是惹了他整个周家！
“乖女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为你讨个公道，我定要那尹素素付出代价，你就等着那个尹素素滚出王府吧！”
周将军是个急性子，安慰好周侧妃后，立即出了府，准备相关事宜。
周侧妃看着自己马上就要心想事成，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脸上也藏匿不住竟展露笑意。
……
日次，朝堂之上。
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端坐在龙椅，居高临下的看着朝堂上所有人。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上所有人一齐跪拜皇帝，皇帝抚了抚手，不怒自威:“免礼，有事上告，无事退朝。”
见此，周将军竟直接站了出来，在朝堂上说出了自己的不满，鞠着躬说道:“皇上，尹素素本来是和太子有婚约的，这样一直在王府住着，终究会落人话柄，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添油加醋，皇室的脸面……”
丞相府在朝中门生众多，这话一出，直接让不少人对周将军树起敌意，甚至有的人站出来回驳周将军。
朝堂瞬间变得无比热闹，各派的声音都掺合到了一起——
“周将军，正所谓光明正大，无心之人又何怕有心之人呢？”
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着，“正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陆锦元脸色阴沉，字字沉重的警告道:
“还请周将军三思而后行。”他的眼神犀利，直接看了过去，态度不容置喙。
周将军还是坚定无比，和陆锦元对视，眼神之中也在警告陆锦元，说道:“我也是叫王爷想好了，莫要行事冲动，不顾大局！”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此事下次再议，朕乏了，退朝！”周将军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帝却已离开。
当天晚上，周侧妃已经回到王府。
她有些胆怯，不知父亲那边如何了，还有那尹素素是否已经离开？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进门就见到陆锦元正站在院中等着她回来。
周侧妃顿时心中一喜，欢欢喜喜的跑过去，说道:“爷可是在等……”
陆锦元冷哼一声，一把抓住了周侧妃的胳膊，步步紧逼着她，抓得她胳膊生疼。
刚好路过的苏小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
只听陆锦元警告周侧妃道，“你最好给本王本分点。”
“你应该知道本王在说什么。”
周侧妃脸色铁青，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锦元，她被陆锦元的这副模样吓到了，想装可怜，哭腔说道:“爷，妾以后不会了，可不是不管爷怎么……”
可是周侧妃话还没说完，从远处传来一阵喊声，由远及近。
“爷，不好了，尹姑娘在温泉那边晕倒了！”
陆锦元的神情明显一慌，立即撒开周侧妃被抓得红透着紫的胳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带着几人冲冲赶去。
苏小玉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脑袋，默默地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直到片刻后一抹复杂悄然在眼底划过，趁着夜幕不会被人发现，立刻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
温泉别院内。
几个丫鬟一起跪倒，一声都不敢吭，还伴随着微弱的哭声，恍惚间，陆锦元听到有一人忐忑地开口，道，“王爷，郎中……郎中马上就要到了……”
第二十七章 现在别无选择
陆锦元拧眉，反应过来后再次加快脚步，随即快速将人抱了出来。
躺在药池中的尹素素脸色惨白，呼吸艰难，时而短促时而缓慢，红唇微张，眉心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褶皱。
黑发被打湿了，狼狈地贴在衣服上，整个身子都在一点点往下沉，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仿佛一个精美的瓷器，随时随地都会破碎。
此时她紧闭着双眼，似乎被痛得厉害，身子微微发抖。
把人抱出来后，陆锦元片刻都不敢耽搁，径直回去，把她放在床榻上。
刚盖好被子，只见尹素素突然猛地用力抓住了身上厚厚的被子：“不……不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额头上的冷汗逐渐增多，唇瓣微动，在等郎中过来的空隙，陆锦元凑过去仔细听了听，发现尹素素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好痛。”
跪在一旁的嫣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肩膀微微颤抖。
过了大概一刻钟，郎中终于姗姗来迟。
一直折腾到很晚，又是把脉又是开药房，府內的人几乎都知道陆锦元对尹素素的重视程度，更是不敢怠慢，郎中写字时手腕都要抖。
“到底怎么回事。”陆锦元心中虽然着急，语气却仍旧十分冷静，一板一眼地追问道：“明明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药池中晕倒，到底是哪里出去差错？”
郎中双腿一软，直接就没骨气地跪了下去：“回，回王爷，这……”
“说！”
他顿时开口，声音冷冽，上位者的气势尽显。
郎中更害怕了，顶着压力战战兢兢地解释道：“通过脉象可以得知，尹姑娘是……是，中了毒。”
“尹姑娘的身子虚，其实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最近不是怎么，突然多了一味药材，正好和药池中的药相冲，这才发生了今晚的事。”郎中不敢抬头，一直把额头贴在地板上，后背一直冒冷汗：“据我所知，尹姑娘从前绝没有用过这副药，是不是最近……被什么人，下了手脚？”
“这么毒的手段，会慢慢侵蚀尹姑娘的身体，直到亡命之日。”
此言一出，陆锦元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怒从心起。
当即命令道：“给我查下去，到底是谁在这中间做的手脚！”
作为一个王府的男主人，说出的话自然有一番重量，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就像是陆锦元说的：就算是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把元凶给找出来。
得到这个消息时，苏小玉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按照陆锦元对尹素素的重视程度，自然现在是又生气又心疼。
孙维有出现在院中里时，还带着一群人，见到苏小玉时，立刻机灵地笑了一声：“苏姨娘，好久不见了。”
这些日子，苏小玉一直没有机会去陆锦元那边，几乎都是他来看自己，因此的确是好久不见。
她微微颔首，明知故问：“孙公公这是何意？”
孙维有继续淡笑了一声，翘着兰花指，耐心地解释着：“尹姑娘那边的事，想必苏姨娘都已经听说了，爷昨晚刚下过命令，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不遵从。但说到底，今儿个到您这里来，也就是走走流程，还请行个方便。”
苏小玉：“……”
她倒是一下就被整不会了，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么好，甚至不好拒绝。
不过想想，自己可怎么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苏小玉微微侧身，只说了句“请”。
在孙维有的示意下，一群人瞬间进去搜查，其中也包括苏小玉的房间。
她走过去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歇着，正巧与朱婆子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刻移开目光，傲气地冷哼一声，光明正大的翻白眼。
整天翻白眼，这么对自己的主子，如果换个人，恐怕腿都已经被打断了！
苏小玉咂了咂嘴，也很傲气地收回了视线。
里面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公公，我找到了一味药材，和郎中说得一模一样！”
……什么？
她有些懵了，下意识起身。
那个小喽啰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直接把东西交给孙维有。
更离谱的是，那些药材竟然是被一个盒子装着的，里面大概有很多，绝对是致死量，可是苏小玉根本从来就没有见到过！
“这是在哪里搜到的，我怎么可能……”苏小玉条件反射地为自己辩解。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渣渣呼呼地冲过来，还用力撞了一下苏小玉的肩膀，随即矫揉造作地大吼一声：“天呀！这就是那个毒药吗？前些日子还看到苏姨娘才偷偷摸摸的藏药材呢，原本以为她胆子小，却没想到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她也敢做！”
苏小玉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如果放在现代社会一定会上前狠狠把她揍一顿！
但现在她是王府里的姨娘，能做的只有委屈，愤怒，流眼泪。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苏小玉质问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道：“我平时待你也还算不错，可是……你为何要这样诬陷我！？”
朱婆子做作地擦了擦眼泪，“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苏小玉是真的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维有也傻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刻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抓起来，扔进大牢里面去！”
什么东西……大牢？
听说那种地方又潮又湿，还经常有老鼠出没，苏小玉瞬间就有些慌了，忙不迭用力挣扎，记得双眼通红：“胡说八道，我是被冤枉的……孙公公，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孙维有叹气，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苏姨娘，您先暂且在里面住着，若是爷知道了，一定会……救您的，但是现在别无选择。”
救？
恐怕是会直接把自己给杀了吧！
现如今，苏小玉深深觉得，只要陆锦元一碰到关于尹素素的事情，便没有什么理智了，万一直接就判了死罪可怎么办？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惨，却没想到惨得这么离谱，简直可以和窦娥相媲美了！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缩着，可孙维有却面无表情的大手一挥，几个高大的身影瞬间朝着她扑来……
第二十八章 我的人，我会自己处理
虽然彩环一直在哭着求情，但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苏小玉被关进了牢房之中的命运。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求这个情，只能先等尹素素醒来了再下定论。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尹素素还不等醒过来，王府里便等来了宫里传出来的圣旨。
皇命不可违，陆锦元只能亲往，一进议事殿便见到丞相也在。
这一点陆锦元在路上时就想到了，因此并不觉得惊讶，向皇帝行完礼后，视线立刻定格在他身上：“没想到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想必丞相是已经知道了。”
“下官的女儿无缘无故就被下了毒，至今昏迷不醒，对于此时，王爷难道不该给我说法吗？”
丞相的态度到底还不算是太差，陆锦元亦是淡淡回之：“这是自然，丞相放心，本王一定会尽快找出幕后真凶。”
“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此言一出，丞相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忍不住地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之意。
陆锦元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淡了几分：“此话何意？”
“下官已经听说了，这一切都是那个苏姨娘做的。一个女人，心肠竟然如此恶毒，还险些丧命，难不成王爷是打算包庇她吗！”哪怕是还在皇帝的面前，丞相也丝毫不收敛。
换而言之，或许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就代表着皇帝的意思。
陆锦元喉结微微动了动，放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仍旧垂着眸，似乎是有些犹豫。
丞相抓住时机，深深地向陆锦元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切入肺腑：“素素向来受尽宠爱，从小到大何曾经历过这种委屈？还请王爷能把那个女人交出来，交给我们丞相府来处置！”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大人三思，素素是在本王的王府內出的事，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都应该由本王来解决。”
潜台词大抵就是——就不牢你们费心了。
丞相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当即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脸色难看至极。
他死死盯着这位年轻的王爷，意有所指地问：“难不成，王爷是舍不得那个女人，要包庇她吗！？”
“自然不是。”
“那便把她交给我们丞相府来……”
陆锦元的手微微握成拳，笑得仍旧如沐春风，可声音却莫名冷了几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的人，我会自己处理。大人放心，此事本王一定会调查清楚。”
丞相的脸色更加难看，最后朝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件事关乎的不止是王府和丞相府，也和皇家的脸面息息相关，毕竟现如今尹素素已被定为太子妃，却突然出了这么一码子事，皇帝自然心里也窝着火。
“臣一定不会包庇任何一个人，尽快找出真凶，给陛下，给丞相府一个交……”
“罢了！”皇帝不耐烦地抬手，直接打算陆锦元未说完的话，冷着脸通知他：“这些日子你便不必来上早朝了，三日之内必须给朕找出真凶！”
陆锦元被三言两语地直接免了早朝，而他的脸上仍旧不见丝毫慌乱，淡定称是。
出了皇宫后，陆锦元坐在马车中，清冷的面色掺杂着说不出的晦涩，半晌后，忽然对外面的孙维有吩咐道——
“安排下去，本王要亲自前往牢房。”
……
牢房中的环境很差，不过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干净许多。
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她走了两圈，虽然已经很累了，却仍旧不肯坐下写着，就站在最中央的位置，身着一身白衣，眉目低垂。
这已经是她第十次叹气了。
自己到底是什么命，这种事竟然也会被波及！
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不都是说触底反弹的吗，自己不会还没反弹就彻底挂了吧？还是被冤枉死的，真是越想越惨！
她越想越累，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这时，不远处倒是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小玉的面色变了变。
不会是新的倒霉蛋也要来了吧，苏小玉疲惫地往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只此一眼，瞳孔瞬间剧烈颤抖！
“爷怎么会过来？”她呆呆地望着男人的方向，心跳猛地加速。
总不会是……亲自来上自己上路的吧？
“你说呢。”他身后没跟着人，亲自把牢房的锁打开，信步朝着苏小玉走过去，片刻后，微微皱眉：“躲什么？”
看起来还算是正常，苏小玉的心这才放下去一半，乖乖地把头低下头：“奴、奴婢有罪。”
陆锦元直接进入主题，开门见山地问，“毒真是你下的？”
苏小玉忙不迭摇头，眼角越来越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没有，更何况尹小姐待我一直很好，我实在是没有理由……”
“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局势吗。”他直接打断了苏小玉，没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苏小玉摇头，顺便把眼泪擦干净，动作狼狈，偏偏手还有些脏兮兮，这样往脸上蹭，瞬间成了一只小花猫。
——不过倒是很可爱。
陆锦元突然没头没尾地想到，以后若是没有她，相比自己的生活还会丧失很多乐趣。
“如今丞相都已经知道了，正在向本王要人，若是你落到了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他说着最狠的话，却抬手在苏小玉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动作还算温柔：“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本王多做赘述，你也能够明白。”
苏小玉的身子立刻哆嗦了一下，唇角微动，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她直接跪了下去，可怜兮兮地抬起头：“还请爷信奴婢一次，尹小姐的毒真……”
“证据呢。”陆锦元问道。
苏小玉的肩膀瞬间耷拉了下去，彻底没精神了。
对啊，证据呢？
今天在院子里，朱婆子的语气信誓旦旦，说是亲眼看到了苏小玉鬼鬼祟祟地把那些药藏了起来，对外人而言，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等等……
她有办法了！
第二十九章 竟然是她
苏小玉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磕了个头。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只要从朱婆子的身上找切口，就不信会没有破绽！
要磕第二下时，陆锦元突然蹲下身，手掌贴在了苏小玉的额头上，语气似乎是无奈极了的：“地上都是稻草，不扎么？”
苏小玉傻了，眨眨眼睛，呆呆地盯着他看。
“起来吧。”
陆锦元亲自把她扶了起来，动作温柔。
……这好像和想的不太一样？
在他的询问下，苏小玉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末了还不忘再三保证，这件事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手指还不忘用力抓着陆锦元的衣服，似乎是害怕极了。
临走前，陆锦元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说：“放心，若是你真的没有做过，本定然会还你清白。”
“……哦。”
她把手放在额头上，脸颊微微泛红。
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陆锦元的体温，苏小玉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人彻底消失了才缓缓坐下。
回想那几句话，心里莫名有了一点底气，好像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
按照苏小玉所说，陆锦元直接下令，让人把朱婆子抓起来。
在折磨人这方面，他一向都是很有经验的。
这件事关系甚广，陆锦元亲自前往牢房监刑，看着那些家伙往朱婆子身上招呼，只要死不了就一直折磨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朱婆子被铁链固定住，一身白衣早就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她被挂在那里，已经气若游丝，双唇蠕动，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来。
“先停手。”陆锦元走过去，慵懒地挑了挑下巴，“给她喝点水。”
朱婆子的双眼这才有了一点焦距，痛苦地盯着陆锦元看：“还……还请爷，放过奴婢吧……”
陆锦元来回踱步，在安静的空间内，声音格外清晰，像是以温水煮青蛙的形式摧毁人的思维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声音骤然变冷：“想让本王放过你，自然是可以。说说吧，到底是谁让你陷害苏姨娘，又是谁让你给尹素素下毒的？”
“想好了再说，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大概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朱婆子的身子猛地一抖，胸口阵阵起伏，甚至眼睛都睁得大了一些——
“不，我……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开打架，陆锦元再次往前走了两步：“是谁。”
朱婆子动了动唇，艰难地说了出来。
陆锦元背在身后的手突然用力握成拳，喉结微微滚动。
就算是他，在听到这个答案时也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居然是她。
之前他怀疑过很多人，甚至就连尹素素身边的侍女和彩环也权利在内，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她。
……真是好得很。
转身出去后，冷漠地命令道：“别让她死，三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就把她交给朝廷。”
“是！”
孙维有忙不迭追了上去，迫不及待地追问：“爷也问出了什么？”
“嗯。”
“那为何不把凶手交出去，而是……奴婢多嘴了！”一个凉飕飕的眼神看过来，孙维有后背直冒冷风，立刻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陆锦元这才收回实现。
此事幕后主谋，目前来说，他还不能动，把这个朱婆子交出去，也没有冤枉了她。
陆锦元自认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还能临时出变故。
尹素素在王府内晕倒一事在整个京城都传的风风雨雨，依照皇帝的意思，当天把苏小玉也带了过去，等候发落。
朱婆子狼狈地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磕头，不敢直视天颜。
“这就是你说的，罪魁祸首？”皇帝眯着眼睛往下看，那些大臣也打量着她。
朱婆子身子越来越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都是王爷屈打成招，奴婢不得已才认下了罪……”
“这一切都是那个苏小玉做的，王爷就是为了保下那个女人，才会让奴婢来做替死鬼，奴婢真是冤枉的呀！”
“还请皇上和诸位大臣为奴婢做主，奴婢真的不想死！”
陆锦元的脸色当即难看极了。
这话一出，那些大臣立刻开始交头接耳，但终究还是有些忌惮陆锦元，因此声音特别小，不敢太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小侍卫突然跑了进去，在公公面前小声嘀咕了两句。
众人都发现皇帝在听了公公转述过来的话后，脸色也颇有些精彩：“召丞相府的千金上殿！”
此言一出，现场倒是越来越热闹了，要知道尹素素还在昏迷，更何况叫一个女子出现在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然而就在这一刻，直接两位女子一起走了进来。
一个看起来十分狼狈，另一个脸色苍白，重点是……两人生的真是像极了，不知道恐怕会以为是亲姐妹！
看起来更加虚弱的那个自然就是尹素素了，她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半边身子都靠在了苏小玉身上，在白色衣服的衬托下，那脸色更加惨白，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配合那双漆黑伤神的眼睛，当真是我见犹怜。
“皇上……”尹素素突然跪了下去，声音气若游丝：“还请皇上明鉴，姨娘绝不会加害于我，她这分明就是疯狗乱咬人。”
所有人包括丞相，都在震惊于她们容貌高度相同的震惊之中，直到听见了这句话才勉强回神。
朱婆子原本就很心虚，没有底气，之前也万万没想到尹素素竟然会醒过来。
此时此刻，只顾得上磕头，一直重复着那句。
“奴婢知道错了，求皇上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陆锦元淡定地收回实现，声音如坠冰窖，在皇帝开口前，率先道：“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苏小玉跪在地上，闻言睫毛微微颤抖着，心无波澜，全程冷眼听着这一切。
其实她如今心知肚明，朱婆子不过就是一个替罪羊罢了。
可陆锦元真正想要保下的人，到底是谁？
第三十章 谁家小花猫跑出来了
换而言之，其实苏小玉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否则就以陆锦元对尹素素的程度，无论如何都会替她讨回公道，让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苏小玉越来越想不明白，小心翼翼地抬眸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与此同时，二人的目光突然撞上——
他竟然也在看自己。
苏小玉有些别扭，颇有些狼狈地收回实现，继续低眉顺目地埋下头，充当空气人。
而这一切正好被一旁的尹素素尽收眼底，握着苏小玉的手突然一紧，紧接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彻底晕了过去。
她毕竟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又是未来的太子妃，这一突然晕到，朝堂瞬间乱作一团，丞相忙不迭冲了过来：“太医呢，快宣太医！”
陆锦元仍旧站在远处，没有动作，苏小玉也不敢再抬头看，猜测他现在应该很担心，但是碍于身份，只能冷眼看着。
苏小玉用力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太医着急忙慌地冲进来为尹素素把脉，神色有些古怪。
“我女儿如今身子如何？”丞相终于忍不住地开了问了一句，声线微微颤抖。
太医这才放开手，起身行李：“回皇上，回丞相，尹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好好调养一段日子便是，不必过于忧心。”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堪称如释重负。
散朝后，苏小玉一直乖乖地跟在陆锦元身后，不怎么敢讲话。
刚往下走两三个台阶，丞相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的方向飘飘悠悠地传了过来——
“王爷请留步，下官有话要说！”
陆锦元立刻停住脚步，眼神蓦然深了深，却在转身的时候变回原来的模样。
薄唇轻启道：“丞相请讲。”
苏小玉往后退了两步，但丞相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瞥了她一眼，意思已经非常明了。
她行了一礼，弱弱道：“奴婢告退。”
“站住。”陆锦元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五指用力，面无表情地提醒道：“这是在皇宫里，你要往哪退，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苏小玉：“……”
的确是不知道，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完全是个路痴。
“丞相但说无妨。”说话间，陆锦元直接把人拉到了身后，手指仍旧不肯放开。
“是。”丞相内心似乎踌躇了片刻，直到陆锦元的耐心都要被耗干净了，这才冷静地开口，语气十分坚定，不送拒绝：“多谢王爷这些日子对素素的照顾，但是下官一定不会让她再继续留在王府了，还请王爷见谅。”
陆锦元微微颔首，瞳色仍旧清冷，看不出喜悲：“那就按照丞相说得做，本王没有意见。”
苏小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视线下意识的在丞相和陆锦元脸上来回游移。
尹素素回丞相府了，他们不能再朝夕相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用头发丝也能想到，现在陆锦元心情肯定不是很好，还是不要过去触霉头了，万一不小心……
这么想着，苏小玉下意识的挪了挪步子，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离本王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他转身，皱眉命令道。
“……”
“是。”
“有话要说？”陆锦元再次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挑眉道：“莫不是有一次牢狱之灾，就被吓傻了？”
男人语气轻快，听起来貌似心情也不算特别差，苏小玉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浊气：“没有，奴婢是在想，应该如何感谢爷……”
“谢什么？”
“自然是感激爷愿意相信奴婢说的话，还还了奴婢清白，否则……”
“所以打算怎么感激？”她一本正经皱眉的模样有些可爱，陆锦元忍不住多逗弄了两句。
指腹轻轻摩挲着苏小玉的虎口处，继续问：“莫不是打算口头感谢两句就算了？”
苏小玉顿时失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还能怎么感激，自己不过是个妾，没钱没势，陆锦元又什么都不缺，她能给的对方也不一定会在意。
“怎的又不讲话了，莫非是被本王猜对了？”
苏小玉决定继续装哑巴。
陆锦元登时失笑，调侃道：“才逗两句，脸就这么红了。”
他刚听到孙维有说凶手是苏小玉时，陆锦元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不可能。
她的胆子太小了，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来，而且下毒后还藏在自己院子里，实在是太过蠢笨，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虽然苏小玉是胆子小了些，却十分聪明。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在牢房里被关了两天，心里忐忑不说，她晚上甚至没办法睡好觉，此时终于出来，还坐在摇晃的马车里。
苏小玉再也忍不住地开始打起瞌睡来，眼皮子也越来越沉，身子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倒过去。
脑袋碰到陆锦元的肩膀时，却是猛地清醒了过来，还吓出一层冷汗，忙不迭整理衣襟重新坐好。
对于这一切，陆锦元全部尽收眼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底的颜色，也逐渐深了起来。
在马车停下前，男人突然朝着她转头道：“回去后好好休息，晚上若是有时间……过来与本王共用晚膳。”
话音刚一落下，马车立刻停了下来，眨了眨眼，苏小玉傻乎乎地点点头，下意识答应。
直到里面就剩下她一个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回到院子里后，彩环立刻迎了出来，哽咽地嘘寒问暖，苏小玉安慰了两句，随后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但因为心里挂着事，过两个时辰遍清醒了过来。
一身的冤屈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苏小玉心情颇好，甚至还亲自跑到了厨房去，准备做几道现代的拿手好菜。
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直到正式动手时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自己根本就弄不好古代柴火的火候！
苏小玉对此一窍不通，鼓捣柴火就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咳咳咳！”
她狼狈地用扇子轻轻晃动了两下，下意识松了口气。
刚扶着锅台起身，听到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