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无偿的打工者
根据训练的制度,除了每周一至五的课后到晚上的时间,周六是更加疲惫和辛苦的日子。周六没有课,要集训整整一天,训练量可就比上课大多了。周日放假一天,给大家休息和补充体能,休息好了,周一继续新一轮的受虐。
不过这个周六有点特殊,提前了两天就通知可以放假不训练,因为要组织参赛队员去看小剧场表演。
之前,也有过许多相当好的舞台演出,但都是事先通知时间,由队员自己决定去不去看。如果去的话,也是领了票之后自行前往,看完了,就要迅速回来继续投入训练。
什么了不得的演出,要停训集体去看呢?
“明天,你去吗?”饭桌上,夏伊达悄悄地问格雷。
“去不了,明天霍尔顿给我安排了任务。”格雷说,淡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伊达,我们明天一起去!”安吉拉开心地说。
“什么好事情,我能不能一起去?”坐在旁边的罗曼·克利斯朵夫插嘴道。
周五的傍晚,一家人难得地聚在一起吃饭。这完全得益于明天的停训。教练团队商量了一下,感觉反正停训,不如干脆让队员休息的更彻底一些,于是就连周五的晚上也停训了。
这样坐在一起,不赶时间,不着急地吃上一顿饭的机会,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了。
北之国的冬季很长,但也终于过去,现在已经是真正的春天。范塔西亚宅四周环绕的树木都已呈现出蓬勃的生机,鸟儿欢快到连黄昏都不放弃最后的鸣唱。
班杰明也很开心,特意用最应季的食物烹饪了整整一桌诱人的美食,开了最好的酒,让他们好好地放松一番。
在这样的一个时机,这些自幼受着严格教育的贵族子女,也一改往昔餐桌上的优雅,似乎完全放弃了礼仪。
相反,他们在吃东西时相谈甚欢,就连格雷都不例外。
罗曼·克利斯朵夫是满口抱怨地来给格雷送新曲子的。这些日子,他感觉无聊得很,因为格雷的行踪神出鬼没,经常根本联系不上。而现在,连好脾气的安吉拉都专注练习,没工夫搭理他了。
除了这令人恼火的寂寞,还要被格雷剥削和压榨,为他打工。
今天过来送东西,意外地发现所有人竟然都在,宅邸难得地恢复了原有的“温馨”——其实原来也谈不上什么温馨,可是至少人总是在的。
所以,他硬是留下来,非要一起吃晚饭不可。
“我们参赛队组织的观摩,你来做什么呀!”安吉拉不屑地说,“你又不跳舞,而且明天去看的也不是舞蹈演出。”
“那是什么?”夏伊达惊讶。
“你连这个都没听说呀!”安吉拉格格地笑起来,“虽然校长没有直说,可是,他们打听出来说是给咱们包了催眠大师表演的小剧场呢!是不是呀,格雷?”
格雷笑而不语,意思里就是默认。
催眠术的……表演?
夏伊达忽然意识到,这项活动很可能根本就是格雷一手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强化大家对于mirage的理解。
因为,他曾经亲口说过,mirage和催眠术,在有些方面确实颇有共通之处。
心里一下子有些雀跃,对于明天的观摩,也变得更加期待了起来。
“催眠术怎么了,催眠术我就不能去看吗?”罗曼一下子赌起气来,尽管他其实对于催眠术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
他从小就有些叛逆和桀骜不驯,别人不让他做的,他往往就非要尝试一下不可。
这也是他从小就不太讨人喜欢,尽管才华横溢却总是饱受争议的原因之一。
在格雷家里,罗曼对于自己的本性更是从来不加以掩饰。
“你又不是参赛选手,我们是包场的!”安吉拉叫起来,“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片子!”罗曼立即还以颜色,“你最近练的几支舞,新曲是谁写的啊?我熬夜熬得皮肤都不好了,从你们这破学校一分钱都拿不到,天底下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吗!看个催眠表演,他们求我还求不来呢,我看看明天谁敢拦着我!”
这一点,罗曼说得倒是实话。由于格雷的关系,罗曼经常是顺手就被拉来当了苦力,他尽管嘴上骂骂咧咧的,活可是从来没少干。北都学园的教练团队,直至校长本人,对他都是相当感激和客气的。
“我不管,明天格雷不去,我要去给你这小丫头片子当家长!”罗曼盯着安吉拉,一脸得意地说。
“讨厌!”安吉拉的小脸涨得红扑扑的。
“去吧,没人拦着你。”格雷放下餐叉,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一脸淡定地说。
“?”
对于格雷的态度,罗曼·克利斯朵夫感觉十分意外。
正常情况下,罗曼的想法和要求,格雷都是第一时间先给怼回去的。但是今天很奇怪,他不但没有反对,还支持了这一任性的想法。
“不会是……有陷阱吧……”罗曼忽然变得小心起来。
格雷不屑地嗤笑一声:“爱去不去!”
“好!明天我就来接你,安吉拉!”罗曼摆出一付“谁怕谁”的架势,又用下巴指了指夏伊达,“还有你,也凑和捎上。”
格雷不动声色,但罗曼·克利斯朵夫的性格他是了解的,所以,这其实是他从背后悄悄地推了罗曼一把。
这一次,在内心的深处,格雷是希望罗曼能去的。
这一次的小剧场表演,本来是他花了不少心思调研和筹备的,准备了不少对于mirage的理解有可能有助益的东西。但是这两天霍尔顿那里确实有件急事,要想搞定非格雷不可,所以,明天也就十分遗憾地不能参加了。
不能参加是小事,对这些学员,对夏伊达本身,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是,还是希望能在她身边的,哪怕是远远地看着也可以。
毕竟催眠术和mirage都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东西,沉浸进去,人的心神容易不稳。明天,自己不在,康斯坦丁可是在的。
绝没有不信任夏伊达的意思,可是,让康斯坦丁和她相处,无论如何,心里都是不舒坦的,这一点,本来就是陷入热恋中的傻男人不可自拔的愚蠢。
如果罗曼·克利斯朵夫在的话,反倒好。虽然罗曼对夏伊达一点也不感兴趣,可他同样把夏伊达看成了范塔西亚宅的私有物件,只要康斯坦丁对夏伊达示好,他就一定会忍不住出言相讥。
这样一想,内心深处就有些自感卑劣的安心和愉悦。
第262章 幻影剧团
第二天,两个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轻松愉快地上了罗曼的车,怀着期待的心情去了剧场。
夏伊达难得妆扮,给安吉拉拽着化了妆,又穿上了一套非常合身的小套装,在格雷的眼中竟比外头的春色还明媚。他心里又是喜欢,又是不安,简直有点不想把她放出门去了。
但是,格雷·范塔西亚还不至于幼稚到这种程度。
他也期待着,今天,她能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收获。
北都学园联系的,是北之都最好的先锋小剧场。场地不大,也不处于市中心,周围很安静,环境很美好。
夏伊达从来没有来过。
这边并不繁华,先锋小剧场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经营问题。但是,每当这里有什么公演的时候,周围就会忽然冒出很多人,都是绝非顺路,而是特意慕名前来,真正印证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附近有一家超级好吃的餐厅,女孩子都喜欢的,一般没品味的人可发现不了!”罗曼·克利斯朵夫一边熟练地找地方停车,一边一脸得意地说,“昨天晚上我就订了位,要不是我在那里是高级VIP客户,提前一天可根本订不上呢!等看完了,我带你们去吃。”
罗曼根本就不是北之国人,但他在北之国居住的这几年,早已经把都城的每一个街区都了解得透彻无比,与格雷完全不一样。格雷出门总是直奔目的地,连看风景都是。当格雷心中有了一个目标,眼神连旁落都不会。
所以,如果问格雷,这座他已经生活了五年的城市有哪些剧场,哪些图书馆,哪些最好的风景,他可以说得出来,但是如果问他这里有哪些商城,哪些餐馆,哪些娱乐设置,他就有可能像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一样一脸懵逼。
出门的时候,还是有罗曼·克利斯朵夫作陪最为舒适——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需要管,他会一切为你打理妥帖,一路上还有风趣却绝不低俗的言谈与你解闷。
而且,他的回眸一笑,一头淡金色长发沐着朝阳,让他像个晨曦中的优雅天使,而不像生活在凡间的人类。
如果是新认识的姑娘,可能这一路就已经被罗曼迷住了,但是安吉拉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高级VIP啊,好厉害呢,还不知道是带了多少姑娘来这里吃过饭,你以为我们会希罕吗?”
“小丫头片子,说话怎么越来越难听了!我可是选了半天才选定这家,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夏伊达倒是不觉得罗曼带好多姑娘吃过的餐厅自己有什么忌讳的,相反,她对于罗曼都赞不绝口的餐厅真心颇有几分好奇。不过安吉拉看上去不喜欢,安吉拉不喜欢的,她也就不想去了。
只是有些奇怪。安吉拉是个那么温柔的小姑娘,对谁都好,就像个小天使一样,唯独对罗曼,完全不一样,仿佛罗曼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敌人。
而且,这种对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就在入住范塔西亚宅的半年里,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安吉拉对罗曼更差了。
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呀。
罗曼·克利斯朵夫不喜欢夏伊达,但是夏伊达却很喜欢罗曼,罗曼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不在乎。
因为真的是被他的音乐俘获了。
一开始也觉得这样的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脾气坏,毒舌,还乱交女朋友。但是,从第一次听到罗曼的音乐,就感受到了巨大的惊讶。
一个人,创作的音乐可以美成这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似乎忽然变得根本就不重要。
自从跟着听过罗曼的一场音乐会,夏伊达就成了罗曼的忠实粉丝,只要能空出时间,他的音乐会绝对是每场必到,比被迫前往的格雷和安吉拉去得都勤。
因为真是太喜欢了!
罗曼·克利斯朵夫的音乐中,有种与他本人的外在看上去截然不同的纯粹。如果单凭音乐来判断一个人的话,根本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作者真实的样子。
罗曼虽然有些敌视夏伊达,从来不为她那些发自真心的赞美所动,但后来却总是臭着一张脸,给她弄来每场音乐会的门票,为她留下最好的座位。
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呢!
所以夏伊达看着罗曼和安吉拉拌着嘴,推推搡搡地在前面走,也觉得特别有趣,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很快,所有的人就都到了。
令人惊奇的是,小剧场里根本就没有装饰,不像一般演出时那么隆重,显得意外的平实。
就好像今天根本就没有打算表演一样。
一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四五十岁的绅士,十分和颜悦色地从后台上来,走到离这些“观众”很近的地方。
“各位先生小姐早安,”他优雅地鞠了一躬,打了招呼,“能够与北都学园最天才的舞者们在这里相见,是我们的荣幸!”
学生们连忙鞠躬还礼,都没想到表演者会如此近距离地出来打招呼,就像平时聊天一样。
“我是幻影剧团的团长穆萨,”绅士说,“如各位所见,今天并没有打算以我们平时表演的方式接待大家,而是打算与大家近距离地交流。这是与你们学校的一位范塔西亚先生进行过深入沟通之后的结果,他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我们花了很多心思想把他挖过来,但是未能成功!”
说着,穆萨扫视了一下台下的众人,摊了摊手。
“今天没能在这里看到他,很遗憾,本想借今天的机会继续劝说他呢!”
听了这些话,好几个人忍不住笑出声。
格雷·范塔西亚的mirage控制能力,已经被幻影剧团的各位催眠师认定为催眠术的天赋了吗?
夏伊达想象着格雷改行上台表演催眠术的样子,觉得有意思极了——今天要是他能回家的话,非要好好逗逗他不可!
天才嘛,就算不是跳舞,也在哪里都是天才!
“诸位,今天,我们剧团的全体成员破一下例,为你们近距离地奉上每个人的拿手好戏!这可是我们拿来吃饭的不传之秘,但是,范塔西亚先生之前的沟通确实打动了我们,我们愿意为你们这些未来的栋梁作出牺牲!”
穆萨向后退了一步,伸出一只手。
“现在,请容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下幻影剧团的成员们!”
隔了三秒,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
穆萨回过头去。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小剧场的空气里。
穆萨的身体停滞了几秒,突然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第263章 危机
台下的女生们发出一阵尖叫,男生们纷纷上前,把女生护在身后。
夏伊达只觉得手一紧,是被康斯坦丁抓住了。他在第一时间把夏伊达拉到自己身边,用身体保护着她。
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我们现在已经被催眠了?”有人带着几分迟疑地提出来。
大家这才想起来,这是一场催眠术的表演,而且,是学校特意联系的催眠体验,应该是非常与众不同的。
可是,不应该用这么惊悚的方式吧!难道今天,是让大家来体验一部恐怖片吗?
“啊!血,血!”忽然有女生尖叫起来。
定睛一看,穆萨团长倒地的身下,开始缓缓地渗出一小片血泊。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问一起过来的两名助教。
今天,由于是轻松的观摩,所以教师都没有过来,来的只是两个助教,都很年轻,只管事务性的工作,所以同样也是一脸的茫然的。
罗曼·克利斯朵夫一改往日的模样,显得十分严肃。他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安吉拉的头,低声在耳边嘱咐了一句:“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完,他把安吉拉向后推了推,自己则轻轻一跃,跳上了小舞台。
现在在台下的,是一群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大多都还未成年。罗曼太了解格雷,就算这场表演将会设计得多么出人意表,也不至于让这群小家伙看这种东西。
更何况,格雷那小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丫头也在这里面,他自己又不在,不可能拿这些来吓唬那丫头。眼前这一幕,就连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所以,这绝对不正常!
来的是一群毛孩子,唯一年长些的,也就是罗曼自己了。
格雷·范塔西亚,你这是在搞什么!罗曼心里忿忿地想着。可是,他认为自己是代格雷来的,所以此刻,也就不得不替格雷担起这份照应小鬼们的责任。
他在穆萨身边蹲下来,用手指探了探鼻息,呼吸非常微弱。
定睛一看,在穆萨的腹部,有一处汩汩地渗出血来,已经渗透了西装。
罗曼把穆萨的西装解开,赫然发现在他腹部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弹孔!
罗曼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并且,转过头去,尽力以镇定的语气对台下的学生们说:“不要慌乱,现在,分散开,尽快从各个出口离开这个地方,快!”
台下出现了一阵慌乱,但那只是像一阵风吹过了原野。这一群人,虽然都是些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心理素质却都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比一般的成人还要好。
这样的慌乱甚至没有影响他们的判断力。
既然蹲在台上的罗曼·克利斯朵夫作出了这样的指示,就意味着,现在已经是非正常状态,而且,存在着现实的危险!
刚刚那一声,如果不是幻觉的话,那实在很像是……枪声!
康斯坦丁伸出手臂,把夏伊达紧紧地揽在怀中。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对她次数屈指可数的拥抱。现在心里头,只想着怎样才能保护她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
所有人都迅速地观察好了撤离的通路,准备立刻行动。只有安吉拉快速地跳上了舞台,拉住了罗曼·克利斯朵夫。
罗曼没想到她会冲过来,不由有些急了,低低地喝斥了一声:“你过来干什么,还不快走!”
他已经断定,倒在台上的人身上是真实的枪伤,而枪手,一定还在这附近。如果枪手的目的就是这位团长倒还好说,如果还有其他的目的,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
在这个节骨眼上,安吉拉不跑,反倒凑过来,这不是找死吗?
“一起走!”安吉拉十分坚定地说。
罗曼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发现她的神情中没有平时的娇纵和对自己赤.裸裸的厌弃,而是坚决的,沉稳的,就像当年幼小的她含着眼泪,扯着自己的衣襟说“我要像格雷一样学跳舞”的时候一样。
“别再废话了,快滚!”罗曼忍不住吼起来。
安吉拉·范塔西亚,必须第一个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必须是安全的,而自己,在这种时刻不得不为他们殿后。
如果格雷·范塔西亚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现在,自己代理的,刚好是格雷的那个位置。
忽然,舞台的幕布后面传来清脆的拍掌的声音。
似乎是在鼓掌,一下一下的,非常清晰,敲击着人的耳膜。
“真是感人啊!”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今天的观众,看上去似乎不太一般呢!”
罗曼的心往下一沉,暗道一声:“糟了!”
幕布掀开,走出来几个人,穿着迷彩服,戴了黑色的头套,全副武装,就像特种部队的战士。
这显然不可能是幻影剧团的催眠师们。
至于那些擅长催眠术的大师以及剧场工作人员都到哪里去了,那可就不知道了。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中枪倒在台上,奄奄一息的穆萨团长。
出来的几个人,为首的那一个身材特别高大,手里端着一支微型冲锋枪。别人都是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有他,是扎了一条红色的面巾,遮住半边脸,显得有些诡异。
这应该就是刚刚击掌和说话的人——这些人中的头领。
头领向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就有两个人跨出几步,把穆萨的身体拉起来,往后台拖过去,地上拉开了一条长长的血道子。
台下的所有人,谁都还没有来得及逃离,现在也都凝滞在原地,不敢移动。
这些人的手里,可都有枪呢!如果硬要跑的话,恐怕谁都没有办法活着出去。
“看来,你们都很聪明。”头领发话了,“没想到今天剧场里的观众这么少,也没想到是一群这么聪明的孩子,这真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啊!”
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的语气听上去仿佛很兴奋。
“很抱歉各位,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质了,如果你们一切都乖乖地配合,或许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不过,你们的运气如何,还是要看我们与有关方面交涉的结果,你们现在,还是原地坐下来,好好地祈祷吧!”
第264章 作为人质的罗曼·克利斯朵夫
人质?!
虽然已经有了很不好的心理预期,可还是有一种受到惊吓的感觉。
因为“人质”这个词,总是跟“绑架”、“勒索”、“流血”、“撕票”等一系列糟糕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本来大家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这是今天演出的一部分,但是看着台上的罗曼·克利斯朵夫的神情,这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大概,这是遇到了人生中的一次重大的危机!
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称得上经历丰富,见识过大场面,但那都是关于艺术和美的,这种危险的局面却从来没有应对过。
没有经验,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是对的。
头领的目光扫过下面,发现这一群看上去像是学生的少男少女虽然个个神色紧张,甚至有些发抖,却仍旧是比一般人冷静得多。
因为就算恐惧,竟没有一个人出现失态的表现,甚至没有人尖叫和哭泣起来。
今天的行动,调查了剧团的时间表,调查了所有团员,所有工作人员,但是观众是些什么人,确实没有调查过。
开始行动之后,才发现,今天的观众似乎异常的少,与幻影剧团平时的爆满状态截然不同。这一点令他们有些郁闷,因为“人质”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有威力。
罗曼见头领有些分神,连忙对安吉拉连连使眼色,让她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溜回人群中去。但就是这一个眼神,就被那红巾头领抓了个正着。
头领发出一声冷笑。
“想做什么?不是告诉你们,谁也不要动吗?所以,你们两个,就留在台上吧,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无趣,我们需要找一些乐子!”
罗曼暗暗心惊——这些家伙,不是一般人,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他们的观察力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罗曼控制住情绪,十分冷静地问。
“反正这些都是公开的,告诉你们并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人说起话来倒并不显得十分凶恶,“就是借你们的生命安全,为我们换出一个人来。”
“罪犯吗?”
“以你们的眼光来看,可以这么说吧。”
“那为什么非要选这个地方?这里小众,偏僻,人也少,万一政府对你们的要求置之不理呢?”
头领哼哼地笑起来。
“你以为他们能抓到我们的要人是这么容易的吗?让我们损失同伴的,就是这一群人,特别是——幻影剧团的穆萨!”
罗曼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今天袭击这个地方,不仅仅是要挟持在场的观众做人质,还另有一重“报仇”的性质在。他们要换回的那个人,似乎是就被穆萨抓进去的!
原来这群催眠大师,不仅作为“艺术家”而存在,必要的时候,还会与政府和警方、军方联合,参与一些隐秘的行动,对付那些常人不能对付的罪犯。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参与都会是保密的,而且会通过种种手段掩饰参与者的身份。但是,在对手特别强大的情况下,危险仍然无处不在。
就比如说,今天这些人对于幻影剧团的赤.裸裸的报复。
现在,穆萨腹部中枪,被拖到后台,生死未卜。但是从他失血的量来看,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性命不保也是迟早的事。
“我们的命都不值钱,”罗曼说,“你要是聪明的话,最好还是保住穆萨团长的性命,或许谈条件的时候还能多一点筹码。”
“嗯,是啊。”头领说,“刚开始看到剧场里只有这么少的人,我的心里还凉了一下子呢,但是看到你,可就不一样了。”
罗曼皱起了眉头。
“罗曼·克利斯朵夫,你这张脸实在是太显眼了,有你在,还愁他们不考虑吗?”
罗曼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你们这些大老粗,竟然听音乐吗?”
“哪儿的话!你的曲子我可也是用来解过闷的。”
“那不胜荣幸,”罗曼说,“反正也暴露了,藏也没意思。论身价的话,后面那一群催眠师,再加上我,也就差不多了吧。下面这些,都是我们歌剧团打杂的小毛孩子,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把他们放了,也好积点德,免得死后下地狱。”
头领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罗曼·克利斯朵夫。”头领说,“听说你是个虚伪的花花公子,满口谎话连篇,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你要知道,说谎也是要看清对象的,随便信口开河可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正说话间,后面又过来了一个持枪的蒙面人,语速很快地说:“对于放不放人,还没有回复,只告诉我们说,剧场里的未成年人,都是北都学园最好的舞蹈新星,希望我们尊重艺术,不要伤害他们,马上把他们释放。”
头领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罗曼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不长脑子的人这么多!
难道,是想要用艺术来感化这些凶残的歹徒吗?
如果这些人都能感化得了,那世界上早就没有犯罪了!
这相当于把这一群小家伙全都推进了火坑,一个都别想跑!
幻影剧团的催眠师一个都没有出现,想必,是被这些人使用了非常规的手段,最大的可能是直接使他们失去了意识。这些人的同伙是被催眠师捕获的,所以他们现在最忌讳的,应该就是催眠师们。
剧场工作人员不能指望,他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只能在持枪歹徒的胁迫下对他们言听计从。
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被抓住的那一个又有着怎样的危险性,政府最终会不会答应来解救他们——毕竟现在被劫持在先锋剧场的人数并不算多。
在代价特别巨大的情况下,牺牲人质,也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暂时,谁也依靠不了,不知道应该如何自保,如何才能保证身后这群小家伙的平安。
罗曼·克利斯朵夫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有这样子的想法呢?自己不明不白地卷入了这样的事件,竟然在这种时候会考虑起这帮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小屁孩的安危来。
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忽然听到了身后的安吉拉发出一声尖叫。
罗曼心里一惊,转头看时,却是那头领上前一步,伸手掐住安吉拉纤细的脖颈,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第265章 那强烈的恐惧
“安吉拉!”台下的夏伊达大叫一声,就要不顾一切地往台上冲。
康斯坦丁一把将她拽住了,死死地扣着她不让她动弹。
台上的头领把手里的微冲随便扔给身后的一人,拔出一支手枪,抵在了安吉拉的太阳穴上。
“下面的小姑娘,你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你们要是乱动的话,我的手指难保不会发抖,手不稳的话,枪可是会走火的。”
夏伊达吓得僵住了,从来没有想过,安吉拉会像现在这样被人用枪指着头,就像砧板上的鱼肉那样。
这些人的样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他们的目的不能实现的话,安吉拉或许真的会死的!
“死”这个概念离她太过遥远,以至于一直都没有想象过,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但是安吉拉是夏伊达来到北之国之后遇到的最重要的人之一,安吉拉有危险的话,她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
“请,请不要这样!”夏伊达鼓起勇气叫出来,“她年龄小,你们不要这样对待她。请用我把她换下来,我会好好配合,好好听话的!”
康斯坦丁心里大急,但又没有办法,只好一拧身,把夏伊达的身体完完全全地包裹在自己身后。
不了解这些人的来历,也不清楚他们的作风是怎样的。这种人,通常是暴虐且乖戾的,对于公然挑战的“出头鸟”,他们是有可能直接开枪的。
所以他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夏伊达。
“啧啧,真是感人!”头领赞叹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果然不一般,是因为不懂事吗?但是,不好意思,请你最好还是闭嘴,我对你不感兴趣。如果再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你和我手里这个小丫头,都不会被放过。这样说,够清楚吗?”
表义很清楚,夏伊达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会给安吉拉带来危险,心里却是焦急得如同火焰在焚烧一般。
“克利斯朵夫先生,”头领转向舞台上蹲着的罗曼,“看样子,这位小姑娘对你不错哟,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罗曼缓缓站起身来,说:“如果是针对我的,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跟她一点都不熟。你也说了,我可是个女人缘不错的人,这家伙,大概也是那些追在身后的女人之一吧?可惜是个小毛孩子,我没兴趣,女人,还是像女人的比较好。”
说着,他向那头领递了个“同是男人你懂的”眼神。然而这一招似乎不太管用,那身姿高大挺拔宛如高塔的男人根本不为所动。
“原来是这样么。反正现在也需要等待回音,时间会过得比较无聊,不如我一枪崩了她。人质嘛,总是要死几个见点血,才会有效果的。就把这小丫头尸体的照片……”
“慢着!”罗曼终于有些变了脸色,焦急地叫出来,“从你刚刚说的话,你是针对我的吧。既然针对我,为什么抓着这些无关的人不放手!”
“哦?果然是很关心嘛。”头领终于松开了掐着安吉拉脖子的手,安吉拉瘦小的身体委顿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不停地咳嗽。
罗曼想要上前扶她,但头领的手枪依然不偏不倚地抵在她的太阳穴上,让罗曼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个音乐家?”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又这样地针对着我,这些事情,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罗曼的心底生出一股火来。
他也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危机,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掏出一条枪来,指着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人。绝不是内心毫无恐惧,罗曼·克利斯朵夫不是那种正直的英雄。但是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恐惧——应该说,是焦急和不安压倒了心中那种恐惧的感觉。
应该怎么办呢?这个人拿枪指着的,是安吉拉,是安吉拉·范塔西亚呀!
安吉拉是格雷的妹妹,所以在罗曼的心里,也一直是妹妹,是小孩子,是需要照顾的人,是他希望幸福和开心的人。
此刻,安吉拉·范塔西亚跌坐在地上,白皙漂亮的面孔毫无血色,亚麻色蜷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如同一个苍白而脆弱的瓷娃娃。
可是她的眼神向罗曼望过来,那眼神是无比坚定的,仿佛在说:“罗曼,不要再说下去了,我没关系的,不要再激怒他……”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罗曼惊讶地发觉,她似乎就在这一瞬间长成了一个成熟而美丽的少女。
也许,安吉拉·范塔西亚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罗曼想起一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他曾经恨过她,因为她,导致了自己的挚友从此走上了一条无比艰难和坎坷的道路。但是他也见证了她的蜕变,她的早熟,以及她以怎样一种顽强的态度努力地生活着。
渐渐地,这个很小的小女孩,用自己的行动,改变着罗曼对于她的看法。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格雷没有怪过她,格雷希望她获得幸福,而罗曼,也一样希望她能够获得幸福。
罗曼不认为自己是个很好的人,他对不起很多人,特别是对不起很多对他付出过一颗真心的女性。他欣赏女性的美,却不能想象长期地与一个人相处而不感觉厌倦。与那种厌倦以及灵感的枯竭相比,他宁可做一个无情的小人。
但是安吉拉·范塔西亚,从来不在那些女人的行列里。
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孩子,根本就无法以一个女人的标准来衡量她。然而今天,在这样的危难关头,罗曼忽然发现,原来事情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看着这个柔弱纤细的少女在施暴者黑洞洞的枪口下颤抖,头脑里一股脑涌上的,全都是这么多年以来对于她的记忆。她的成长,她的娇嗔,她的小脾气,以及她的坚强。
平时的她,在自己面前是那么的牙尖嘴利,可是在现在这样的时刻,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小女生,却在努力地守护着自己。
可她委顿在地上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朵脆弱的花,一碰就会碎裂飘散。人类是如此脆弱,只要小小的一颗子弹,多年的时光凝结成的美好生命,自此就将不复存在。
罗曼的脑海中浮现出对于安吉拉·范塔西亚死亡场景的想象。安吉拉要是死了的话,那可怎么办?
他忽然发现,对于这一点的恐惧,似乎大过了内心全部其他的感情流动。
第266章 艰难的选择
安吉拉·范塔西亚,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安全倾诉的避风港。
罗曼·克利斯朵夫与格雷·范塔西亚一起长大,无论口头是否承认,都是生命融合于一处的密不可分的挚友。他们从彼此身上吸取养分和能力,并在巨大的脆弱面前给予对方生存的支撑。
这两个人在各自领域能够取得巨大的成就,与这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亲密关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这一点,他们从不承认,却在内心深处确信着,并相信此生都注定无法离分。
但是,灵魂上共生的二人,在那些琐屑的生活事务上,在那些私有领地的烦恼中,反倒比普通人更加没有交流的余地。
说出来,总是觉得很假,而且,在除了艺术以外的其他事情上,两个人的观点往往都是相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罗曼各种各样的事情,更愿意倾诉给安吉拉·范塔西亚。
已经忘记了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缘起,是她主动要听的吗?可是,为什么她每一次都那么坏脾气和毒舌呢?为什么她的坏脾气和毒舌又跟她哥哥不一样,并不让人感觉受到了鄙视和侵犯呢?
总之,安吉拉·范塔西亚就像一个避风港,无论她的态度是怎样的,仍能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在她的身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她不会害你,也没有私心,她是真心真意地希望你过得好。
忽然发现,已经习惯了有这家伙在不远处的日子。如果回过头的时候不能看到她,心就会像破裂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放开她!哪怕你们的良心还存在一点点,也不应该去伤害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小姑娘!”罗曼愤怒地说,“既然你认识我,有问题想问我,或者,单纯地是想针对或者凌辱我,都不要把别人牵涉进来!”
头领低头看了看自己枪下的猎物。
“可是看上去,她倒不像是什么‘别人’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头领想了想,忽然问:“罗曼·克利斯朵夫,你是个音乐家,你有多么爱音乐呢?”
罗曼怔住了——这,算是什么问题?
一个彻头彻尾的歹徒,拿枪指着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却要……和他谈音乐吗?
心中忽然燃起了一阵强烈的怒火。
他怒视着那个人,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很显然,那个人对于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视,不知道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反正回答什么,应该都是错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最重要的是保证安吉拉的安全。
“像你这样的人,从小一定生活在非常优裕的环境中,一生顺风顺水,做自己想做的事,顺理成章地攀登上事业的高峰吧?像你这样的人,都没有面临过艰难的选择,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热爱音乐吗?”
整个小剧场里一片静默,只有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在空荡里回响着。
“音乐什么的,我也曾经很喜欢啊,罗曼·克利斯朵夫,你的音乐,还曾经在无穷无尽的战斗和血腥之中,陪伴我挨过好多个漫长的黑夜呢。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注定不会有梦想,所以,你的梦想又究竟有多少份量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密封的透明瓶子,里面装满了深红色的液体。
“实话跟你说,这是我特意准备好,折磨人质给政府那些人渣看的东西。这只瓶子里,装的是酸性物合成的毒药,具有腐蚀性。今天,既然克利斯朵夫你在这里,计划就改变了。现在,我把一个选择交给你。”
他单手把瓶塞拨开来,一股刺鼻的气味迅速地向四周弥漫。
“你把这瓶东西喝下去,喝下去的话,从此你的声带一定是不能工作了,你将不能再上台演唱,也有可能,消化道同时会遭受重创,从此身体不能支撑你作为一名音乐家存在的梦想。如果你把它喝下去,就放了这个女孩子,如果你选择不喝,那么我就一枪打死她,把处决她的视频传送给政府的那群人渣。”
说着,头领把手枪在安吉拉的太阳穴上用力顶了一下。
安吉拉张大了眼睛,把惊恐的眼神投向了罗曼·克利斯朵夫。
怎么可以这样!夏伊达听得又惊又怒,几乎就要喊了出来,她想要冲上台去,抱住安吉拉,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她,但却被康斯坦丁的手臂死死地箍住了。康斯坦丁甚至用手掩住了她的口鼻,让她连哼都哼不出来。
在这种时刻,夏伊达才绝望地发现,原来男女之间的力量差,是这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康斯坦丁同样也是心急如焚,但是比起夏伊达,他毕竟冷静得多,也没有夏伊达与安吉拉那么近便的关系,处理起事情也就更加理智。
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冲出来,都只能是增加一个悲剧,根本就于事无补,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上面那个人是个怪人,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他想要做的事,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改变。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场景之下,最先说话的竟然是成为了待宰的羔羊的安吉拉。
小女生的整副身躯都在颤抖,显然是怕到了极点。她的声音也在颤抖,但是,说出的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不是“救救我”,不是“放过我”,她只是颤抖着对罗曼说了一句:“罗曼,为了我,不要听他的,不要喝!”
所有人都被这个小女生说出的话惊呆了,连那个用枪指着她的人眼神中都有一丝动容。
说出这句话,安吉拉反倒比一开始变得平静了许多。
“罗曼,我不想再看到格雷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已经害了格雷,如果你也在我面前变成那样,我反正也会没有勇气生存下去的。不要听他的,不要管我!”
罗曼·克利斯朵夫站在不远的地方,俯视着安吉拉,两个人的眼神交融在一起。
他忽然感觉这个小女孩格外美丽,格外令人心疼。
他想起曾经有许多个悲伤的夜晚,还很小很小的她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啜泣着说:“罗曼,我是不是一个总带来坏事情的妖怪呢?如果不是这样,格雷怎么会……”
因为格雷的事情,她直到今天都仍然在不停地责怪着她自己。
她现在已经足够美丽,像一朵纯白的雪花。将来有一天,她会成长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怎么能让如此美丽的她,凋谢在这个不应该凋谢的年龄呢?
第267章 我最爱的罗曼·克利斯朵夫
罗曼·克利斯朵夫冲安吉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就在这一刹那,仿佛不再畏惧什么了,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又仿佛觉得生而无憾。
“傻孩子,说什么呢?”他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对安吉拉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命重要呢?既然说到格雷,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那家伙不是过得不错嘛!有他在那里当先行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难道那家伙能做到的事,我就做不到吗?”
“这些年你也看到了格雷有多么痛苦不是吗?!”安吉拉忽然尖叫起来,“罗曼·克利斯朵夫,你也是个天才,让一个天才放弃他最爱的东西,是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或许比死掉还要痛苦,难道看了格雷你还不明白吗?”
她的声音很尖锐,有些声嘶力竭,就仿佛在这一刻把许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和歉疚全都吼了出来。
“只是声音而已,安吉拉,贝多芬在创作的后期耳朵也是听不见的,但他的作品同样美妙至极。夺去我的声音,我还有双手,夺去我的双手,我还有头脑在。只要不死,你最爱的罗曼·克利斯朵夫哥哥就永远是一个天才!”
罗曼的声音轻松悦耳,仿佛说着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然而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居然真的就想这样做一个英雄。
哪怕英雄的一生,注定要经历地狱,但那是之后的事,不在此刻的考虑范畴之内。
安吉拉的泪水夺眶而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出来:“是的,我最爱的罗曼·克利斯朵夫永远是一个天才,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今天你把它喝下去,就算他不杀死我,我也不活了!”
罗曼愕然地望着她,发现她的用语并不是“最爱的罗曼·克利斯朵夫哥哥”,而是“我最爱的罗曼·克利斯朵夫”。
这其中的意思是截然不同的。
而少女也已经忘掉了恐惧,忘掉了一切,眼睛里只剩了热切的光芒。
读了她此刻的眼神,就会立即明了她的一切心事,这个小丫头,平时也真的很会掩饰自己呢。
惊讶之余,一种奇特的情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一直以来,对这家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是最好的朋友的妹妹,曾经恨过,也曾经同情过。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躲在妈妈背后的小孩子,他看着她长大,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她已经长成了一位美少女。
而且,已经是情窦初开的美妙年华。
从来没有在想象中亲近过她吗?不是的。罗曼很懂得欣赏女人的美,像这样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独特存在,对于男人来说其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就忽然在她身上发现了那种隐秘的小小的性感了。
但是,罗曼没有纵容自己继续沉浸下去。
这是格雷的妹妹,与自己的妹妹是一样的,是绝对不可以去染指的人。再说,她实在太纯洁了,纯洁到自己根本就配不上。
罗曼·克利斯朵夫一直是以穿梭于花丛之中,可以轻易地捕获女人的芳心而自傲的,可是此刻,他却忽然为自己这样的生活方式而感到空虚和羞愧。
其实,一直以来都很空虚。
就算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换,每一个都能带来些许新鲜感,但是,每一次,从最初的最初,罗曼·克利斯朵夫就明白,那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今天,看着少女含泪的双眸,罗曼·克利斯朵夫忽然觉得,即使以后再也没有其他女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是什么诡异的发展呀!罗曼暗暗地自嘲,我的审美品味是不是被格雷给传染坏了!这,能算得上是女人吗?
罗曼·克利斯朵夫上前一步,十分从容地从那歹徒的头领手中接过了那瓶红色的酸,凑近鼻子前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恐怕是难以下咽呢……”他用嘲讽的眼神看向那始作俑者。
安吉拉发出一声尖叫,开始使出全身的力气扭打、抓咬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在意还有一把手枪顶在自己的脑袋上。她甚至希望此刻那个男人可以一枪打死自己,这样罗曼·克利斯朵夫就不用去做那种疯狂的事了。
台上正在激烈地挣扎,台下的夏伊达已经从手足无措的状态中渐渐地挣脱了出来。
当她被康斯坦丁紧紧地按在怀中不能动弹,并且反抗到没有了力气的时候,头脑却意外地忽然变得清明。
经历了许多事情,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在定下神来之后迅速地进入状态,开始思考关于“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现在,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依靠,能够靠得上的,就只有剧场里这区区十几个手无寸铁只会跳舞的年轻学生。
从那些歹徒之间不时交流的情况看,满足他们的要求还是牺牲人质,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选择。
也许他们想要救的那个人,真的非常非常危险。
最后的结果,也许还是会选择来救他们的,但那不可能很快,而且,剧场规模很小,出入口也少,都给他们把守住了,盲目的逃跑就是自寻死路。
最重要的是,安吉拉,安吉拉和罗曼,他们肯定是等不到救援前来了!
对歹徒来说,要紧的是手中要有人质,他们一点也不看中个别人质的死活。而且,他们显然是那么残忍的人,居然提出了那种丧心病狂的选择方案。
怎么办,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夏伊达的头脑里一团混乱,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一副如此不灵光的头脑。但是,在这样的时刻,却一直有一些声音在跳出来警示她,对她说,急有什么用呢?你只能用自己现在拥有的,去努力解决眼前的每一个问题。
这样的话,有很多人对她说过,都是应用在舞蹈练习和竞赛中的。格雷说过,凯说过,霍尔顿校长说过,甚至连不知是朱利安还是朱理的人也曾经对她说过。练习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朱利安的变化很大,夏伊达有时会怀疑跟自己说话的并不是朱利安本人,而是更加经常地跑出来的朱理。
这些在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拥有的东西,除了跳舞,还有其他的吗?身边的这一群同学、战友,除了跳舞,他们还有其他的吗?
第268章 唯一的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鹰神保佑,一道灵感的白光忽然划过了夏伊达的脑海。
如果他们想用来交换的那个人如此厉害,他是怎么沦为了阶下囚的呢?
是幻影剧团的团长帮助警方抓获了他!
武器只有一个——催眠术。
而自己,今天不正是来学习催眠术的吗?身边这一群人虽然并不会催眠术,但是,却全都进行过mirage的训练!
格雷说过,mirage,其实与催眠术在某些方面有着共通之处!
夏伊达清楚地记得,格雷曾经使用疑似mirage的手段,控制并击败了对意图她施暴的朱理。格雷的mirage已经达到了疑似催眠术的效果,他能让自己相信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并且,不自觉地睡过去。
所以,或许能行!
虽然练习得还不够好,虽然根本就不能自如地控制mirage的收发,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武器了。
只能拼命一试!
思考让人冷静,夏伊达稍稍地冷静了下来,身体也变得放松。她伸手牵住了康斯坦丁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
“科斯嘉……”她用小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呼唤他。
康斯坦丁立刻就回应了她的呼唤,无论他的精神被什么所吸引,为什么而紧张,总会有很大的一部分放在夏伊达的身上。
即使是天塌下来,即使是世界末日来临,在康斯坦丁的意识中,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要保护她。
注意力全部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一直把她抱得那么紧。伊达毕竟是个女孩子,骨骼纤细,也不知道这样究竟弄疼了她没有。
“科斯嘉……”女孩的眼神注视着台上,努力不显出任何异常,一边小声地说,“我们试一试吧,mirage……”
康斯坦丁怔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和意图。
这很危险,面对一群持枪的凶残暴徒,任何异动都可能招至杀身之祸,更何况,在场的所有人在mirage的方面都还是半吊子,就算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他也不例外。
如果是格雷·范塔西亚,或许还能成为一支奇兵。可是今天范塔西亚偏偏不在,在场的这些人就算全员一起尝试,都不见得会取得什么良好的结果。
可是除此之外,也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是应该先考虑等一等的,在场的是北都学园全体的王牌,北之国未来的舞坛新星,再加上国宝级的音乐家罗曼·克利斯朵夫在场,政府应该不至于丝毫不考虑他们的安危。但问题是,眼前的情况紧迫,安吉拉和罗曼的生命危在旦夕,他们根本就等不到救援来到了。
这两个人对于夏伊达来说很重要,康斯坦丁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个姑娘想清楚了要做一件事,那么就算前头是千难万险,她也一定会去做的。
她是个决定了就不会动摇的人!
如果她决定了,那么康斯坦丁就会陪着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在她的身边。
最坏的状况,可能会死在一起吧……康斯坦丁心中冒出不祥的念头。但是想到这些日子心中的悲苦,想到此刻拥她在怀中所感受到的温暖和幸福,嗅着她身体散发出的淡淡馨香,忽然觉得死在一起或许也不是什么很坏的选择。
康斯坦丁没有放手,继续用一只手臂圈着夏伊达,另一只手却高高地举起来,轻轻地晃了晃。
“你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本来人质的数量就少,为什么不替自己多留一点资本和筹码?不要伤害他们,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好好配合的!”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贴着康斯坦丁的脖子飞了过去,那纤长白皙宛若天鹅的脖颈立即淌下一抹鲜红的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夏伊达吓了一跳,本能地紧紧抱住了康斯坦丁的腰,试图用身体去遮挡他,怕他受到伤害。
她完全明白,康斯坦丁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为配合她的希望。
康斯坦丁是这里面最强的一个,但是无论如何,要想让mirage对那些人产生作用,至少需要先让他们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来。
他这是在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少年,不要做多余的事,像你这样的人,还是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才对。”头领目光冷冽地望向了康斯坦丁。
见到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这个少年绝非常人。
他对于舞蹈并不熟悉,也不感兴趣,不了解康斯坦丁的名气。但是他知道,世界上但凡极致的东西必有不凡之处,就如这个少年太过出众的容貌。
而且,他的气质里,也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沉稳。
尽管与自己没有什么关联,但却会本能地感觉,伤害到他的话,似乎有那么点可惜。
但是,与那名少年四目相交的时候,忽然觉得眼睛好像出了点问题,仿佛周围的空气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蓝。
是因为这少年瞳色的关系吗?
少年的眼睛非常漂亮,不仅在于完美的形状,长而浓密的睫毛,更在于那双眼睛的颜色是湛蓝的,如宝石,如天空,如大海。
这双眼睛,竟然能把周围的颜色都染蓝了吗?
头领揉了揉眼睛,那种色泽的改变似乎又不见了。
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头,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头。
头领聚敛一下心神,决定不被这些无关的人物所打扰。
他再次把枪抵在安吉拉的后脑,并且,将子弹上了膛。
“罗曼·克利斯朵夫,给你三秒钟,快做出自己的决定吧!”
“不好!”康斯坦丁悄声对夏伊达说,“没能成功……”
在头领的注意力被康斯坦丁吸引过来的时候,不仅是康斯坦丁作了尝试,连夏伊达也试了。但是,实践证明,越是着急,越难以成功,更何况他们的修炼本来就没到火候。
上面已经开始倒数:“三——二……”
罗曼握紧了手中的红色瓶子。
“不要——”安吉拉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她已经泪流满面,眼神里全是绝望。
罗曼·克利斯朵夫望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
紧接着,仿佛不想让自己思索和犹豫般地,一仰头,就把那瓶赤红色的液体全部倾倒进了口中。
第269章 扭曲的空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这个动作。
尽管明白,他也许会这样选择的,但是此刻,看着他竟然真的把那瓶可怕的东西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还是觉得一切都像假的一样。
罗曼·克利斯朵夫的身体忽然僵直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他用手猛地扼住自己的脖颈,身体前倾,颓然跪倒在地上,原本俊秀无伦的面孔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变得扭曲。
那个曾经装盛过罪恶毒药的瓶子“当”地一声跌落在地上,又弹起来,连续地在地上弹跳了好几次。
那声音放得很缓很缓,在每个人的心底激起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波澜。
安吉拉忽然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一次,她再也不在乎是不是还有一支枪抵在自己的头上,是不是还有无数条枪正在指着自己。她抓住头领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咬脱了他的控制,奔向倒地的罗曼·克利斯朵夫。
如果开枪的话,那就开枪吧!
现在,安吉拉·范塔西亚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她所有的恐惧,已经全部都来自于蜷缩成一团痛苦挣扎着的罗曼·克利斯朵夫。
所有的人心中都是凉的——如果那一瓶真的是强酸的话,那可不仅仅是刚刚他们所说的“毁掉声带”那么简单。强酸喝下去,会一路毁坏它所接触到的一切——食道、胃,其他器官。现在一切是封闭的,缺乏必要的救援,多拖一会儿,罗曼·克利斯朵夫是会死的!
这一点,难道他不知道吗?
没有人会这样认为。
罗曼·克利斯朵夫已经是一名见识广博的成年男性,对于这其中的全部危险,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是在知道的情况下,仍然这样选择的。
完全,完全不像平时那个玩世不恭且异常浮夸的公子哥儿呢!
安吉拉挣脱了控制,跪在罗曼面前,抱住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救他了!他喝了,他真的喝下去了,可是在这里,连能够缓解他痛苦的方法都没有!
或许,他就会这样无比痛苦地……直到死去……
这样一想,就恨不得现在死掉的是自己。
罗曼·克利斯朵夫用一只手扼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安吉拉的手腕。他向她不停地摇着头,像是要说什么,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歹徒头领露出的一双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诡异的笑,但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仅仅是他,在场所有的持枪人,都同时遭遇了不可思议的状况。
他们都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状,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因为眼前的空间,忽然扭曲了!
举目四望,忽然看不到周围的其他人,只剩下大团大团的色彩,泼洒着,扭曲着,旋转着,犹如精神失常的画家的泼墨。
那色彩交织混杂在一起,极其怪异,红、黄、绿、蓝、紫,说不清那究竟融合出了多少种颜色。颜色的融合是令人不舒适的,充满了敌意,仿佛就是以让人精神崩溃为最终目的。
陷入其中的人试图活动自己的肢体,却惊讶地发现,**似乎突然不再回应头脑的支配。
不能动弹,而且,头痛欲裂!
有些承受能力差的,手臂已经无法承受端着的枪的重量,于是枪弹哗啦一声散了一地,人也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头领感觉十分惊讶,因为他发现,出现这种异状的,居然不止是自己一个人。整个先锋剧场,似乎已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占据和控制了!
他比其他人经历的风霜更多,耐受力也就更强。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仍能隐约体察到身边同伴的异样,并且,看到那些所谓的“人质”的影子。
这些“人质”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种神秘力量的影响!
正相反,注视他们的时间越长,身体体验到的痛苦感觉就越强烈!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样的怪异力量,不会正是产生自这一群小毛孩子吧!
这种感觉,很像是……催眠术?
尽管这些家伙今天肯定是来看催眠术表演的,应该对催眠术感兴趣,但是,这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孩,而且,他们的身份确定,他们不是催眠师,他们是舞蹈演员!
一群学跳舞的孩子,与催眠术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这时,只听砰砰砰几声枪响,身边的几个人纷纷中弹倒地。
外头,已经有全副武装的特警向剧场里冲了。
他们果然早已在外面部置完毕,并且,一直在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现在,发现了里面忽然出现的异状,而且,这些劫持者似乎忽然丧失了对人质的控制,训练有素的他们立刻抓住时机,冲了进来。
虽然,谁也没能弄明白,里面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这是……成功了吗?”
直到从天而降的特警都已经把剧场内的歹徒尽数按倒在地上了,夏伊达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出口。
“嗯,成功了,而且……”康斯坦丁也感觉震惊,震惊的程度不次于她。
刚刚,那席卷了整个先锋剧场的扭曲色泽的风暴,正是mirage造成的,而且,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mirage,而是一场mirage集合体的大爆发!
康斯坦丁感觉得很清楚,就在那个时刻,在危机的逼迫之下,忽然成功进入了mirage状态的,竟然达到了七八个人之多!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康斯坦丁自己。
所有人的mirage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怪异的控制力。或许,由于所有人的情绪、目的相近,所以,它们在不同之中,又由于目标的一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和谐。而对于敌人来说,也就变成了一种近乎致命的攻击。
在场的都是些非常敏感的人,从康斯坦丁和夏伊达作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开始,就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了,并且,以各自的方式进行了配合。
只是没想到,效果居然会如此出色!
现在,每一个人都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无法相信刚刚自己居然做到了一件这么久以来都根本做不到的事。
看来,人的潜力一旦激发出来,那就是无穷的。
不过,现在根本就不是为这小小的胜利而欣喜的时候。夏伊达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拔腿朝台上蜷缩着的两人冲了过去。
第271章 近乎疯狂
“他……他不是坏人,是我们学校的……自己人!”夏伊达慌忙向那几个人解释。
“我们知道,但是他的情绪太不稳定……”
“不会了,现在不会了,请放开他吧!”夏伊达信誓旦旦地保证。
几个特警慢慢地放松了力气,又缓缓地放开了手。
靠在树上的男人,果然一动也没有动。
夏伊达走近了,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轻轻地叫了一声:“格雷!”
格雷伏在树上,垂下眼睑,身体仿佛虚脱无力了一般。
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人声嘈杂,全体集训的同伴都在,而且,霍尔顿校长和学校的许多重要人员都赶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伊达并不敢离他太近。
“格雷,你怎么这么傻?痛了吧?”她小声地问。
罗曼那边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所以放下了一颗心。现在,让人担心的反而变成格雷了。
“我没事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夏伊达像人偶似地在他面前伸了伸手脚,又转了一圈。
说话的尾音还没有吐清楚,人已经被格雷紧紧地抱住了。
夏伊达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挣扎着。
“格雷,格雷,他们都在呢!校长也在呢!”
校长说过了,禁止格雷表露对她的情感。然而现在,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每一个相关的人都在,他这样做,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可是怎么都挣不开,格雷·范塔西亚似乎已经彻底失态了,陷入了完全不管不顾的局面。
“我……很害怕……”男人在她的耳边用颤抖的声音说,“刚刚曾经想着,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这样一想,就觉得快要发疯了!你在里面面对着危险,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抽噎的尾音。
夏伊达惊讶地望着他,发现这个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坚强的男人的眼眶里,竟然盈着泪水。
他的心跳得实在太快,而且节律错乱。他的右腿很痛,靠近了就能清楚地感觉到,而他自己竟仿佛浑然不觉。
看着一个人牵挂担心自己竟到了这种地步,夏伊达的心中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安慰他,言语就被一个猝然袭来的吻堵住了。
异常突然,异常疯狂,完全像个疯子一样!
夏伊达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坏了。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然而,那个吻是如此狂热,如此不顾一切,让对方心中的一切爱意和因爱而生的恐惧,彻彻底底地传递过来,一下子就淹没了她。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理智就已经被征服了。
在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情感流动的冲击下,什么外物都没有了,世界里就只剩了他一个人。他的表达是如此直白,直抵灵魂的深处,可以清晰地窥见他内心的一切。
不能割舍,不能分离,关于可能失去的想象吓坏了他,使他脆弱到极致,使一个原本理智坚强到顶点的人崩溃到一塌糊涂。
这种毫不掩饰地传达过来的脆弱和恐惧令女孩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幸福和温柔。这是一种无比强烈的爱意,足以排除一切,足以支撑天长地久。
夏伊达不再顾忌任何外物地抱住了他,接纳他全部的狂热,任凭他索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够安抚此刻他不安的魂灵,怎样都可以,面对什么样的后果都可以。
只要是与他在一起。
这种癫狂的局面维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旁边的不知道谁,忽然缓缓地鼓起掌来。
接着又有几个人跟着,让掌声响成了一小片。
这时,两个人才像从梦中被唤醒一般,恋恋不舍地分开来,目光茫然地望向四周。
环绕着他们的,居然有不少的观众!
罗曼被送往医院了,安吉拉也跟去了。康斯坦丁不知所踪,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一幕所带来的刺激。不过,蕾拉·艾维雅娜倒是没有离开,当然也没有鼓掌,而是站在远处,面色阴沉地观看着这脱离轨道的一切。
就算是之前有过传言,但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都认定了夏伊达会幸运地与康斯坦丁成为一对的。范塔西亚毕竟是教师,而且此前也没有表现出对夏伊达特别的关心。
至少在人前没有。
与康斯坦丁相比,范塔西亚更冷感,更内向,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与他此刻表达出的不受理智管控的情感完全格格不入。
现在的他,看上去居然近乎疯狂和偏执,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在不可思议之余,内心竟然生出一种隐隐的感动。
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如果是换个角度看,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在里面,而自己在外面什么也做不了,大概也会焦急担忧到内心崩溃吧。
这是崩溃状态的格雷·范塔西亚第一次出现在外人的面前。
两个人被掌声惊醒了,这才终于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夏伊达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刚刚也是不顾一切了,眼里心里只剩下了格雷一个人。可是现在,当内心波澜的狂潮退去,重新回到现实的时候,这个状态,可就实在是太让人窘迫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格雷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难以割舍。可是,两个人还是严守着约定,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这一下,可算是什么都暴露了,而且,暴露得也太严重了,这种私密的亲近……
夏伊达无助地望向格雷,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为外物所动,只是目光如水,温柔地望着她,实在太过温柔,太过深情,仿佛不是在注视着一个人,而是世界上什么最最贵重的宝物。
他的脸一点也没有红,没有任何难为情和窘迫的意思,反倒那么坦然,那么理所应当。
平时的格雷,其实是很爱脸红的,因为他的皮肤非常白,脸稍稍染上一层红晕就会特别明显。他其实面皮很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会经常地脸红,只不过那样的神情不会在外人之前表露罢了。
但是今天,他完全没有。
他稍微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刚刚弄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境地。他低头望向脸上红得发烧的女孩,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接着,他在结束了疯狂的状态恢复了理智之后,仍然轻轻地捧起她的脸,重新吻了下去。
第272章 恍若隔世
夏伊达被这个重新袭来的热吻弄懵了,在他的怀抱中任由他索取,完全无力反抗。
很窘,很羞涩,可是,又很骄傲,很幸福。
既然已经如此,这大概是他正式的宣示和对于阻碍的挑战。
就像一个直面过绝症和死亡的人,忽然获得了新生,而对于最重要的东西产生的最为强烈的渴求。
一吻之后,夏伊达把脸藏在他的怀中,不敢去看周围的任何人,决定把所有的为难都扔给他不管。
而格雷·范塔西亚则没有任何难为情的意思,他甚至直接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校长霍尔顿。
霍尔顿咳了一声,扭过头去,假装这一幕没发生过。
能怎么办呢?
而且,刚刚里面发生的一切,作为校长,他在观察站的第一线全都看到了。实在没想到,这些学生居然在危急的时刻,以那样的方式,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潜能!
参加团体赛的七个人,在那一刻,在同心全力对抗敌人的时刻,无论是此前成功过或是没有成功过的,居然全部或多或少地贡献出了自己的mirage!
那种mirage的集合状态,简直是见所未见,在世界的历史上都不曾有过,对于霍尔顿来说,甚至都有种眼界大开的感觉。
特别是那个女孩——夏伊达。
有种清晰的感觉,mirage爆发的开端,就是从她开始的。
她是导火索,而萨卡洛夫,则是爆发点!
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让人无法对他们苛求。
所以,此刻,自己给陷入爱河的两个孩子划出的界限,他也就决定睁一眼闭一眼了。反正现在可以相信,这些小家伙们还是积极的,向上的,有分寸的。
或许世界,已经不属于自己这种思想固化的老人家啦!
格雷把夏伊达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跳渐渐地,渐渐地平缓下来。
“暂时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吧,我们去医院看罗曼。”格雷声音柔柔地在她耳边说。
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声音一天比一天变得温柔,但是,没有像今天这样温柔过。
似乎是把她当作了最为脆弱而贵重的宝物,就连声音重一些也会碎掉似的。
夏伊达把脸藏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周围任何人的眼光。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格雷,其实我没有那么害怕,所以,不用担心我……”
她知道,格雷的一切小心翼翼,都是因为心疼着她受到的伤害的缘故。
格雷已经知道了里面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罗曼·克利斯朵夫最终并无大碍,所以,在清醒过来之后,还是选择了先好好地抚慰她。
只知道是格雷揽着她的肩,带着她离开了现场的,整个过程中夏伊达都低着头,步履匆匆,极力避免与任何人发生目光的接触。与警方交接,办理手续,签名,约定询问和做笔录的时时,全部都是由格雷代劳的,直到坐到格雷的车上了,还是觉得有些如在梦中。
格雷是自己开车来的,而且显然这一路并不是很顺利。
车前方有明显的撞击痕迹,甚至有些瘪了下去,应该是在开来的路上发生了些什么,看上去还是挺严重的。
想象一下,如果换作是自己,而格雷遭遇了危险,也一定会急得高速飙车,不顾一切吧?
没有伤到他,这已经是万幸了。
格雷沉默地开着车,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其实,是沉浸在很强烈很强烈的后怕之中了。这样的情绪还不知会困扰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最终化成一个个可怕的梦,真是很让人担心。
冷静下来之后,就有力气思索了关于罗曼的事,安吉拉的事,对他们愈发地挂念起来。
好在并没有生命危险,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由于在现场初查确定了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罗曼并不是就近入院诊治的,而是特意回了自己平时最常去的医院。
这家医院是与罗曼所在的公司签了约的,像罗曼这样的贵族音乐家,在这里绝对是VIP客户。这家医院甚至会专门为他储备最适合他血浆,以备不时之需。
当格雷和夏伊达赶到医院的时候,最基础的检验都做完了,罗曼已经被安置在最好的病房里,旁边的架子上吊着好几瓶液体。他所在公司的主要上司和他的经纪人、相关工作人员全来了,几乎要塞满了医院的走廊。
几个小妹在抹眼泪,其他人则是在焦急地询问医生关于罗曼的身体情况和治疗方案。在确定了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就迅速地转移到罗曼作为音乐家的前途的问题上了。
格雷看着这副场景,心里有些淡淡的感慨。
之前发生危机的时候,格雷在外面,被制住了冲不进去,只能被动地了解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尤其在罗曼为救安吉拉选择喝下了那瓶东西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被撕裂了一样。
因为他很清楚,罗曼会这样做的。罗曼在格雷的心里,其实就是会这样做的人,无论罗曼平时呈现在人前的,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可是那些毁灭前途和未来的想法,还是会令格雷联想到过去的自己。
他很想冲进去,对罗曼说,不要紧,只要活着,我们就永远有可以做的事。你看我,就因为一直坚持着活下去,一直硬撑着,结果命运就这样回馈了我比什么都宝贵的东西!
好在罗曼的运气似乎还不错,不但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治疗得当,应该连声带也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损害,留下什么后遗症。
平时非常清静的医院的走廊里挤得满满的,都是些关心和害怕失去作为音乐家的罗曼·克利斯朵夫的人。格雷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当年的吉尔伽美什被送进医院,得知自己的前途已经彻底断送的时候,为此而感到遗憾和痛苦的就只有罗曼和安吉拉两个人而已。
冷清到不能再冷清了!
身边的姑娘一直与他手牵着手,此刻,她的小手忽然握得紧了一些,就好像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
格雷惊讶地发现,此刻再度想起这些事的时候,竟仿佛恍若隔世,再也没有原来想起来的时候那种疼痛了。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而曾经关心自己,为自己彻夜难眠的两个人,两个在这世界上无比重要的人,现在也全都在眼前的病房里。
格雷感觉深深的后怕,又真诚地感谢上天。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差一点就在今天全部都失去了!
完全不能去想象那样的后果。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恐怕绝对没有再一次站起来的力量了。
第273章 古怪的心绪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罗曼·克利斯朵夫安静地躺在床上,输着液,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扭曲和痛苦,只是还有些惨白。
他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神情很安祥,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的笑容与以往那种迷人的微笑截然不同,显得真实而淡泊,让他看上去判若两人。
反倒是安吉拉,坐在病床边上,还在抽泣着。她看上去比罗曼还要狼狈和难看,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罗曼伸出没有扎着针的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凌乱的快要结成团的长发,就那样淡淡地微笑着。
世界上最会说漂亮话,最懂得如何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不过,他这蜕去一切浮华的简简单单的动作,似乎反倒可以给人的心灵带去更多的抚慰。
格雷和夏伊达手牵着手站在门外,忽然感觉里面的气氛有些微妙。
如果放在以前,这两个人都不会懂,但是现在,两个人手牵着手,时刻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和因此带来的甜蜜,就像忽然开了窍似的,心也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
两个人在门口站着,不约而同地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格雷……我总觉得……”
夏伊达想说说自己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觉得说不好,表述不出来。
格雷点了点头,说:“嗯。”
“我觉得罗曼前辈,其实很好……我在那里,我都看见了的。”
有一种感觉——安吉拉是不是喜欢着罗曼·克利斯朵夫呢?
跟那种很熟稔的人之间的喜欢不一样,跟自己与格雷之间的那种喜欢却很像。
有时候,这样的心情,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办法体察,需要一个契机,甚至是像今天这种非常极端的情况,才会自然而然地浮上水面。
罗曼·克利斯朵夫平时很招摇,显得有些轻佻,那兄妹两个对他的这一点都曾表现出不齿。
可是今天罗曼的所做所为,真的把夏伊达感动到了。
现在还不确定,但是,如果有一天发现安吉拉真的是喜欢上了罗曼的话,她一定要站在安吉拉的身后支持,哪怕是格雷对此表示反对也不例外。
格雷侧过脸来微微一笑,说:“我不会那样的呀,要是反对,估计也是我父亲会。”
夏伊达并没有开口问格雷什么,可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她想要表达的东西。
而且,这好像是格雷第一次在日常的对话中提到他的父亲。
这才想起来,格雷的父亲是著名的音乐家,而罗曼·克利斯朵夫是格雷父亲的学生,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亲近。
关于格雷的家人,说起来,夏伊达还是有一些好奇的。
在格雷家住了少说也有大半年了,格雷的家人从来没有过来,他也没有回过家。而且,也不见他们经常地电话联系,大概联系的时候,总是很私人的。
倒是安吉拉,经常和她妈妈煲电话粥。
今天看,格雷即使提到他的父亲,也是直接尊称为“父亲”,显得礼敬而生疏。
不像夏伊达,都是叫“爸爸妈妈”的,一段时间不见就想得不行,总是忍不住想打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
这可不是舞者的通病,因为康斯坦丁和维拉阿姨之间就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才像是一对正常的母子。
这一切,让夏伊达对于格雷的家人充满了好奇,同时,又有一些害怕。
不过,格雷在这里,稳若泰山。看着他,又会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个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外面走走,等到一切稳定了再过来。
反正,时间还有很长。
之后的一段时间,安吉拉拿出所有能拿出来的时间,甚至训练都请了几次假,一直在医院里照顾罗曼。
罗曼也是西之国人,与格雷一样,在北之国孑然一身。确定了并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恢复之后,他也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告知家人,让他们大老远跑来或是平白担心。不过在这里,也照样有很多人来照顾他,公司里最近便的人,还有格雷家的班杰明。
在班杰明的心里,罗曼·克利斯朵夫从一开始就是范塔西亚宅的一分子。
护理工作和饮食各方面,都根本不需要担心,而病人心灵的慰藉,就全都交给了安吉拉。
每一天,都有很多姑娘送来鲜花,点心,礼物,要来看望这位万人迷的王子,安吉拉全部都给黑着脸赶了出去,有时甚至气得歇斯底里地大嚷起来。
后来,她气鼓鼓地吩咐班杰明,如果她不在,就由班杰明安排人,负责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挡下来。
“这样,可能不妥吧……”班杰明有些犹豫地说,“事情关系到罗曼少爷的交友和影响度,最好还是由他本人,或者公司的人决定。”
安吉拉听了这话,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不要听他的,别管他,就按我说的做!”她不管不顾地说。
其实,安吉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按理说,罗曼救了她,那个时候的绝望、心碎、各种各样的情感,至今依旧是记忆犹新。应该是对罗曼充满感激的吧?应该变得对他言听计从才对。可是没有,她发现这些情绪交织在心底忽然变了质,变成了一种其他的什么东西,让她总是做出让自己都讨厌自己的事情来。
“罗曼·克利斯朵夫,我把你那些相好的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了,你是不是很生气啊?”安吉拉戳着他的脑门,用刻薄的语气说,“但是你的品味可真差啊,那些女的个个抹得像妖怪一样,说话也粗俗,她们还骂我是‘小婊子’!送的那都是什么破东西,病房里放花,你会喘不上气的!送点心……你现在这模样,吃得了吗?这是来看你还是害你呀!”
连珠炮似的责问让安吉拉自己都有些吃惊,她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话。可是心里头有股怨气,不吐不快,烦得要死。唔,是不是关心他的身体健康,才会这样的呢?
罗曼坐在床上,倚着软绵绵的大靠垫,脸上浮现出几乎难以觉察的笑容。
他还是几乎不能说话,因为说话的声音太难听,所以也就从不开口。他伸出手来,把安吉拉戳着自己额头的手抓住,稍微地撇了撇嘴,露出不太高兴的样子。
第274章 是你的新欢吗
“哼!果然说到你心里去了!”安吉拉看他的神情,忽然又生起气来,把他的手打掉。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很讨厌。
罗曼是病人,自己可是来照顾他的!
“这些天你乖乖地休息,不要去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安吉拉耐着性子说,“等到你彻底好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再也不管你啦!不过这些天,你还是要听我的。”
至少,这些天里管好他,是为了他好,为了他能快一些恢复健康。
不过,还是火大!
罗曼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实在是有意思。
他和格雷那样的笨蛋完全不一样,女人在想什么,他可是太懂了,就算眼前这个还算不上真正的女人,只是个无知的少女也不例外。
她在乎自己,很在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在乎。
这已经超越了正常的朋友或是兄妹的情感,与罗曼经常陷进去的那些炽热的感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是又不一样,随之伴生的,并不是肉欲或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一种温暖的眷恋,就像是臂膀或港湾,令人不舍得与之分离。
并且愿意为之放弃很多生活中的乐趣。
想要宠她,把她捧在手心里,除了这一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那些曾经让人心动的娇艳女子的模样忽然都在记忆里变得俗不可耐,越看越可爱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气鼓鼓的娇小的她。
这时候,病房的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冲进来一个身材高挑,浓妆艳抹的俏丽女子,怀里抱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
她的身后,跟着手忙脚乱的罗曼的经纪人。
“莎莉小姐,克利斯朵夫先生的身体状况,暂时还不能见客人……”
很显然,这位莎莉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外面安排了两重阻拦都没能成功地拦下她。
安吉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个近来有些小火的电影明星,不久前也曾经与罗曼传出过绯闻。
只是罗曼的绯闻实在太多了,根本没人把他的绯闻当作一回事。
现在看来,这个好像是真的!
安吉拉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就觉得心里像给刀子捅了似的,一阵疼得不得了。
“罗,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听说你连话都不能说了,我真是好心疼啊!”影星表情十分夸张地叫着。
“真不要脸!”安吉拉在心里暗暗地咒骂。
但是刚刚和罗曼生了气,罗曼显然不高兴放下他的这些花花草草,所以安吉拉也耐着性子,坐在罗曼的床边没有动,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呀,这位小姑娘长得好漂亮呀,罗,是你的妹妹吗?”
女明星显然没有把安吉拉划在假想敌的行列里,毕竟安吉拉看上去年纪不大,罗曼一向以喜欢成熟性感的女人著称,从没听说他有什么萝莉养成的爱好。
罗曼的绯闻女友里,从来没有一个年龄小的,甚至不少女人比他的年龄都大出一截子去。
罗曼·克利斯朵夫望着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接着,他忽然揽住安吉拉的腰,把她拖进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去,用十分熟练的动作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两下。
安吉拉当时就僵住了,震惊得像被雷劈了一样。罗曼一看她这个表情肯定要露馅儿,就用力把她的头朝自己怀里一按,直接把她的脸藏在了自己的胸口。
安吉拉没有挣扎,太震惊了,根本就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这……算什么?
她算是罗曼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亲过,但那都是罗曼像对待小妹妹般地吻一下脸颊或额头。像今天这样的,确实从来没有过。
尤其是,这发生在那一次的危机之后,那件事情让少女柔软的心变得格外敏感。
那一天,直面死亡和艰难的抉择,安吉拉·范塔西亚忽然之间窥透了自己从来不愿意正视的内心。
——罗曼·克利斯朵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心里的位置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那样的心绪,无法倾诉,甚至不能有一点点表露在外。她害怕,一旦露出什么端倪,与罗曼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自己这样的女孩,比他小那么多,身材干瘦,完全不符合他喜好的标准。
一旦暴露,就只有自取其辱,甚至造成他的刻意躲避和远离。
毕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不是吗?
罗曼的女朋友,安吉拉见过很多,个个前凸后翘,高挑性感。不过短短的热情消退之后,罗曼总是很残忍的,抛下她们避而不见,不知粉碎过多少女人的心。
安吉拉觉得,还是自己这样比较好,作为不起眼的“朋友家的小妹妹”存在,反倒可以相处得天长地久。
一边却又觉得纳闷,为什么像这样子的人渣,反倒会不知不觉地吸引着全部的目光?
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吗?
对于“好看”这一点,安吉拉天生具有免疫力,毕竟自家的哥哥一点也不比他差。
因为他太会哄人开心了吗?
记忆里,与罗曼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再有磕磕绊绊,也从没有扫兴而归过。他异常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好和小情趣,懂的实在太多,又有一种仿佛天然的对于女性的呵护和温柔。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需求什么,根本连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出口,他就会给你递到手边,会牵着你的手,带你去。
每一片记忆,都灿烂而精彩,完美无缺。
难怪那么多女孩子为他死心塌地,死去活来。
但那并不是全部。最最经常留恋和睡梦中梦见的,是他有时跟自己聊天时会露出来的那种表情——略微忧郁的,质朴的,真实的。
罗曼·克利斯朵夫也有很多烦恼,也有很多搞不定的事情,甚至对于自己的人生,他也有着很多的迷惑。他跟格雷不一样,格雷坚定和成熟到令人心碎,但罗曼,有时候真的很像个孩子。
那种人前绝不会表现出来的忧郁和孩子气——或许就是这种古怪的东西,不知为什么却击中了少女的心扉。
“天那!罗,你在做什么?难道,这么小的姑娘,会是你新的情.人吗?”小明星夸张地尖叫起来。
第276章 我们试一试吧
安吉拉一直在哭,哭得梨花带雨,虚弱无力。罗曼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撑在她的身体上面,不时地俯下身,吻吻她的脸颊,吻去她的泪水。
咸咸的,却真实而动人。
一直等待着,等她累了,把眼泪哭干了,只剩下间或的抽噎。
罗曼俯到她的耳边,用非常难听的声音说:“安吉拉,我们试一试……”
全心全意地试一次,这已经是他能作出的最认真,最大限度的承诺了。
毕竟未来漫长,不能预知的变化良多。罗曼·克利斯朵夫从不承诺一生一世,因为他与格雷不一样,他并不相信永恒,也不认为人生可以用来勉强和委屈求全。如果有一天,可爱的鸟儿想要从自己怀里飞走的话,纵然伤心难过,他依旧会祝福。
就如他最爱的普希金的诗歌:
“我曾经那样真诚
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爱你,也会像我一样……”
安吉拉稍稍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哑着嗓子说:“可是我接受不了那样,接受不了你同时有几个女朋友,接受不了你跟她们一个个地调.情,又一个个地分手!”
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一边为罗曼的才华、洒脱和温情心动,一边又羡慕着格雷和伊达那样坚贞不渝的爱情。
如果说以前没有置喙的权利,可是如果身份转变了的话,那么,罗曼的性格给一个女孩子带来的,往往会是最浪漫的美酒,里面却加了致命的嫉妒的毒药。
罗曼轻轻地吻了吻她,指着散了一地的玫瑰,说:“最后一次。”
言语非常困难,不过就算话说得简洁,表意却很明白。
这是最后一次,与其他的女人断绝关系了。
既然选择的是你,就意味着给你你想要的,意味着有你的时候,不会再有其他人。作为对“美”极其敏感的艺术家,放弃对这种美的追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既然从此把你作为恋人来呵护,这就是必要的付出和应尽的责任。
毕竟为了你,连生命和未来都愿意交付出去,不是已经用行动证明过了吗?
安吉拉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而且,脸一点一点地变红了起来。
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他,现在,只是下了一个决心而已。
当心安定下来,就不自觉地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了。
简直是太突然,太猝不及防,可是又太甜蜜,太让人留恋了。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狡猾的,他懂得如何让人心动,以及如何让人难以割舍。
罗曼看她的表情,就看懂了她的心事,觉得这样羞涩的她真是可爱极了。
不知为何,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和甜蜜,以及一种令人安心的淡淡的幸福。
不是狂热的,涨潮般的,而是像宁静的大海,一眼望不到边。
罗曼在她的身边侧卧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她的脸颊,她线条优美的侧颈和后背。
格雷,我收回我说过的话……他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原来女舞者的身体,线条是这么流畅紧致的……
虽然还小,可是已经能够畅想出她成长后的样子……
罗曼摇摇头,把这些本能的胡思乱想赶出自己的脑海。
他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吻少女绯红的脸颊,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别告诉老师,好不好……”
想到自己那严肃无比的老师,也就是安吉拉的父亲——约瑟夫·范塔西亚先生,罗曼的脑袋就有点大。
不可否认,老师是音乐界宗师级的人物,而且,也确实擅于传道、授业、解惑。
约瑟夫·范塔西亚的音乐风格,是非常庄严,高贵,典雅的,他创作的每一个乐段,都会严谨到不存在任何瑕疵。听他的音乐,心灵会受到荡涤,如同沐浴神恩。
人们都很奇怪,范塔西亚大师的关门弟子罗曼·克利斯朵夫,怎么会形成与大师截然相反的风格。
虽然罗曼的风格,似乎更为年轻一代喜爱和接受。
这说明,大师对于弟子的风格塑造,是相当宽容的,但这并不代表罗曼不怕他。
正相反,罗曼很怕他,怕极了!
老师是非常优雅的人,从来不会说任何一句粗鲁的话,但是那种特殊的严肃,那种不怒自威的姿态,罗曼从小就承受不了。
可以说,罗曼天不怕地不怕,这位老师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令他大气都不敢出的人。
现在,居然把老师的女儿搞到了手……
甚至,老师的女儿还未成年,而自己的名声那么差……
老师对于罗曼的管教,基本仅限于专业方面,关于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活,基本是不管不问的。但是,这可不代表老师会认可他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得知事情涉及到自己爱女的时候!
所以,被老师知道的话,就死定了!
安吉拉先是吃惊地望着他,后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什么嘛,这种事情,谁会特意去跟父母汇报呢!
不过,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个问题的——怎么能够让父母在这么了解罗曼的情况下还能接纳得了他,这可真是个大问题。
如果罗曼像格雷一样正派,不就一切都好说了吗?
毕竟是刚刚捅破了那一层纸,两个人的相处就变得有些粘腻和恋恋不舍。粘乎了好一阵子,直到安吉拉实在是应该回去了,两个人才一百个不情愿地分开。
刚一出门,安吉拉就发现,格雷和夏伊达两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定是知道了吧,否则,怎么会在这里站着,而不敲门进去呢?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安吉拉的脸又忽然变得像熟透的柿子。她草草地招手打了个招呼,就逃跑一般地往外走。
夏伊达发现她的眼睛有点肿,好像是哭过了,一下子担心起来,追着安吉拉就跑出去了。
格雷望着两个走远了的小女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推开了罗曼病房的门。
罗曼正安静地在病床上坐着,看到格雷过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这笑容对于罗曼·克利斯朵夫来说显得太过平淡了,让格雷感觉很不适应。
刚刚和夏伊达一起在外面站了很久了,过来的时候,听罗曼的经纪人讲了他把绯闻女友从病房里赶出去的事,就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另外一个层级。
尽管曾经对夏伊达说过他不会反对的,可是,事关安吉拉,作兄长的,就不能不严肃对待这件事情了。
第277章 爱是一种克制
格雷拉过一张椅子,在罗曼的床边坐下来,拿起一把锋利的刀子,开始缓慢地削一只苹果。
苹果,好像是罗曼·克利斯朵夫目前唯一被允许吃一点的水果。
格雷的手依然是异乎寻常的漂亮,甚至比罗曼弹惯了钢琴的手指还要好看,但是今天,他格外缓慢地把玩着水果刀的姿态显得威慑感十足。
肯定是故意的!
罗曼根本没理他,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是我妹妹!”格雷一个词一个词地吐出口。
罗曼白了他一眼,表示——这我还不知道么?真是废话!
要放在从前,格雷说一句,罗曼能怼回去十句,怼得他一脸怒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现在嗓子坏了,不能说话,实在是憋屈得很。
“我妹妹,不能是你那些玩物和收集品中的一个!”
罗曼知道格雷来,肯定是一本正经地谈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担心格雷这边会造成阻碍,格雷这个人,生气了没准会揍自己一顿,但是破坏他和安吉拉的恋情,格雷不会这么做。
这个人自己正一头栽在恋情里不能自拔,正是恨不得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的好时光。
不过看着格雷一脸严肃的模样,罗曼一肚子的认真反而忽然化成了乌有,满脑子只剩了捉弄他的念头。
但是说话不方便,很讨厌,于是罗曼从旁边扯过一叠纸笺,开始在上面草草地写画。
这几天与安吉拉交谈的时候,有时也用这样的方法。有时候,若有若无的调.情落在白纸黑字上,效果更佳。
他用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我会好好待她,让她快乐的,你放心就好!”
“安吉拉想要的不是你那些浅薄的快乐,她不能被那样对待!”格雷皱着眉说,“而且她怎么哭了?”
安吉拉和格雷虽然没有血缘,但却是一起成长的,在生命中留下了重要的印记,也是格雷一直珍惜的妹妹。他了解安吉拉,安吉拉心思纯洁,一定也渴望着一心一意的真正的爱情,就像自己和伊达一样。
罗曼·克利斯朵夫本质上虽然不坏,可在这方面,一点都不能让人放心。
罗曼写得更快,字迹也更加潦草。
“谁说她不要快乐?哭泣不一定只代表着悲伤,在快乐的巅峰,好多人也流泪呢?你不要快乐吗?你把那个小鬼搞到手的时候没快乐到想哭吗?让我猜猜,你头一次在她身上发泄的时候,肯定是哭了吧……”
格雷越看脸色越黑,这个龌龊的男人,居然把自己想得和他一样禽.兽!
又想起他私下里给自己出的那些馊主意,什么女人喜欢被强迫啦,什么霸王硬上弓啦,什么负距离的接触啦,还有他买的那充满***意味的黑色蕾丝内.衣,火就噌地一下上来了。
还没等罗曼写完,就听当的一声,正写着的花体文字上结结实实地戳上了一把水果刀,刀尖没入木质的桌面,果汁四溅。
格雷的声音像压抑着杀戮**的凶兽。
“罗曼·克利斯朵夫,你把我妹妹怎么了?我妹妹才十五岁!”
罗曼发现自己成功地把格雷惹毛了,不知怎的就感觉很开心。而且,格雷的愤怒的责问竟让他想象到了把安吉拉那娇小而纯洁的身体拥抱在怀里尽情爱抚的情景,不由得有些面红心跳。
他可不像格雷,许多事连想都不敢想。不能那么做,还不能想一想吗?
想一想,就感觉异常美妙,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都已经是采撷到手中的果实了,居然要守着她慢慢长大,可真够艰难的。
没想到有一天放荡的罗曼·克利斯朵夫居然也要做这样的事!
不过眼前的乐趣,不享受一下实在是太亏了,格雷总是一副扑克脸,露出这么焦急愤怒的表情,可是实属难得。
罗曼把纸从格雷的水果刀底下扯出来,继续写道:
“懂不懂人生而自由了?要是安自己想要的话,我当然要带她一起探索人体的奥秘,寻找世界上最美好的愉悦啦……”
“你!”格雷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掐住罗曼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床上。
“你敢这么做的话,我宰了你!”
这个畜牲,在外面已经不知道伤透了多少女人的心。格雷看不惯,但那是罗曼自己的事,格雷觉得自己无权干预。可是现在,事关安吉拉,如果他对安吉拉还是这样的态度,做兄长的可就无法忍受了。
看他写的东西,前后矛盾,暧昧不明,也不知道那些禽.兽的事他真的做了没有。可是刚刚安吉拉哭过了,这让格雷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
太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了,尽管这里是医院!
罗曼看着格雷的表情,实在是开心,忍不住无声地大笑起来。
这家伙,那么生气,掐着自己的脖子,手上的力道却没有。这家伙的力气大极了,从小罗曼就很清楚,如果那双手用力的话,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
看着格雷掐着自己,想要动手又顾忌自己的伤下不了手的纠结模样,罗曼觉得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反正也没有任何威胁,罗曼反倒反客为主,伸手勾住格雷的脖子,借力坐了起来,又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掰开,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喜怒哀乐真一点会要你命吗?痛不痛快?”罗曼潦草地写道。
格雷怔了一下,才突然明白这小子刚刚完全是针对自己的,是在拿自己开涮!
经历了紧张,愤怒,行动之后的一系列心情起伏,这会儿放下心来,竟然还真的觉得有一点点痛快的感觉。
这个浑蛋!
看来是一直以来,对他实在太宽容了!
格雷刚想骂他,却忽然发现罗曼脸上的那种狡黠的坏笑消失了,他的神情变得认真。
“我曾经为了享乐而放纵,但是今天,我愿意为了爱而克制。”罗曼的字迹也变得认真,“如果她能接受和原谅的话。”
格雷稍微放松下来,吁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沉默良久。
虽然罗曼是那样的人,可是,在安吉拉的问题上,如果他这样说了,格雷发现自己是愿意相信他的。
“为了爱而克制”究竟意味着什么,又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忍耐和痛苦,格雷自己已经深有体会。而这样的痛苦放在恣意惯了的罗曼·克利斯朵夫身上,还不知道会扩大多少倍。
“你好自为之,可别被我发现什么不干不净的!”格雷闷声说,“否则的话,我可不会对你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