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恶魔的低语（19）
“大概是11点45左右，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个电话应该是打给……”阪口下意识地回忆了下。
“咚咚”纤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佐木又问起似乎和之前毫无搭嘎的话题：“小林教授的房间是在？”
“三楼走廊尽头！”
“我和阿一房间的楼上？”
“楼上对面。”
“明白了，谢谢阪口桑。”
佐木弯腰抓起墨伞就要离开座位，等走了几步，他倏然回眸神秘兮兮地问：“莉拉小姐是不是还说过，‘要去取一件东西？’？”
“没错没错，”阪口夕夏把头点成拨浪鼓，掩着嘴匪夷所思问道，“佐木同学怎么知道的，虽然我没再问她，但的确听到她自言自语地在说要回去取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你刚才怎么不说？”半田和登登时又怒上心头，劈头骂道。
“你不是问她去哪，我的确不知道啊！”阪口委屈巴巴地说着。
“混蛋。她究竟是回去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啊！要不你问问佐木君？或许他知道点，不过他会不会告诉你我就……”阪口眼看着半田的脸变成猪肝色，这才没继续往下说。
“一切都对上了！”握着桌上一个摆着的空玻璃杯，佐木眼神闪烁。
“龙太，你已经知道了吗？”扎着辫子的金田一睁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弥子小姐受袭的这真相？”
“嗯，跨越了十年的时光长河，两起案子以一条纽带联系在了一块。”
“十年！”嘴塞得满满的金田一顾不得继续吃盘里的食物，激动万分用模糊的语气说道，“你是说……”
佐木微笑着将手指放在嘴唇前作噤声的动作，冲他招招手：“走吧，一切都会在今天真相大白，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保证未亡人的安全，靠我们朋友的力量！”
言毕，“哒哒”佐木龙太领着金田一快步穿过一道门来到会客厅。
七濑美雪和长崎熏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问号，但亦是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佐木同学的意思是他知道了是谁袭击的弥子小姐？”
“是这个意思吧？”长崎熏也不是很确定，她内心已经信了七八分，可爱的面容布满了惊奇，“从昨晚到现在才过去多久，佐木君好神啊！”
“和十年前的案子？十年前的哪个案子？”七濑美雪还在回味佐木刚说过的话。
“不……不会是那个？”长崎熏葱指上指，似恍然大悟。
“你是说……昨天小林教授说的无头悬案？”戴着紫色发卡的七濑美雪果断摇摇头，说道，“两者怎么可能会有关联。”
“赶紧过去看看吧！”头发尾部微卷的长崎熏双手抱在一块，“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佐木同学一展威风了，自从在樱园女子高中亲身经历佐木君破案的全过程后，我就只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相关报道，现在又能有机会亲身见证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好兴奋！”
半田警员没注意到这边的对话，他依旧在不停诘问可怜的阪口夕夏。
会客厅角落白釉色的五斗米柜上有台座机，佐木熟练地按下相关按钮，查阅起最近几次的通话记录。
“05-1389-9077————06：10
05-1389-1388————00:20
05-1389-5783————23:50
05-1389-5783————23:44
……
“按照时间来推，最近一次拨出，是在早上6点10。”目光在发绿的座机电子屏幕上梭巡的佐木审阅道。
“那应该是别墅管家阪口夕夏打给医院询问弥子小姐情况的！”金田一站在电话另一侧，他的手指摩挲着腮部。
佐木微微颔首，继续推敲下一个电话的来龙去脉，“昨晚零点20分的电话，是审讯完别墅的所有住客后，半田和登像上司汇报的电话。”
“咦……这里为什么有两个打给05-1389-5783的电话，而且间隔只有6分钟？假设在23:44打不通的话，不是应该再立马接着打一个试试吗？”金田一颇为不解，但随即想到方才在餐厅佐木的问话，恍然中又带着新的疑问，“是了，刚才阪口桑说她最后打的电话就是在23:45左右，那就是23:44这个吧！可50分的电话又是谁打的？为什么要再次打给同一个人呢？”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佐木没有立即解答，而是皱眉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喃喃自语，“应该还来得及，阿一，回拨该电话试试！”
此时，七濑美雪和长崎熏二女跟着找到了此处。本想问些什么的她们见佐木神情严肃，似有事要做就暂且闭着嘴巴。
“哦……”金田一按下回拨的命令，顺便切到免提模式。
“嘟……”电话线的另一头并无人接起电话。
“果然如此。”了然于胸的佐木摁掉电话。
“再拨一个到医院！”他的眼神闪烁。
金田一点点头，回拨了早上6:10的05-1389-9077，清脆的按键声在空间内传播。
“请问是XX医院？”
“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想咨询下昨晚送去你院急救的石原弥子小姐……”停顿片刻，佐木觉得直接提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可能太过唐突，就换了言辞，“她的情况如何？”
“你是？”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询问声，一般情况，是不允许轻易告知病人情况的。
“我是弥子小姐的好友。”佐木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准确来说，他和石原弥子只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但为了套出想要的信息，他也就厚起了脸皮。
“这电话早上有打过吧？”电话那头有按键声，似发现了6:10的通话记录。
“嗯。”
“如果是好友的话……据主治医生讲，她的情况转好了，可能随时醒过来了。”对方放松了警惕。
这倒是好消息。七濑美雪等人闻言都露出笑容。
“咳咳……那同去的石原志明先生还在那里吗？”
“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吗？是的，偶尔会不见踪影，不过我刚才确实见到他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人来过医院吗？以探望石原弥子的名义？”佐木总算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哗”（翻阅纸质记录）几秒后电话另一头传来确切的声音：“没有！”
“好，谢谢护士姐姐！”
第二百四十三章 恶魔的低语（20）
佐木挂掉电话，又抬起左手腕看了眼时间，这已经是从今早醒来后第三次查看时间了。
9：50，时间的流逝让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我和金田一去楼上一趟，有一些话要当面问下小林教授。美雪和熏先在这里等着，守好座机！不管如何，要保证座机处于能被我们安全使用的状态。”
“嗯嗯！”一个守字顿时让长崎熏觉得责任重大。
言毕，佐木和金田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楼梯间。
“莉拉小姐会有危险吗？”金田一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道。
“嗯，还记得昨天小林教授说的发生在十年前福知山町城郊的案子吗？”
“当然，具体的手法和凶手我都推理出来了。”金田一神色自得。
“在死者身后的胸墙，正对河流的那侧有几块像是被手指扳落的碎石，你的想法是？”佐木边爬楼梯便问。
“不可能有人能够从苔藓丛生的外墙爬上垂直的离地十米高的塔顶，所以那是死者在生前抛弃东西时留下的痕迹，那东西里面可藏着关键性的证据啊！”原来还微笑着的金田一似想起什么，面色倏然一变，他的腿突然像是灌铅一样杵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身侧随之一起停下的佐木，不可思议道，“你是说那件东西被松下莉拉取走了？”
“不是她还有谁，那件东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在现场或河道里？”佐木坚定地看着好友的眼睛。
似乎是瞧见金田一还没想通的憋屎样，佐木又补充道：“你忘记了？小林教授曾说过他在废弃高塔碰到松下莉拉的时候，对方手臂上可是挂着泳衣等游泳设备的。”
“……难怪啊……”金田一恍然大悟，他重新踏上阶梯，“如此说来……”他重新陷入困惑，“她所受到的危险便来自于它，可小林教授不是说那人已经死了吗？和这起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要不了多长时间，”佐木又瞥了眼手表，严肃道，“你就会知道了，现在我们必须要得知，松下莉拉定居在何处？”
两人说着话，快步走到三楼，踩着灰绿色的地毯，佐木走到小林意德房间的门口。
“咚咚……”
屋内在案几上捏着钢笔写字的小林被骤然传入的敲门声惊到，某个字的捺笔往右下脚垂直一歪，老头颇为不满地放下笔，冲门口处喊道，“谁啊？”
难道是弥子她醒过来了？医院电话打来？小林陡然往好的方面一想，顿时扶正镜框起身前去开门。
“佐木龙太和金田……”
佐木还没报完名门就咣当一声开了。
“是你们两个啊？”小林似乎有点失望，但随即不解道，“找我有什么事？”
金田一看了看佐木，一副唯其马首是瞻的样子。
后者快速组织好语言，此时还是单刀直入吧。
“我想问下小林教授，松下莉拉的住处是在？”
“什么住处？为什么问这个？她最近不都住在这里吗？”小林还不知道莉拉已经悄悄在清晨离开的事实，此时未免纳闷对面高中生的问话。
“我问的是她定居在何处？是东京吗？”佐木回话的语速很快。
仿佛是听出了他言语的迫切，小林琢磨了一会，说：“嗯，是的，我一直都和她有所联系。但在我说出她具体地址前，能告知我原因吗？”
“清晨六点多她就离开了这里。”金田一适时插嘴说道。
小林心头一惊，这个节骨眼，莉拉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她……她有生命危险。”佐木缓缓吐露。
“谁？”小林侧了侧身，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你说莉拉她有生命危险？”
“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你们是名侦探？”小林突然想起昨晚佐木等人和半田和登的争吵，若有所思。
神色闪烁的佐木想到昨晚松下莉拉面对半田的盘问而选择闭口不谈，猜到了她的部分心思，“嗯，莉拉她察觉到凶手的逼近，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一切。”
“呼……千叶县六岛町明德公寓2幢502室！”小林意德轻叹了口气，将自己得知的情况和盘托出，他摘下眼镜，揉揉疲倦的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得知所有一切的真相的吧？”
“当然，”佐木瞥了眼他手背侧面的淡淡墨迹，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房间内的桌子，“如果你手头没有必须要完成的事，请随我下楼吧！”
“可以。”
……
佐木和金田一带着小林意德回到会客厅的座机前。
客厅中央的大挂钟上，时针指到10的刻度。
“十点了，”干瘦的高中生些许着急起来，他朝四人问道，“你们谁知道从京都到东京的班次有哪些，8点前的？”
“我知道，”长崎熏眼睛一亮，瞬间举起手，“6点30分有一班，7点10分有一班，然后是7点50分。”
“我记得坂口桑说莉拉小姐是6点25分离开的别墅。”七濑美雪回忆起佐木和金田一走后，半田和登质问坂口夕夏，后者吞吞吐吐地交代了具体的时间，她顺便记了下。
“如果是6点25分离开的别墅，以昨天我们从京都站到石原家别墅的路程，6点30分的班次自然不可能，至于7点10分的班次，松下莉拉应该也是赶不上的，那她必定是坐7点50分的班次。”扎着辫子的金田一语气肯定。
“京都站到东京站，没有意外的话，需要2个小时20分到30分。”佐木伸出右手中指微抬起镜框中梁，“也就是说……”
“再有个10到20分钟莉拉她就要抵达东京了？”小林意德疑问道。
“时间很紧！”佐木点点头，立马拿起话筒准备按键拨号。
……
东京，临近中午，阳光斜射入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黑色沙发。
穿着浅棕色背带裤，内衬白色短衣的毛利兰坐在沙发上静静看书。
系着红色领结的柯南穿着衬衫短袖，在一旁颠球。
第二百四十四章 恶魔的低语（21）
随着射入沙发处的阳光的角度变化，逐渐往毛利兰的位置移去，后者只好往右侧挪了挪屁股。
“小兰桑，毛利叔叔去搓麻将了，我们中午去吃什么？”球被柯南用脚背夹住，他身形定在那手插着兜问。
“真是的，爸爸他成天就知道打麻将。”毛利兰把头埋进书里，身子顺便仰在沙发上。
“是委托吗？我去接电话！”毛利兰将盖在额头上的书本挪开放在一旁，起身小跑前去接电话。
“这里是毛利侦探事务所，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兰？毛利大叔没在侦探事务所吧？”
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可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对啊，我爸不在，你是……”
“佐木，佐木龙太！”佐木没给小兰继续说话的机会，时间不等人，“毛利大叔不在正好，柯南在你身边吧？”
刚知晓是佐木打来的电话，毛利兰还挺兴奋，可一听到后面的话，不禁嘀咕，“啊？为什么我爸没在正好？”
“是佐木哥哥？”柯南不知何时爬上工作台，轻声轻语问。
是碰到什么棘手的案件，需要我和小兰的帮忙吗？工藤新一如是想道。
“额……这个不解释了，请你们帮我个忙……”佐木尽量将缘由快速解释了下，大概意思是因为案子的波及，松下莉拉即将会受到威胁，请她和柯南施以援手，末了，他将地址告知，“千叶县六岛町明德公寓2幢502室。”
“你不打算通知警方吗？”
“马上，挂电话之后，”佐木补充了句，“我会和目暮警官沟通下，拜托你们了！”
“会不会太危险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毛利兰咬着嘴唇关心地看了侧过脸偷听他们聊天的小家伙。
“不！”电话里的佐木和柯南不约而同否定。
“我不会拖后腿的，”柯南从工作台上一跃而下，帅气地落地后朝门口跑去，“小兰姐姐，快点走了。”
“交给你们了。”听到柯南声音的佐木随即挂完电话。
正当他努力回忆目暮警官的电话，准备拨打时，出现了一个插曲。
“让开，你们都站在座机前干嘛？”半田和登携带着不爽的情绪推开了几分钟前过来的岛田行人，后者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冷，“半田警员，我们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用到电话。”
“不巧了，我也要打个电话，”满脸麻子的半田平视佐木，颇有些盛气凌人，他伸出有黝黑的手指，戳了戳佐木的后背，摆摆手，冲周围聚着的人说，“还有，谁允许你们私下和外界联系的，跑了一个重要嫌犯，你们不要再给我耍小动作，散开，去各自房间待好。”
“我给东京警视厅的目……”佐木转念一想，警视厅寻常警部的名头，或许京都下属县市城郊分局的普通警员并不知晓，没有证件，就半田这尿性，可能以为自己在唬他，那行，他转瞬间拿定主意，一手提着话筒，一手转手拍掉半田和登戳上来的手指，盯着对方的眼睛，目不斜视道，“我给警视厅明智警视打个电话，请求他的帮助，半田警员有什么意见吗？”
“东京警视厅的明智警……警视？”半田和登想起来那个经常在电视台上汇报工作时出现的白发青年，据称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警视厅警视，嘴巴张大半天没合好，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会认识明智警视？不可能！”
“没时间和你废话，”嘴角流露出厌恶之色，佐木耍耍手，直接拨通明智健悟的手机电话，打开免提。自从在蜡人形城解决了多岐川慧蓄谋已久的连环杀人案之后，他就没和明智警视有过联系，毕竟人家是警视厅的大忙人，但对方好歹留了电话给佐木，对方似乎也相信同样在打击犯罪行业活跃的佐木会与他再有交集。
数秒后，电话另一头传来接通的声音。
“哪位？”低沉的嗓音颇有质感。旁边有列车疾驶而过的呼啸声。
优雅而冷静的明智健悟拎着手提包，在月台上，身侧有两位随行的便装人员。
“明智警视，是我，佐木龙太！”
“哦？佐木君。”明智警视表情既稀奇又惊喜，虽然他警务繁忙，但闲暇之余，还是会关注社会上的重要新闻，一些颇具名气的案件他也如数家珍，例如蒙面人毒杀事件。目前尤其突出的侦探就是电话另一头的佐木，其战绩甚至远胜于一般的地方警局。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的，总能碰到匪夷所思的案件。不会这次的电话，也和什么奇怪的案件牵扯上了吧？
“他竟然真的认识明智健悟！！！”半田和登顿时绷不住脸，心里狂震，“还是高中生就能和警视厅的警视扯上关系，之前听他提过自己的一重身份是侦探，”他渐渐想起来了，不久前还在报纸上看到一名来自东京的高中生名侦探在岐阜县勇破奇案，“那位高中生侦探就是佐木吗？”
佐木把之前对小兰和柯南说过的话适当修改后再向明智警视述说了一遍，末了，大概是听出明智健悟不在警视厅，更像是在外出差，他就主动提出想让目暮十三帮忙。毕竟柯南以及小兰和目暮警官较为熟悉，方便合作。
“好，我会让你的旧识——目暮警官帮忙的。”
“请和目暮警官说一声，如果抓到要对受害者行凶的嫌犯，请第一时间拨打这个电话，我会守在电话前！”
“我明白了。”头发灰白的明智健悟摁掉电话，以他的阅历，自然知道佐木的话不是无的放矢，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并迅速拨通了目暮警官的电话，自言自语道，“那就帮他这个小忙吧！”
“呼……”佐木轻吁了口气，将话筒复归原位，双臂环抱于胸，左手食指在右前臂上轻轻敲击，他低沉道，“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言毕，抓起靠在五斗米柜的黑伞，转身踱步到会客厅中央的沙发坐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恶魔的低语（22）
“现在能将所有真相告知了吗？”小林意德等人也靠过来，包括半田和登，也老老实实地屁屁颠颠跟在后头，不敢再有半点质疑，废话，连警视厅的明智警视都赏脸给面前这位高中生侦探帮忙，自己还有什么可装腔作势的。
只不过他的内心里，还是盼望着佐木出丑。这种汇聚众人目光的机会怎么就不是我半田和登的？
佐木看着一张张渴望真相的脸，很能沉住气，摆手拒绝道：“不，请再等等，只要电话一响，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这……”小林意德狐疑地打量着他，心里没什么谱。这位年纪轻轻的高中生真能从自己对案件的复述中就捕捉到关键信息并完成无头悬案的侦破？如果真是，岂不是在宣告着当初办案的警察的无能。而且，从昨晚石原弥子被吓得濒临死亡直至现在，也才过去半天一夜，就睡了一觉的功夫，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究竟是只存在于小说之中的怪物侦探还是哗众取宠之辈呢？”小林意德坐在左侧的单人沙发上，目光灼灼。
……
四十分钟后，随着电话铃声一响，众人的心神瞬间被那台座机迁走，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率先站起的佐木，后者整理了下裤子的褶皱，大步流星地回到座机前，拿起话筒，打开免提。
“成功了，犯人被抓住了！！！”目暮十三声线虽深沉却仍是掩盖不住惊喜之色。
时间拨到十分钟前，当目暮警官三人和柯南二人于松下莉拉居住的公寓门口会面后，在柯南“委婉”的暗示下，目暮十三定下潜入到其房间内守株待兔的计划。因为按照佐木的意思，凶手是尾随松下莉拉前来，为了某件重要的证物，所以，在松下莉拉自己没抵达住处打开房间准备取出那件物什之前，凶手绝不会对她出手。
当然，考虑现实情况，一般只要松下莉拉开了门，为了防止被关之门外，凶手必然就会动手，至于重要的证物，制服她后慢慢搜寻便是。凶手既有耐心跟一路，又怎会没有耐心把房间翻个底朝天。
从公寓管理员那里要来钥匙并严重警告对方不要露出破绽后，目暮警官和柯南以及毛利兰都躲在门口玄关的角落，而另外两名警员则藏在5-6楼之间楼道的消防通道内，只要目标出现，便来个里外夹击。
将肥大的身子窝在门后的目暮十三压低身子，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预备，虽然知道对方很可能只有一人，但他还是做足准备，他的心里没底：“会像佐木同学说的那样吗？”
十分钟后，头发些许稀疏的男子被困在绿色的工艺椅上，双手被银色镣铐给铐在两边的扶手。乍一看，像是要被施以电刑。
他一动不动，没再挣扎，耷拉着脑袋，面色灰白地吓人，双目呆滞，似乎没想明白为什么警察会提前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该死的女人和小屁孩。男子左侧额头有个近圆的椭圆泛红印记，而右侧嘴角旁的腮部高高肿起，嗯，两处伤痕是新鲜的。前者出自他口中的小屁孩之脚，后者则出自那个明明看着柔弱实则凶狠的女生。
松下莉拉瘫坐在地上，目光惨淡地看着椅子上的男人，内心五味杂陈。
目暮十三忍不住掏出丝巾擦拭额头的汗，在松下莉拉准备开门的那一刻，他因为紧张动作幅度稍大而碰到了鞋柜上的干枝花瓶，陶瓷碎裂的声音惊到了松下莉拉，因为害怕是有贼人闯入，松下莉拉瞬间不敢直接打开门，刚准备拔出钥匙转身时，看到从另一台电梯内走出的男子，一时间楞在那里。
四目相对，方便伪装跟踪而戴着压低了的深灰色鸭舌帽的男子发现现场不对劲，便瞬间动了。
面对突发情况，目暮警官夺步上前主动开门，同时，消防通道内的两名警员也鱼贯而出，但是，更靠近松下莉拉的男子的手指更快地触碰到了身前的女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将险境看在眼里的柯南二话不说，低头开启脚上特制的红色脚力增强鞋，开至最高一档！
电力和磁力来刺激足部穴位，使肌肉的力量发挥到极限。
柯南起身弹跳至半空中，同时腰带中央射出缩小版的足球，一记漂亮的凌空抽射。
灌注了大量动能的缩小版足球携带着酷烈的风声呼啸而去，精准地砸到男子的左侧额头。
柯南翻转一周稳稳落地，目光所见，男子痛苦地后仰。
但还没结束，蓄力待发的毛利兰弓着身子，嗖得一声从目暮十三身旁掠过，旋转加飞踢，瞬间把还处于后仰状态的男子给狠狠地踢到了墙壁上。
等到头发稀疏的男子被扶到椅子上铐好，他才慢慢从半晕眩的状态恢复过来。
定睛看到目暮警官和另外两名身着蓝色警服的警员时，男子还一阵慌乱，但后来经过短短的沉思，他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即便是警方得知了自己跟踪并可能伤害松下莉拉的事实，但之前的事，他们不可能知晓的。
男子心存侥幸。
这也怪不得他，要是警方有足够的能力，在十年前，他就会为自己的冒失付出代价。当然，那个女人也掩护了他。他抬起低着的头，注视着软绵绵地瘫倒在窗户旁地面的松下莉拉。
随即，他的眼神逃离了她。
目暮十三记起明智健悟的嘱托，确认犯人已被己方控制好后，第一时间打给了佐木。
“做得好，目暮警官，还有……小兰和柯南！”听到犯人已经落网，在电话机前的佐木总算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所以，我该叫你什么好呢？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围在佐木身边的众人屏住呼吸。
终于能知道犯人是谁了！
他们要么盯着佐木的嘴唇，要么看着屏幕泛出绿光的座机。
前者期冀从嘴型获得先声音一步的答案，后者则盼望得到电话另一端的切实反应。
佐木嘴唇轻启：“是仲野政之？还是石冈俊彦？”
第二百四十六章 恶魔的低语（23）
电话另一头的公寓里，被铐在工艺椅上的男子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离他不远的座机。
“仲野政之竟然是石冈俊彦？”谢顶的小林教授乍听到此处，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俊彦他不是死在外国了吗？怎……怎么会化身仲野政之，成为弥子的未婚夫？”
同样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有金田一一和七濑美雪以及长崎熏，现场唯有他们几人是同时知晓仲野政之和石冈俊彦身份的。
“仲野政之是谁？石冈俊彦又是谁？”半田和登发现这两个名字他都未曾听过，顿时傻眼了，环顾四周，却发觉七濑美雪等人皆是震惊的反应，一时间眉头紧皱，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当然，不知道石冈俊彦的也不止他一人，岛田行人和后来聚到会客厅的阪口夕夏，他们亦不知晓这个陌生的名字。
“石冈俊彦是？”岛田行人总算是问了出来。
“一个本该在十年前就得到惩罚的幽灵！”金田一神色闪烁。
十年前的无头悬案，他破解真相的时间甚至比佐木还早。
但这说了等于没说，岛田行人和阪口夕夏面面相觑，只能看着佐木继续说下去。
“不承认吗？”佐木淡笑道。
目不斜视地盯着男子的目暮十三轻轻拨弄着鼻孔下的浓须，反馈道：“犯人似乎有较大的反应！”
“如我所料，”佐木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说话也没过于急促，他用手指摩挲下巴，“让我想想，要不就从弥子小姐的案子开始说起吧！”
阪口夕夏和岛田行人顿时振奋，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现场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案经过我和阿一的分析，认为最大的问题有两个，其一是凶手的动机和身份，其二是凶手为什么要采用使受害者受到极度惊吓而心脏衰竭的手法，以及其具体是如何实施的。先聊前一个问题，知道弥子小姐的卧室床头柜里有收藏的柯尔特左轮手枪并能利用其作为作案手法的一部分，显然是弥子小姐的身边人，包括阪口桑和其余别墅佣人、他弟弟石原志明……”
“等等……”半田和登脸上麻子一抖，抬起手插嘴道，“为什么就不能是石原弥子她自己开枪呢，硝烟反应测试的结果不正是反应了这一点吗？”
对于自己的推论被随手推翻的事实，他心有芥蒂。
“弥子小姐的射击残渣集中在手背侧部的缘由，和凶手的作案手法有关，一会我自然会详解，现在请先往下听。”佐木的语气不卑不亢。
“哼！”半田哼了口气，别过脸不再说话。
“言归正传，弥子小姐的身边人，阪口桑和佣人自不用说，弥子小姐未曾苛待过她们，她们不至于心生愤恨。而石原志明，此刻他应该还待在医院，如果是他做的，动机自然是偌大的财产，但昨夜案发后，我第一时间冲到弥子的房间，他虽先我一步，但确实不像是去而复返，毕竟开枪后的衣物如果不做处理，检测出硝烟反应的话就麻烦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处理好，所以他也被我排除了。那么……”
佐木顿了顿，环顾四周，走到了五斗米柜靠墙的左侧，双手环抱大黑伞倚靠在墙上，“还有谁能在满足知晓弥子房间有左轮枪的前提下，案发开枪之后，从容离开并处理身上的衣物呢？只有你，仲野政之！弥子小姐的未婚夫！”
微胖的阪口夕夏捶胸顿足，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真的是你吗？仲野先生？为什么要对小姐下这样重的毒手啊！”
电话另一头没有任何回应。
“可是……如果是为了婚后的财产，仲野政之为什么不选择在结婚后再动手呢？现在下手，什么都捞不到，不是吗？”眉清目秀的岛田行人对仲野政之的动机提出质疑。
“没错，因为……”佐木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他的目标本就不是石原弥子，而是松下莉拉。”
一石惊起千层浪。
“什么？”众人哗然。
“仲野先生搞错了吗？”
“犯人的目标竟然是莉拉小姐？”长崎熏诧异连连，樱桃小嘴久久没有合拢。
东京的公寓内，镇定下来的松下莉拉坐到黑色椅子上，她撩拨着暗黄的秀发，撩人的气质重新发散，发白的嘴唇微微弧起，“我的举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吗？高中小鬼还真是厉害。”
“出现这种错误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信息不对称。”佐木开口，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他朝一身休闲西装的小林意德问道，“小林教授，你是否在用完晚膳后和石原弥子提过莉拉小姐的心脏不好。”
“嗯，是有这么回事。”小林点点头，露出回忆之色，“因为莉拉她要在这里住上不短的时间，心脏不好的她得一直吃药，我想这点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是和弥子她提下的好。”
微抬镜框中梁，佐木颔首，“在昨晚我离开餐厅前，曾看到石原弥子找松下莉拉谈交换房间的事，大致意思是由于弥子从你口中得知莉拉她心脏不好，不再交换房间，让松下莉拉睡回前夜她睡过的一楼尽头的房间。换言之……”
“原来如此，看来原本的计划，石原弥子是准备和松下莉拉调换房间的。”扎着辫子的金田一恍然大悟，“这么说，仲野政之在晚饭就得知了这一情况。”
美雪食指上指，说道：“我记得弥子小姐说过她每天都要和仲野政之打电话的，估计是晚饭前通过电话。”
“是的，在你们一行人抵达别墅前，我看到弥子她和仲野先生通过电话。”阪口夕夏点头，语气确切坚定。
“那就没错了，”佐木的手指在墨伞的伞勾顶端敲打，“晚膳之后，石原弥子没再打给仲野政之，所以他就不知弥子和莉拉不再交换房间住的事实，导致后面的错误。如此也能解释为何仲野政之会选择用使受害者极度惊吓而心脏衰竭的作案手法。”
“莉拉的心脏不好！”些许沟壑在脸上划过的小林意德满脸阴云，“要是受害者是莉拉，她准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恶魔的低语（24）
“是谁？”铐在椅子上的男子“铿铿”地小幅度摇晃着手腕，银色的镣铐随之上下。
“不准乱动！”目暮十三就差把手指戳到男子的额头。
“说话的男人究竟是谁？”男子猛然昂起头，眼球泛着血丝。
“他啊，佐木同学，不动高校的高中生，是侦破过不少案件的名侦探噢。”毛利兰说完后想到了最近一直未曾出现过的工藤新一，神色转而黯淡。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他似乎想到什么，豁然一惊，喃喃低语：“是好几天前陪弥子她去的东京的侦探社的社长吗？竟然只是一个高中生。”
懊悔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连对方的面容都没见过，输得也太彻底了吧！
不，对方并不一定有关键性的证据，昨晚的衣物自己都已经放入卷筒洗衣机里洗过了，手套和鞋子也都扔进了垃圾桶。
可是，佐木龙太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呢？
仲野政之，或者说是石冈俊彦依旧是没想通。
“佐木哥哥，你的话对犯人刺激挺大的，估计没有错，请你继续说下去吧！”柯南踮起脚尖对着开免提的座机奶声奶气地说着。
“嗯，谢谢柯南的实时解说，”佐木打趣了一番，调整好语气接着说道，“前面说到，昨夜的案子实际上是针对松下莉拉的蓄意谋杀，只是因为仲野政之不清楚二人房间交换取消的事实而误把石原弥子当做了松下莉拉。毕竟是摸黑潜入，两人的身材和头发量也比较接近，短时间内没有认出是弥子小姐也很正常。”
“那么犯人的作案手法呢？”半田和登不依不饶，“射击残留物为什么会集中在手背侧面。”
“熏同学，”佐木冲长崎熏招招手，“我们来示范一下！”
“好！”后者满心欢喜地走到男生的面前。
“你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我！”佐木摸摸鼻子，抬手做了个转身的动作，补充道，“我一会说的话，请打起精神认真听哦！”
略微兴奋的长崎熏应了声好，齐肩的黑发一甩，留给他一个靓丽的倩影。
佐木挪动身子，胸部距离长崎熏的背部仅一个拳头的距离，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随后他探头到长崎熏右肩，女生感受到他的呼吸，顿时双肩颤抖，两颊瞬间变红，像烫熟的小龙虾。
“我会射杀你，冰冷的子弹穿透你的太阳穴，带出你的脑浆……”佐木的话像是从深井的千丈寒冰中渗出，突兀地让人不寒而栗，他的语气也是长崎熏从未听过的。
闭着眼睛的长崎熏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生出要睁开眼脱离这个魔鬼声音的念头，可紧接着，一只有利的手掌从脸颊旁滑过，重重地捂住她的嘴鼻，令她难以呼吸，同时她能感受到右边太阳穴外的头发被什么东西顶着。
她的左手下意识抓到佐木的左手臂，右手则迅速抬起紧紧抓握着他的右手臂。
“砰！”从佐木口中蹦出了拟声词。
“我不行了！”惊吓过度的长崎熏挣扎着睁开眼，只看见一只用大拇指和食指比成手枪状的手掌伸到她的右前方，对着她所面对的方向。
她循着食指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一脸惊愕的半田和登。
“对不起，”佐木登时收回双臂，右手摸摸后脑勺，显得极为不好意思，真诚道歉道，“冒犯你了，熏同学，如果事先道歉的话可能会让你心里有所准备，为了尽可能地还原昨晚弥子小姐面临的处境，所以我便出此下策了。”
“没事了佐木同学。”缓过来的长崎熏拍拍胸脯笑了笑，伸出粉拳假装使劲捶了下佐木的胸口，“还回来了，嘻嘻！”
“话说回来，刚才熏同学的表情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佐木你刚才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什么话？让她吓成这样。”七濑美雪问道。
“正是恶魔的低语！”佐木收敛起玩笑的表情，将先前耳语的内容复述了一遍，随即一本正经道，“昨晚，还处于入睡状态的弥子小姐就是在听了这番类似的话后，以后自己即将被人射杀，实际上，仲野政之将枪口从她的太阳穴上移开了，并射向了窗户，但近在咫尺的巨大枪声让她的心脏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中衰竭了。”
“竟然是这样！”小林意德看完佐木的表演，一字不落听完后惊叹连连，“佐木同学连这种细节都能还原到位，不知道和真实的情况相差多少呢？”
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有的，佐木心想。
要是没有墨伞的帮助，他要破解硝烟反应测试的结果就要多废点时间和脑细胞了。
金田一的拳头拍到另一只手的手掌心，恍然道：“怪不得射击残渣会在弥子小姐的手背侧部集中！”
“为什么呢？”七濑美雪还是不太明白。
“因为要反抗，”金田一伸出右手掌，五指并拢，将手背侧面展示给美雪，“弥子小姐的右手抓握犯人开枪的右手臂想挪开它，所以枪开的瞬间，射击残渣以伞面扩散出去，更靠近枪口的手背侧部就会有更多的射击残渣。”
“哦……原来如此，我算是明白了。”
“其实这个手法还有一个巧妙之处。”
“什么巧妙之处？”
“那就是石原弥子的房间本身就存在一些未解的谜团。”
“佐木同学，你就别卖关子了。”
“阪口桑应该清楚这件事，弥子小姐在自己房间睡觉时会听到奇怪的声音。”佐木说得较为含糊，没有特别细致。委托人昏迷不醒，石原志明的调查没了后续，他也就不想在这方面多费口舌。
“是的，偶尔！”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除了那日开车陪着石原弥子到东京佐木侦探社的仲野政之，石原家别墅里的人都不知道石原弥子暗中花钱请来佐木等人调查自己弟弟。
她们只当佐木真是小姐的朋友，来度假的。
但不管如何，石原弥子的困扰，身为管家的阪口夕夏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正是凶手利用的点：将房间的灵异属性和死者的受到惊吓而开枪的结果联系在一起。”
“有道理，仲野他还真是花了一番功夫。”
“证据呢？”电话另一头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来自异世界的呢喃。
第二百四十八章 恶魔的低语（25）
L型别墅南侧楼的一楼会客厅，几乎所有人都汇聚在座机前。
仲野政之的话也从侧面证明了佐木推论的准确性，众人无不内心惊叹。
“石原弥子抓你手臂的时候，指甲里多少应该残留有你的皮肤组织，只要比对下DNA，结果不就显而易见吗？”佐木面上淡然，实则心里并没有多少底。
对于昨夜石原弥子受袭的案子，因为受害者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半田和登也毫无作为，暂时而言他并没有找到直接能够证明是仲野政之袭击的证据。
但他的底气在于，十年前无头悬案的关键性证据，唾手可得。
电话机的另一端似乎也不确定这一结果的准确性，安静了十余秒后，男子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跟着松下莉拉来到东京？”
佐木刚准备回答，穿着一条蓝色短裤的金田一抛出了思索许久未果的问题。“对了，龙太，松下莉拉见都没见过仲野政之，又怎么会知道他就是石冈俊彦呢？”
“半田警员。”戴着无框眼镜的男生冲半田和登说。
“额……是，怎么了？”此刻被佐木点名的他，显得颇为局促。
“警方是不是把弥子小姐房间左侧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收走了？”
“对……对的，”半田警员如实告知，“除了那盏和柜面相连的台灯，玻璃杯和相框都收走了。”
“玻璃杯……”佐木突然想到石原志明当时的某个怪异举动，顿时陷入了沉思。
“相框吗？”金田一的鼻子敏锐地嗅到了重点，他一拳捶在另一只手的手掌心，高声喊道，“噢……我明白了，在我们抵达弥子小姐的房间后，松下莉拉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裱着一张石原弥子和其未婚夫的合照，她立马就认出了，那个所谓的石原弥子的未婚夫就是消失了快十年且被传已经死在国外的石冈俊彦。”
小林意德跳将起来，面容凝重地偏头望向微胖的中年妇女，问道：“真的吗？阪口桑，屋子里还有仲野政之的照片吗?”
“有的，好像在三楼……”阪口边说着边上楼去取来了照片。
回到此处的她喘着气，额头不自觉冒汗，她举着一张4寸的照片，解释道：“这是仲野先生和小姐上个月在夏威夷岛拍摄的结婚样照！”小林意德和七濑美雪等人挤到阪口身边，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照片上。
碧蓝的天空和幽绿的海洋交融，明媚的阳光将沙滩映成金黄的世界。
照片里的男子身着酒红色西装牵着石原弥子在沙滩上奔跑，他的头顶发量不多，五官却相当笔挺。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小林意德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男子就是他所认识的石冈俊彦。
“真是他……”他内心无比复杂，明明5年前就传来死讯的人怎么就又活在了自己眼前，石冈俊彦为什么要隐藏自己，以另外一人的身份，还有……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小林教授从未有这么一刻渴望有人能为他解答。他下意识地看向佐木……
“佐木君？”长崎熏拍了拍许久未说话，仿佛在众目睽睽之中肚子躲进了小屋的佐木的肩膀。
“吁……”男生甩甩七三分的刘海，回过神，瞥了照片一眼，点点头后，接上了金田一的话茬，“金田一君说得没错，正是如此，深知本来是自己睡在此房间的松下莉拉马上就反应过来，凶手真正的目标不是弥子小姐，而是自己。
“我在进入弥子小姐的房间后曾注意到身旁的莉拉小姐有不太寻常的反应，当时还不以为意，甚至莉拉她看到阪口桑决定去给仲野政之打个电话告知弥子小姐情况的电话时悄悄尾随其后下楼，也都仅仅只是纳闷，但是当上午从阪口桑口中得知莉拉小姐要赶回东京时，一切瞬间串联在一起！
“紧接着我调查了下该座机的拨打记录，发现在昨夜11点44分和11点50分分别打给过同一个电话，两者的通话时间都在两三分钟内，这一发现证实了我的想法。”
“哦？这就是佐木同学问我昨晚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间的原因吗？”阪口夕夏恍然道。
“是的，阪口桑。”
“这么说来，第二个电话就是松下莉拉打的？”长崎熏插嘴问道。
“聪明！”点头的佐木不吝赞赏，“我不知道她和仲野……石冈俊彦谈了什么。”
尔后他的面容变得异常肃穆，“最后的结果应该是……她下定决心要将他送入地狱！因此她要回到东京的家中取出那件封藏十年之久的证物递交警方，而它亦是下定决心要斩断过去的石冈俊彦的必得之物。所以石冈俊彦便选择了跟踪松下莉拉！”
“时至今日，俊彦他为什么还要对莉拉下手呢？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小林意德扶额皱眉。
“一个人生活在东京地区，另一个人选择在京都地区重新开始，如果二人的世界不再交集，石冈俊彦可能只会在深夜想起曾经那起意外的事件，以及那个他或许爱过的女人和那个女人包庇自己的事实。”佐木搓搓鼻子，继续道，“可惜，命运的安排总是带着些许玩笑的性质，它显然也不想让石冈俊彦彻底洗去过去，继续安逸下去了。”
难道是自己和金田一的双重加持吗？他内心倏然惊到。
或许有这可能性，但不对，小林意德既认识石原家的旧人，也认识石冈嘉一郎，这可不是自己所能影响的过去的因素。
抛开这种无用的念头，佐木清清嗓子接着说，“石原弥子的爷爷去世后，弥子小姐她获得一笔巨大的遗产，仲野政之对自己能和富家女结婚的现实非常满意，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松下莉拉竟然被小林教授推荐到石原家来整理藏书……”
“我的出现他就不会担心吗？”小林意德摸摸秃头，满脸的困惑之色。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恶魔的低语（26）
“担心？不，您的到来他并不担心，无非是以公司事多难以前来的借口搪塞过去罢了，毕竟他完全可以从石原弥子的口中得知，您不会久住，只会待一天就走，而且就算石原弥子邀请你来参加婚礼，以你半退休四处乱跑的状态，也不一定会如期赴约，反正有足够的操作空间。但是……”
佐木拉长尾音，“对仲野政之而言，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被石原弥子突然告知松下莉拉要整理完东侧楼两大层的藏书，就必须要在这里连续住上一个多月，
“试想一下，仲野政之和石原弥子都计划好要在一个月后就完婚，平素经常来这居住的他因为要避开松下莉拉难道一个多月都不再来这里？甚至结婚的时候都不出现？有可能吗？”
“绝不可能，”七濑美雪摇摇头，“弥子小姐一定会发觉可疑之处的。”
“要是这样，弥子小姐恐怕不会愿意再和他结婚的！”长崎熏附和道。
“没错，眼前的困境不是靠工作等理由能搪塞过去的，”佐木停顿片刻，伸出手掌作手刀状，斜向下劈砍，接着说，“于是他决定了，要为了自己的幸福，下重手杀掉松下莉拉。”
东京千叶县六岛町明德公寓内5楼的单身公寓，松下莉拉凝神听着电话机传出的带电流声的言语，她瞥了眼铐在椅子上的男子，脸上满是自嘲之色，“为了自己的幸福吗？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当初的事情了，没想到心还是会隐隐作痛啊……”
她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手颤抖着往兜内摸去。
“怎么了，松下小姐？你没事吧？”毛利兰注意到松下莉拉的身体不大对劲，走过去弯下身关心道。
“没……没事，我吃点药就行……”她面色陡然仓白，不再说话，只是颤抖着摸出药瓶，用指甲盖弹起没关紧的旋口，倒出几粒白色药片送进嘴里。
石冈俊彦面露不甘之色，眼睛暗藏些许凶厉，终于又是开口了，“是小林教授他把我父亲的案子告诉你们的吧？”
在他眼里，要是没有佐木他们从中作梗，一切都会朝着自己期冀的方向发展。即便是自己袭击错了人，但只要一劳永逸抹去那件重要的证物，就彻底和十年前自己厘清了界限，至于松下莉拉，他或许会慢慢炮制……
人的兽性一旦被激发，就只可能壮大而不会消失。
“呵呵，你是觉得自己能够在十年前逃过法律的制裁，就还能在十年后的今天逍遥法外？”佐木从来不吝惜自己的辞藻去嘲讽一个令他厌恶的罪犯，“做的越多，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十年前是你有个好爹和好女人，现在嘛……你看看还有谁肯包庇你。”
食枪子吧你！
“佐木侦探，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嘉一郎……嘉一郎他真是俊彦他杀……杀的吗？”小林意德仿佛老了几岁，声音发颤，疲倦而又强打精神地望向那个握着黑伞的高中生。
强烈的负罪感袭上他的心头，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推荐松下莉拉前往石冈家，或许……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对啊，佐木同学，莉拉小姐的家里藏着什么东西，令石冈俊彦这么害怕？”黑发如瀑的七濑美雪顺着小林的话问道。
“是那个装了钱的黑色公文包！”眯起眼的佐木公布了答案。
“就是……那个一直没被警方找到，消失在现场的公文包？”长崎熏神色激动。
金田一出声回应：“它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被人丢到河道里，然后被另外一个人拿走了。”
“拿走它的人就是莉拉小姐吗？”
“没错。”佐木颔首应道。
“那它又是被谁丢下去的？凶手吗？”
“不，”金田一的神色晦暗不明，“是死者石冈嘉一郎！”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帮助凶手处理掉如此关键的证物。”七濑美雪秀眉紧皱，不解问道。
“在昨天下午，龙太就普通样式大小的公文包所能装载纸币至鼓胀状态的量讨论过，即便是1000万日元都不一定能使公文包达到‘鼓胀’的状态，而用这么一笔巨款作为和时年十八、九岁的莉拉小姐谈判的资本，我和他的结论一样，都认为是不大可能的。
“所以是否可以大胆地假设，当时——在当小林教授带石冈俊彦从塔顶离开，留石冈嘉一郎独自一人时所观察到的鼓胀公文包，里面装的不仅仅是嘉一郎准备和松下莉拉谈判时的钱，还装着别的什么东西。”金田一侃侃而谈。
佐木点点头，静静欣赏对方的表演，他抱着听听金田一的推理思路的念头。
“阿一，少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既然美雪这么催我，那我……”金田一得意地朝美雪抛了个眼色，尔后冲小林意德问道，“请问小林教授，还记得当你应石冈嘉一郎的老婆竹本由希的嘱托离开石冈别墅前，她曾说过的话吗？关于石冈俊彦离开别墅准备去追他父亲前。”
“我想想……”老头轻捋W型胡子，十余秒后才想起来，“噢……我记得由由希说他是带着雨衣走得。”
“好，那我再问问你，在你带石冈俊彦离开塔顶时他有穿着雨衣吗？”
“这……”小林意德身躯一抖，豁然一惊，“没有，当时塔顶风雨交加，他的头发是湿漉的，并没有披着任何的雨衣。”
“所以他的雨衣去哪里了？让我们继续进行严格的假设，第一种可能性，他仅带了一件，到塔顶和自己父亲对峙时雨下得大了点，他发现嘉一郎没有穿雨衣，于是便脱下身上的雨衣给了父亲，如果这样，我们就只能感慨幽灵原来也会‘见钱眼开’，因为公文包里的钱财而凝聚成实体并杀人。”
金田一见众人的情绪被自己充分调动，继续说：“第二种可能，他带了两件雨衣（也许是他母亲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没有带雨衣便出门了），自己穿着一件并给了他父亲一件；第三种可能，石冈嘉一郎事先便带了一件离开，石冈俊彦自身也只带了一件。
“探讨这两种和情理更相符的可能性，我们便会产生一个疑惑，雨衣呢？石冈俊彦的雨衣去哪里了？”
第二百五十章 恶魔的低语（27）
“莫非黑色公文包里的……就是他失踪的雨衣？”
“是的。”佐木点点头，他的话瞬间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他目露神秘，补充道：“实际上，如果我推理得没错的话，嘉一郎自己的雨衣和石冈俊彦的雨衣嘉一郎都穿过，公文包里除了那些纸币外，就是装了他穿过的血衣。”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糊涂了。”七濑美雪抱头，面露苦色。
“我也感觉脑子不够用，”长崎熏揉揉太阳穴，催促戴着无框眼镜的男生，“佐木君，你快点说吧！”
“稍等，莉拉小姐，”佐木抬手让她们稍安勿躁，随后俯下身冲电话机问道，“你可以把那个黑色公文包拿出来了，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好……好的。”松下莉拉脸上重新有血色涌出。
“需要我代劳吗？”见对方身体欠佳，目暮警官主动上前要求帮忙。
松下莉拉缓缓起身站直，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忧怜，她微笑着摆摆手说，“不用警官帮忙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从京都急匆匆回来，就是为了把它交给警方，没想到竟然被人跟踪而不知，幸亏佐木侦探搭救……咳……”
她的声音渐轻，欠身后往一旁的卧室门走去，门上挂着许多可爱的卡通头贴。
松下莉拉推开门，走到角落的衣橱柜前，打开柜门摸到底下一层板面的角落，取出一枚钥匙。
同时她蹲下身体，将手中的银白色钥匙插入衣橱柜最底下的一个上锁的抽屉柜。
“咔……咔……”
自从她搬到这个公寓里来，将物件存放在该抽屉内，这还是第一次打开。
正是一个占了大半位置的黑色商用公文包，样式普通，但因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显得有些相当鼓胀，或许是在木制的抽屉里待太久了，其上有数块霉斑，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馊味。
神情复杂的松下莉拉双手将其拿出。
回到客厅，柯南等人这才看到了佐木口中的十年前悬案的关键物证。
仲野政之死死地盯着它，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这就是那个黑色公文包吗？”目暮警官好奇望去。
“没错，就是它，我私下保存了十年！”
松下莉拉边说边将它放置到客厅地面上，找到左侧的拉链头，“咔咔……”因为拉链和链条生锈，她拉了好几次才顺利拉开。
“里面会有什么？真和佐木说得一样吗？”毛利兰掩着嘴，既有期待又有不安，仿佛松下莉拉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跪在地上的女人将拉开的公文包翻转，倒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
几沓沾着暗黑色血迹黏在一块的纸币和一件看着脏兮兮的、表面似乎涂了什么暗红涂料的深色雨衣。
“佐木同学，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公文包里装的除了纸币外就是一件染血的雨衣，有些年代了。”半蹲着肥大身子检查物件的目暮警官扇扇带有霉味的空气，冲座机大喊。
“好，目暮警官，可以展示下这件雨衣吗？”电话另一端回传来佐木的声音。
“当然！”
目暮警官应了声，戴上手套抓起类似领口的位置，将雨衣直直地拽了起来，“一件普普通通的雨衣，大路货色。”
“帮忙检查下有没有利器刺穿的破口。”
没等目暮警官好好查探，古灵精怪的柯南绕着雨衣小跑了一圈，帮目暮警官回答：“佐木哥哥，没有一个缺口，它是完好无损的。”
“嗯，谢谢你柯南，回去奖励你假面骑士的卡片。”佐木笑盈盈道。
谁稀罕小鬼头的玩意啦……
嘴上还是回答：“好的！”
“不要打扰大人办案啦！柯南。”毛利兰将柯南抱回到墙边站好。
“嗯！知道了。”
“好，果然和我想的没错，接下来由我和大家还原下十年前的案发前后的所有经过。”佐木清清嗓子，开始将他所推理的一切娓娓道来，“那日，石冈嘉一郎去银行取出一笔钱塞入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内回家，和松下莉拉约好下午4点10分在废弃高塔塔顶见面，3点多，嘉一郎在出门前询问妻子俊彦是否在家中，他希望当自己和松下莉拉谈判时儿子能在现场，妻子告诉他儿子在楼上写信，于是他就上楼去找俊彦，这些没错吧？小林教授。”
“一点没错。”小林意德点头。
“之后嘉一郎在楼上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点您不觉得奇怪吗？”佐木反问道，“以上帝视角，我们得知处于同一时空下的石冈俊彦其实是在一楼后门的车库内修车。”
“说到这点，的确有些奇怪，”小林意德面上泛起疑惑之色，“既然俊彦他不在楼上，嘉一郎为什么要在楼上他的房间待这么久呢？”
“也许……他在看俊彦摊在桌面上还未写完的信。”佐木猜测道。
“很有可能！”长崎熏附和。
“信里有什么内容引起他的注意了吗？”
“必然是，”他语气肯定，“联系嘉一郎妻子后来对他下楼时情形的描述——行动迟缓地下楼、腿像是灌铅似的、从未见过的苍老和憔悴，大家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仅仅是上下楼，石冈嘉一郎的状态会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呢？而且，石冈俊彦从车库回来客厅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上过自己房间后便立马决定出门去找自己父亲……”
“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小林意德皱眉沉思，尔后他几步跨到安放座机的五斗米柜前，冲电话另一头大声问道，“俊彦，你听得到吗？能告诉我吗？”
稍显苍老的声音从红色的座机扩音器里传出，呆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努努嘴，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稍缓，即便是最重要的证物已经落入警方之手，但嘴上还是硬撑着，“小林教授，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你怎么还这么顽固！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交代的？”小林意德怒骂。
“我……”三十岁出头的石冈俊彦碎骂了一口，面上闪过挣扎之色，许久后无力地妥协，“是我和东京的一个笔友的往来书信，里面有……有我的计划……”
第二百五十一章 恶魔的低语（28）
“什么计划？”电话两头的人们不约而同问。
“有关莉拉的流言蜚语，是我偷偷放出去的消息……父亲知道后，我就可以当做与她分开的筹码要挟父亲，让他同意并出资送我去国外学画……”
“混蛋！！”终于听到内情的小林意德涨红了脸，忍不住爆粗口。
佐木冷笑道：“所以你表面上还是与松下莉拉如胶似漆的样子，实则在暗中利用她好达到自己任性的目的？”
“这不是任性的目的，他们既然爱我，就应该答应我这个请求，我不喜欢工厂，也不喜欢在沉闷的厂房内制作毫无生气的玻璃，他们明明知道这一切，却无视我的想法，狗屁的工厂，谁要在那个小镇上过一辈子啊！”
佐木板着脸，立马回呛：“有自己的想法没错，但总不能利用爱你的人吧？为什么不选择和父亲好好沟通，偏偏要泼莉拉小姐一声脏水让其在你身前挡枪呢？你有作为男人的一点担当吗？就算是你杀害了自己的父亲，他依旧没有在小林教授面前选择告发你，而是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了一切……”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被戳到痛处的石冈俊彦青筋暴起，椅子被他摇的铿铿作响。
“不许动，乖乖坐好！”目暮警官手下的高个警员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终究是个被溺爱，没有长大的孩子。
“佐木，嘉一郎是在我上塔楼之前就已经被石冈俊彦刺伤了吗？”神色异常复杂的小林意德问道。
“嗯，石冈俊彦追到废弃高塔，发现嘉一郎先生一个人孤零零地爬上塔顶，他跟了上去，在刮着妖风的昏暗光影下看到自己父亲的脸时，他就明白，嘉一郎先生已然知晓了一切。两人随即发生口角，但他们并不知道有人藏在昏暗的塔楼石梯里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松下莉拉小姐此前正从北边散步回来，她还没去游泳，游泳的装备还挂在手臂上，她步入塔内，隐隐听到从塔顶传来争吵的声音，于是她穿着皮网凉鞋悄悄上楼。她站在昏暗的回旋石梯上犹豫着，她不仅听到了事情的缘由和经过，更亲眼目睹后面发生的事情。”
佐木看到小林意德的眼睛亮起，便继续说道：“没错，她在塔楼底下碰到你时，说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就是她看到石冈俊彦刺伤他的父亲。
“她看到激烈争吵的两人都穿着雨衣，那把暗藏利剑的深黄木手杖靠在胸墙，公文包搁在地上。至于当时这位情绪激动的父亲说了什么？扬言要与石冈俊彦断绝父子关系吗？有可能。他发誓直到他死，石冈俊彦都将没有机会前往国外学画？有可能。他重述那些龌龊下流的勾当，关于石冈俊彦是怎么漂亮地毁了一个深爱他的女孩的名声？我想这些情绪上头的气话，石冈先生可能都说过。
“但她绝没有想到的是，被父亲数落地一无是处的石冈俊彦会猛然暴起。当时场面失控，或许是石冈嘉一郎说完后一时不想面对他儿子，突然转身背对着石冈俊彦，和后来你离开塔顶的姿势类似。而年轻的石冈俊彦一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的计划要付之东流，且这辈子都要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没有什么畅快的好日子可言。于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他夺过了倚靠在胸墙的手杖，拔出暗藏在里面的寒光利剑，一剑刺进了他父亲的背中。”金田一一字一顿说道。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却无人发出一言。
在这段足以从1默数到10的时间过后，佐木接上话茬，“真像个负气的孩子……”
“这一剑就是在那时候刺的……”小林意德摘下眼镜，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嗯，在您快到塔楼前。据您说，警方的法医调查尸体后发现嘉一郎所负的伤口虽小却很深，大概中剑的开始一段时间，受害者自己认为伤得不是很重。他怒气冲冲地回过头看到儿子面色惨白地傻站在那里，对方似乎还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以石冈先生古板守旧的性格，可以肯定，石冈俊彦迎接的是更为激烈的怒骂……
“莉拉小姐看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悄悄下楼溜走，并在入口处遇见了小林教授，之后便匆匆逃开了，但也没离得太远。
“至于小林教授，他在冲入石塔内后听到顶上传下的激烈争吵声，于是就朝上大喊，当时塔顶立马没有声音了，是不是？小林教授？”
小林重新带上厚重的黑框眼睛，扶正后回道：“嗯，没错，从我大喊后一直跑上塔顶，都再没有争吵声传来，佐木你的意思是那时候他们在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当然，当石冈先生得知正有人从塔楼里的石梯尽快地爬上来，以他保守古板的性格，在知道自己受的伤不怎么重的情况下，自然会选择不在外人面前暴露此事，因此在这种尴尬的混乱中，他选择了遮掩家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息事宁人。”
“时间不长，石冈先生具体是怎么做到的？”长崎熏问道。
“不错，仅仅两三分钟的时间，嘉一郎究竟是做了什么，能够在我爬到塔顶的时候，看着相当正常。”小林意德费解道。
佐木搓搓鼻子，接着说道：“在背部靠近肩胛骨的被刺出的伤口虽然小，但是也开始往外冒血。我们知道好的雨衣，如果足够贴身的话，除了可以防外面的雨水淋进去，也能一定程度上防止里面的血渗出来。所以他当机立断，我想他一定朝他儿子低吼，让石冈俊彦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给自己。
“同时，他立马脱下自己的雨衣，卷起来后塞进公文包内，拉上拉链。紧接着他将染血的剑身插回到木杖外表的剑鞘中，重新摆回胸墙边靠好。另一边，石冈俊彦见事态危急，顺着父亲的意思脱掉自己雨衣递给了石冈嘉一郎，后者接过穿好，时间应该差不多。在小林教授您抵达塔顶平台的那一刻，石冈嘉一郎将一切准备妥当，甚至在瞥到是你到来后便立马想好了接下来的措辞。”
“难以置信！！！”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恶魔的低语（29）
“塔顶这段不为世人所知的紧张惊险的几分钟，便是十年前发生在京都福知山町的城郊——距离丹波市北端约20公里的小镇的无头悬案的核心‘诡计’，由受害者为凶手所设计的精心‘诡计’，也是一位父亲对儿子最后的爱……”
“唉……石冈先生真是可怜！！！”
“不过，这个‘诡计’尚未结束。塔顶风雨交加，俊彦用哀求的语气冲他父亲喊，‘我要告诉你……我……’话音未落，裹在皱不拉几的灰黑色雨衣内嘉一郎抬手打断他的话，‘至少这次，让我按照我的想法去完成这一切。’他用无可置疑的语气让小林教授带走失魂落魄的俊彦，随身转身孤寂地立在胸墙上……
“小林教授带走如泄了气般的石冈俊彦后，一路上他心神不宁，在树林里走动时的眼神阴郁闪动，其实他并不是和小林教授一样在担心自己父亲和松下莉拉的碰面，而是在思索老家伙会怎么处理掉那件染血的雨衣。
“可石冈嘉一郎还能怎么做？都在自己好友小林教授面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自然不可能对别人说自己儿子意图谋杀自己，这是最糟糕的状况！为了家丑不要外扬，他得带着他藏在公文包里得那件染血得雨衣回家，然后……”佐木的声音越来越低。
“请继续说下去，接下去石冈先生准备回家，然后呢？”半田和登弹着手指催促，他虽然不清楚十年前那起案子的全部过程，但是不妨碍他听得入迷。
“他是不是没能离开塔顶的平台，”小林意德抬起头，面色灰暗，“这么深的伤口，都刺到内脏了，他能坚持多久。”
“嗯，他发现自己办不到，体力随着汩汩鲜血的流出而消失殆尽，”佐木简单的说，“他知道自己快要倒下了，生命垂危。他摇晃着身子，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办法踏下回旋石梯，如果他踏上去，很大概率就会摔下楼梯，这样的话……
“他会穿着石冈俊彦的雨衣不省人事，而自己那条血迹斑斑的雨衣却藏在该死的公文包内，到时候警方自然得知是自己儿子杀了自己。
“石冈先生知道这样不行，虽然他不允许自己儿子离开日本前往国外学画，但在其他方面，他不可谓不溺爱。下午的两件事让他惊愕得浑浑噩噩，但他或许认为这只是儿子年少无知犯的大错，他不忍心看到自己愚蠢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受伤或者死亡而被抓进监狱。也许还有补救的机会！但前提是，他得动些手脚，让别人以为他是在石冈俊彦离开后才被杀害的。”
“嘉一郎硬撑着把公文包里的自己穿过的雨衣拿出来重新穿上。至于石冈俊彦的雨衣，现在因为流血不止，内侧也已沾满了血迹，于是他就脱下将之塞进公文包里。
“最后，他得想办法把这个公文包处理掉。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佐木做了个往下扔东西的姿势，“扔到胸墙外下面的河道里。
“不过，不是这么简单把它从旁边推下去就行了，由于只装有钱和雨衣，公文包的重量不够，扔下去后仍会浮在水面上，警方的人会一眼就能看到，没用！
“而此时石冈先生发现面朝河的部分胸墙已经有一些松落岩石的碎片，很容易就可以扳下来塞进公事包，拉上金属拉链后，够重的公文包就会沉到河底。至于警方会不会派出水警对水下进行排查，那就只能看天意了。我想……做完这一步的石冈先生就是这么想的。
“这还没完，在他勉力完成上一步后，把藏剑从手杖的剑鞘里抽出来，在雨中擦拭掉石冈俊彦留在握柄上的指纹——这就是为什么上面只有他自己的指纹。”
小林意德叹了口气说道：“警方最后就是根据这点认定嘉一郎是死于自杀，但谁都知道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拔剑从上斜下刺入背部呢？”
“除非是把利剑事先在一个位置上固定好，不过我看现场大约是没有这样的条件的。”佐木点头回应。
半田和登尴尬一笑，虽然小林意德嘲讽的不是他们分局，但同属京都地区的警察，同行不给力，自己也显得过于业余，羞愧啊。
佐木将半田警员的表情收在眼底，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抿抿因讲过多话而发干的嘴唇，板起严肃脸继续说道：“最后的最后，石冈先生把两截手杖分别扔在地上。然后就无力地躺在了地上静静等待生命的逝去，当那个发现他的孩子尖叫时，他还没死；小林教授赶到时，奄奄一息的他还剩最后一口气。
“他见到了自己儿子的最后一眼，最终死在了后者的怀中，他可悲地紧抓着石冈俊彦的手臂，试图让他知道他谋杀父亲的证据都被湮灭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在维护着自己的儿子，为他掩盖过错。”
“呜……”长崎熏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热泪包裹了她的眼睛。
“这就是我和金田一君所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的说法。”
这时会客厅里只听到众人喘息的声音。
时间已到正午11点20分，平素早已忙着准备午餐的阪口夕夏，此时也聚精会神地听着故事，完后忍不住用衣袖擦拭眼角。
“如果在地方警局还是将手杖的外壳即剑鞘和内部的利剑分开作为两件证物保存的话，此案的关键性证据就不止那个黑色公文包，还有那个剑鞘。”扎着辫子的高中生笃定道。
“剑鞘怎么了？”七濑美雪问道。
“如果只是用藏着的剑刺了下受害者再扔到地上的话，剑鞘内是不会带有血迹；可是如果像我和佐木推理的那样，受害者石冈先生为了在小林教授面前伪装无事发生，就会将染血的细剑插回到剑鞘，等小林教授带他儿子离开塔顶后，他再将其拔出。
“这样一来，剑鞘内部就会沾染血迹。所以说，只要警方原封不动地封藏着剑鞘和细剑，则剑鞘也是本案的关键性证据，足以证明在小林教授带石冈俊彦离开前，石冈先生便已经被刺伤！”金田一的语速很快。
第二百五十三章 恶魔的低语（30）
京都岛本町信德大道41号，石原家别墅。
正午，太阳正高空悬挂。
蒸腾的热气淌进离大门口不远的会客厅。
佐木流着汗，等金田一说完十年前福知山町城郊小镇悬案的另一个隐藏的关键证据后，他最后进行补充：“不管是消失的公文包、幽灵杀人的说法、手杖指纹的疑云等等，这些神秘难解的谜团实际上非常简单，就是两件极为相似的雨衣。”
“我们不会在雨衣上写自己的名字，尤其是那种灰色、黑色等深色。当然大部分的雨衣就是这么枯燥乏味的颜色，大同小异，尺寸也差别不大。
“而石冈嘉一郎和他儿子的身高体形都差不多。所以，小林教授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在两个不同时间段看到的石冈先生，其实是穿着两件雨衣。
“而且他断气身亡的时候穿的是自己的雨衣，所以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不，”佐木摇摇头，视线转向泛着绿光的座机，“除了一个人，松下莉拉，她曾亲眼目睹石冈先生被石冈俊彦刺伤，但她心乱如麻！”
小林意德心痛道：“在碰到我的时候，她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和我吐露一词……”
“因为她仍旧无法立即斩断对那个男人的爱慕，即便是她已偷听到关于自己流言蜚语传开的所有来龙去脉，知道石冈俊彦为了能够得到出国留学的机会而不惜利用他们之间的感情。”
此时，在公寓内靠着墙贴着的混血女子一脸颓相，佐木的话又勾起了那时她的心思，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不愿说出去而选择包庇石冈俊彦的原因，不止是爱，还有……
与此同时，那个在椅子上安静了多时的男子猛然抬起头看她，目中终于是涌现出久违的愧疚。
“莉拉在和你分开后，就带上了她的泳衣和泳具去河道里游泳，这还是石冈俊彦教教会她的技能。她在河道里冲凉，洗涤自己，想让自己的脑袋能够清醒点。她亲眼看到弑父的场景，但当时她以为对方伤得不重。”
长崎熏兴奋地拍拍手，“我知道了，佐木君，莉拉小姐能第一时间拿到石冈先生从来塔顶推下的黑色公文包，就是因为她在河道里游泳潜水。”
“恭喜你，女士你捡到金币了！”佐木淡淡一笑，“故事的发展便是如此，她看到那个公文包从塔顶掉落下来，她潜下水，在不深的河道底捞起公文包，然后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它，不过当时她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以为是不小心掉下来的，直到……”
“直到我在石冈家中见到俊彦，他一脸假惺惺地震惊和我说，有人杀了他父亲……”松下莉拉自言自语，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
“那石冈俊彦有怀疑过莉拉小姐吗？”七濑美雪握紧拳头，似乎把自己带入到当时的松下莉拉的角色中。
“开始也许没有，但随着警方开展持续的调查，凭借自身的能力石冈先生根本没能离开塔顶，明确这点的石冈俊彦，在忐忑中得知并确定警方没有找到那装有染血雨衣的公文包，庆幸之余不免有所推敲，毕竟他是知道松下莉拉在当天下午带着泳衣和泳具离开家里前往废弃高塔附近的。也许他曾向莉拉小姐旁敲侧击，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吧！
“估计石冈俊彦后来也放弃了，毕竟莉拉小姐就算是得到公文包，也没交给警方不是，这个结果至少是他想要的!”
“佐木他连这些都能推理出来吗？”松下莉拉听着红色座机里传出的声音，叹了口气，心里不无佩服。
事实和佐木所说的八九不离十。
“结局呢？”
“什么结局？美雪要说现在的结局嘛，石冈俊彦他20年内出不了监狱，谁让日本的刑罚不够重，换到别的国家，不死也要关到死了！”佐木冲着七濑美雪说完后，转头朝小林意德望去，“要是当年的结局的话，你得问小林教授，他应该知道。”
谢顶的小林噙着冷笑，攥紧的拳头捶向墙壁，沉着脸愤愤然道：“结局……呵，没了他父亲的压制，石冈俊彦他转头抛下郁郁寡欢的母亲，去了美国学画……两年后，由希她就染了重病离开了人世。
“虽然这两年间我只和她联系过有限的几次次，但其言语之间，最担心不下的就是远在异国他乡的儿子，嘉一郎的离去，没有了顶梁柱，家族事业日渐凋敝，俊彦他在国外开支消费又高，由希预感到自己因为身体欠佳，可能命不久矣，就希望我能够劝回他，让俊彦回国发展。
“可惜事与愿违，他接到我的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他在那边倒是‘自在’。等由希死后，亲戚帮忙料理了丧事，俊彦匆匆赶回来待了两天就又离开了日本，期间我倒是见过他一次，但那个染了一头黄发，被酒色掏空样子的俊彦和我记忆中的俊朗少年差太多了，后来我没再劝过。
“我偶尔想起他的时候，还会在想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堕落成这个样子了。再后来，由希死后三年，我收到一封信，说是俊彦他在野营时遭遇意外身亡了，那人还有和俊彦的合照，别说，两人还挺像，就是头略微有点秃。我看说得煞有介事，自然信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今天在石原家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原来，”小林教授放缓语速，“你早已悄悄回国，抛弃了过去的身份，化身仲野政之苟活于世。”
“闭嘴！我不需要你的数落，我只是不想再见到那座塔，远离那个家，远离那块土地……”头发稀疏的男子先是羞怒，尔后慢慢失落，头低垂着，“我知道我对不起父亲，但我说服不了自己……”
“不，你成功说服了自己，用沉迷酒色来逃避一切，然后在失去经济支持后，用同伴的意外死亡，借用其身份回国，真是走了一步妙棋。”假笑的佐木不合时宜地用力鼓起掌，“还能傍上石原小姐，有一套！”
“铿铿”被揭穿老底的石冈俊彦恼羞成怒，把椅子晃得直作响，高声吼道：“闭嘴！给我闭嘴！”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尾声
“你给我冷静点！”两位警员死死按住铐在椅子上的男子，后者脖子青筋炸起，欲反抗却又挣脱不出去。
“难道不是？”佐木收敛起笑容，语气严肃得能透出一丝丝凉气，“即便是现在，你都没对意外伤害过的、甚至可能导致其心脏衰竭而死亡的弥子小姐有过一丝忏悔，而且对方还怀有你的孩子，你就没有一丝担心吗？更何况十年前被你泼脏水伤害的莉拉小姐，十年后却因为干预你的生活而要除之而后快，莉拉小姐不无辜吗？
“满足一己私欲的野兽，是不需要在乎他人感受的。是吗？石冈俊彦。”
石冈俊彦神色晦暗，要说不担心石原弥子，那是不可能的，但有那么一刻，他的确不想弥子醒来……正如当初无法面对自己的父亲一样，他也难以去医院面对差点被自己亲手葬送的未婚妻。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虚无，年轻时犯下难以饶恕的错误被父亲遮掩，选择在国外醉生梦死的生活中遗忘过去，在友伴意外离开人世后决定以正常人的身份回到日本重新开始，却又被曾经的恋人扰乱生活，下决心一劳永逸却又伤害了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
即便是父亲已经离去多年，他觉得自己依旧活在无形的支配下，只不过支配他的不是天使，而是恶魔。
目暮警官和一同前来的两名警员带走了石冈俊彦。
斜射的阳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身子。
临离开这间屋子前，他冲着仍旧未挂电话的座机说道：“请……代我向弥子她道歉，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言毕，他闪躲的余光扫了眼角落里安静坐着的松下莉拉，脚下的步子明显加快了。
这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逃避，此刻，当下，依旧如此。
绿色的眸子映着石冈俊彦离开玄关大门的背影。
她觉得心很累，疲倦席卷了她全身上下，但她觉得自己还要做一件事情——向佐木龙太道谢。
“佐木君，真是万分感谢，如果回来东京，请一定记得来见我一面……”她的语气异常真诚。
“好，我会的。”佐木只当是寻常的见面感谢，寒暄了几句后柯南和毛利兰凑到红色座机前。
“佐木哥哥，我和小兰姐姐就回去了。”系着红色领结的柯南瓮声瓮气道。
“哎呀，真是蒙你们帮助了，目暮警官才能顺利抓到凶手呢！”
幸亏目暮警官已经走到了门外的电梯前，不然听到这话不得浑身不得劲。
“嘘！小声点，目暮警官还在门口。”小兰俏皮地眨眨眼，“柯南可是抓捕罪犯的好帮手，是不是啊柯南？”
“嗯嗯，小兰姐姐，我们走吧！让目暮警官送我们回去，不然毛利叔叔打完麻将回来发现我们不在侦探事务所看家，会生气得喝一堆啤酒的！”
“说的也是，该做饭，肚子都饿了。”
“要不带个饭回去给大叔吧？”
……
“滴……滴……”佐木挂掉了电话，转头冲阪口夕夏抱歉道：“话费花了不少，请阪口桑不要介意。”
“怎么会！”阪口夕夏抹干眼角的眼泪，“我打个电话给医院再问问，也许小姐她已经醒过来了，小姐……唉……”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石原弥子讲起她未婚夫仲野政之的事，委实难以开口，但为了小姐今后的幸福，她必须如实告知。
念及此，她先打了个电话到医院。
“太好了！小姐她已经醒了？状态恢复得还不错？……谢谢医生！”
不远处传来的欣喜若狂的声音让佐木暂时歇了口气。
“佐木同学，这起案件的结果我会尽快禀告上级，下午可能还需要你配合做下笔录，麻烦了！”听完佐木龙太对于两起时隔十年的案件的推理，半田和登搓搓手，一改之前颇为嚣张的气势，说话和和气气的。
“好，我知道了。”佐木点点头。
看到半田警员前后显露的两幅面孔，岛田行人不禁莞尔一笑，等对方离开几人独自去联络上级后，他靠到佐木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做完笔录，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里的床可太软了……”岛田揉揉腰，面露苦色。
“我看不仅仅是床太软的原因吧？”佐木饶有兴致地回道。
“喂喂……我说社长，你还是个读高一的中学生，注意下自己的身份！”岛田立马回呛。
“哼！佐木君是这类人啊，还总是让我不要色眯眯地打量别的女人，我看你也差不多吧！老实交代！不然我就在长崎同学面前说你坏话！”金田一双手插兜，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七濑美雪和长崎熏和负责做饭的佣人一起去厨房帮忙了，毕竟已经是正午12点了，众人的肚子都饿得不行。
“我和长崎同学可没到你和美雪的程度，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倒是你，放着娇滴滴的青梅竹马不要，老是用色眯眯的表情盯着别人看，美雪她又会怎么想呢？要我说，尽快下手吧，时间不等人，可别被他人抢占先机！”佐木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倒是隐约记得七濑美雪好像没和他人好过，但偶尔不乏追求者，虽然并不是什么好货。
“美雪的话，也是不错滴！”金田一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只是不管怎么看，嘴角流着的哈喇子都让人不免对他脑子里想的东西产生好奇。
取笑完金田一的佐木朝岛田说道：“等下午做完笔录，我们先去医院看望下委托人弥子小姐，如果她状态良好的话，可以问下她是否还要继续调查她弟弟。”
岛田行人双手插兜，慵懒道：“噢……我刚才好像看到石原志明回来了，我估计阪口夕夏等会就要去医院了，她和石原弥子谈完仲野政之的事，不知还会不会有心情继续委托我们！说起来，还有一半的尾款还未结清呢！”
“他回来了？”佐木蓦然停下脚步。
金田一顿了下，回头看他：“嗯，他似乎从另一侧的一楼后门进来的，上楼梯的时候我瞧见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岛田行人同样顿足问道。
“我突然想起一个昨晚的细节，”佐木摸摸头，右脚向后旋转，“需要去找半田和登问问！也许他能帮我个忙。”
第二百五十五章 侦探的素养
“拜托你们了，客人的午膳，还请尽快准备！”
得知刚刚苏醒不久的石原弥子身旁没有人照顾，念着小姐的阪口夕夏挂掉电话后和同事嘱托了几句，来不及换身衣服就匆匆忙忙地出门打车离去了。
现在在会客厅座机前的是半田和登。
“这件案子还惊动了警视厅的明智警视？”电话一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你昨晚不是还和我说这起案子很简单的吗？今天就能结案？”
只见半田警员半弯着声，右手不断擦拭着脸颊冒出的汗珠，唯唯诺诺地说着：“不是、是，”他的嘴巴有点烫嘴，“这起案子挺复杂的，不过应该能快速结案了。明智警视的话，是因为此案涉及到一位嫌疑人是明智警视的故人，他……”
足足说了十多分钟的半田和登吃力地解释了下佐木的存在和两起案子的联系，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得很。
也不知道上司有没有听懂，两分钟后电话才传来声音，“等会、立刻、马上回来向我禀告！”
“是、是！”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半田升不起任何拒绝的念头。
“嘟……”
直等到被挂掉十余秒后半田和登才放下听筒，表情像斗败的公鸡。在这小地方当了八年的警员，没碰过这么复杂的案子，要不是看完佐木的推理表演，他是万万不会相信此案的凶手竟然是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仲野政之。
“半田警员！”佐木走过来打招呼。
“哦？是你，佐木同学。”收起内心的苦涩，半田勉强挺直身子问道，“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做笔录的话可以找我同事，”他看了眼机械手表，“我马上要回警局了。”
“我想问问，那个被警方收走的玻璃杯有什么异常吗？”
“玻璃杯？哪个玻璃杯？”半田和登错愕，一时间没想起来。
“就是昨晚和相框一起放在弥子小姐房间床头柜面上的。”佐木比划了下。
“哦~我想起来了，不就是一个空的玻璃杯吗？”
“里面没有任何残留物吗？”
“没注意。”
佐木皱起眉头，耐着性子继续问：“杯子表面的指纹呢？”
听到此处半田也警觉起来，试探问道：“和这起案子有关系吗？”
“也许有，能帮忙回去查看下杯底的残留物吗？如果有的话麻烦验下是什么成分？”佐木郑重其事拜托道。
“行，”半田注视着这张年轻瘦削的脸，点点头继续说道：“回去我会让人验一下的，下午给你答复。”
“谢谢！”
……
下午三点，佐木和金田一等四人前往石原弥子所住的医院探望。
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一行人来到三楼病房，隔着病房门口的小块玻璃，佐木看到正半躺半坐在中间病床上的石原弥子输着液。病床旁坐着的阪口夕夏在削苹果。
“咚咚!”他用中指叩了几下门。
微胖的中年妇女往门这边瞧了眼，发现是佐木后，顿时高兴地起身过来开门。
“进来吧！”阪口夕夏掩着嘴，声音比平常低了几分，“医生说最好不要太大声说话。”
“明白了，弥子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佐木指指床上的女人。
“小姐她……”阪口面色不太自然，“哪个女人遇上这事，都是遭罪，我后悔现在就告诉她了，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得亏医生说小姐的身体状态比较好，现在似乎也在慢慢消化所有事。”
“孩子保住了吗？”佐木压低声音问道。
“没……”阪口面色晦暗。
“是你们啊，过来坐吧！”面色苍白的石原弥子强颜欢笑，招呼佐木等人过来。
“弥子小姐，我们来看看你了。”七濑美雪前倾着身子，噙着甜美的笑容。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水果。”长崎熏提起袋子，半透明的袋子里装着各色水果。
“完全不用的，让你们破费了。”石原弥子有些不太好意思。
几人相继坐好，她平静向佐木说道：“谢谢你佐木君，也许……我现在还不能接受政之他成了杀人犯的事实，但你能够帮忙制止他继续伤害莉拉她，我很感谢，虽然和莉拉她就相处了几天，不过我已经拿她当我相当好的朋友。她过去过得并不好，希望今日她能摆脱过去的阴影……”
“唉……这些话你可以当面说给她听的。”佐木轻叹口气道。
“如果她愿意回来继续帮我整理爷爷留下的藏书，我是乐意的，但……我可能开不了这个口了。”她满含歉意说道。
“你也是受害者……”佐木将本想说的话咽下肚子，只是安慰道，”暂且别想太多，好好休养吧！”
石原弥子点点头轻咳了声，她的眼睛有神，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委托的事吧？”
“没错，毕竟是因为弥子小姐的委托，我和金田一以及岛田才会来到此地，”佐木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经过这回的事情，我完全相信，媒体上对你的夸赞绝不是无的放矢，你连仲野政之的面都没见过，就能推理出来是他做的，在我想来几乎是天方夜谭。”石原弥子不吝溢美之词，“他最后说了什么？”
“他说对不起你。”阪口夕夏抢先答话，怒气冲冲道，“要我说，怎么就没早点看出他的真面目呢，让小姐遭罪了。”
中年的微胖妇女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我也没想过，他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十年前是，现在还是！唉……”弥子一脸叹息，平静了将近两分钟后，她隔着白色被子摸摸肚子，平静之下难掩神伤，她冲佐木轻声道，“委托的事情……要不就算了，我听阪口说志明他昨晚一直都在医院，兴许他还是记得我这个姐姐的好。”
“这可不一定！”佐木抬起手毫不犹豫说。
“额……”石原弥子和阪口夕夏一时楞在那里，眉头紧皱，面露不解，“佐木同学是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进行中，如果结果和我想的有出入，我就谨遵弥子小姐的吩咐了，另外一半的钱也不必给我了；但如果调查结果和我想的差不多，恕我直言，为了委托人的安危，我会调查到底的。”佐木的面色瞬间变得肃穆，“当然，钱也不能少！”
他说到底还是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基于侦探的素养。
钱，是其次。
第二百五十六章 化验结果
“这……”石原弥子见佐木如此检查要继续调查下去，偏头和阪口夕夏对视了一眼，随即慢慢点头，神色颇为伤感，扶额道，“那就依佐木侦探所言，我……想休息了。”
当下除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阪口夕夏，似乎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未婚夫是这样，亲弟弟在留学归来后也变成另一幅模样。
她无力地蜷缩起身子，像虾子缩起身。
“短短一天……物是人非。”佐木看着眼前的脆弱女人，心想，“本还是憧憬着婚后生活的女人，如今却要承受这些……”
“对了，再问弥子小姐一个问题，昨夜我看到你的床头柜上有一个玻璃杯，难不成……你睡前有喝牛奶的习惯吗？”
石原弥子抬起头，目中有些困惑，不知佐木为何问这个，答道：“是的，你也知道我房间的情况，最近蛮长一段时间，我的睡眠质量都不高，听说喝牛奶有助于睡眠，所以……”
佐木沉咛片刻，手托着腮帮子，又问：“那你当时喝完了吗？”
石原弥子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没……没有吧?”
“确定吗？还剩多少？”
“确定，小半吧，大概是……四分之一左右。”
“好！我明白了。”佐木点点头起身，抓起墨伞，告别道，“先到这里吧，弥子小姐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嗯。”
在四人告别后准备起身离开之际，一身蓝白长裙的长崎熏猛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转身摸出一个蓝色香囊，双手递给病床上的女人，挂着甜美笑容道，：“请照顾好自己，这个是来的路上我在清水寺门口买的，送给弥子小姐了。”
石原弥子愣了下，顿了顿接过礼物，似乎是被少女的笑容感染，脸上难得浮现出笑意，：“喔……谢谢你了，长崎同学。”
“不客气，请保重身体，我相信佐木他一定会给弥子小姐一个满意的结果。”言毕，少女鞠了半个礼节式的躬缩回手。
等出了病房，在走廊上走着的金田一双手环抱于胸，脸上流露出怪笑，模仿长崎熏的语气“啧啧……我相信佐木他一定……”
没等他说完，眼疾手快的佐木立马从侧后方偷袭，右手捂住前者的嘴巴。
“呜呜……呜呜……”好不容易扳开佐木手指的金田一乘机呼吸了下新鲜空气，“可恶啊！！！”
“阿一别闹了，看你把人家长崎同学说得脸都红了。”七濑美雪看着打闹的两个男生，不禁莞尔一笑。
“就是，你多听听美雪的话。”
“哼，她要是愿意当我女朋友，我就听她的话。”金田一半眯着眼。
“开窍了……会说骚话了。”腹诽的佐木眼睛一亮，露出欣慰的笑容。
美雪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熟得像红苹果，支支吾吾不该说什么，“阿一你……”
佐木勾搭着扎着辫子男生的肩膀，使劲给他使眼色。
“我什么我……”浑然不觉佐木暗示的金田一俏皮得道，“开玩笑了，我觉得美雪还不够漂亮，要是长莉拉小姐那样……”
“滚啦！”被赤裸裸嫌弃的七濑骂了句登时别过脸。
松开搭在金田一肩膀的手，佐木扶额，彻底无语。
“对了对了，佐木你究竟查到了什么，这么自信石原志明有问题？”金田一眼见气氛变得尴尬，趁机转移话题，“我们明天可必须要回东京了，后天又要上学了。”
“嗯，时间是挺紧迫的，要不借用下医院的公共电话吧，半田和登应该查到了我想要的信息。”佐木点点头，当机立断。
找到一楼的公用电话平台，佐木拨打了半天和登留给他的号码，
电话嘟了有十来秒的时间，方才有人接起。
“这里是XX分局，请问找谁？”声音甜美的女性声音在佐木耳旁响起。
“我找半田和登警员，就说是佐木龙太找他，他会知道的。”
“找半田警员的，你……你就是佐木侦探？”女子惊奇连连，整个下午分局内都在传案子被一名东京来的高中生侦探侦破，甚至还挖出同样发生在京都地区的一起尘封旧案，局长特意打电话与东京警视厅沟通，证实半田警员的话句句属实，甚至还缺少不少细节。
“是的！”佐木神色倒是平静，这些场面他已经见过不少了，可谓波澜不惊，他此刻更想知道的仅仅是让半田和登帮忙调查的东西，“请尽快通知下他，谢谢！”
“噢……”女子将激动的问话按下，搁下话筒，大声朝屋内另一个隔间喊去，“半田，找你的，是佐木龙太哦！”
“是他打来了，好的，我立马过来。”翘着腿喝咖啡的半田一听是佐木打来，立马站起身，顺带拿起桌上的化验单。
他走到女警的旁边，顾不得说话就从对方手中接过话筒，一阵客套后，进入正题。
“放在弥子小姐房间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有东西吧？”
“你猜得一点都没错，杯子里的确有东西。”
“什么东西？”
“牛奶，很少量，就在杯子底下。”半田先是公布了答案，然后瞥了眼化验单，神秘叨叨继续说，“不过嘛……你想知道的应该不止是这个吧？”
“自然，我刚从石原弥子口中得知她昨晚睡前喝过牛奶，这倒没什么，我好奇的是她明明说还剩有四分之一的量，可昨夜我看到时确是空的。”
“啧啧……”半田和登顿时惊奇不已，“是仲野政之喝的吗？”
“不是，另有其人，”佐木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又问，“所以残留的一点牛奶里，能验出什么特别的成分吗？”
“好吧，”半田和登咪起小眼睛，仔细得对着化验单念道，“残留的牛奶里有……米非司酮，好像是念这个，还有某种前列腺激素……”
“米非司酮？”重复一遍的佐木在记忆里苦苦思索无果，无奈问道，“这是什么？”
“避孕与……药流……”半田和登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法医提供的化验单上的一行小字，猛然间，他想起中午在石原家听到阪口夕夏和医院打电话时，得知石原弥子已然流产的事实，身体瞬间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