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蜡人形城杀人事件(11)
连续且颇具节奏感的敲门声在这狭窄的空间回响。
“请进,门没锁!”
“嘎吱”,门开了,佐木转转肩膀,好不见外地将墨伞平放在桌面,“学长,坐过去点。”
金田一满脸诧异,“你似乎毫不意外我在这里?”
“嗯,我在门外听到你和明智先生的对话声,似乎是在探讨案件,我就想进来凑热闹了。”
“好,那我接着说,刚才提到,明智的房间和西塔的当麻慧的房间是相通的,凶手在杀害理查.安德森后,从里边把小壁炉间反锁起来,伪装密室,再穿过壁炉的烟囱逃到了东塔这一边。”
“原来如此,”明智健悟微抬镜框中梁,“那坂东先生又如何呢?当时所有人都有着不在场证明吧。”
“的确,早晨从我和佐木赶到这房间门口,再到所有人到齐,只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
明智淡然接话,“把坂东先生的蜡人搬到他的房间去,时间上谁都没有这余裕。”
“不,有个人有余裕!”
“哦?是谁呢?”
“就是你,明智先生,在我和佐木砸开你门之前,你是可以自由行动的,当时你人在西塔,可能藏在坂东的房间,等播放完事先录制好的声音,骚动发生,趁玛利亚和真木目仁从房间离开后,你跟着下楼,将大壁炉间里的坂东先生的蜡人搬到他房间吊好,再从当麻慧的房间爬回这里,钻回被窝,等待我们砸门进来。
“也就是说,以巴多尔城为舞台的杀人剧,杀害了当麻慧,理查.安德森,坂东九三郎三人的凶手——‘烈德拉姆’,就是你,明智健悟!”
“呵呵……哈哈……”明智掩着嘴笑,冲着佐木问,“佐木君,你怎么看?”
后者给自己倒了杯水,倒进嘴里,“咕噜”,喉结滚动,他擦擦嘴说:“金田一学长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头上的蛛网和灰尘足以证明明智警视的清白。”
“哎?头上的蛛网?有吗?”金田一拿手一抹头发,“啊,怎么黏糊糊的……”
“真是讽刺啊,被你当作凶手而盯着不放的我的清白,却被你亲手彻底地证明了。”
“哎呀,这么说,好像是不对,结了蛛网,说明壁炉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使用过。”
佐木插嘴补了一句:“砸开门后见到的明智先生,似乎非常干净呢!”
“坂东先生被杀的时候,我可是因为喝下溶有安眠药的水而寸步不离这个房间。”
“切,”金田一抱头趴到桌面,“‘明智警视凶手说’也真是很有意思呢!唉,这样子就又回到起点了。”
食指在桌板上敲击,佐木平静道:“我可是已经站在终点了哦!”
金田一猛然抬头,和同样惊讶的明智健悟异口同声道:“什么?”
“你真得都想透了案件的所有细节?”
佐木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还是让你领先了!”双手抱头的金田一懊恼不已。
“佐木君还真是让人惊喜……”明智轻叹一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推理!”
“大壁炉间,”佐木同样起身,平视明智的眼睛,“我会说出一切。”
三人下到大壁炉间,见到真木,南山等人都已经在大壁炉间等着。
“七濑学姐,谢谢了!”他事先吩咐美雪将其余人都叫来。
“没事,小事一桩,话说回来,佐木君真的知道‘烈德拉姆’是谁了吗?”
“嗯!当然。”
“到底是谁?”真木目仁迫不及待问。
所有人翘首以盼,包括凶手。
“别急,我想从第一起案子开始说起,‘烈德拉姆’为什么要先设置一个蜡人杀人案的谜题,再由我们来发现当麻慧的死亡,并且两者的死亡姿势完全相同?”
“这样或许能制造恐怖的气氛吧?”玛利亚咬着嘴唇。
“不,”佐木摇动手指,“凶手的目的绝不仅仅在此,他是想让我们产生一种先入为主的观点,以为牺牲者会被与蜡人相似的方式在其房间钟被杀害,就像理查的案子,我们从东塔赶过来,进入反锁的小壁炉间,第一眼看到理查的蜡人躺在床上,就以为理查被钉死在了自己房间,所以我和明智以及学长直接就往西塔跑,但这……正是着了凶手的道!”
“什么?”明智震惊问。
“刚才金田一学长已经证明了理查被杀时,西塔是间密室……”
“嗯。”
“既然凶手不能在小壁炉间外反锁房间,为什么不考虑下另一种可能性——凶手在杀完人后还留在西塔或者……”
“我以为佐木君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推理,到头来还是怀疑住在西塔的我和玛利亚。”真木目仁一脸戏谑。
“话还没说完,或者小壁炉间呢?”
低头沉思的金田一瞬间木在原地,仿佛触电一般,“难道,当时躺在桌上的不是理查的蜡人,而是凶手?”
“不愧是学长,一点就通!”
他喃喃道:“真没想到,怪不得木桩尖端是平的,只是简单放置在蜡人胸口上,是因为早晨时我们所看到的蜡人是凶手伪装的,宽大的袍子下是血肉之躯,而不是塑料泡沫,木桩自然不能像理查房间里的尸体一样没入身体,等到‘烈德拉姆’更换好理查的蜡人,也只好用底端削平的木桩来摆好姿势。
“能快速处理掉白蜡面具和其他道具的方式,”金田一瞥了眼壁炉,嚷道,“火……是壁炉的火!”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早上只有东塔有‘烈德拉姆’的声音,而西塔没有,就是为了让我们打开密室,在发现凶手伪装的理查蜡人后,赶往西塔三楼,他再快速处理完道具,重新摆放好理查.安德森的蜡人,最后堂而皇之地走上楼,像是姗姗来迟的——东塔住客。”最后几字的音尤其重。
明智头微昂着,左手捏着下巴,说:“那天早晨我和佐木君以及金田一君是同时行动的,而七濑紧随我们其后……这么说来,就是最后赶来的南宫俊三或者多岐川慧?”
言毕,凌冽的目光扫向两人,其余人的视线也都汇聚在黑衣执事南山俊三和中年女人多岐川慧身上。
第四十八章 蜡人形城杀人事件(12)
巴多尔城的大壁炉间,红色的地毯,流泪的蜡人。
城堡剩余的八人众皆站立于蜡人对面。
看到六人齐刷刷看向自己,黑衣执事南山俊三神色慌张,极力反驳:“呃……不是我,那天我跟着七濑美雪到东塔的,不关我的事!”
中年女人多岐川慧指着南山的鼻子骂道:“胡说八道!我才是跟着七濑美雪的人,南山先生,你是在我后面到的。”
金田一看着两人互咬的一幕,挠挠头,愁眉苦脸说:“这个……具体的顺序,我不大记得清。”
“我……也没记?!”七濑美雪赧颜。
“到底谁是最后抵达的?”
“昨天早上的事记不清也很正常,所以,在今天早晨,回到明智先生房间的门口后,我就特意记了大家的到场顺序。”佐木举着黑伞,示意两人安静下来,“我和金田一先到,然后叫美雪去问南山执事要备用钥匙,当然,南山是在自己房间,紧接着真木记者和玛丽娅小姐联袂赶来,最后出现的是……多岐川慧,而且是从石梯上来的。
“我记得没错吧?”他偏头冲穿着红衣的多岐川慧问。
后者微微一笑,不假思索道:“我……一般起得比较早,早上去楼下倒水喝的时候,突然听到‘烈德拉姆’的声音,这才从厨房急匆匆赶回来,这不能说明什么呀!”
“而且,”真木目仁开口质疑,“我和玛利亚小姐前脚刚到明智警视的门口,多岐川慧她就后脚跟到了,前后好像也就半分钟左右,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可能做到将大壁炉间的蜡人搬到坂东九三郎的房间,然后再过来,不是吗?”
“这就涉及到第三个案子的手法,事实上,如果理解了第二起案子的手法,再……”身材瘦削的佐木踱步到坂东的蜡人前,“看到坂东九三郎的蜡人,就容易明白了。“
“坂东先生的蜡人怎么了?”梳着辫子的美雪好奇跟到蜡人面前,与旁边理查和佐木的蜡人比对,“咦,为什么其他蜡人都流泪了,就它没有呢?”
“这么一说,还真是哦!”玛利亚碧绿的眸子凝视着蜡人的脸颊。
“蜡人流泪是因为昨夜大壁炉间的通气扇被误入的乌鸦卡住,导致热气散不出去,房间的室温升高,部分白蜡融化,从眼睛处流出,等南山俊三修好排气扇后,室温下降回去,流出的白蜡液凝固。
“可今晨真木和玛利亚经过时,明明见到了坂东的蜡人,为什么现在,这蜡人却没有流泪呢?”
佐木自问自答,声音洪亮清晰,“因为真木和玛利亚所见到的蜡人,其实也是凶手伪装的,真正的蜡人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吊在了坂东九三郎的房间,和那具尸体一块,所以当你看到他们两人从大壁炉间经过之后,立马脱下道具投入壁炉的火堆中,焚烧痕迹,再装出急匆匆赶来的样子,回到东塔三楼!”
他转头朝紧抿着嘴唇的多岐川慧说,“没有可以反驳的理由了,除了最后到场的你,其余人没有这个条件!”
“竟然是这样!”美雪掩着嘴,显然非常震惊。
“高啊!这手法,不得不夸奖一句!”真木目仁自顾自拍起手掌,神色莫名激动,“我又有料可以写了,不过佐木君连这都能拆穿,真不愧是有着‘小布朗’之称的新兴高中生侦探啊!”
“‘小布朗’?”听到这个称号的佐木汗颜,“都怪桑田法月上次的新闻报道里,用了‘小布朗’这种奇奇怪怪的字眼,G.K.切斯特顿的布朗神父虽然经常带着黑色遮阳伞,但人家的身材和我的身材天差地别好吗?!当然,脑袋瓜是一样聪明的!”
先前一言不发的多岐川慧突然抬起手问:“证据呢?听你一直在那说,证明我是‘烈德拉姆’的证据呢?如果有,快拿出来啊!”
脸上的褶皱挤在一块,她笑得别扭甚至扭曲,“你没有吧,要是没有确定物证的话,你就无法判定我有罪的哦!”
“证据……这东西……”背对她的高中生故意延长语气,点指着一张空座椅,“当然有,就在你假扮成坂东蜡人所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椅子?”明智疑问。
“那里会有什么证据?”
“你们去看看就会知道了。”
“咦……坐垫上有些细细的白色粉末,会是什么呢?”金田一用指甲盖刮了点,凑到眼睛前。
趁他还没尝过,佐木迅速公布了答案,“是盐,细盐,昨夜大壁炉间的异状,是连‘烈德拉姆’都不曾预料到的情况,在这样的环境下,干坐到清晨,凶手会流出大量的汗,汗水汇聚堆积在椅子坐垫上,再被蒸干,结成盐晶,想必警方可以通过这些白色粉末分析出你的血清。
“以巴多尔城为舞台的杀人剧——‘悬疑之夜’结束了!”他转身举起墨伞指向多岐川慧,声势逼人,“你无路可逃!”
眼睛逐渐瞪圆,中年女人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几秒后,她突然从怀里抽出自动手枪,歇斯底里道:“慢着,别动!没错,当麻、理查、坂东都是我亲手杀的,他们曾经是我的伙伴,可是却背叛了我,不,不仅是我,还有被他们害死的那个人,我是为了报仇啊!”
“报仇?”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叫狭山恭次,酷爱悬疑推理,是我的恋人,29年前,我们就是在这座城堡后面的山崖上被杀害的……”
“多岐川女士你吗?可你现在不是好好活着?”金田一一肚子的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多岐川慧没有立马回答他的问题,似乎陷入了那泥沼般的回忆,她举枪的手微微颤抖,“当年,恭次他策划了一起堪称艺术品的完美犯罪计划……”
“是‘三亿日元案件’吧?”明智健悟冷不丁插嘴。
“你怎么会知道?”女人满脸诧异地看着他。
第四十九章 蜡人形城杀人事件(13)
“昭和43年,发生了一宗骑着白色摩托的假警察从运钞车上劫走了三亿日元的案件。
“当时运钞车抵达府中监狱后门时,有辆白色警用摩托车从后方超车逼近,司机出于无奈只得将车窗摇下。白色摩托车上的假警察说是署里派他来紧急通知,然后告知司机运钞车上有爆炸物,让他进去检查。
“运钞车上的四名人员因为知道目前分行经理曾遭人恐吓的事,感到不安,所以就乖乖下车让对方检查,突然,一声‘要爆炸啦’的喊叫声后,从制烟筒发散出浓烟,四人赶忙躲到车子后方找掩护,骑白色警用巡逻车来的那名男子就趁这空挡,跳上了运钞车扬长而去。
“对面车道偶然路过的自卫队队员,见这边冒出蓝色的火光,就拿着灭火器要赶来,就听见犯人喊‘要爆炸了’,连忙将身子缩回车内!”
“明智先生,你知道得好详细啊!”扎着辫子的七濑美雪听得饶有兴致。
“因为这是我父亲负责的案子,当时犯人在现场遗留的作案工具等物证多达上百件,因此开始的时候警方对侦破案件相当乐观,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却发现这些遗留品要么是被盗物品要么是大量生产贩卖的物品,对破案的进展都不起任何作用,搜查碰到了死胡同,案件也进入了迷宫之中,至今,这起本世纪损失金额最多的案子已超过民事诉讼时效年限(20年),成了一桩彻彻底底的悬案。”
“没错……恭次他说的话半点没错,警方被他留下的证据玩得团团转。”多岐川慧换了一种像是热恋中甜腻的笑容,甜腻中又夹杂着一份仰慕,虽然这种笑容在饱经沧桑的脸上稍显违和。
“调查初期,我父亲他也曾怀疑过坂东,当麻,理查等人,但后来也都不了了之,所以当我知道他们都会来参加巴多尔城的‘悬疑之夜’,就想着会不会和这起案子有什么联系,就特意跑来这座城堡参加‘悬疑之夜’。”
“那三个人……”她的脸色恢复平静,“我们转移了运钞车里的三亿日元,恭次为了完美犯罪,追求犯罪艺术的考虑,不允许坂东九三郎他们在案件时效前使用抢来的三亿日元,他们三人虽然不敢说什么,但都心生怨气。
“那天傍晚,夜星当空,我和恭次站在附近山崖顶,他说这里在不久之后会运来一座德国城堡,还说已经想到了以这座城堡为舞台的完美犯罪,说完后他递给了我一枚戒指,问我是不是应该考虑未来的事,就在那时……”
多岐川慧咬牙切齿,继续说,“坂东九三郎用曲棍敲晕了恭次,而我也被敲晕,我们被埋进土里,醒来时,我人就在医院躺着,因为受到打击而在半年间失去了记忆的我,虽然赶到了他被埋下的这里,可是当时,这座城堡已经矗立在这里了!”
说到后面,她带着浓重的哭腔,热泪在她通红的眼眶里打转,“恭次……他所留给我的,只有一枚戒指而已,那时我便发誓,要用他们三人的性命告慰恭次的在天之灵。然后我改名换姓,装作多岐川慧这另一个人等待着时机,等待向他们复仇的时刻。
“而到了今天,复仇终于完成了!”手里的枪因为突然加重的握力而发颤。
她猛然抬起手,作势要将大壁炉间顶上的多层大烛灯给射下来,“我有着彻底完成这场犯罪的义务。”
倏然,佐木大喊一声,“你的戒指呢?峡山恭次留给你的戒指并没有在你手指上!”
“什么?”多岐川慧诧异地看去挂在一边的左手。
说迟也快,佐木大步上前一托她举枪的右手。
“你!”扳机下意识按下,“砰,砰”,两声巨响,子弹打在天花板,擦出两道火光,庆幸没有打在吊灯的栓绳上。
“你要干嘛?”
“问屁!要死自个找个安静的地去!少祸害别人!”他跪压在中年女人身上,膝盖抵住她的肋骨,双手紧紧箍住女人的手腕,狠狠一翻。
只听见“咔擦”,女人的右手腕失去知觉,扣住扳机的食指脱力,佐木趁机夺过手枪丢甩到一边。
望着耷拉的右手掌,多岐川慧痛哭,“啊……”
这时,其余人才反应过来,夺步过来帮助佐木一起压制住想要所有人一起陪葬的疯女人。
“是你……赢了,佐……木侦……探!”她一字一顿,脸色因疼痛而发白,神经质说,“哈……哈……恭次,我没能完成你的艺术,我无颜面对你。”
“不对,不是的,”金田一朝她吼道,犯罪可不是什么艺术,你的恋人的计划的确是很完美,但它究竟又给你们留下了什么呢?不是只留下了同伴的背叛、恋人悲惨的死亡和憎恨吗?”
“你懂什么啊!”多岐川慧咬破嘴唇,嘴角瞬间沾满鲜血。
“我懂!可是难道一直憎恨别人,你就会得到幸福吗?完成了复仇,你就真的满足了吗不管装饰上怎样冠冕堂皇的话,犯罪也只会产生出悲剧来的啊!”
佐木掸掸膝盖上的灰尘,蹲在那看着正义凛然的金田一,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想:“没有活在仇恨的人真能懂得那种将仇恨刻在骨子里的人?如果有一天,有个人跑来问你,不让他复仇就结果他自己的性命,你又会如何劝阻他,金田一君?没有做过选择题的人总会幻想自己能选到最完美的答案,可人力终有不逮。”
想归想,但他并没有打算和金田一说这些,只有亲身经历过,人才会成长。
多岐川慧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金田一,只是万念俱灰地仰躺在地面上,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那盏本该坠入地面燃起的烛灯,她轻声呢喃,“我会找个机会下去陪你的,恭次!”
“活着不好吗?”一只瘦削的手掌递到她面前,掌心处躺着一枚散发着几缕青烟的银戒。
“恭次给我的戒指,”多岐川慧含着热泪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她本想用右手去拿,却发现脱臼的手腕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用左手去拿,“好烫!”
她多看了佐木的掌心一眼,上面赫然烫出了一圈水泡,紧锁眉头问,“你从哪里找来的?”
佐木的大拇指一指身后的壁炉,“应该是你早上不小心混在衣服道具里给丢进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日后的审判如何,如今仇人已死,你都该戴着峡山恭次送你的戒指活着,不仅为你自己,”佐木指着自己胸口,再指指女人手中捏住的戒指,“更为了曾经的他——尽力活着,哪怕时日不多。”
“曾经的他……”中年女人低声重复着,原来失去光泽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最后她掩面痛哭。
佐木收起手掌,抓住脚底的墨伞,缓缓站起身。
冰凉的触感降低了掌心传来的灼痛。
第五十章 回程
翌日黄昏,巴多尔城,斑驳的城墙,
佐木和金田一坐在那里,头搁放在墙垛中间。
“剑持大叔怎么还不来啊?”金田一无精打采说道。
“是啊,都等了半天了,不会是泡着混浴温泉,乐不思蜀了吧?”
“很有可能哦,看大叔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私底下还不知道什么样!”金田一色迷迷地说着。
“哈哈,我就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肯定是这样……”
“嘟嘟”,不远处沟渠外的空地,驶来一辆破旧的轿车。
“来了,来了!”
“喂……剑持大叔!”两人高声大喊。
……
折腾到夜晚8点半,所有人才在警方的帮助下离开巴多尔城。
被银色手铐铐住的多岐川慧在被两名警员押进警车前,凝望了佐木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口型像是在说:“谢谢你!”
后者挠挠脑袋,看着她钻进警车,转身上了剑持勇的车。
“真没想到,‘悬疑之夜’竟然是那个女人为了连环杀人而展开的活动!”
“她也是个可怜人呢!”七濑美雪不无同情道。
“同情归同情,她可是杀了三个人。”剑持勇冷冰冰说,“这可是大案子。”
佐木看着剑持勇稀疏的后脑勺,淡定说:“嗯,但我相信她已经做好为之付出应有代价的准备!”
“龙太,你的手掌没事吧?”金田一关心道。
戴着眼镜的高中生伸出手露出掌心给他看,“劳学长关心,没事的,我去问南山先生要过药的,好多了现在。”
“嗯,”后脑勺扎着辫子的金田一问剑持勇,“对了,大叔,巴多尔城的所有权真的属于多岐川慧吗?”
“不是的,她只是租用半年而已!这点,在知道你们出事后,我去调查过。”
“想来也是,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送出去呢?”
明智健悟的车从中庭开出,碾过吊桥,经过停在一边还未启动的剑持勇的车边时,轮胎刹住。
车窗摇下,露出他优雅的侧脸。
“佐木君,这场以巴多尔城为舞台的杀人剧,是你赢了!goodluck!”简短说完话的明智摇下窗,扬长而去。
“啧啧!难得啊,我几乎没见过明智警视他以这样的姿态承认他人的胜利。”剑持勇盯着车屁股,朝佐木竖了个大拇指。
“切,运气运气而已,要是我先看到大壁炉间流泪的蜡人,就能在佐木君前面想透整个案子!”金田一双手枕着脑袋,撅着嘴,满不在乎说。
“如果下次我还在金田一学长前面解决掉案子,你再说是运气,我就给你这个!”佐木笑着竖起中指。
车厢内顿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话说回来,玛利亚小姐真和这座巴多尔城没有什么关系吗?”佐木捏着下巴。
“玛利亚她告诉我了,之前的城主似乎是她亲戚。”
“不过,”透过车窗,金田一盯着吊桥口,皱着眉头说,“我怎么没见她出来过?”。
“可能什么时候悄悄走了吧?”抿着嘴的七濑揣测回道。
“也许她是巴多尔城的幽灵?”佐木擦拭镜片,半开玩笑。
捏着两条辫子的七濑顿时害怕起来,“喂,佐木,可别开这种吓人的玩笑,玛丽娅小姐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和那副画像实在太像!谁知道呢?哈……”
“所以坂东九三郎,当麻慧以及理查.安德森来巴多尔城参加‘悬疑之夜’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座城堡,防止被他人发现城堡下的狭山恭次的尸体!”
佐木收起笑容,没有否认,“而我们,在那座城堡里,其实并不是在和多岐川慧较量,而是在和死去将近三十年的狭山恭次较量!”
“你能这样想,很厉害啊!”剑持勇点火启动车子,“这回顺便还解决了那起3亿元劫持悬案,你们功不可没。”
金田一打了个哈欠,“不是已经过了时效,知道也不能怎么样,而且那批钱,估计早被坂东三人给分赃花掉了吧!”
“话虽然如此,但对某些人而言,意义还是有的!”
“你是说明智君吗?”
佐木摊摊手,不置可否。
“噢,龙太,上回的代理人的人选,我想到一个人,什么时候安排你们见一面不?”
坐在后座的他微抬镜框中梁,“好啊!只要剑持大叔觉得合适,我想应该过得去吧?”
目光直视前路,剑持勇欲言又止,从方向盘上抽下右手,不知在哪个角落里翻出一张照片,往身后递,“照片右边的就是他。”
佐木好奇接过来,昏黄的车顶灯下,一张5寸大小的室外照。
明媚的阳光下,一年纪颇大,保养得当,知性的女人左手搭在右边年轻男子的肩上,身后有一座湖,湖泊中心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小山,约有三个坡顶,更远处则有一座顶端覆盖皑皑白雪的山峰,看着像是缩小版的富士山。
“哦?这是位于北海道西南部的洞爷湖附近拍的吧?我知道那,因为是火山口湖,所以湖面即便是冬天都不会结冰呢?听说湖畔附近的温泉很棒的……”七濑美雪凑过来一起看,掩嘴嫣然笑道,“这两人是情侣吗,看着还挺般配的,只不过男的似乎太年轻了点!”
“啧啧,可以算得上阳光帅气的美男了,但他们可不是情侣,看搭肩的手势,虽然亲密,但仍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或许是伦理上的距离,两人应该是姐弟或者母子?”佐木翻到照片反面,语气变得确定,“不,是母子!”
“to小勇?下面一行是日期,1990年8月29日。”七濑轻声念出来。
“念出来干嘛?”脸色微红的剑持勇忙不迭抓走照片,胡乱塞在暗格,“反正就是他,叫做岛田行人,我会在周末安排你们见面的。”
“女人以明信片的形式寄给剑持大叔,能称呼大叔为小勇,说明女人的年纪和大叔相近,那结论就是母子了。”坐在副座的金田一用怪怪的眼神瞥了邻座的剑持勇一眼,“这女人和大叔你是什么关系啊?总觉得有什么故事?难道是旧情人?”
“别胡说八道!”
唾沫星子飞到金田一的脸上。
“话说回来,剑持大叔为什么要拿出一张7年前的照片?”佐木内心困惑,“而且照片虽然保存完好,但右下角的磨损较明显,显然是因为经常被大叔捏在手中看,如果关系恶化的话,大叔他也不会和我推荐他;可倘若关系仍旧密切,平时多少会见面的吧?又何须睹物思人?”
第五十一章 佐木家
涩谷,别墅区。
夜晚12点,舟车劳顿的佐木总算是被剑持勇送到了家门口。
他拖着疲倦的身体,拎着小行李箱,背着黑色旅行包,摸出钥匙。
正要插入锁孔时,他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淡黄色的光从门缝溢出。
“欧噶桑的安全意识一直挺强,这个点,一般不会开着门,难道说是欧多桑回来了?”
对于父亲佐木连太郎,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大半多个月,但总共见过的面数不超过一双手,而且基本都是在早晨上学时。
印象中,这位发迹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借着日本蓬勃发展的娱乐业的东风,白手起家创办了“佐木映像”公司的男人,做事极其认真,但生性刻板,不苟言笑,却酷爱摄影照相。
同时,他也将这种喜好传递给了佐木龙太。
当然,重生后的佐木对此并不怎么感冒,不是他不喜欢摄影,他自己以前也玩过专业的设备,但那是业务需求,而且重生前的手机功能过于强大。但穿越后的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能拍照的手机,如果经常带着手持DV,他会觉得麻烦。
“咣……”,小心推开门,白色塑胶鞋子脱在玄关,他弯腰拾起放进鞋柜,关好门。
走到客厅,只见两道身影在沙发上对坐着。
他觉得当下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就低头说了句,“我回来了!”
“哦!龙太,你回来了?”面色忧郁的佐木良子抬起头来,像是才发觉似的,赶忙站起身问,“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什么,厨房还有点和菓子,我去给你拿!”
“等下,”背对佐木的中年男人扬起宽大的手掌,不怒自威,留着寸头的他扯掉领带,恶狠狠丢在玻璃桌上,转头瞪着佐木,厉声质问,“为什么这么迟回来?听良子说,你这两天都请假了?谁允许你请假的?不好好去学校上学读书,连着四天,去外面搞东搞西,我说你是不是跟谁学坏了?同学还是社会人士?”
“没搞东搞西,和学长去参加‘悬疑之夜’的活动了。”佐木挺着胸膛,淡淡回应。
“什么‘悬疑之夜’!你要是去参加‘摄影之夜’也就算了,去搞什么悬疑推理?那东西能当饭吃?以后能有出路的吗?”站起身足足高过半个头的魁梧男子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不是良子她那破爱好影响了你?”
“最近帮助警方侦破了几起案子,积累了点名气,过段时间我打算开一家侦探社,应该能有点收入。”佐木伸手挡着飞来的唾沫星子,没有用激烈的言辞反驳,而是侃侃说出自己的计划,这事都没和良子说过,但被连太郎刺激到的他,还是打算一吐为快,“那几起案子的话,包括云霄飞车杀人案,公交车毒杀案,以及割腕放血案等,有些上过报道,能查到的!”
“哟?破几起案子了不起了?你知道经营一家公司有多难吗?还张嘴就来,要开一家侦探社,”连太郎的脸上布满了讥讽,“还有就你的年纪,能取得侦探社的营业执照吗?少异想天开了,给我脚踏实地,考上一个好大学再说。”
掏掏耳朵的佐木心里嘀咕,“我以前也是开侦探社的,虽然处理的基本都是离婚,调查商业机密等案件……但经验还是丰富的。”
“连太郎,少说两句吧?!龙太他……估计也只是一时兴起。”微胖的良子见不惯父子这副粗着脖子互怼的样子,继续说,“等兴致消退,也就安分了。”
“不,就算你们不支持,我依旧会坚持我的想法。”佐木转身拖着小行李箱和黑伞要往楼梯走,“至于营业执照的问题,我会去找个合适的代理人,反正,尽量我都会自己想办法处理好的,另外,我很累,就不多说了,洗洗睡觉去!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他想了想,还是没把发生在巴多尔城的连环杀人案告诉两老,要是得知佐木因此差点死在那,他们可能会更抗拒他成为一名侦探的行为。
“你!”炸毛的连太郎望着那道瘦削的背影,用力甩着手,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有些纳闷,转头冲良子说,“龙太他怎么和以前有点不太对劲?”
“自从他随身带着那把黑色遮阳伞后,好像就变成这样了,你也是,这半个多月来,都没好好和他接触过,要是能察觉到就怪了!”良子嗔怪,旋即又展颜一笑,欣慰道,“不过看他这副很有干劲的样子,也很不错呢,好歹是为了一件事努力前进着!只不过……”
她的脸色又转换成担忧,“只不过我听说侦探帮警方查案,有时候会碰到一些很可怕的事,不知道龙太他能不能遭得住。”
“哼,算了,他也长大了,难得能和我顶顶嘴,以前的他可是只会一味地躲藏逃避。”中年男子坐回沙发上,思索了会,突然说,“如果他能找来代理人,选好合适的租用店铺,办好相关事宜,第一笔的启动资金,我们就给他吧,毕竟租金这块,他暂时还承担不起,往后就得靠他自己运转了。”
“孩子爹,你同意了?”女人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接着忧虑说,“可就‘佐木映像’公司的现状,我们能拿出这笔钱吗?”
连太郎抚摸着质感良好的真皮沙发,抬头扫视了屋子四周,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留恋的意味,“反正,这栋房子也要抵押,不差这点钱了,这些年,升值了不少,应该能贷到足够的钱。”
“嗯,”良子眼眶微红,“那我明天去房地产公司看看,去另找间便宜点的房子过渡。”
“呼……幸苦你了!良子。”轻叹口气,男子揉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轻轻捶在男人的肩膀上,自豪道,“我应该做的嘛!”
楼梯转角口,佐木抱着黑色遮阳伞,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
第五十二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1)
散发着暖白光得圆形顶灯。
能穿越到这样的家庭的确是幸福的,不是茕茕孑立的孤儿,也没有复杂的家世。
对于佐木连太郎所谓公司经营上的问题,佐木不打算也没能力插手,正如良子所说的,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怎样,前进就是。
躺在床上的佐木内视意识,墨伞侦探值管槽的墨绿色液体有了阶段性的增长。
经过蜡人城杀人事件一役,加上触发幸运石送的两点,足有十一点,加上原来剩下的十八点,总共二十九点。
这些侦探值,他本来想着,如果父母不同意的话,就统统拿来抽奖,只要抽到金币图案的选项,如果不坑的话,应付半年,一年的租金水电应该问题不大。
但如今连太郎愿意支持,虽然佐木他不想太过依赖两老,但他也知道,性格强硬的父亲一旦决定,就不会作出更改。他所能做的,就是接足够的案子,赚取足够的报酬好维持侦探社的运转。
现在的一大问题是,这具身体羸弱得有些过分,今天中午在巴多尔城阻止多岐川惠射下吊着的大烛灯,他脑子里想的是上去托开手枪——翻折手腕,一气呵成,可结果还是让她开出了两枪,幸亏流弹没有造成伤亡。
身体的综合素质不足以支撑他的动作,所以佐木考虑着多运动的同时,积攒侦探值至50点,再兑换开启墨伞的副属性功能:伞击术。
“握伞的时候,拥有堪比剑道八段的实力?”
当初刚与墨伞绑定的时候,他还不太能理解剑道八段的概念。
后来查过相关资料,他才明白,剑道八段已经是剑道顶级的段位,一般是45岁以上,浸淫了数十年的剑道专才方能达到的段位。
而再往其上的九,十两段,基本尽授予已逝,对剑道做出杰出贡献的八段范士。
换言之,只要开启了这项副功能,即便有所限制,也能在一定时间内获得顶级的战力。
这是今后要在危险的案件中保存自我的绝佳能力。
……
翌日夜晚,正对永田町的贝坂通大道车龙渐少,行人稀疏。
旁边的砂防会馆早已闭馆。
身穿蓝白校服,套着黑色长腿袜的长崎熏环视幽暗的四周,悄悄从右侧浓密的灌木丛中钻进,栅栏的某个杆子拉上,身材较高瘦的她侧身穿过,进入就读的樱园女子高中。
借着夜光,手表的指针指向8点50分。
望着这座融和东西艺术韵味的五层校舍,她拍掸身上沾染的碎叶和尘土,往右边的操场小跑。
诺大的校舍正面玄关紧闭,只有靠近正门的值班室和校工室的窗口亮着灯,其他房间则是漆黑的一片。
长崎熏不太担心会被值班的老师或者警备员看到撞见,因为每个屋子都挂着窗帘,当然,门窗也是锁得紧紧的。
樱园女子高中是千代田区屈指可数的女子私立中学,本着自主管理,让教育回归家庭的理念,学校并没有设供学生居住的宿舍,因此,在这上学的一般都是千代田区以及附近几个区的住民。
刚穿过一排整齐栽植的樱树的长崎熏是该校的一年级生,梳着一头漂亮的公主编发,一片凋落的绿叶从树上飞转到她的发丝间。
三四月份的时候,时值樱树开花的季节,这一排樱树是学校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可如今已过花期,正值抽芽长叶的时期。
她这个点溜回学校,事出有因。
下午自由活动课时,她带着一部磁带机和一本从市立图书管借来的——由松本清张撰写的“点与线”,在校舍后操场旁的大榆树下一边听中岛美雪的歌,一边认真阅读推理小说。
可临近放学时,她被嬉戏的同学拉走去玩球类活动。等放学铃声一响,就跟着一门心思离校的玩伴们回教室收拾书包了。
一直等回到家吃完饭,做完作业的她想听歌看书消遣消遣时,却发现这两样东西都不见了。
这时才意识到是落在了学校的大榆树下。
明早去拿当然也行,但长崎熏一来怕丢了,二来怕从市立图书管借来的书和新买的磁带机被下半夜至清晨的小雨打湿。
她看过天气预报,晚上是有可能下小雨的。
所以,她便急匆匆从家里出来,坐公交车回到学校。
学校的五层主校舍整体呈南北走向,从高空往下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F字母,正门玄关处就在F下面的横线与竖线的交点处,而值班室就在正面玄关旁边的一个小房间,至于操场,则是在旧校舍的东南角,即F字母的右下侧。
在主校舍北面还有座三层实验楼和两层的旧校舍,相对而言不大,且都漆黑一片。
长崎熏屁颠屁颠地从右侧绕过正面的校舍,宽阔的操场映入她的眼帘。
下午时,一帮少女就在这里,沐浴着五月的阳光,追逐打闹嬉戏。
可被黑暗笼罩的操场,绝不是什么理想的去处,空无一人的场地,静谧得可怕。
恐惧涌上心头,长崎熏搓搓汗毛竖起的手臂,快步在拐角左转。
“快点找到东西,拿了就立马走!”她心想。
左边是一排黑乎乎的窗户,她渐渐跑了起来,一直快到尽头处,即F的下夹角时,她隐隐看到了大榆树下的方正物体。
平日里看着颇为正常的封面,此刻闪着诡异的荧光。
书里夹着宽厚的磁带机。
失而复得的欣喜稍微冲刷了她内心的恐惧,“找到了!”
长崎熏冲上去抓起书和磁带机,书没有受损,只是表面覆盖着薄薄一层土粒。
轻轻拂去,正当她准备原路折返回去时,却发现一端尽头的音乐教室亮着灯。音乐教室在F字母下面横线的右端。
“这个点,一楼的音乐教室怎么还会亮着灯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被好奇心驱使的长崎熏抱着书和磁带机往右小跑,一直跑到尽头。
音乐教室虽然拉着窗帘,但左侧没拉严实,留了个小缝。
气喘吁吁的她踮起脚尖,通过右眼透过这条小缝往室内看去。
第五十三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2)
“是有老师还是学生在练曲子吗?不过都这个点了……还是说只是忘记关灯而已……”
长崎熏心头的疑问很多,当同龄的女生大多数钟情于爱情小说时,她却热衷于推崇逻辑的推理小说,所以她的脑子里总是会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狭窄的视野中,栗山不朽正在弹着钢琴,钢琴摆放在音乐教室左前侧的角落,所以长崎熏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身。
音乐教室的隔音一向很好,站在窗前的她也只能听到微弱的琴声,貌似是舒曼的小浪漫曲。
栗山先生是本校的音乐老师,三十二岁未婚,中等身材,穿着灰白色长袖衬衫,裤子是深蓝色的。
以长崎熏的观感来说,这位年轻的男老师有些过于严苛。
上课的时候总是一味强调准确性,而不在意学生演奏乐器或是演唱时的情感投入,所以栗山老师在学生中的人缘并不太好,包括本喜欢音乐,并偶尔会拉会小提琴的长崎熏,也是因为男老师而变得开始讨厌音乐。
就说今天上午第二节的音乐课吧,因为有轨电车的延误,栗山不朽迟到了一分钟上课,为此他从开始碎碎念了足足十多分钟。
这就是他异常执着于准确性的表现。
“话说回来,栗山老师怎么这个点还在音乐教室练曲子呢?”
突然,栗山不朽似乎听到了长崎熏的心声,停下弹奏的双手,从长凳上站起身,眼睛朝窗户这边看了眼。
下意识,系着公主编发的女高中生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
可没等她头向下埋,却发现栗山老师只是起来伸个懒腰,随后,他像是忽然听到什么声音,转身朝长崎熏右侧视野的门走去。
“应该是有人敲门吧?”
但长崎熏看不到敲门的人是谁,只是看到门朝走廊外敞开着,她连门把手的位置都看不到,这点缝隙只够她窥视门的左半部分。
栗山不朽后退两步,重新进入她的视野中。
门关上了,敲门的人是在栗山右侧,看他嘴巴动着的样子,两人应该是在交谈。
“两人是相识的,而且栗山老师在音乐教室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和来访者见面。”长崎熏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得出了这一结论。
起先好好的,从男老师的右脸颊的表情神态,可以说是相谈甚欢,虽然笑容似乎有点不太自然。
倏然,栗山不朽的表情骤然变得惊恐,随着“砰,砰”两声不算响的枪声传到长崎熏的耳朵,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栗山身体剧烈晃动,等相隔一秒的第二声枪响来临后,他再次摇晃,并随即倒在了地上。只见他横趴在地上,双臂前伸。
她心底轻颤,老师身体后仰以及倒地的动作不像是假的。
一只手紧搂着书和磁带机,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她脸色苍白,惊吓出的热腾腾的汗水正沿着她光滑的脸颊往下流淌。
门开了,又重新关上。
脑子一片空白的长崎熏一直过了十秒才渐渐缓过来,这分明是小说和电影里才有的桥段,竟然活生生在她的面前展现。
“这是蓄意谋杀,我……我得去告诉值班的老师,值班……值班室,对!”
最后看了眼不再动弹的栗山老师一眼,她决定去告诉值班室的老师。
腿脚都因为保持一个踮脚而发麻,此时猛然一用力,差点前倾摔倒。
因为窗户紧闭,她没法翻过去,如果从F字母下边横线右端的音乐教室直接出发,长直的走廊到底就是正门玄关,右拐就是值班室。可如今她必须绕过F字母的底端才能去往值班室。
用尽力气,长崎熏一路斜着奔跑到刚才拐角的地方,右转,贴着黑乎乎的一排教室奋力往那间亮着的房间跑去。
“呼呼……”风声在耳边掠过。
9点13分,头发散乱的长崎熏总算是跑到了值班室的窗户外,喘着粗气,肚子难受得直不起腰。
抬高手捏拳,她拼命敲击窗户上的玻璃。
片刻后,“哗啦啦”,打开推拉窗户,窗帘拉开,探出数学老师桥本英乃的上半身,“谁在敲窗户啊?”
“是……我!”长崎熏还没缓过来,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你是谁?看校服是本校学生。”桥本低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她,狐疑道,“但这个点还在学校是有什么事吗?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我是……高一年级的长崎熏,那个……”女高中生指着音乐教室的方向,重重吸了口气,快速讲完,“音乐教室发生了枪击案,我刚看到栗山……栗山老师被别人枪击,现在生死……不明。”
“什么?栗山他被别人枪击?”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桥本英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的是真的吗?”
长崎熏简单概括了刚才所看到的场景,桥本错愕不止,“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见枪击栗山的人?”
“是这样的,没错,老师,你快去看看吧,万一栗山老师他还没死,我们可以叫救护车。”女高中生双手抓着窗沿。
“事不宜迟,我先去看看,你留在这等我!”桥本英乃转身就要去音乐教室。
“不,桥本老师,还请带上我。”
“怎么了,还要重返犯罪现场吗?女孩子还是不要看了吧!”他皱着眉头。
“可万一凶手还留在校舍,我一个人在这,他出来见到我,岂不是要加害我?”长崎熏害怕说。
“呃……这倒也是,好吧!”桥本思索片刻就决定下来,伸出结实的手臂要拉女高中生翻进值班室。
谁知长崎熏先是递过去书和磁带机,数学老师惊愕接过放在一旁得桌上,再把她拉进屋内。
女生歉意地鞠躬,桥本没说什么,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快!去看看!”
“嗯~”
两人急匆匆走出值班室的门,桥本按下走廊的照明灯的开关。
瞬间,玄关处天花板上的圆顶灯散发着暖白的光芒。
借着灯光,他们转过拐角,朝着尽头的音乐教室冲去。
“咦,这里有个大洞!”
穿着蓝白校服的长崎熏看着正对音乐教室门口的窗户上莫名破开的直径约有二十厘米的大洞。
一地的玻璃渣子,像是宣告着凶手的暴行。
“是行凶者从外面敲开玻璃,好伸进手来撬开窗户的锁钮,再爬窗进来的吧?”她心里想着,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然9点15分。
“不行,锁了!”桥本转不开锁把,神情凝重。
“呲呲……”黑色的女式学生鞋踩到玻璃碴子上,毛骨悚然的长崎熏惊恐地后退,“凶手难道还在里面?”
第五十四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3)
“很有可能唉!”桥本老师一脸严肃。
长崎熏想象出行凶者正跨过栗山老师的尸体,躲在门后面的场景,她锁紧身子,不寒而栗。
“要不我们翻出窗户,绕到另一侧你之前窥视的地方再查看一下?兴许能看到凶手的身影!”
“好……”
两人脚踩玻璃渣子,“哗啦啦”推开推拉窗户,翻越出去,绕过东侧教室的墙壁,来到之前长崎熏窥视过的位置。
桥本英乃凑上前,用右眼透过缝隙观察屋内。
“怎么样?桥本老师?”长崎熏双手紧握问。
“我只看到栗山躺在门口位置,没见到别人的身影,会不会躲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毕竟这缝隙的视野太窄。”说着他轻轻推拉试试这一面墙的所有窗户,发现都是紧闭着的,“这样也没法直接看到更多东西,冒然砸窗进去实在太过危险,凶手可是带着手枪的!唉,先回走廊吧!”
桥本挥挥手,女生也沉默地点点头。
重新推拉窗户进到音乐教室门口,长崎熏建议道:“要不我们去问住在校工室的沼井老师拿钥匙,找他帮忙我们胜算也更大点。”
“可行!”男老师不假思索地点头。
两人开始往前小跑,校工室在主校舍的最北侧,需要在尽头的玄关处右拐再跑到尽头方能抵达。
冲进校工室的桥本大喊,“沼井平吉!在吗?”
里屋看电视的校工沼井摁掉电视,走出见到脸色大不同寻常的两人,惊讶问:“怎么了?”
沼井平吉今年56岁,皮肤黝黑干瘪,乍看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则为人和善。
桥本简单描述了大致情况,沼井面色严峻,从墙壁上挂着的一排钥匙串中找出标有音乐教室牌子的钥匙。
之后又在工具箱中寻了两件趁手的榔头工具,递给桥本英乃,“拿着,我们去看看,这位女同学就跟在我们后面,到时候别进去好了,留在门外,万一不对劲,你就赶紧跑吧!”
吩咐完后,三人折返回到音乐教室门口。
沼井屏气凝神,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
门往外拉开,身穿白色衬衫的栗山不朽赫然趴倒在正对靠近门的位置。
桥本英乃蹲下身探探鼻息,几秒后摇头道,“栗山老师已经去世了。”
两人二话不说,提着榔头就闯进屋里去找凶手,长崎熏双腿不住地颤抖,脑补出一堆画面。
可半分钟后,回到门口的桥本和校工沼井都是一脸茫然。
“没有人!音乐教室里边没有藏着任何人。”皮肤黝黑的校工难以置信说。
“啊?没看错吗?”
“的确是这样,音乐教室虽然面积不小,但摆放的东西不多,而且没有大件的柜子,能藏人的地方我基本都看过。”桥本附和沼井的话。
“那就是一间……密室了?”
桥本当机立断,冲两人喊:“沼井,你和长崎熏快去值班室,用那的座机打给警方,我在这留着等候。”
……
第二天傍晚7点,佐木家。
二楼卧室,案头放着各类犯罪纪实的书籍,佐木龙太咬着笔头,闷头做笔记。
“脖子好酸啊!”
他放下黑色水笔,揉揉脖颈,起身伸个懒腰。
“咦,警车?”
“叮……”佐木家的门铃响了。
良子以为是连太郎难得早回来了,就欣喜地穿好拖鞋,跑去开门。
门开后,却发现站着的确是戴着古典英式帽子的肥硕男子,留着八字胡子。
来人正是目暮警官,“那个……请问这是佐木家?”
良子注意到门外停着的警车,清楚了面前男子的身份,顿时心里一紧,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道,“呃……是佐木家,我是佐木良子,警官,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问下龙太在家不?”
“你是说龙太?他……犯事了?”良子小心问。
目暮十三赶忙摆摆手,“不,主要是有个案件想咨询下他。”
“哦……”悬着的心放下,良子觉得有些失礼,歉意道,“要不进来坐会,我去楼上通知他。”
“不用了,他应该没这么早就休息吧?”
“不会的,他在二楼卧室。”
“那帮忙通知下……”
话音未落,事先洗过澡的佐木,换了套出行的清爽衣服,鬼魅般出现在良子背后,双手搭在她肩上,“目暮警官,哪里有案子?!”
“喂……吓死我了,”良子拍拍胸膛,转头擂了他一拳,“你怎么连衣服都换好了?”
“咳咳……那个……”目暮警官咳嗽几声,插不进嘴。
佐木拎出柜子里的鞋子,胡乱将脚挤进去,抓着墨伞夺门而出,只留给良子一个背影,“欧噶桑,我先走了,钥匙我自己带着。”
“真是的!”
车门一开,后座坐着一名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水汪汪的眼睛搭配小巧玲珑的嘴,颜值颇高,佐木多看了几眼,随即坐上。
女生同样在打量他,梳着九一分头,戴着无框眼镜,瘦得根竹竿似的,其貌不扬,心里诧异,“这就是舅舅口中的高中生侦探?”
“这位是?”等目暮警官上车后,他礼貌性一问。
“是我外甥女长崎熏,在读高一,昨晚发生在樱园女子高中的案子,她就在现场,是第一目击证人。”介绍完后,目暮冲她说,“熏子,都说了,让你别跟来,偏要来,查案子这种事,女孩子瞎掺和什么?”
“他就可以掺和,我就不行吗?”长崎熏指着佐木,单手插在细腰上,模样颇为可爱,“人家也是高中生啊!”
“佐木同学可是破过好几起案子的!”
她咕囔着嘴,眼角扫了佐木一眼,“他吗?那真看不出来?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我倒是知道的!”
“说起工藤,也真是的,不知道上哪去了,打电话没人接,去他家找也没找着人。”
没有和陌生女孩贫嘴的习惯,表面平静的佐木心里直犯嘀咕,“敢情目暮是寻不到工藤所以来找我的?”
“工藤……”长崎熏正要大肆吐露对工藤新一的仰慕之情,却被开口的佐木抬手打断,“时间紧迫,还请熏子小姐将发现命案的完成经过详细告知。”
第五十五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4)
“哪有这样硬生生打断别人讲话的,真没礼貌。”女高中生把话埋在心里,嘴上不情不愿地将昨晚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佐木。
后者用拳头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听完整个案子,之后就独自陷入了沉思。
“下车吧,到樱园女子高中了。”
“啊?到了吗?”佐木恍若隔世。
“想到了吗?凶手制造密室的手法?”
“你倒是还蛮懂?”
“那当然,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佐木的嘴角划过一道弧度,“实不相瞒,半点头绪都没有!”
“唉,真是令人失望。”说着长崎熏打开车门,“不过呢?和我预料的差不多。”
“佐木同学?”目暮十三倒是听出刚才的话纯粹是佐木故意恶心熏子的。
“咚”,佐木用墨伞戳在地面,“先去看看现场!”
“嗯!”
“目暮警官?”走到新校舍正门玄关处时,一右手杵着拐杖,走路一摇一摆的老头冲目暮十三打招呼。
“荻野校长!”
“校长好!”长崎熏躲在目暮的背后,不敢正眼看着荻野健治,弱弱地低头问好。
虽然校长表面看着亲善,但骂起人时,真是不留薄面。
见荻野似乎有话要问,目暮警官冲身后的女生说:“熏子,你先带着佐木去查看下现场!”
长崎熏点头,在前面带路,佐木紧随其后。
“这位男同学是?”
“是不动高校的高中生侦探,我请他来协助调查的。”
“哦……侦探……对了,警官,不知音乐教室的封锁线什么时候能去掉……有志愿上音艺大学的高三学生吵嚷着说要练习乐器……毕竟临近高考……”
“这个……案子破了,自然……会尽快的……”
后面的话,佐木就听不到了。
警戒线外,有两名警员守着。
见到佐木和长崎熏靠近,两人拦手,“干嘛的?”
“侦探,目暮警官请来的。”
其中较年长的警员抬抬帽檐,眺望了眼目暮的方向,后者有所察觉,做了放他们进去的指示。
另一名警员拉开警戒线。
“谢谢!”
两人来到音乐教室门口,长崎熏指着正对门的窗户,“这就是凶手为了翻进走廊而从外面破开的大洞!”
幽黑的破口,裂缝像是蛛网般延申,佐木弓着身,从洞口朝外望去,遥远处的高楼大厦,像是发光的薯塔。
他搓搓鼻子问:“所以你觉得凶手是外来的人?”
“外来的人,难道不是?玻璃渣子都在走廊内,这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根据平成近些年犯罪白书的数据,谋杀案中约有近九成是熟识的人所为。
“作为一名教师,社交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接触较多的无非是学校同事,各班学生,以及学生家长,还有亲戚好友。
“而栗山不朽所教的是辅课,和家长的沟通必然不多;另外他老家在长野县,32岁且独身住在东京,平日与亲戚的接触也不会很多,不容易产生这方面的纠纷;还有你提到他追求极致的‘准确性’这一特点,导致他在学生中的人缘不太好,说明他是个不太容易相处的人,估计社会上的朋友也不多;从这些方面考虑,凶手的范围可以缩减到经常接触的学生或者学校同事。”
听完佐木的分析,长崎熏一时间语塞,重新审视起面前躬身查探,棱角分明的男生,支支吾吾说:“直接……就下这样的判断,是不是稍微……有些武断?”
“这还武断?”佐木冷哼一声,“那我就再说关键性的一点,如果死者在昨晚将近九点时,约的是校外人士,为何不把会面的地点安排校外?这样不是更加方便?
“而且,假设约的是社会上的朋友,地点设在音乐教室,而当时一楼的窗户都是紧闭的,进出主校舍的方式只能是正面玄关的门或者与校工室相通的小后门,无论是哪种方式,都需要事先和值班室的桥本英乃或者校工室的沼井平吉通声气。
“难道他事先就想叫人从窗户爬进来?未免太离谱了吧!”
说到最后,他的镜框与长崎熏的额头仅有20公分的距离,这时,佐木才发现,面前的女生,嗯,挺高的。
长崎熏慑于他冷酷但不失力量的气势,脸像是被蒸汽熏过似的泛红,后退了一小步。
“尸体的照片和尸检报告有吗?”佐木整理整理衣襟,浑然不理睬她的小举动,转身走到音乐教室的门口。
屋内的灯只开了里面几盏,所以整个空间不算亮。
“那些东西,应该都在目暮舅舅那里。”
“嗯~”
正对门口的位置,画有标注尸体位置方位和姿势的白线。
“警方现在所标记的方位姿势和你最开始看到死者遭受枪击时倒下的姿势,一样吗?”佐木头也不回,只是半蹲在地上细细打量着。
“应该……差不多吧?”
“应该?”他偏头直勾勾地盯着长崎熏。
女生觉得佐木的眼神像是在质问刁难自己,就颦眉委屈道:“我那时候人也懵了,哪里记得这么细!”
“好吧!”半蹲在地上的男生接受了她的说法。
“反正就在趴在门前的位置。”
这时,目暮警官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照片和尸检报告文件,“佐木同学,你好好看看!”
佐木起身,戴上手套后,忙不迭接过。
照片显示死者左右胸都中了一弹,“死因是击中心脏导致立即死亡?”
“嗯!对了,”宽大的手掌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请看死者的左手腕。”
借着走廊的光,佐木顺着目暮所指的方向看,吃惊道:“一块偏白的皮肤?是腕表!难道不在现场?”
“没错,是被犯人带走了!”
“带走腕表的理由会是什么?是死者倒后腕表摔坏,记录下时刻,而凶手不希望警方知道准确的时刻吗?但现在通过长崎的窥视,也能确定准确的时刻!这说法行不通……”佐木自问自答,又自我否定,“难道是腕表上留下了凶手的血迹或者指纹?也不对,据长崎熏所说,两人并未有过扭打,犯人简单利落地隔空开枪,是不会在手腕的位置留下这些东西的!”
他抓挠着头发,始终想不通决定案件走向的点——犯人拿走死者手表的原因。
“这张照片?”
第五十六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5)
樱园女子高中,音乐教室。
身穿藏青色T恤的佐木猛然拿起一张他之前看过却忽略了某些细节的左胸特写照片,用食指虚圈出一块以心脏位置为圆心的圆形区域,凑到目暮十三身边。
“目暮警官,这块是淤青吗?”
肥硕的男子抓起照片琢磨,“看尸检报告,在左胸处是有这么一块淤青!”
佐木隐隐捕捉到了之前觉得别扭的点,双眼异常明亮,用近乎笃定的语气问:“此处瘀伤是生前伤吧?”
“什么是生前伤?”一旁的长崎熏好奇问。
佐木语速很快,“所谓生前伤,就是在被害者身亡之前其机体所受到的暴力机械性损伤,而相对应的死后伤是指被害者身亡后再对其加害的暴力机械性伤害。
“区分两者的关键在于,出血是一种生活反应,活着的机体才会在受到损伤之后产生出血,并且血液进入组织内;而死亡后切断血管形成的伤口虽然会有血液流出,但往往只在表面,不会进入组织,别的暴力机械伤害同样如此。”
“嗯,佐木同学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一处生前伤。”目暮警官点头回应。
“有犯罪嫌疑人了吗?”
翻开笔记本,他捏着下巴回道:“有一个,平田忧,28岁,无业游民,和死者住在同一个公寓内,为对门关系,曾因小事和死者发生过口角摩擦,被同一公寓其余住客们见到过好几次,有次甚至听到平田忧对他说‘要让他付出代价’之类的狠话,而且,昨晚案发相关时刻有人目击他在学校附近的路上游荡。”
佐木皱着眉头问:“那桥本英乃和校工沼井平吉呢?为什么他们能如此之快地撇清嫌疑?是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吗?”
目暮警官不紧不慢地说:“根据熏子窥视到凶案现场的时刻——9点10分,那时候值班室的桥本英乃刚好和妻子通完话,照他的说法,正走到正门玄关处附近巡逻时,听到值班室传来的剧烈敲窗声,才折返回来,拉开窗户见到急匆匆跑来的熏子。
“和他妻子确认过电话内容,没有异常,而且值班室座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挂电话的时刻,的确如他所说。”
佐木点头表示认同:“即便是熏子所确认的时间点和9点10分有半分钟的出入,仍旧不够桥本英乃从值班室赶到音乐教室,并和死者交谈,再将其枪杀,不在场证明成立!”
“是这样没错!”
他接着问道:“那校工沼井平吉呢?他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又是什么?”
“据他所讲,案发时刻,一直坐在校工室的里屋看独家热播的电视剧,警方抵达后,他能完整讲出从9点到9点18分的有关电视剧的所有剧情,甚至对中途插播的广告都仍有印象,对了,9点18分就是桥本英乃和熏子去校工室找他要音乐教室钥匙,并要求他一起前去音乐教室查探的时候。”
佐木平静道:“明白了,独家热播,不存在事先知道剧情的可能,而在桥本和熏子找来后直至警方抵达,他都不可能再接触过电视或者别的了解剧情的渠道,的确是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佐木同学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
他走到门口,指着门把手和旋钮,“现场没遗留除死者以外的指纹吗?比如这?”
“没有,门内的把手似乎被凶手特意擦过,不仅没有凶手的指纹,连死者的都没有,至于门外的把手,则留有桥本英乃和沼井平吉的指纹。”
“凶器是还没有找到吗?我在这些证物照片里面没有看到呢?”
“很遗憾,尚未找到,估计是犯人越窗逃跑后带走处理了,这个范围太广,一时半会根本找不着。”目暮警官依旧是摇头。
一旁静静聆听的长崎熏本想问他为何不怀疑平田忧,后面又转念想到佐木之前有关嫌疑人范围的推理,就不敢多嘴了。
“与校工室连通的小后门,钥匙只在校工室挂着吗?想从那里出去,沼井一定会知道的吧?”
“是的!”目暮十三肯定地回答了两个问题。
“那正面玄关的门,同样只有校工室有钥匙吗?”佐木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不是,荻野校长也有。”
“现场遗留的子弹和弹壳数量分别是多少?”
“现场的话……没有弹壳,袭击者用的应该是转轮手枪,至于弹头,一枚在死者体内,一枚贯穿而出,落在那边!”目暮警官指了指靠近黑板的地面,那里有用白线标记出来的小圈,见男生点头后,坦然自若地取出眼镜布擦拭眼镜片,他忍不住疑问,“佐木同学为什么不问问有关平田忧的情况呢?照我看来,他可是嫌疑最大的。”
“不需要,我已经问完了!”
言毕,他重新戴好眼镜,踱步到左前侧摆放的钢琴前,在凳椅处坐下,翻开钢琴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舞。
佐木想弹奏海顿钢琴奏鸣曲,但长久未碰过钢琴,手指生疏,此时像是牵着木偶线似的,一顿一顿。
“你知道犯人拿走手表的原因了?”目暮警官难以置信地说道。
“密室的手法你也知道了?”穿着黑丝筒袜的长崎熏同样目瞪口呆,这不正像她曾看过的“悲剧”系列推理小说中的侦探哲瑞.雷恩,只消坐在哈姆雷特山庄的古雅椅子上,倾听来访警员的叙述,就能抽丝剥茧出案件的真相。
望着男生的侧脸,她有一阵子的恍惚。
无奈选择放弃的佐木停下手指的动作,转头冲目暮十三说:“还请目暮警官把数学老师桥本英乃,校工沼井平吉,荻野校长以及那位曾在樱园女子高中附近游荡的平田忧带到这里来!一会将在这里上演剧终的一幕!”
“好的!”目暮十三转身吩咐门外的警员去通知这些人过来。
戴着手套的食指重重按在琴键中央的C键上,声音瞬间抵达高峰,又急速坠下。
第五十七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6)
公主编发的长崎熏双手环抱靠着音乐教室的隔音墙壁,摆出要等到案件结束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过来坐会!”佐木指着长凳椅,善意邀请道,“等桥本英乃和平田忧赶来,起码要半个小时,站着会累,如果要等,不如坐着。”
教室本就安静,突然听到他在冲自己说话。
“咳……嗯~好!”腼腆的女生低头回应,红着脸缓缓走过去。
佐木挪开屁股,女生侧着坐在他旁边。
“你喜欢谁的曲子?”
“钢琴曲吗?”
“嗯!”
说起音乐,长崎熏瞬间打开了话匣子,身子也不知不觉转到了面向钢琴的一侧,甜甜笑道:“你刚才要弹的海顿的曲子,我就很喜欢。”
“就我这断断续续的乱弹,你都能听出是海顿的曲子,音乐造诣不简单!”
“以前被家人逼迫着练琴,后来倒喜欢上了,只不过因为栗山老师的缘故,又有些厌恶起音乐。”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当,怎么能在老师死后还说他坏话呢?心里默默对栗山不朽道了声歉。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窘态,佐木立马转移话题,“不谈音乐了,你猜猜凶手会是哪位?”
“是在你让目暮舅舅叫的四人当中吗?”
“显而易见!”
双手托着下巴,长崎熏绞尽脑汁,思前想后了数分钟,“抱歉,我仍是觉得只有平田忧有可能是凶手!”
沉默了片刻,佐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还是聊音乐吧!”
“咳……哦,刚才有个音听起来好像怪怪的,可能是没调准吧?”
“哦?你注意到了?”男生脸颊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
四十分钟后,随着匆忙从家中赶来的桥本英乃和从警局送来的平田忧相继赶到,四人按佐木的要求来到了音乐教室。
平田忧留着一头蓬乱的黄发,打着哈欠,像是没睡醒一样,且十分抗拒警员押着他的行为。
“警方可真是无能,错抓了我,还打算听一个高中生扯淡。”他蔑视地看了眼坐着的佐木。
“咚”,半秃着头的荻野校长用手中的拐杖猛敲地面,语气不善,“目暮警官,为什么连我都要掺和进来?这起案件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我,我的不在场证明还不够充分吗?”教数学的桥本英乃扶扶眼镜,唾沫星子乱飞。
肤色黝黑的沼井平吉一言不发,脸色不算好看。
“这个嘛……”目暮十三一阵头大,“诸位,先听佐木侦探讲完,自有分晓。”
“谢谢目暮警官的支持,”站起身的佐木点头致意,接着说,“叫各位过来,理由很简单,犯人就在你们中间!”
几人面面相觑,沼井和桥本互看了一眼,和荻野一块将目光转向平田忧,“是这家伙吧?!”
“现场四人,荻野校长可能还不太熟悉昨晚的整个过程,还请熏子小姐再讲一遍,期间桥本先生和沼井先生可以再回忆某些细节,查漏补缺!”
“嗯~”熏子欣然同意。
等她说完后,佐木递了瓶水给她。
后者道谢,她的确口干舌燥。
“案件的大致经过就如熏子小姐所讲的那样。”佐木开始侃侃而谈,“首先来讲手表的问题,这也是困扰警方的点——犯人为什么要拿走死者的手表?据熏子所窥视的视野,只能看到遭受枪击的栗山双手往前伸,平趴在地上,未能看到死者的手腕部位,所以她没看见犯人取走手表的举动。”
“会不会是谋财呢?比如栗山的手表比较金贵!”沼井提出疑问。
“不会,根据熏子和学生的描述,死者所戴的手表是普通的机械表,没有镶钻,也不是名牌,值不了多少钱,不至于让犯人痛下杀手。”佐木摇头否定,“如果是说手表内藏有什么勒索犯人的秘密,且不说直径仅有四公分左右的手表能容纳下多小的物件——纸片?邮票?就警方在死者寓所以及办公室的搜查结果,也没有找到能起开表盖的特殊工具!
“再者因为两人没有过扭打,手表也不会残留犯人的血液或者毛发组织。所以……
“因为手表本身存在的某种价值而被犯人带走的说法并不成立!”
踱步到目暮警官身旁,取过那张显露出一圈白色皮肤的手腕照片,“当我们看到这张照片时,第一反应是手表被犯人取走了,但如果凶手并没有取走这块表呢?”
“什么意思?”目暮警官不太理解,诧异问道,“寓所和办公室都不曾搜到这块手表,除了被犯人带走以外,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当然,比如手表丢了!”
“呵呵…哈…”看着面前的高中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桥本英乃笑得镜框都在抖,“所谓的高中生侦探就是靠连蒙带猜的吗?如果你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不如去买彩票,保准连速水玲香都没你赚得多!”
“你多笑会!”佐木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四十多岁的桥本似乎是被他的言语和眼神刺激到,不自觉止住笑容,咬紧牙关,面部肌肉紧锁,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佐木同学,还请明说!”
“嗯,我的意思是犯人不可能带走这块手表,因为手表在昨天之前意外丢失,所以栗山先生压根就没戴着这块表!”说完这句话的佐木转身向熏子提问,“熏子小姐,在昨天上午的音乐课,有没有注意到栗山老师的手腕上,戴没戴着那块手表?”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长崎熏抿着嘴,努力回忆,也只能得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相信目暮警官如果去收集别的学生的证词,得到的答案基本也都是如此,至于我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事实上是因为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你说的左胸有瘀伤的……”长崎熏睁大水灵的眼睛打量着佐木捏在手中举起的照片。
“是,目暮警官觉得这块瘀伤是怎么造成的?”
目暮用肥硕的手指摩挲两腮,“我觉得是栗山他不小心撞到什么尖锐的物体吧?”
“不是,普通的撞击很难形成这样一大块分布较为均匀的淤青。”
“那佐木同学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是枪击!”
“枪击?”
在场大部分人都流露出迷惑的表情。
第五十八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7)
“怎么会是枪击?!击中左胸的那发子弹不是贯穿了胸膛而落在地面了吗?不可能会形成这样的淤青!”
“如果射出的子弹不止两颗呢?”佐木晃荡着食指和中指。
“不止两颗?”目暮愈发听得迷糊。
“先按我之前的思路走,昨日栗山不朽因为手表意外丢失而无法佩戴,但素来追求极致的‘准确性’的他,一定还随身携带着别的钟表,比如……”佐木故意延长语气。
“怀表!”长崎熏脱口而出。
他朝女生竖了竖大拇指。
“佐木同学,理由呢?”
“理由就是他在昨天第二节课上因为迟到一分钟而念叨了四分之一节课,倘若没有随身携带着怀表,他又如何得知自己迟到了一分钟呢?
“而熏子小姐并没有在课上注意到栗山取出怀表看,应该是这间音乐教室的黑板上有挂着的钟表的缘故。”佐木指着墙壁上方的挂钟。
“嗯,这么说逻辑上不存在问题……”目暮十三捋着八字胡,快速翻找着证物照片,“可现场根本没有遗留那块怀表呀?”
“很简单,表被犯人拿走了,所以,犯人拿走的不是戴在手腕上的表,而是怀表!”佐木将死者手腕特写的照片交还给目暮,声音陡然变大,“这,也就能解释死者左胸的大块淤青!”
没等目暮提出疑惑,他走到穿着破洞裤的黄毛青年面前问,“通常,人们会把怀表放在什么位置?平田先生?”
一直没在细听的平田忧突然被佐木点到名,慑于当前屋内的凝重气氛,他兴致寥寥地回答:“还能放哪,裤兜或者胸口喽!”
“如果穿着带兜衬衫呢?”
掏着耳朵的平田忧痞里痞气道:“胸口的兜里喽,放裤兜取进取出有点麻烦哩!”
“这就是成年人的经验之谈,昨日栗山不朽就是穿着带兜的灰白色长袖衬衫,惜时如金的他只会选择将怀表放在衬衫左胸的口袋内……”佐木单手杵着墨伞,继续说,“接下来,我会以口头以及表演的形式大致还原下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四位嫌疑人站到黑板这侧!由我来充当被害者栗山不朽,目暮警官来充当来访的枪手,熏子小姐依旧是熏子小姐——站在这房间里即可,另外还请另外两名警员分别充当在校的桥本老师和校工沼井平吉。”
“为什么我要听一个毛头小子的指挥!”荻野校长怒气冲冲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黑板前。
“我怎么觉得像是在罚站?”双手枕着脑袋的平田忧饶有兴致看着桥本和荻野酱紫色的脸,不无好笑道。
“闭嘴吧!”沼井平吉本就黝黑的脸显得更黑了。
“呦呦呦……火气真大!啧啧,我看那名高中生说得没错,凶手的确在我们之间。”平田忧欠揍地摇晃手指,“不过不是我,而是你们!”
“你?!”
“不要讲话!”旁边看守的警员厉声提醒。
这边佐木坐在钢琴前假装弹琴,冲门口方向喊道,“目暮警官,准备妥当了吗?”
没有回应,他又提高了些分贝。
“好的……”总算是听到目暮十三微弱的回应声。
“咚咚……”稍显沉重的敲门声在音乐教室内响起。
拉开凳椅,佐木站起身,以正常的速度走到门口,摁下锁把,往外推开门,“熏子小姐,我站的地方有偏差吗?”
“再往你左后面靠一点!”
“好的!”他依言往后面靠了靠。
两人对站在门口位置,佐木示意目暮可以掏出手枪朝自己射击。
后者摸出事先带着的道具手枪,对准他左右胸的方向各虚射了一枪。
佐木剧烈摇晃左右胸后,徐徐趴倒到地上,双手往前伸。
“演得还真像!”穿着蓝白校服的长崎熏掩着嘴偷笑。
“目暮警官,还请开门出去。”趴在地上的佐木歪着头,出声提醒。
“我不取走你塞在胸口兜里的怀表吗?”目暮十三蹲在地上,诧异回道。
“熏子小姐透过窗帘的缝隙,虽然看不到死者两只手的手腕位置,但除此之外的身体区域,是出现在她的视野内的,对吗?熏子小姐?”
“嗯,是这样没错!”重重点头的长崎熏确切道。
“哦?我明白了,当时熏子并没有看到犯人取走怀表……”目暮问道,“那这怀表我什么时候取?”
“不是现在取,也不是由你取!”
“什么?”听闻这话的目暮一脸震惊,“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犯人?”
“还有这种可能性吗?我还以为是犯人杀回马枪!”长崎熏也是张大嘴巴,忍不住出声,“那密室呢?音乐教室的密室是怎么做到的?”
“不急,等会我自会详说,现在还请目暮警官先开门出去!”
“好吧!”目暮十三胸口像是有万千虫子在挠,但在佐木的催促下,还是无奈起身摸摸腿推开门出去了。
等门“咣当”关上后,佐木再一次向长崎熏确认,“熏子小姐,在犯人关好门后,你就离开窗外,跑去通知值班室的桥本老师了吧?”
“嗯!”
就在这时,长崎熏见到了颠覆她认知的场景。
受到枪击的佐木竟然“挣扎”着从地面跪爬起身,颤抖着抬起右手够到锁把下方的旋钮,“通”,门从内反锁上。
背后渗出冷汗的女生双手捂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
屋内的其余人也都是一副错愕的表情。
“怎么可能……这……他刚才……不是被射杀了吗?”校工沼井平吉揉揉眼睛,话像是卡在喉咙的痰一样吐不干净。
门外,应佐木的慎重吩咐,扮演桥本英乃的警员A在足足等待三四分钟后,才压压帽檐去抓锁把,摁下准备拉开门。
“怎么回事?”不明故里的目暮警官看着警员A憋成猪肝色的脸。
“锁了,门锁了……”
他猛然推开警员,疯狂摁锁把,“铿铿……”,锁把纹丝不动,“真不可思议,竟然锁上了,怎么做到的?”
第五十九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8)
夜晚9点50分,樱园女子高中教室门外走廊。
又等了几分钟,迫不及待的目暮十三喊来扮演校工沼井平吉的警员B,“中村,快过来开门!”
“是!”后者拿着从校工室取来的唯一一把音乐教室的钥匙,插入锁孔,拉开门。
门开后,他们见佐木仍然趴躺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但屋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古里古怪的。
戴着帽子的目暮十三压下心头的疑惑,站到了长崎熏的身边,当起了看客。
“熏子,刚才发生了什么,门怎么锁上的?”他掩着嘴偷偷问一旁的少女。
“舅舅看着吧!佐木侦探会解释的!”
目暮摊摊手。
按照佐木所定的剧本,扮演桥本英乃的警员A蹲下身伸出手指往他的鼻孔下探,几秒后起身摇头宣布,“去世了,栗山老师已经去世了!”
看到这一幕,站在黑板下的桥本英乃铁青着脸,嘴唇都快被自己的牙齿咬破。
校工沼井平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警员A对警员B念词,“请沼井和长崎熏去值班室,用那里的座机通知警方,我在这里等候!呃……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做?”
他看看趴在地面的佐木又瞧瞧伫立在一边的目暮十三,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最后,还是男生出声了,“目暮警官,把那把枪交给日高警员。”
“哦……”目暮十三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依言把道具枪递给日高警员
“接下来,请日高警员关掉门,取走我左胸衬衫兜里碎裂的怀表,并朝我左胸同样位置再射一枪!”
“好……好吧……”瘦瘦的日高无奈笑道。
听完佐木的话,以及目睹完整过程的长崎熏,水灵的眼睛渐渐明亮,“原来如此!”
“怎么回事?”目暮皱着眉头,还是不解。
日高警员先是关好门,然后抬起佐木的身体,假装从他衬衫中取走物件,最后握着道具枪朝他左胸射了一枪。
佐木全身又是一阵剧烈抽动,日高松手,他颓然倒下,之后复归于平静。
几秒后,趴在地面的男生夹起墨伞,拾起倾倒在一旁的眼镜,边站起身边戴上,目光灼灼,“这就是昨晚发生在樱园女子高中的枪击案的全部过程!
“密室不是犯人营造的,而是死者自身!
“如扮演的那般,来访的犯人甲朝他左胸射的子弹,被恰好放置在左胸衬衫兜内的怀表挡住,所以形成了那块以心脏位置为中心的大片淤青,而射在右胸的子弹所造成的外力性肺穿孔,不会导致立即死亡,正常情况下,能痛苦地活个10到15分钟,当时尚未死亡的栗山不朽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像我刚才做的那样挣扎着起来,锁好音乐教室的门,防止犯人甲进来二次伤害。”
目暮警官算是明白了些,斜着眼看向教数学的桥本,“既然犯人甲是来访者,那犯人乙就是桥本英乃吧?”
“没错,只有案发后以及警方来到现场之前,曾经独自守在音乐教室的桥本老师有机会单独接触死者,他在得知教室重新锁上后,就瞬间知晓栗山定然没死,那时他已然存着包庇犯人甲的心态,在找来校工沼井打开音乐教室的门后,主动手探因肺穿孔导致气胸而晕过去的栗山的鼻息,宣布其死亡。
“之后让沼井和熏子去往值班室报警,抬起栗山身体,发现左胸没有血迹,就从其衬衫口袋中翻出碎裂的怀表,偷偷收好,这也是怀表为什么必须带走的缘故。”
“嗯!”目暮十三不住点头。
佐木做出打枪的手势,“紧接着,为了避免在值班室报警的熏子和沼井听到声响,桥本英乃关好门,‘砰’,颤着手对准上一枪的位置——即口袋处,开出了致命的一枪,可怜的栗山不朽,终究是没能逃过这一枪!”
“够了!够了!”桥本英乃愤怒地指着佐木龙太,“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我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事,纯粹是你一人在那臆测罢了!没有犯人甲,也没有犯人乙,这起案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外来人做的。”
“你不笑了?这副表情我倒是喜欢的紧!”佐木冷冷嘲讽,继续说,“你是要证据?”
“看来这位老师是气急败坏了,这种低劣的品德,还犯罪杀人,配当教师吗?你配吗?”染着黄发的平田忧看戏不怕事大,捏着额前不伦不类的刘海,跟着嘲讽起桥本。
桥本一时语塞,眼神灰暗,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硬着头皮说:“如果没有证据,你说的都是空话!”
对于之前同样嘲讽过自己的平田忧,佐木丝毫没有搭理的心情,只是继续和桥本针锋相对,“证据……本来昨天晚上的你是可以用测硝烟反应的试纸测出射击残留物的,但由于你的不在场证明够硬,警方放你回家了,洗过身体和衣物,现在的你自然测不出硝烟反应。”
细心观察桥本反应的佐木见他松了口气,故意加重语气,“但是……”
后者刚放下的心又被悬起。
“室内用来反锁的锁钮和锁把虽然被你擦去指纹和大量的血迹,但只要没用水冲洗过,仍会残留一点点血迹,自然就能通过鲁米诺试剂测出,如果你还不死心,就让目暮警官派人用该试剂测试看看!只要有反应,就能证明栗山不朽的确碰到过锁钮,也就能说明他在案发后并未立即身亡!”
咽下口唾沫,眼睛注视着地面的桥本一言不发。
“中村,你去……”目暮警官正准备派人去取鲁米诺试剂。
“不用了,是我输了!”说出这句话的桥本,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佐木侦探,你说的完全没错!”
言毕,他莫名痛哭起来,嘴里似乎呢喃着妻子和孩子的名字。
“佐木同学,那另一位犯人是谁?”
佐木侧身朝黑板一侧望去,“还不主动站出来吗?桥本老师愿意包庇的犯人甲——荻野校长!”
第六十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9)
音乐教室内,佐木的话可谓平地一声惊雷响。
“什么?怎么会是荻野……校长!?”校工沼井平吉后退半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半秃的老头。
印象中,虽然校长责备人的时候不留情面,但做事相当正派,一般不会偏袒一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让他做出这种恶事,自己还真想象不到。
“校长?”长崎熏在见识到佐木的情景剧后,虽然知道了案件的具体过程,但仍是猜不到来访的犯人甲竟会是她敬畏的荻野校长。
“为什么是我呢?”被一众目光汇聚的荻野反问,干瘪的脸颊,看不出任何悲喜,仿佛自己不是讨论的中心。
“是啊,你怎么确定的?”目暮警官同样疑惑。
“与死者栗山不朽有故,又是桥本英乃愿意庇护的人,肯定是学校同事,这点应该毫无疑惑吧?”
“嗯,”目暮十三点头,厚厚的下巴堆积到一块,显出几条层次分明的线条,“两者的交集基本也就在学校的同事关系上。”
“有一点不知道目暮警官有没有想过,桥本英乃愿意包庇犯人,是两人从一开始就说好的,还是桥本临时起意的?”
“应该是从开始就说好的吧,不然犯人甲为什么肯把枪交给桥本呢?”
“不对!”靠在钢琴架的佐木摇头否认,“杀死被害者,靠犯人甲一人足矣,他何必再找个人同谋呢?只是不曾料到被害者竟带着怀表罢了!而且桥本可还在案发时和妻子聊着家长里短,试问他若事先知道,哪还会有这种心情和妻子煲电话!”
“也是哦?!”目暮警官摩挲着下巴,“那桥本包庇犯人甲就是临时起意的喽!”
“是的!在犯人甲作案后,他离开音乐教室,从F字母形校舍的下面横线的右端,通过走廊,径直走到正面玄关,打算偷偷开门溜走,谁知却被刚挂掉电话出去巡逻的桥本英乃碰到,犯人甲顿时心慌,起了灭口的心思,但他不是身强力壮,正值壮年的桥本的对手,手枪或许被其夺走了,犯人甲只能简短告知桥本,并许以利益,说服了他。
“然后,就在这时,值班室传出急促的敲击窗户的声音,惊疑不定的桥本已存心包庇犯人甲,就收着手枪,回到正面玄关旁的值班室一看究竟!”
“原来如此。”低声呢喃的长崎熏频频点头,夜风吹过,她搂紧身穿单薄校服的身体,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心里一阵后怕,腹诽道,“如果我看清了来访者的脸,帮凶的桥本老师会不会连我一起干掉?!”
此时的她无比后悔昨晚回到学校寻找书和磁带机的举动,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撞到这起案件,自己又怎能欣赏到那位高中生侦探的风采,真是后怕与惊喜并存着。
这时,目暮十三提出质疑,“佐木同学的话说得通……但有一点我仍是觉得不太对劲,
“既然犯人甲选择事先从外面击破正对教室门的走廊上的那扇窗户玻璃,以此导向警方的注意力,为何在作案后,不从那里推窗爬出,逃之夭夭,而是选择从走廊跑到正面玄关,再开门离开呢?”
敲着钢琴盖的佐木笑容可掬,“目暮警官问到点子上了,的确,犯人甲何必冒着会被巡逻的值班教师会面的风险,直接选择推开破碎的窗户再爬离走廊岂不是更加安全?”
他停顿了下,朝荻野健治的右腿和拐杖望去,“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没得选,是吗?荻野校长?”
佐木继续补充,“他先是在窗户外打碎玻璃,接着用钥匙偷偷打开正门玄关的门,对了,这钥匙除了校工室有一把,也就只有荻野校长有另一把,接下来就是我之前讲过的……”
“噢……”屋内的惊叹声连连。
“原来是因为荻野他有腿疾,没法翻过窗户啊……”
“佐木侦探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无视众人的议论声,荻野健治右手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佐木面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承认你的说法非常具有蛊惑性,但很可惜,你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我,”他指着自己稍显佝偻的胸膛,“就是那名行凶者,不是吗?年轻人!”
眯着眼睛和老头对视的佐木暗暗佩服其心理素质和脸皮厚度,搓搓鼻子,指着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说:“有桥本英乃的指证,难道还不够?”
“英乃?!”地中海头的荻野转身低吼道,“你说,是我吗?”
他的语气更重一层,“那个你在走廊碰到的行凶者,是,我,吗?”
两行挂着泪痕的桥本一阵哆嗦,双腿发软,差点跪到地上。
昨晚他的确是碰到了荻野健治,并在后者要行凶时夺下了手枪,但慑于校长平日立起的威严,自己又是应声虫,平素都看校长脸色说话。
在荻野许诺升职加薪等待遇,并愿意付出一笔可观的封口费后,遂成为包庇荻野的帮凶。
此时他听到暗藏威胁之意的呼唤,回想起晚上被警方传唤,临出家门前,接到一个电话,正是荻野健治从校长办公室打来。
“警方指明我和你都去音乐教室,怕是查到了什么细枝末节的线索。”
“啊?我们不会暴露了吧?”电话这头的桥本满脸惊慌。
“欧……多……桑,怎么了?”察觉到他那异常神色的6岁女儿,抓摇着他的衣角,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听筒里传来荻野狐疑的声音,“思前想后的,我是不会留下什么实质性证据的,倒是你,后面的手脚到底干净不干净啊?”
“小立,”他掩着话筒,亲昵地摸摸女儿的头,“没……没事,找你哥哥玩会,爸爸在谈事。”
“桥本?”
“好,爸爸要开心哦,不要愁着眉,苦着脸的嘛!”
耳朵传来低声的咒骂。
“嗯……”两个孩子的父亲——桥本英乃耐着性子听完望着摇晃着两条小辫子的背影,抬开掩住话筒的手,“如果……”
第六十一章 樱园女子高中枪击案(10)
“你个蠢货,干嘛不说话?都什么时候了?事到临头当哑巴啊!”电话对面的荻野劈头盖脸地怒骂。
桥本强压下心头的憋屈,咬牙询问,“荻野校长,如果我……有证据留在现场了,该……”
还未等他说完,另一头的荻野立马换了副面孔,掏出早已事先思虑过的话,言语相较之前不知和善几倍,“英乃啊~真是这样的话,你就说来访行凶的人是那个平田忧吧,我悄悄向警探打听过,昨晚他就在学校附近徘徊,你就胡扯下和他的关系,反正你也就算是从犯而已,罪责轻点,估计也判不了多久!”
“那……我有……”考虑到最坏打算的桥本英乃支支吾吾地问。
“噢……”老于世故的荻野哪还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赶忙说,“这你放心,两个孩子的教育我会找人帮忙的,至于金钱方面,我也会尽量满足的……”
紧接着又重重强调了句,“只要,只要你别把我牵扯进去,凭借我的地位和手段,这些都不成问题!甚至你出狱后,我都能帮你安排回来学校上课!”
隔着电话的荻野使劲抛出糖衣炸弹。
“好……好!”桥本英乃轻拍胸膛,自觉心安一些。
“记住,绝对不能抖我出来,不然别说你我完了,你妻子和孩子,就更完了!”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心头一凛,顿时唯唯诺诺,“嗯……嗯!就听校长的。”
“唉,你暂且别想多,过去之后镇定点……我估计警方那边也没查到什么,可能就是个幌子,我们见机行事,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开口。”
桥本深吸口气,“明白了!”
随便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他出门前往学校。
另一头的老头摁掉电话,嘴角歪着,从抽屉的盒子里摸出一支承包商送的切好的雪茄。
他也就在办公室抽抽这种古巴产的高档货色,在外人面前,抽的都是大路货,在师生面前,尽量不抽。
“等案子办铁,谁还肯要你这个社会的渣滓?还指望回来上课,做梦吧!”他注视着停在楼下的警车,陶醉地抿了口嘴,轻吐一口浊烟,校长办公室的窗户顿时烟雾缭绕,“啧,不过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万一狗急跳墙,前面能帮则帮……”
回到音乐教室的现场。
“是我吗?”这三个字在脑海里盘旋,举棋不定的桥本不敢和荻野健治对视,耷拉着脑袋,神色挣扎。起先进屋看到那名直愣愣的高中生时还觉得稳了,完全没料到竟然真被他给推理出来了。
偷瞄了眼黄毛不良青年,瞬息掠过无数念头,“难道真要按荻野说的,胡乱指证平田忧吗?如果警方不信,那该怎么办?可不按他说的做,妻子一定会和自己离婚的,只要荻野真愿意出手帮助,自己还可以和她解释一番……两个孩子还能过得好一些……”
佐木闻出不妙的味道,指着荻野的头吼道,“目暮警官,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荻野健治,不要随便出声影响嫌犯!”
荻野目露悲色,“目暮警官,身为樱园女子高中的校长,我很心痛,桥本老师担任教学数学学科一职,和我共事十多年,在校一直兢兢业业,考核业绩方面,年年名列前茅,此外……我还和他私交甚笃,知道他家庭美满,夫妻生活和睦,有两个伶俐可爱的孩子……”
桥本英乃的身躯又是一抖。
面对疑犯话里藏锋,肆意用权势威压一个中年人的脊梁骨,佐木扑到目暮十三面前,心头顿时燃起熊熊怒火,“目暮警官!我现在严重怀疑,此人和桥本,在来音乐教室前,事先通过气,请你立即调查一下该时间段学校以及桥本家中的通话记录。”
“中村,去调查一下!”
“没有监控我的电话,想知道我们的聊天内容?痴人说梦!谈工作不行啊?”荻野心中冷笑,脸上神色还是不变,继续痛心说,“此时,我也迫切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说服了桥本老师,使得他愿意当个包庇真凶的从犯,不过……”
他颤巍地走到即将崩溃的中年人的身后,轻拍后者的肩膀,“在我心中,桥本老师还是那个爱岗敬业,热爱生活的好人!”
桥本溃散的眼神似乎在慢慢凝聚。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难道……真不是……荻野校长做的?”沼井平吉眼神恍惚。
“你们还真信这人模狗样的老头?”平田忧算是察觉到一丝苗头,高抬手臂大声附和佐木,“我相信佐木侦探的话,犯人就是荻野英乃!”
“是荻野健治……”旁边看护的警员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提醒。
“噢……咳咳……荻野健治……”黄发青年讪讪缩回手臂,声音也没了气势。
“蠢货,一帮蠢货,艹!”佐木心头虽不忿,但也明白当下的自己,必须冷静,绝不能意气说话,可的确没有找到能够直接证明荻野健治就是来访的犯人甲的证据,难道只能寄希望于那件……
他用余光扫了一下角落的钢琴,油黑的琴盖反着亮光。
摇摇头,还是决定攻克桥本英乃的心理防线,佐木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缓缓走到他面前,望着那张惨无生气的脸,“桥本先生,你真信荻野健治说的话吗?我告诉你,你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从犯!”
他用鼻尖点了点荻野,“他——蓄意杀人的主谋,开了两枪,但被害者没有立即死亡,虽然那时被救活的希望渺茫,但还算有,欲达而不能,是为未遂,顶多是个致人重伤的故意伤人罪,而你,”
食指重重戳在后者的胸口,语气猛然抬高,“可是故意,杀人罪!”
咽下口唾沫的桥本跌跌撞撞退到墙壁,佐木步步逼近,微抬着头,灼灼目光直视那双无助的眼睛,“这两者的性质,以及量刑时的判罚,相信不用我多说了吧!就算你随意抛出一个疑犯,比如平田忧,你以为大家就会信了?你以为警方就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到头来,查到真凶,你还落个不配合警方,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