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对错
“正如你所说的这头狴犴死了,玄章阵亦也遭受了破坏。若是那头水辰河龙王不知道此事也无妨,无非再让捉妖司的人想想办法,弄另一头龙虎杂交之妖即可。
可是监狱里有一个鼍妖狱卒,与那水辰河龙王有关系。”
林澜低眸望着奚春雪明亮的眼眸摇摇头说道。
“这头鼍妖将狴犴的死告诉了水辰河龙王?可桑榆岛离云海州距离并不近,即便它精通水性,也无法这么快将消息传出去。”
奚春雪皱着眉头看着林澜始终带着轻笑的脸庞,她不知这个林副司狱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程度。
“我们既然敢把那头狴犴当作工具使用,自然也有信心瞒过那水辰河的龙王,又怎会随意让狱卒发现这件事呢?
秘密永远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最好,除了历任司狱长以及三位副司狱外没有任何知道这件事。”
林澜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眼眸里闪烁着丝丝寒光说道。
“所以你究竟让我们小心什么?”
奚春雪冷冷问道。
“我们虽说知道鼍妖狱卒与水辰河龙王有关系,但没想到那头鼍妖竟然是水辰河龙王的玄外甥,还有一盏用来观命的妖魂灯。”
林澜轻叹说道。
“鼍妖不死,纵有那盏观命之用的妖魂灯也无碍,难不成你们还会莫名杀掉一个狱卒不成?”
奚春雪冷笑问道。
“我们自然不会莫名杀死一个狱卒,来到这里当狱卒的,无论哪一个都是有一些背景的。哪怕是他,也有一封介绍信。”
林澜看了一眼一直聆听他们对话的屈寒承,随即望着冷笑不信的奚春雪说道。
“可是我们不会,不代表其他狱卒不会。”
林澜轻声说道。
“而杀死那头鼍妖的狱卒,就是与他一同押送你进地牢的那个丙级狱卒。”
“不可能!长弘他向来胆怯弱懦,怎么敢......怎么可能杀人?!而且......而且那还是一个妖怪,长弘想杀他恐怕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屈寒承忽然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反驳的说道。
“你一说起他名字,我倒是也想起来了。他叫做唐长弘,与你一样出身自北幽州,不过他犯下的罪行可比你严重多了。
我没记错的话他杀死了一个当地豪绅,一位退休致仕的奉训大夫。”
林澜望着打断他话语的屈寒承,并不急着解释什么,慢悠悠的说道。
“他杀死了一个从五品的奉训大夫,即便是散官阶,也决不可能还有机会在这里继续当一个狱卒。”
奚春雪皱着眉头说道,她觉得这个林副司狱说得话开始不可信起来。
“没想到你对官职也清楚一二,你上山修道前的身份恐怕至少也是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姐吧。”
林澜轻笑的望着奚春雪说道。
“废话不应该有这么多。”
奚春雪冷声说道。
“你说得对,他杀死了这位从五品的奉训大夫,按古秦律法,应判斩首,其妻子与同居家口即便不知情,也须连坐,流放两千里。
幸运的是他遇见了一个僧人。”
林澜摇摇头轻声说道。
“莫说是僧侣,即便是道士,也不能妄自干涉古秦律法,反而还会因为妖言惑众,被判处刑罚。”
奚春雪平静说道。
“这个僧人出自吏、户、礼、兵、刑、工部之外新设的异部,异部之下虽只有两司,一司名为捉妖司,一司名为降魔司,但十二州所有怪异,非常理人情,古秦律法难束之事皆由他们处理。
而这位僧人便是异部的一位侍郎。”
林澜轻笑着说道。
“那他也管不了这杀人偿命之事,难不成......”
奚春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依那位异部侍郎所言,此人所杀的豪绅,乃是一头妖魔所化。变相而言,反而这家伙从杀人凶手,成为了降妖除魔的英雄。”
林澜脸上仍然是那道和蔼的笑意,谁也不清楚他的内心究竟真正想着什么。
“那.......那位异部侍郎大人万一没说错呢?”
屈寒承在一旁开口道。
“你与那唐长弘相处甚久,你告诉我你对他的印象是什么?”
林澜忽然对着屈寒承反问道。
“有些胆小懦弱,但要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会挺身而出。”
屈寒承小声的说道。
“那他对你说过他杀人了吗?”
林澜轻笑问道。
“.......说了。”
屈寒承低下头说道。
“一位退休致仕的奉训大夫被一平民杀死,不受古秦律法的责罚,反而成为了降妖除魔的英雄,且不说当地百姓官员的看法,光是那位奉训大夫仍在朝堂为官的门生与好友都心有不忿吧。”
奚春雪缓缓说道。
“不止心有不忿,甚至还有些恐惧。今日是那位奉训大夫被杀,那明日又会是哪位大夫被暴民杀死在家中呢?
一句妖魔所化便能将古秦律法的条规抵消,那可真是滑稽。”
林澜微笑着说道。
“可万一异部侍郎没说错呢?”
屈寒承再度打断道。
“不是他说没说错的原因,而是天子给了六部之外的异部太多权力,这种超脱于律法之上权力已经让朝堂上的官员感觉到害怕。”
奚春雪闭上眼缓缓说道。
“所以哪怕那位奉训大夫真是妖魔所化,他也必须是个杀人凶手,也必须受到惩戒。不过异部确实受到陛下太多恩宠,即便陛下书桌上谏议此事的奏本已经堆叠放满。
这个家伙只是被送到桑榆岛上,成为了一个狱卒,五年期满就可重回十二州,并领得白银百两。”
林澜笑着说道。
“现在这个家伙又杀死了那头鼍妖,导致妖魂灯灭,水辰河龙王知道此事,于是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又见到狴犴已死?”
奚春雪眼睛睁开看着微笑的林澜问道。
“不错,大概我们回去之后能见到桑榆岛上久违的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林澜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眯起的眼眸微微睁开,认真严肃望着从堂外缓缓走过来的那个俊美男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四十七章 离开
林澜半倚在案桌上的身躯微微站直,身体紧绷望着这个自碧落地牢里突兀与奚春雪一同消失的一号囚犯。
自从发现碧落地牢里的囚犯不见后,司狱府的三位副司狱出奇一致没有过问这个一号囚犯的下落,更加没有把狴犴的死因强加在一号囚犯身上。
更别说将这一号囚犯设为逃犯通缉。
因为在司狱府的架阁库上没有一丁点关于这个一号囚犯的记载,既不知这一号囚犯的来历背景,也不知这一号囚犯究竟犯的是何罪行关在这里。
林澜在狱中也曾试探过他几次,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反而还被他在地牢牢房谈话时点破。
“淳主簿,余鬼判去了何处?怎么是这阳间之人手持鬼门令?”
绿袍鬼吏看到走进来的俊美男人有些奇怪,这个俊美男人不是魂魄状态,是携着肉身走入这鬼衙公堂。
“这不是你一个鬼吏该问的事情,罗刹夜叉你们且随着他一同去往鬼门关,替他启开阴北城的鬼门关。”
跟着苏元白身后走进鬼衙公堂的淳青瞪了一眼绿袍鬼吏,随即转头看着站在堂外的罗刹夜叉说道。
“你们也停下吧。”
淳青望着还在继续对着段令启妖魂劈砍的持刀斧鬼卒,眉头一皱吩咐道。
“走吧。”
苏元白低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鬼门令,令牌不是寻常的颜色,而是紫棠色。令牌上端是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鬼脸,下端则是撰有四字。
阴北鬼门。
若是将令牌翻面还能见到一副图景,图景内容是波涛汹涌的海浪,海面上则是悬于一座孤岛。
“不是叫你。”
苏元白抬头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林澜,平静的说道。
林澜嘴巴微张,低头看着被玄色罗网笼罩的奚春雪三人,侧头看着案桌旁边的绿袍鬼吏,又望着两侧刀斧鬼卒。
不是叫他的话,那会是叫谁?
“你需要让他们先把压在我们身上的玄色罗网解开,我们才能跟着你一起走。”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无奈望着一脸平静的苏元白说道。
这个俊美男人怎么有种痴愣的傻乎乎感。
“那你们把这个玄色罗网解开。”
苏元白眉头轻轻皱起,抬眸看着绿袍鬼吏和两侧鬼卒说道。
沉默。
“你们还不速速将这困魂网赶紧解开,鬼判有令将这三人释放,送往阳间,并且不得再为难她们。”
淳青轻咳一声说道。
绿袍鬼吏看着这一幕总觉得不对劲,他一双鬼眼骨碌骨碌转动,撇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林澜,瞅着鬼卒们解开困魂网的空隙,偷偷离开了公堂。
“那个绿袍鬼吏走了!”
从玄色罗网中出来的屈寒承看到案桌旁的绿袍鬼吏不见了,转身对着苏元白大声提醒道。
“走了?!就是它让刀斧鬼卒一直砍我的吧!“
段令启也从玄色罗网挣脱出来,他真身渐渐缩小,变成寻常人般大小,望着那绿袍鬼吏离去的方向就欲追去。
“不是它,是我。”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段令启满是刀斧伤痕的身体一顿,他的蛟首迟迟不转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作没有听到苏元白说的话一样。
“别去追那绿袍鬼吏了,我们现在赶紧还阳吧。”
还好奚春雪待鬼卒们将身上的玄色网罗拿下后,给了段令启一个台阶,没让段令启尴尬的下不了台来。
“也好。”
段令启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顾左右观望仍不看面前的苏元白。
“把他也带着吧。”
奚春雪侧眸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林澜,她望着一脸平静看不出想法的苏元白抿抿嘴说道。
她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作用,但她能确定的是这个俊美男人应该不像他表面那样冷漠无情,否则在彼岸花平原时他应该就不会管她们了。
“好。”
苏元白望着站在案桌下的林澜,他的记忆里关于这个清秀男人的记忆几乎没有,并不像遇到堂外的罗刹夜叉一样,会浮现模糊的轮廓。
这样的人可不带,也可带,反正于苏元白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
“您应该是无需担心的,林先生自然也是有些经验的,其他几人倒要注意,一旦鬼差放你们入鬼门关后,切记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
否则一旦回头,留下印记,那就真的再也还阳不了。”
淳青目光从苏元白的背部掠过,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林澜,绿莹莹的鬼眼望着堂下的屈寒承和奚春雪,段令启严肃的说道。
“多谢主簿提醒。”
奚春雪微微颔首说道。
“多谢提醒。”
屈寒承见状也附和说道。
“你就别说废话了,赶紧让鬼差带我们离开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段令启总是会出人意料。
不过淳青听到这催促无礼的语气也不恼怒,只是解开腰间的一块铜绿色的钥匙递给了在堂外等候的夜叉手上。
“你先将鬼门关附近逗留的鬼魂驱逐清理,准你可以吞食,否则有过多鬼魂出关,阴北城所有鬼吏都逃不了责罚。”
淳青叮嘱的说道。
夜叉点了点头,随即他的后背蓦然涨起两圈肉瘤,肉瘤蠕动炸开,一对血红色的羽翅从后背上舒展开来。
“你引着他们去往阴北鬼门关吧。”
淳青望着飞向天空远去的夜叉,随即转头看向罗刹说道。
罗刹点头应是。
苏元白低眸看着侧开身子弯腰拱手的淳青,没有多说什么,平静的从堂内走出了鬼衙,步伐虽说不快,但也不慢。
你走得那么快难不成你知道路不成?
罗刹连忙赶紧跑到苏元白的最前面领路,心中直犯嘀咕。
“你这种主簿是永远成为不了鬼判的,就像阳间举人出身的官员永远会比进士出身的官员低一头。”
林澜并没有急着跟上苏元白的步伐,而是走到淳青身边的时候,停留了一会,低眸望着弯腰拱手的淳青说道。
“我们跟上?”
奚春雪倒没有跟一旁弯腰拱手的鬼主簿对话的意思,她回头看了一眼揉着左眼的屈寒承有些担忧问道。
“没事,一起走吧,还有一个人呢?”
屈寒承放下揉着眼睛的手,转头看着消失不见的段令启问道。
“你说他?早就去那个人身边献殷勤了。”
奚春雪侧头望着不知何时已经屁颠屁颠赶到苏元白身边的段令启,依稀还能听到段令启谄媚恭维的话语,无奈一笑说道。
第四十八章 想法
“尊上,您可知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可是多么的想您!”
段令启脸上浮现谄媚的笑意说道。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是恶蛟之魂,并无人形,那谄媚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蛟首上,多少有些狰狞。
“你真的这么想我?”
苏元白走在阴北城的街道上,侧眸望着屈身低头谄媚搓手的段令启平静说道。
“自然!您不在的时候,我在那鬼牢牢房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段令启望着苏元白侧眸看向自己,立刻将自己的蛟爪放在身后,可是他布满鳞片的蛟躯却是无法藏匿。
“我不在意那些妖礼,你不必隐藏你的妖身。你当真是夜不能寐?可这阴间天空终日灰蒙蒙,虽不见得半点阳光,但也不见半点黑夜。”
苏元白轻笑一声说道。
“我真就是如此!假若有半点谎话,那就.......那就.......”
段令启支支吾吾说道。
“那就天打雷劈,轰得你妖魂散尽,湮灭于世间。”
苏元白脸上笑意散去,平静望着段令启说道。
这一句话直接把段令启吓得哆嗦,浑身颤栗在原地。要是别人说这种话他自然不会惧怕什么,可这位尊上要是说这种话。
他是真怕言出法随。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
苏元白微微昂首,深邃的黑色眼眸看着一个个窜梭在大街小巷的鬼魂。
这些鬼魂有在街头巷陌啼哭的小儿鬼,也有长相奇特,头发像针一般直立着的蓬头鬼,还有双手托着一个大脑袋缓慢行走的大头鬼。
阴北城的路面两侧商铺民居鬼进鬼出,门口都会挂着一个白色幢幡,上面写着商铺的名称,例如客栈茶肆,典当酒楼等等。
除了建筑皆都是纸制,与阳间并无大大区别。
苏元白的脚底踩在地面上,并不像在阳间时会发出沉闷的脚步声,而是会有踩在薄薄雪地面上的清脆轻响。
“您.......会开玩笑?”
段令启沉默犹豫跟在苏元白身后许久,才缓缓看着苏元白的侧脸问道。
开玩笑?!
段令启被关在监狱里的三百年,别说能听见这位尊上开玩笑,能看见尊上脸庞有丁点笑意,那都是枯木生花。
“还记得在地牢的时候我问过你什么吗?”
苏元白走上桥面,侧眸望着自桥下穿过的画舫,画舫的船头正有一个披着美女皮囊的画皮鬼正在拨琴弄曲。
画皮鬼的旁边还有一个长相狰狞,阔口大眼,头上长有野兽角的狰狞鬼,手持镶满钉子的大棒在一旁候立着。
看起来像是这个画皮鬼请得鬼护卫。
“那封送往夷梦山的书信?”
段令启绞劲脑汁的思考着,斟酌片刻问道。
“不是。”
苏元白摇摇头,望着站在前面引路赶鬼的罗刹说道。
“您问过我的事可太多了,恕老奴愚笨实在想不起来了。”
段令启都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自己想得烧起来了,只得弯腰无奈的叹气道。
“你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恶蛟,不必在我面前自降身份称呼老奴。我可不想哪天落魄的时候,被你变本加厉的还回去。”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我哪敢呢.......”
段令启嘴巴一咧,有些尴尬懦懦的勉强笑着回应道。
“真的?”
苏元白侧头平静看着怯懦陪笑的段令启问道。
段令启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觉得四海龙王哪一个龙王地位最高?”
苏元白并未继续追问段令启,转头看着前方平静问道。
“东方即为尊位,青龙又是四灵之一,所以自然是那东海龙王,可控制雨水,洪灾,雷鸣,海潮等等。
不过这东海龙王的子嗣却颇多磨难,听闻有一任的东海龙王三儿子被人抽筋剥皮,而又有一任东海龙王的一子被历劫之仙打死。
故而现如今这任的东海龙王极其约束子嗣,自己也是深居东海水晶宫,不问世事。
除非有天子诏祠龙池,设坛官致祭,以祭雨师之仪祭龙王,又或者是天帝下令,方才会行司雨之职。
否则都是自行由其它江河湖井龙王完成。”
段令启轻叹说道。
且不说这受天帝册封的每一任东海龙王惨事,光是那些方外炼气士哪一个不是喜欢龙为坐骑,以显自己威风凛凛。
况且自从神皇登建木通天之后,仙气泄于人间,古秦十二州除了方外炼气士外,又不知出现多少以境界相称的修士。
这些修士以杀龙来炼器,又或是沐龙血锤炼自身。
谁让龙族满身都是宝,龙麟可制甲,龙角可炼丹,龙筋龙皮可制衣裳,更别说价值连城的龙珠。
倘若他们自己不能用,也有市坊可以相互交易。
“你想成为东海龙王吗?”
苏元白停下脚步,平静看着叹气的段令启问道。
“尊上您.......或许记忆还没有恢复,那东海龙王虽听起来挺惨,但那也是统率一方之海的龙王,不是那些河流湖泊的普通龙王。
四方之海,是天地间东南西北之四方的所有海洋。
桑榆岛下的沧海虽说本是隶属于南方之海,归南海龙王管辖。但神皇登建木之前,于人间敕封沧海之龙,封龙为王。
故而沧海方才用南海脱离,设立龙宫,为沧海龙王。”
段令启小声解释道。
“你想吗?”
苏元白问道。
“您可别开玩笑了,这四海龙王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们皆是由天帝册封。
如今天帝不显,神职难改。
除非神皇再入人间,哪怕是现在的古秦天子都无法更改这四海龙王的神职。”
段令启只当是苏元白开玩笑,摇摇头苦笑的说道。
“我只问你想吗?”
苏元白再问道。
“......想,自然是想的,可我如今还是一头蛟躯,纵然侥幸能化龙也无非是头三爪龙,运气好点也无非四爪。
何德何能奢望那五爪真龙之躯?又哪有功德业绩得以那龙王之职。”
段令启无奈苦笑道。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东墟山千年修行也只是由蟒蜕蛟而已,几次争夺化龙机缘失败,他也明白此生大抵也就如此。
“好。”
苏元白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段令启原地轻叹一声,也慢慢随着苏元白向前而行,只是他的蛟躯越低越弯,已不见半点桀骜不驯。
宛如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死死压在他身上一样。
第四十九章 猜想
天帝不显,神职难改。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微微收缩,他听到段令启提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脏骤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而那位段令启口中的神皇,听起来也是可以改动神职。
但苏元白听到段令启提起神皇的时候,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心脏剧烈跳动,就连瞳孔收缩的反应都没有。
若是两者都毫无反应,或是皆反应剧烈,苏元白倒也不会想这么多。
可如今这两者反差太多,再加上之前那副画卷所看到的景象,很难不让苏元白去猜想一些问题。
特别是苏元白当从那片彼岸花平原来到幽冥背阴山的时候,他模糊的记忆里隐约有自己接受参拜的景象。
所以他才会循着记忆模糊的轮廓伸出手去触碰屈寒承的眉心。
自己应当也是有册封的能力的。
是那位天帝跟自己有关系?还是那位登建木而通天的神皇跟自己有关系?可是倘若这两者都跟自己有关系,自己又怎么会被关在地牢里?
而且还是遗失了所有过往的记忆。
“妄替天意,又不敬鬼神,不守法度.......难道说得就是这事吗?”
苏元白喃喃自语道。
莫名遁入那副画卷里的记忆并未随着画卷烧毁而烟消云散,反而成了苏元白模糊记忆里极为清晰的一幕。
十八层地狱里所遭受的痛苦也是如此。
“您说什么?”
段令启听见苏元白的喃喃自语,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倘若画卷里那虚无缥缈的话并不是胡言乱语,那他现在应是三魂不全,七魄也应是凋零濒灭,可苏元白没有半点察觉到自己缺魂少魄。
上苍垂怜,留有一线生机?
苏元白自嘲轻笑一声,自顾摇了摇头望着前面在一间破落府邸停下步伐的罗刹。
段令启听着苏元白一声莫名自嘲轻笑,心中不由得有些惊慌,难不成尊上真的被某个人夺舍寄躯了不成?
段令启从云海州入沧海,顺着尊上牢房内指引的水路重新回到桑榆岛,等他潜回地牢的时候,就听闻了尊上已死的事情。
他先是只当那些狱卒编造瞎话,可看到狱卒带着仵作进到地牢的时候,段令启意识到或许不是假的。
但也不太对啊,以尊上的实力谁可以夺舍他?假如真是如此,尊上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正当段令启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奚春雪和屈寒承其实也在后面盯着苏元白的背影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死过之后,性子就变了?”
奚春雪侧头看着屈寒承问道。
“以前他根本不会与我们交谈说话,只会跟司狱长或副司狱说几句,要么就是在外放风的时候与一些囚犯说话。
不过我也不太确定他那时是死了还是没死,但是司狱府的仵作说他死了。而且自从他醒过来之后,会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屈寒承望着苏元白的背景犹豫的说道。
“什么奇怪的问题?”
奚春雪问道。
“他是谁。”
屈寒承说道。
“这种现象确实是会发生于一些被夺舍的人身上,只不过这些人大多会小心处事,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他应该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去了记忆。”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刚才屈寒承与她讨论的事情就是关于苏元白,她对于苏元白来历本身就好奇,便与屈寒承多交谈了几句。
夺舍之事不可能会发生。
这座碧落地牢在狴震狱的位置本来就特殊,更何况狴震狱并不是阴间的鬼牢,又不拘魂魄,还有那座气势巍峨的狱神庙伫立。
并且桑榆岛远离十二州。
怎么会有高人特意元神出窍,又或者魂魄离身,渡海来到桑榆岛,潜入地牢之中夺舍那俊美男人的躯壳。
而且这高人还须精通八卦算术,算得俊美男人死期将至。
况且最为苛刻的一点就是,要么俊美男人的魂魄一定已经被阴差拘去阴间走过奈何桥,要么就是已经魂飞魄散。
若是奚春雪没有在阴间见到俊美男人的神通手段,她或许还相信屈寒承分析的这夺舍一说。
可是她见过,便明白俊美男人被阴差拘魂或者魂飞魄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是早已经超脱生死的仙神。
“我们每日送的餐食都是固定的,都是大锅饭里的,也不存在会有人下药这一说,那他怎么会突然失去记忆?”
屈寒承不太理解问道。
那个俊美男人已经在屈寒承心里是一个造诣通天的高人,这种高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失去记忆?
“当然不会是你们的原因,功法反噬,走火入魔会导致这种可能。你现在不要想他的来历,他的来历已经不是我们能猜测的。”
奚春雪摇摇头,目光深邃望着走到破落府邸朱户大门前的苏元白背影说道。
屈寒承沉默的点点头,他忽然回头看向身后,身后空荡荡的连一道鬼影都没有见到,可屈寒承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
奚春雪余光瞥见了屈寒承异常举动问道。
她一直都将屈寒承纳入自己的视线之中,避免那两头九幽怪物在他左眼作祟的时候,不能及时的帮忙。
哪怕她帮不了忙,也能想办法让俊美男人帮忙。
“我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屈寒承疑惑的说道。
“这里的鬼魂基本都被那头先前过来的夜叉清剿干净了,不会有什么鬼东西偷看我们。”
奚春雪也回头看向身后,身后是一处平坦的空地,空地十里外是阴北城黑黝黝的城墙与墙头的引魂幢幡。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已经走出了阴北城,来到了阴北城郊外。
郊外的空地上孤零零矗立着这样的一座破落的府邸,府邸上的牌匾都已经半落,上面的文字早已经斑驳不清。
“可能我想多了吧。”
屈寒承摇摇头说道,他清楚最近遭遇的事情是在太多了,很容易心绪不宁。
但是屈寒承没有注意到自己后背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圈黑色诡谲的繁琐花纹浮现。
黑色花纹游动形成了一颗遍布后背的硕大眼球图案。
第五十章 天真
破落的府邸朱户大门前悬挂着两盏灯笼,高高的台阶上有几根破土而出的杂草摇摆着,门前两座石狮口含的石珠已不知去往了何处。
“你们要一同靠拢过来。”
朱发绿眼的罗刹回头看着身后站位不齐的人说道。
离罗刹最近的是苏元白,其次是稍微落后苏元白一步距离的段令启,再往后几米就是屈寒承与奚春雪二人。
而落得最远的是有过几次过鬼门关经验的林澜。
“靠过去吧,等会府邸一开,不知会引来多少想回到阳间的孤魂野鬼。”
林澜慢慢走上前,走过屈寒承和奚春雪的身边提醒说道。
“按理而讲,鬼门关是通往阴间的必经关卡,只有十二州的鬼城才有资格设立,这里又何故多了一个鬼门关?”
奚春雪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林澜问道。
其实这个疑惑自从她在公堂上就有,但碍于自己还是被审之身,需要找一个理由脱困,所以并没有将这个疑惑流露出来。
“按理而言,往返鬼门关都需要长三尺、宽二尺的黄纸路引,你怎么又不问这个呢?鬼门关前两旁还须有十八个罚恶刑鬼王,不也是看不到吗?”
林澜回头轻笑说道。
奚春雪迟疑望着轻笑的林澜,她没有听错这个语气的话,这位林副司狱应该是在嘲讽自己。
“你在山上修行几载?”
林澜脸上的笑意散去,他清秀的面庞平静看着这个年岁不大的姑娘问道。
“已有二十六年。”
奚春雪回道。
“以你现在的年龄,是自幼上山学道的吧?”
林澜微微一笑问道。
“是的。”
奚春雪点点说道。
“从云海州监狱移交过来的囚犯文书来看,你入狱的罪责是谋害师长,纵宠行凶。”
林澜微笑说道。
“我是被冤枉的。”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她一听到林澜提起罪责,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你当然是被冤枉的,单单从你这么天真的行为举动来看,你应该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林澜并没有否定奚春雪,而是轻轻一笑说道。
“有些天赋根骨,加上许些悟性,再于山上枯坐个几十年,修道并不难,难得是那枯坐几十年,难得是那人心。
人心叵测又有多少人能看透呢?
无量山是一个好福地,琅嬛宫也是一处好道宫,但人就不一定了。”
林澜忽然感慨的说道。
“无量山不需要你评价,琅嬛宫更轮不到你一个朝元观的道人指指点点,而且你说的这些事与我所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
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不回答便是了,何必弯弯绕绕。”
奚春雪冷冷说道。
“你们琅嬛宫所奉的金母元君,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显灵了?”
林澜望着脸色不善的奚春雪问道。
“与你何干?”
奚春雪已经不想再回答这个清秀男人的问题了。
“我出山奉师命入红尘历练五十年以来,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见得不少。日夜游神,各城城隍,乃至十殿阎罗也偶尔见得几面。
而朝元观的北太帝君,自我入观修行,直至今日,未见显灵。”
林澜平静的说道。
“北太帝君,乃是至高神灵,为天下鬼魂之宗,自然不同于一般的鬼神能随意可见,这件事你比我清楚。”
奚春雪冷冷的说道。
“若不是不可见,而是祂们不见了呢?”
林澜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他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平静看着奚春雪问道。
“不可能!”
奚春雪喊道。
“当初谁能想到神皇能从北幽州这种蛮荒之地将位于十国之末的古秦兴起,连歼九国,统率十二州。
而又有哪个炼气士能想到这位神皇不修道,不炼气,不食丹,以凡人天子之躯,登建木而通天,还将仙气泄于人间呢?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有我们不敢想。
那些于神皇之后兴起的修士,夺宝杀人,抢占福地,自称祖师,开山立派,可见那些仙神显灵降祸于他们?
虽有那雷部正神偶尔会设所谓‘劫云’来惩戒他们,但也有境界高超的修士抗雷入‘劫云’将那雷部雷公擒下,炼作仙灵傀儡。
即便如此,也不见神霄玉清府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有半点动静。”
林澜湛蓝色的眼眸平静望着面色苍白的奚春雪说道。
“看来你也清楚如今仙神不显的这件事。”
林澜看着面色苍白,却无半点骇然震惊神色的奚春雪,摇摇头轻笑的说道。
“十二州,十二座鬼城,按理是如此。可如今这世间已经不是按理可讲的事情。
这鬼门关至少还遵循了几分鬼门关礼制。
但那些炼鬼通阴,修鬼道的修士可不管上古仙神的礼制,这天空早就不知被捅穿了多少个窟窿。”
林澜微微抬头望着头顶灰蒙蒙的阴间天空轻笑说道。
“这些事与我无关联,我只想潜心修道。”
奚春雪呼吸有些沉重的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天真。”
林澜摇摇头走到了苏元白和段令启的身后,苏元白与段令启已经站在了破落府邸的台阶上,罗刹也是站在朱户门前,一个明晃晃的羊头望着还未走过来的奚春雪和屈寒承。
“你没事吧?”
屈寒承侧头看着紧攥着自己衣袖的奚春雪,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面色苍白无力的样子。
“没事,我们过去吧。”
奚春雪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沉重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只是面色依旧苍白的说道。
随着屈寒承与奚春雪也一同走到府邸高高的台阶上,罗刹将从苏元白手中的鬼门令递在了朱户大门兽环前。
这对兽环上的怪兽蓦然大口一张,口中圆环掉落,狰狞露出獠牙的嘴巴不断张合。
“路引!”
“何在!”
府邸大门悬挂的两盏灯笼骤然亮起,转过头来,一双红彤彤的鬼眼望着台阶上的众人喊道。
平地风沙起,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恶鬼从空地地面上钻了出来,伴随着风沙深处出现了一道骇人气息的三丈高鬼影。
大门两侧的石狮像开始出现了丝丝裂痕。
咔擦。
石狮碎裂。
第五十一章 对付
“夜叉怎么没将路引放在兽环嘴中?!”
朱发绿眼的罗刹望着这不断张合,口中无物的兽环獠牙利嘴惊讶道。
“要不要把那圆环重新放在它嘴里呢?”
段令启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两个圆环,将圆环捡起,未等罗刹说话,主动将圆环放在了兽环怪兽的獠牙利嘴边。
咔嚓咔嚓。
还好段令启缩手缩得快,要不然成粉碎的不止那两道圆环,还有他的蛟爪。
“鬼门令已经给它看到了,如今这座府邸俨然已成了鬼门关,没有夜叉手上的路引是不可能过去的。”
罗刹指了指府邸的牌匾说道。
破落府邸上的半落牌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鬼脸,这鬼脸匐伏在府邸门梁上,仿佛它的身躯就是这座府邸。
而朱户门上的门钉也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海浪,海面上是一座悬浮的孤岛。
“桑榆岛?”
屈寒承看着朱户大门的变化,惊讶的说道。
他曾经站在那艘渡海大船的船头,见过桑榆岛的全貌,与这朱户大门上的样子一模一样,隐约还能见到孤岛上的景物树植在摇晃。
仿佛还是活得一样。
“你们该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背后这个藏于刮魂摄魄幽煞风沙的鬼王。”
林澜转过身,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望着平地而起的幽煞风沙深处缓缓走出来的鬼王。
这个鬼王二头四臂,后背有一双血红色的羽翅。一个鬼头红发獠牙,鼻孔朝天,唇外倾,面目狰狞恐怖的样子赫然是一副夜叉模样,而另一个鬼头蓝面鳞纹,臼头深目。
这四臂则是分别持着刀斧,戟剑,每个兵器的刀刃上都萦绕着黑色煞气。
“路引是什么样子?”
苏元白没有回头看着身后的鬼王,看着羊头上浮现暴怒情绪的罗刹,平静问道。
“是淳主簿递给夜叉的那柄铜绿色的钥匙,你回头就可以看到。”
罗刹呲着自己的獠牙,一双绿眼恶狠狠望着从幽煞风沙里走出来的鬼王,它没有看错的话夜叉已经被这鬼王吃了。
苏元白这才微微侧身,看着这个从幽煞风沙里走出来的鬼王,鬼王赤裸上身的胸口凹陷处正是有一个铜绿色的钥匙。
“引幽风,御百鬼,食夜叉,这头出自饿鬼道的恶鬼鬼王恐怕不好对付。”
林澜声音有些沉重的说道。
他出身自平都山朝元观,观内典籍涉及阴间地府之事颇多,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头恶鬼鬼王的来历。
呲。
一柄黑色的大斧自恶鬼鬼王的一只手臂抛出,但还未等这柄黑色大斧落在府邸门前众人身上,顿时就被匐伏在府邸门梁上鬼脸咬住。
“看起来我们躲在这里很安全。”
屈寒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被匐伏在府邸门梁上鬼脸咬住的黑色大斧说道。
“但也离不开这里。”
林澜低头看了一眼贯穿胸口的刀伤,刀伤的附近已经依稀能见到溃烂的皮肉,黑色衣袍堆积的黄土已经让林澜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时间不多了。
林澜把食指放在嘴边,将指尖咬出一道口子,伤口不是渗出一滴一滴血珠,反而是极为夸张的迸发一道血流。
“怎么他的魂魄会流血?!”
屈寒承惊讶看着这一幕说道。
在阴间的这段时间,无论屈寒承他们遭受什么样的伤害,都会只有伤口与气体,并无半点液体流出,更别说猩红的血迹。
“朝元观的道术,会有一些不一样。”
奚春雪看着走下台阶的林澜说道。
林澜迸发出的那道血流并未直接落在地上,反而混合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血色的丝线。
“北阴都府,纠讨伦宫。职领幽阴,权司考掠。”
林澜面色虔诚念道,他的魂魄开始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光,这股黑光并无恶鬼鬼王刀刃上所萦蕴的极重煞气。
幽煞风沙不仅没有刮得林澜魂魄震荡,反而还缠绕在林澜的淡淡黑光之上,使林澜的淡淡黑光自带幽煞风沙之力。
凡有恶鬼靠近林澜,这幽煞风沙不仅没有帮助恶鬼,还将恶鬼刮得魂飞魄散。
“斩绝贪悭,消除爱欲。化顽归善,使恶回仁。”
林澜手指轻弹,血色的丝线随之鞭打一些不受幽煞风沙困扰的恶鬼,这些本来袭扰林澜的恶鬼被血色的丝线鞭打,竟然转过身来朝着恶鬼鬼王扑去。
这恶鬼鬼王也不是一个善茬,只见他四臂浑如一臂驱使,一刀劈得身前恶鬼两半,又是一戟挑得身侧三头恶鬼串葫芦。
又是一剑刺得身后恶鬼透心凉。
这一刀,一戟,一剑挥使之间,并无任何阻碍,浑然成天,自成章法。
恶鬼鬼王将恶鬼斩杀殆尽,也不急得甩开,反而是将这些恶鬼纷纷放在自己的两头嘴边,撕咬吞食。
它原本三丈高的身形顿时又高了几尺,手中兵器萦绕的黑气越来越浓郁。
幽煞风沙也变得狂风沙暴,完全的将恶鬼鬼王的身形隐藏在沙暴之中,林澜再难以寻到这鬼王的踪迹。
林澜睁着自己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这幽煞狂风沙暴即便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可沙暴终归还是对他的视线造成了极大影响。
“遭了!”
林澜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头鬼王既然自己有路引,鬼门令又已经使用,它可以通过路引过关!
正当林澜回头时,这幽煞的狂风沙暴猛然间狂风肆虐,沙暴萦绕拦住林澜的退路。
也正如林澜所猜测的一样,那头从幽煞狂风沙暴隐去身形的恶鬼鬼王,已经从幽煞狂风沙暴里走出,来到了府邸门前。
“原本以为能让我去阳间已经是天大的造化,没想到还能吃掉你们几个品质极好的魂魄,助我鬼身大成!”
恶鬼鬼王两头四目贪婪望着站在朱户门前的奚春雪等人,伸出自己长长的舌头舔舔嘴角,手臂上的刀剑戟骤然落下。
那一条空余的手臂也没有闲着,随手抓住了面前一个看起来痴呆不懂躲避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苏元白。
“路引给我。”
苏元白平静望着这头恶鬼鬼王说道。
“就你?!凭......”
恶鬼鬼王正想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捏得筋骨寸断,让他感受一下恐惧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捏不动这个家伙!
恶鬼鬼王的两个脑袋四只眼睛一齐望向这个俊美男人,看到的是俊美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
“捏不碎你,我就把你吃了!”
“那我自己拿了。”
苏元白眉头轻皱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有残余鬼气的铜绿色钥匙,他不太喜欢这铜绿色钥匙上的气味。
于是他把这柄铜绿色的钥匙交给了呆愣的罗刹。
“打开鬼门关吧,这里待得够久了。”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恶鬼鬼王四只眼睛转动,看着苏元白交给罗刹手上的那柄铜绿色钥匙,它背后的血红色羽翅顿时快速扇动起来。
逃!
但它的身体始终伫立在原地,视线却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咕噜咕噜。
两颗脑袋掉在地上滚动。
恶鬼鬼王看到了是一具胸口被洞穿的躯体,躯体上布满着宛如蛛网般的碎裂痕迹,其中它握住那个俊美男人的手臂已经炸裂。
啪。
随着它后背的血红色羽翅如同两片秋末的枯叶飘落在地面,它的庞大身躯如一块被打碎的瓷器,散作无数块。
而它的意识也渐渐归于黑暗。
第五十二章 暴雨
狂躁的海浪拍打着屹立不动的礁石,留下一道道潮湿的水痕。礁石顶端站着一个个鱼虾鳖鳌模样的披甲戴盔的水妖。
岛屿外围的沙滩,随着海浪褪去,一个个形色各异,面目狰狞的水怪迈着湿漉漉的脚印,朝着岛屿中心处的山崖涌去。
在这座岛屿的最中心有一处足以俯瞰整座岛屿的山崖,山崖的顶端没有高耸如云的山林树木,只有一座巍峨矗立的建筑。
狴震狱。
黑压压的乌云布满整座天空,乌泱泱的大雨仿佛天裂露出了一道口子,急促猛烈的雨滴落在身上就像是被一颗颗钢珠打在身上。
灌木丛和树木的枝头叶子早已经被打弯了腰,折断了枝。
如此急促猛烈的大雨,让狴震狱内的积水不消一会就已经漫过了人的膝盖。一具穿着狱卒服饰的尸体,在积水之中漂浮。
无人问津。
狱神庙飞檐早已经断了一角,上面的獬豸雕像也不知掉在了何处,只有风铃掉在地面被水流冲刷到墙角。
狱神庙内上古圣人皋陶的塑像早已经断成两半,上半身摔落在地面上,青面碎裂,双眼更是已经成了粉末。
而石台底座上的塑像下半身不知何时被人掏空。
“没想到这塑像里还真藏有一件宝物,你不是学过鉴定术?快来看看这宝物究竟是什么品质。”
“这宝物自带灵光,以我灵蕴三等的鉴定术肯定辨别不出来。可惜这宝物是本书,要是个其他什么兵器宝物,指不定能值得更多灵石玄晶。”
“还灵石玄晶!直接拿去隐仙坊换啊!你灵蕴三等鉴定术鉴定不出来,那至少也是个灵光级别的宝物,说不定还是仙蕴级别的。”
“书可不好换,除非这本书里记载的东西刚好是别人需要的,才能换到同等级别的物件。”
“实在不行我们就换低一等级别的,反正这次行动的报酬也不菲,这个宝物本来就是意外之喜。”
两道身穿褚色囚服的人影手腕上系着一串镌有红色纹路的铁链,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对着一本萦绕着淡淡青光的书籍兴奋的议论道。
“这缚妖玄链解了吧,没想到买的那颗妖幻丹还真可以瞒过这些狱卒。”
其中一道瘦骨伶仃的男人甩动着铁链,即便这个铁链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禁锢的作用,但这二十斤的重量搭在身上也是很不舒服。
“行,他们现在已经没空管我们,我们现在再去司狱府把架阁库烧掉任务就完成了。”
另一道虎背熊腰的男人双手向外一撑,铁链上的红色纹路不起任何反应,就被虎背熊腰的男人撑碎两半。
“这看似不起眼的纹路,一红一蓝,就可以让那些炼气士和妖怪难以施展自身本领。可一旦用错了,就分毫不起作用,真是奇特。”
瘦骨伶仃的男人伸出手,让虎背熊腰的男人将自己手上的铁链扯断,望着铁链上红色纹路啧啧出奇说道。
“别管这些了,快去指定的位置把我们的武器找出来,要不然赤手空拳恐怕闯不进去司狱府,司狱府的家伙可比这些狱卒难对付。”
虎背熊腰的男人看了一眼流淌在自己脚下的鲜血催促说道。
“走吧,别让这些死尸的污血脏了宝物的灵光。”
瘦骨伶仃的男人将蒲团上上萦绕着淡淡青光书籍捧在手上,双眸瞥了一眼庙宇阴影处还残余温热的狱卒尸体。
“又可以买些丹药灵宝涨些境界修为了,真不知道以前那些炼气士是怎么能在山上一枯坐就是几十年。”
虎背熊腰的男人伸了个懒腰望着庙外的瓢泼大雨,积水快要蔓延在庙宇的门槛上。
“这些炼气士有天赋有悟性,讲究清静无为,寡欲无争。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免得他们入红尘与我们争夺这些机缘。”
瘦骨伶仃的男人呲笑一声,语言内满是讥讽,回头看了一眼倒塌的上古圣人塑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世道也应是他们修士的世道,诸神圣人也该退位了。
“他们不与我们争,我们可要与他们争!有终,该去再搏一搏了!”
虎背熊腰的男人踏入大雨之中,狂风骤雨瞬间就将他的身形淹没,不见了踪迹。
“南明,你说得对。这世间所有的事可不是天意如此,而是事在人为!”
被称作有终的瘦骨伶仃男人肆意一笑,步伐虚幻,几个眨眼间隙之中,也消失在这座狱神庙之内。
大雨倾盆。
啪嗒啪嗒。
脚步声与雨水声交错在一起,溅起的水花时大时小,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脚所踩踏溅起的水花,又或者是雨水溅起的水花。
碧落地牢漆黑的大门外已经不见庄晓尘与许未央的身形。
门上梁木嵌入的那块铜镜也已经翻转过来,镜面四分五裂,已经废弃掉了。
“可惜了这枚照妖镜,起码也是个灵蕴级别的法宝,也不知是被谁弄坏了。”
南明一脸肉疼望着这座漆黑大门梁木上四分五裂的铜镜说道。
“取下来,就算修复不了,我有办法拆分,说不定里面的碎镜片和铜镜材质还能卖掉价钱。”
有终拍了拍南明的后背提醒道。
大雨已经将两人的褚色囚衣打湿了个干净,褚色囚衣紧紧贴在他们的身体上,依稀还能看见他们左腰上有块奇特的图案。
“等等,还有其他人。”
有终身形一闪,贴在漆黑大门上,侧出脑袋,看着巷末的那块黑红两色的死墙。
“凌云阁上可是说过这次行动至少有十人,说不定是与我们一样领了凌云阁地玄榜任务榜单的人吧。”
南明已经将嵌入梁木上的铜镜硬生生拔了下来,探头看着被瓢泼大雨阻隔视线的巷末,毫不在意的说道。
雨声渐大。
在巷末死墙,那遍布黑红两色的墙壁上蓦然涨起一圈波纹,波纹泛起点点涟漪,一只脚从中踏了出来。
接着便是一个俊美男人走了出来。
黑压压天空上的瓢泼大雨瞬间就将他身上的深黄色长袍打湿,紧贴的衣服让他完美如工匠雕刻的躯体显露出来。
第五十三章 拳脚
嘈杂的暴雨声让苏元白眉头微皱,浸湿的衣袍也让他颇为不舒服,可是他并没有什么避雨的法子,而且他身边的人都去哪里了?
苏元白侧眸看着身旁,他除了哗啦啦的雨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远处地牢大门那两个探头的脑袋他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是看不到我们?”
林澜漂浮在地面上望着面色虽然平静,但是频繁侧目的苏元白惊讶问道。
林澜虽然没看到恶鬼鬼王被碎尸万端的场景,但自幽煞风沙散去后,他看到那头罗刹鬼差望着苏元白那双呆滞惊愕的眼眸,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可是这个随手就能将恶鬼鬼王打得魂飞魄散的家伙,竟然会感受不到魂魄所在?
“看样子是的。”
奚春雪看着已经被淋成落汤鸡模样的苏元白,也懒得再去耗费魂气去施展避雨决。不过她心中也有些诧异,这人难不成不会避水的法决?
“那他怎么在阴间的时候能看到我们?”
屈寒承有些奇怪的问道,他的身体时而上浮,时而下降,雨水从他的身体里穿透落在地面上,这是对于自身魂魄不能熟练控制的表现。
“阴间和阳间自然不一样,在阴间我们同样是魂魄,你可见你的魂魄会像现在脚不沾地,随时要随风而去的样子吗?”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快去找我们的肉身吧,我可不想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下地牢把我们的肉身破坏掉!”
段令启盘踞在半空中,他抬头看着天空落下的大雨,贪婪吸着又重新流淌在狴震狱上空的灵气,这种时候真是他修炼的好天气!
已经忍不住了!
段令启调转身子,蛟首冲向地面,一个猛子就钻了下去。
咚。
“监狱的阵法虽说都被破坏掉了,但这些由异部监造,工部辅佐烧制的石砖可是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这些石砖看起来跟平常石砖没什么不同,但有一个作用就是隔魂绝魄。”
林澜望着撞得地面黑色石砖眼冒金星的段令启轻笑说道。
“一座监狱里用隔魂绝魄的黑色石砖建造?”
奚春雪疑惑问道。
“十二州内鬼魅横行,阴差有时并不能将这些鬼魅全部拘魂带到地府。于是陛下就有些新的想法,既然地府的阴差不能完成它们的职责,不如由陛下的臣子来完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座由异部新设的天工司所监造的内监死牢便脱颖而出。”
林澜侧眸看着右边黑色阴森的高耸内监微笑的说道。
狴震狱除了是一座远悬于十二州海面岛屿上的监狱外,还是一座满足陛下所有奇思妙想的实验监狱。
十二州逐渐建立起来的妖狱,也是以狴震狱外监为模板建立。
特别是缚妖玄链和缚灵玄链也是异部天工司监造后,由狴震狱率先用囚犯实验之后,确定有效才开始逐步推行。
这座内监死牢不出意料的话,十二州很快也会建起来许多,名字应该是鬼狱。
“古秦的这任天子看起来想法挺多。”
奚春雪平静的说道。
她的这句话里听不出来是夸奖,还是嘲讽。
苏元白微微低头,漆黑的眼眸看着淹没在自己膝盖上的积水,他刚才好像听到“咚”的一声声响。
“我先过去,你们跟上。”
苏元白抬眸平静说道。
他看不到就看不到吧,现在先帮他们找到肉身。
“他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魂魄?无肉体约束,跟上他那可太容易了。”
林澜轻笑摇头说道。
“未必。”
奚春雪忽然也笑着说道。
但接下来,林澜就清楚为什么奚春雪也会笑了。
地面上的积水蓦然出现一道水流,这道水流所掀起的水花还未落在两侧积水上泛起涟漪的时候,苏元白便已经到了碧落地牢的漆黑大门前。
探头的南明还未察觉到背后已经多了一人,有终却已经手肘轻轻碰了南明一下。
砰。
一拳宛如重锤打在了苏元白刚抬起的手掌上。
哗。
南明见自己的拳头挣脱不得,又是一脚将积水挑起,让积水飞溅扰乱苏元白的视线。
砰。
又是一拳朝着苏元白的胸口打去,这来势汹汹的拳又恰好被苏元白刚抬起来的手掌拦住。
有终看这形势不太妙,南明这两拳一脚皆是在一瞬之间,可这个突然来到他们身后的家伙竟然都能反应过来。
“南明拳脚功夫不行,别忘了我们还有法术!”
有终一手持书,单手一掐决,只见苏元白脚下的积水蓦然旋起了一道水漩涡,产生极大的吸力将苏元白向下拉扯。
妄图让苏元白身形不稳。
南明虽说是不服输,但也没有阻碍有终施展法术的行为。他一见苏元白脚下积水旋起水漩涡,便抬起一脚朝着苏元白的胯下踹去。
他两拳被拦是没错,可同样这俊美男人的双手亦是挣脱不得。
而俊美男人的双脚现在又是被水漩涡所缠,纵然他能伸脚挡住,那必然也会被漩涡拉入积水之中。
长得俊美有什么用?这就把你胯下东西废掉。
南明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那抬起的一脚又骤然多了几分威力,宛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下山猛虎。
咔嚓。
一声脆响,又似乎是三声脆响连成一声。
难不成南明的拳脚功夫又增进了?
有终疑惑的撒手撤决,侧目看向南明那边的情况,结果这一看把他吓得双目瞪圆,连退几步,退到雨中。
南明的双手已经被反向折断,手肘处除了能看到撕裂的皮肉,还能看到凸出来缠绕着肌肉组织的森然白骨。
而他的那一只粗壮的腿更是反转一圈,脚尖朝下,俨然是已经废掉了。
“啊!!!”
直到现在疼痛才从腿上与双臂传到南明的脑海,这双重涌上脑海的痛苦让南明跌坐在地上哀嚎翻滚。
“这是法术?”
苏元白低眸看着脚下慢慢恢复正常的积水疑惑道。
他模糊记忆里的法术可不是这种类似于戏法的玩意,别说对他造成伤害了,顶多算是给他按摩吧。
第五十四章 辩解
“这水旋决怎么就算不得法术,好歹也是我花三块玄晶购得下玄级别的法术!”
有终脸色涨红辩解道。
他望着苏元白脚下恢复正常的积水,着实也不理解自己的法术为什么没有对这个俊美男人造成丁点影响。
“水系法术,控水能力倒是弱了些。”
奚春雪缓缓飘到地牢大门前,望着那已经消散不见的水漩涡说道。
“对于一般人可不弱了,要是换作其他人在这水漩涡可不会屹立不动,直接会被漩涡的吸力拉倒在积水之中。
积水虽浅,但足够让其手忙脚乱了。”
林澜摇摇头说道。
“但这种级别的水系法术也需要花那玄晶购得?”
奚春雪眉头轻皱不太理解的问道。
“这些修士比不得炼气士,他们可不是在修行大道。若是精通水道的炼气士,他自然能在河流湖泊,山雨溪水中悟得水系诸法。
再假以时日对这水系诸法推衍精进,水系诸法威力便逐步上升的时候,水道也越发契合。
而这些修士自然没这等悟性,再加上自身对大道契合不足,则是需要购买各种各样的法决秘籍。依靠着法决秘籍里记载的运气方式,施展出法决秘籍。”
林澜轻笑着说道。
“就这么死板吗?”
奚春雪问道。
“不是死板,悟性不够,随时都会走火入魔。你于山上口诵道门经典《黄庭》之时,可敢随意吟诵?
而且修士本就是一些红尘俗子,偶尔遇到了几份好机缘。
例如恰好某位真人坐化的洞府,食了丹炉里的丹药,练了里面的功法籍。又或者碰见什么心善的狐妖龙女,赠予了一口精气等等,从而踏上了修炼之途。
他们六根不净,七情不舍。
若不是恰好遇到这仙气外泄,灵气充盈的好世道,这些修士多半只会成为疯疯癫癫,口说痴言的疯子。”
林澜眼眸微微眯起笑着说道。
“你说你奉师命下山?奉的是什么师命?”
奚春雪望着眼睛眯起的林澜,她无法从林澜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这件事的真正态度。
“你的记忆倒不错,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林澜眼睛已经眯成一道细缝,低头微笑看着奚春雪反问道。
“不会。”
奚春雪沉默一会说道。
林澜轻笑一声,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湛蓝色的眼眸望着退至瓢泼大雨里瘦骨伶仃的男人,随即抬眸看向苏元白。
他会杀了他们吗?
林澜低眸看着双手一脚皆废的虎背熊腰的男人心中想道。
“玄晶,下玄?”
苏元白眉头皱起,他模糊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两个词语的记载和轮廓,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见过的。
“十块玄晶加一本下玄级别的法器,买我跟我这个兄弟一条命。”
有终看着在积水里翻滚哀嚎的南明,脸上浮现一丝肉痛的神情,对着苏元白勉强笑着说道。
苏元白轻侧,疑惑的看着有终。
“二十块玄晶,再加一本中玄级别的法器!这是我能拿出来最多的东西了!凌云楼这次地玄榜单任务的报酬也就二十块玄晶!”
有终看着苏元白的表情,咬牙恨恨说道。
可惜的是苏元白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凌云楼?我听闻朝堂之上也有一处供十二州百姓翻阅的楼阁,似乎名字差不多。”
奚春雪听到这个瘦骨伶仃的男人提起凌云楼,侧眸看着低眸的林澜问道。
“陛下自然做不出左手打右手的事情,你说的那是位于京畿的凌天阁。凌天阁藏纳天下功法秘籍,也不会向这所谓的凌云楼一样张贴什么地玄榜单。
而且凌天阁并不供十二州百姓翻阅,而是仅限陛下身边的禁天军。禁天军的兵卫需要完成陛下或者中书省颁布的任务,获得禁天点。
拥有足够的禁天点才能进入凌天阁换取功法秘籍。”
林澜摇摇头说道。
“你们两个怎么能有这么多话聊?尊上也真是的,磨磨唧唧还不赶紧打开地牢大门。”
段令启蛟躯在半空中转动,雨水从他虚幻土黄色的蛟躯穿过。
“你有本事当他面说。”
屈寒承在一旁抓住奚春雪的袖口,他真怕自己的魂魄会突然飞走。
“小子,到这里你也有脾气敢嘲讽本大爷了?”
段令启正想给屈寒承一点苦头吃吃,忽然瞥见了屈寒承仍然在紧闭的左眼,顿时又想起了那两个怪物。
心中一颤。
本来朝着屈寒承盘绕的蛟躯又退回来了。
有终受不了苏元白的沉默,他双手捏了一个指决,朝着这个完全看不清实力的俊美男人挥去。
地面的积水猛然急射出两道细小的水流,如两根拉满弓弦射出的利箭,刺向苏元白的双耳之中
苏元白挠了挠自己耳朵,平静望着面前面色越来越苍白的瘦骨伶仃男人。
“你到底要什么?!这本书要不你也拿走吧!”
有终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望着自己水箭决对这个家伙薄弱的耳膜也造成不了丁点伤害,他苍白的脸庞浮现癫狂的笑意,把手中散发淡淡青光的书籍丢给了苏元白。
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
杀人夺宝这件事并不常见。
苏元白平静接过这本散发着淡淡青光的书籍,他漆黑的眼眸能清晰看到书籍的右上角写着古朴晦涩四字。
公琴狱典。
苏元白翻开【公琴狱典】的第一页,摩挲着【公琴狱典】的页张就像是在摩梭着一棵老树的树皮一样。
“尊上在看什么?”
段令启轻疑道。
他看到的那本泛着淡淡灵光的书籍上并没有写着书名,而翻开的页张更是一片空白,只有一道道皱褶。
林澜和奚春雪没有说话。
屈寒承虽然也有同样的疑惑,但看见奚春雪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也紧闭着嘴巴望着翻书的苏元白。
“这至少是灵光级别的法宝,你说打开就打开了?你的鉴定术难不成是仙蕴级别的?!可这样级别的鉴定大师,我怎么可能没有去拜访过?!”
有终看着苏元白轻巧翻书的这一幕,心中更为骇然,开口惊问道。
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五十五章 观看
苏元白并未听到面前瘦骨伶仃男人的惊问,也看不到他的惊骇脸色,现在的他沉浸于这本书籍之中。
或者说不是他沉浸于书籍,而是这本书将他沉浸于其中。
广袤无垠的荒野上,一座座高约九丈的木制囚笼里关押着一个个气势凶悍的异兽,囚笼下的囚车有数百道绳索,每一道绳索都由一个赤裸上身的健壮男子牵着。
他变成了一个面色如削瓜,头束玉冠的长须老人,站在高约十丈的巨型石台之上。左手拿着一张老旧的暗褐色树皮,右手拿着一根削尖的竹片。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头体型如牛,形如麒麟,浑身长着浓密黝黑毛发的奇兽。这只奇兽双眼明亮有神,额头生有一角。
“天秩有礼。”
“天命有德。”
“天讨有罪!”
苍穹之中的云海下沉,一段段闪烁着青光的文字自云中钻出,带着些许雾气,降临在木制囚笼里关押着的气势凶悍异兽身上。
有异兽哀嚎惨叫,也有异兽跪地虔伏。
忽然间,这些哀嚎惨叫,跪地虔伏的异兽慢慢变成一粒粒飞沙散去,空荡荡的木制牢笼渐渐化作一棵棵参天大树。
萦绕的树冠几乎将天空都遮掩,只有一缕缕阳光穿透树叶,在草地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光影落在苏元白的身上,他看着面前聚拢的人群,人群之中左右各站着两个人在争执,那头黝黑毛发的奇兽用尖角轻触一方。
然后它回过头,用着明亮有神的兽眼望着自己。
这一双明亮有神的兽眼倒映着苏元白的身影,他的样子从面色如削瓜,头束玉冠的长须老人缓缓又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俊美的脸庞上满是金色繁密的符文。
而这头奇兽突然朝着自己顶着尖角冲撞过来,苏元白下意识用手去阻拦,结果眼前画面变得虚幻,飞速的倒退。
最终定格在大雨不停的漆黑大门前。
有终的右手已经放在了苏元白的脖子上,他沉稳的眼眸一见到苏元白还略带迷茫漆黑眼睛看着自己,顿时变得惊慌起来。
“这个.......这个.......”
有终心中短暂思考了一下,把右手缩了回来,望着苏元白不断点头沉吟,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元白没有理会有终,他低头看着这本书。
“没想到这本书真是青面圣者遗留下来的残本,如此至宝放在狱中,我竟然丝毫不知。”
林澜望着苏元白手上青光渐渐散去的书籍轻声感慨道。
“你一个副司狱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外来的修士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们身上的衣物分明也是囚衣。”
奚春雪看着刚才面露厉色想要杀死苏元白的有终,还有地面上哀嚎声渐弱的南明疑惑问道。
“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这座监狱里有他们的内应。”
林澜平静的说道。
“是谁?”
奚春雪问道。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现在是这个模样了。”
林澜低头望着身上的伤口,黑衣长袍被黄土覆盖了大半,他的面色已经不见一丝血色轻声说道。
“我先去石竹冢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肉身,要是找不到的话,恐怕以后只能修鬼仙之道了。”
林澜明白现在不是逗留说闲话的时候,他的魂魄骤然远离,顺着监狱外漂浮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屈寒承心中一悸,他听到林澜说起的内应不由得想到唐长弘值宿时擅离职守的偷摸模样,还有唐长弘拿出那柄白色匕首时的脸庞狰狞模样。
该不会是他吧?
“你在想什么?”
奚春雪看着低头沉思的屈寒承问道。
“没什么。”
屈寒承嘴角勉强牵起一道笑意回应道。
“尊上终于要杀死这个冒犯他的家伙吗?”
段令启已经受够了这些人族家伙的聊天,他一直都在关注尊上的行动,当他看到尊上合上书籍,走向那个瘦骨伶仃男人的时候,不免有些激动。
尊上想起来要干什么事了!
“玄晶是什么?”
苏元白合上书,他即便只看到了书中第一页,但看完之后他全身神清气爽,脑海里模糊庞杂的记忆也被先搁放一边。
“您是炼气士吧?玄晶是我们修士之间交易的货币,与世俗的黄金白银一样。灵石的价值低一点,玄晶价值略高。
因为灵石是含有灵气的石矿挖掘而成,你.......您们炼气士的洞府山脚下多是这种灵矿。但玄晶一般是特殊的福地或是洞天内才有,并且成矿要求极为特殊,须有仙灵汇聚,方可成型,而能成形的矿脉也大多只有几条。
所以玄晶的价值会比灵石价值更高。”
有终听到苏元白说话,松了口气回答道。
不怕说话的,就怕不说话的。一旦说话就说明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不说话那就意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那下玄又是什么?”
苏元白平静的问道。
“是我们修士之间对于功法秘籍,法决符箓的等阶划分,大抵分为黄,玄,地,灵,仙五类,每一类又分上中下三等。”
有终耐心解释道。
炼气士素来一上山便不问世事,这俊美男人说不定就是某座山上下来的老妖怪,要是讨得这个老妖怪几分欢心,说不定还能得几件宝物。
满头冷汗,面色苍白的南明躺在积水里,他死死咬住嘴唇,嘴唇都已经被他咬破皮。
鲜血沁红。
他的双手已经无力瘫软在积水里,昏黄污浊的积水渗进他的伤口里,他身旁的积水染成一圈血红色的浑水,很快又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比起断掉的双手和废掉的一只脚,只要命还在,一切还有希望。
凌云楼里连起死回生的丹药术法都有,区区接手连脚的丹药术法想必也不少,但前提只要他还能活着回去。
所以南明一直在强忍,哪怕断骨的疼痛被污浊的积水反复刺激,他也不想引起这个应是炼气士的老怪物注意。
但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
“你们两个穿得是囚衣,手上怎么没有佩有玄链?”
苏元白低眸看了一眼低头不敢直视他的南明,又望着脸上强撑笑意的有终问道。
第五十六章 大雨
大雨噼噼啪啪的下着,大滴大滴的雨珠砸在有终瘦骨伶仃的身躯上,他望着面前似银帘一般的雨雾。
面前俊美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真的是炼气士?又或者也是朝廷的人?自山上下来的炼气士在朝廷任职一事并不少见,可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有终眼神向下轻瞥,看了一眼躺在污浊积水里的南明。
“我们二人都是山青州的修士,本在宗门内自行修炼。谁知道朝廷降魔司的人突然闯入宗门,说我二人入了邪魔。
还未等我二人解释,降魔司的人便强行将我二人带走,关进了监牢。几番周转之下,便运送到了这座岛屿上的监狱。
幸得这里的司狱大人明察秋毫,觉得我二人应有冤屈,于是就不将缚......灵玄链拷于我们。”
有终朝着苏元白微微弯腰,轻叹一声说道。
“宗门?”
苏元白漆黑的眼眸透过似雨水形成的银帘,平静注视着站在雨中瘦骨伶仃的男人问道。
大雨与狂风几乎将这个瘦骨伶仃的男人变得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上一样。
看起来倒是挺可怜的样子。
这炼气士不知玄晶,应该也不知修士的宗门。罢了,不如报一个厉害一点,倘若他知晓宗门排序,也心有顾忌。
“神真宗。”
有终犹豫了一下,最后缓缓说道。
这瘦骨伶仃的男人所报出的这个神真宗,乃是十二州修士宗门之中排行前三的宗门,占据十二州十大洞天之一的上清玉平天。
这上清玉平天本是紫虚元君栖养修真之地,自紫虚元君于礼斗坛白日飞升之后,上清玉平天内的黄庭观无故塌毁,观内那本仙书《上清经》显露于世间。
仙书显世,本是福瑞之兆。
奈何人心难测,上清玉平天内的十二位洞府真人皆想先取这《上清经》修炼神真之道,以求也能白日飞升。
先是于赤玉台上论道斗法,诸位洞府真人均是论得枯木逢春,氤氲紫霞之气弥漫其顶。但却不知是哪位真人先破道心,忽而骤起以凶法伤人。
又不知其中遭遇了何等变故,最后上清玉平天便只剩一位无暇真人,而那仙书《上清经》自然也落于他手。
但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这位无暇真人竟然撤开了上清玉平天的洞天禁制,广纳十二州欲求仙法长生之人,开设神真宗,而他也成了神真宗的开宗祖师。
所以当这个瘦骨伶仃男人报出神真宗之名号,神情最先失控的是奚春雪,她甚至魂魄主动飘到了瘦骨伶仃男人的面前。
她想看看这神真宗的人究竟有何不同。
有终未修得通幽观魂之术,自然是看不到面前仔细打量看他的奚春雪,但他总感觉自己被人死死盯住了。
而这种感觉他也归其是身前俊美男人听到神真宗之名觉得忌惮的缘故。
赌对了。
有终心中松了口气。
“当然以我微弱本领自然不是神真宗的内门弟子,原本外门弟子的门槛我应也是够不着,但幸运的是有一位神真宗的玄灵境前辈对我颇有眼缘,将我收入了外门弟子。”
有终说到这番话时,还特意稍微昂起了下巴,将自己大宗弟子的骄傲显露出来。
但有一句是言多必失。
奚春雪听到这个瘦骨伶仃男人说出这番话时,不由得嗤笑一声,摇摇头轻笑着又飘到了屈寒承的身边。
“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屈寒承不解的挠挠头,他没发现这番对话有什么好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瘦骨伶仃男人说出神真宗二字的时候,奚春雪神色会剧变得如此厉害。
“世人只说我们这些山上之人要求高,却不知这些修士的宗门要求更高。这些修士的宗门每月还有考核,每年也有比斗,时不时逢双数之年再来个几宗互比。
眼缘对于修士而言是不存在的,评判他们的只有实力。”
奚春雪难得轻笑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口中的神真宗玄灵境前辈是不可能会对他有眼缘?”
屈寒承一听奚春雪的解释,也有些明白了。
“不可能,除非这个所谓玄灵境的前辈是想将这个家伙当作炉鼎,要么就是这个家伙的根骨天赋真的很夸张。
可我怎么看他都不觉得是后者。”
奚春雪侧头看了一眼瘦骨伶仃的男人说道。
连基础的水系法术,控水都运控得如此粗劣,实在看不出来根骨天赋有多强。玄灵境虽说不及神游境,但至少也算是入得大道之门。
拿这种家伙做炉鼎,恐怕还会污了自身大道。
“没听过。”
苏元白平静说道。
“啊?.......嗯.......”
有终几次抬眼看着苏元白,确定这句话是从身前俊美男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心中再次嘀咕不解。
神真宗立宗时,七十二福地,三十六小洞天,其余九个大洞天的炼气士与真人皆都知晓。
难不成这家伙的修炼之地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
可这种小地方又怎么会诞生出这样的老妖怪,这老妖怪给他的压迫感虽然并不重,但有终的直觉让他不要去招惹这个老妖怪。
“还有一件事。”
“老妖怪你说。”
有终脸色煞白,他怎么突然把自己心中嘀咕的话讲了出来,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
“哈哈哈,我看这个家伙倒是很顺眼啊!”
盘旋在半空中的段令启望着瘦骨伶仃男人说出老妖怪时,爽朗大笑道。
“你也想跟你的尊上说老妖怪?”
奚春雪抬眸看着头顶的段令启问道。
“我可没讲。”
段令启冷哼一声。
“你口中讲得明察秋毫的司狱,是哪位司狱。”
苏元白也知这瘦骨伶仃男人口中的老妖怪说得是自己,不过他也不恼,只是平静望着这个男人问道。
“我不知这位司狱大人的姓名,只听得旁人叫他林副司狱。”
有终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林副司狱?好耳熟。”
段令启嘟囔道。
“不仅耳熟,还面熟,就是刚才从你身边飘去的黑色长袍的清秀男人。”
奚春雪眼眸深邃望着刚才林澜离去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说道。
第五十七章 谋算
“好。”
苏元白却只是平静点了点头,随即推开了漆黑大门,低眸看着面前黑暗蜿蜒向下的阶梯,刚向里面走一步。
唰唰。
两道猛烈的利爪呼啸破空声音从两侧传来,直指的目标就是刚踏入地牢大门口的苏元白。
要是换作一般人自然难以躲开这蓄谋已久的两道攻击,而且这两道攻击也极为巧妙,一道为前,一道为后。
阻了前路,也隔了后路。
若是原地不动,便也遭受这两道利爪的前后夹击之势。
再加上漆黑环境的影响,寻常人更是连攻击从哪里来得都分辨不出,只得听到这两道“唰唰”急促擦过的破空声。
可惜的是苏元白既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寻常人。
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刚入这地牢大门就已经有妖怪在埋伏自己,那两道“唰唰”的利爪破空声他也没有在意。
大雨落地的“啪啪”雨滴声可比这两道“唰唰”破空声响得太多。
苏元白的耳朵很好,不过听到的东西太多,也需要想得太多,苏元白一般不会特意去聆听这些动静。
因为它不需要。
还好这个老妖怪替自己抗灾了。
所以门外一直保持警惕的有终反而是第一个注意到地牢大门内不寻常的动静,但他并不想着去提醒这个老妖怪。
但有终也不见这个老妖怪有什么动作,等老妖怪从漆黑的大门前退出来时候,已经左右两手各擒住一个浑身毛发的妖兽。
老妖怪左手擒住的妖兽,一身浓密的赤色长毛,长毛拖拽在地面上,身形娇小如犬,一双爪子锋利如刀。
而老妖怪右手拿住的妖兽,则是浓密的火红色毛发,毛发不长,身形如刺猬般大小,爪子同样也是利如利器。
最关键的是这两只妖兽的眼眸里并无神采,仅只有一道蓝靛色的符箓印记。
被控制了。
有终瞬间就发现了这个细节,不由得心中轻颤一下,倘若要是他和南明走进去,遭重的可就是他们了。
按照凌云楼提供的情报,这座漆黑大门下的地牢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等等!
有终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到了妖兽眼眸里蓝靛色的符箓印记开始碎裂,它们的躯体莫名开始鼓涨起来。
嘭。
火光伴随着爆裂声响起,烧焦的毛发混杂着血肉与内脏器官掉落在积水中。
即便有终已经提前跑出了一段距离,他还是感觉到一股热浪从后背扑面而来,就像是自己被放在炉火正上方灼伤一样发烫。
有终缓缓重新走到地牢大门前,低头看着来不及逃跑的南明。这个与他在庙中大叫“该去搏一搏”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地面上污浊的积水如今也是血红一片,哪怕是这瓢泼大雨一时难以冲刷干净。
“又得去找一个伙伴了。”
有终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有一丝惋惜。
他探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地牢,已经没有下去找回自己法器的想法,自己的法器虽说也是一个中玄法器,但自己的命更加珍贵。
不过南明的兵器可是上玄级别的。
“先保命吧。”
有终原地踌躇了片刻,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折身冒着大雨离开了这里。
地牢大门口的爆炸声自然也传到了地牢下面。
此刻地牢下面的过道并不漆黑幽暗,两侧墙壁上的火把都已经被点燃,昏黄的火光将过道照亮。
“两张控妖符不知带来的收益有多大。”
过道中央盘坐着一个女子仔细用一张藤黄色的手帕擦拭着一件莲花琉璃盏,望着爆炸声的方向嘀咕道。
她穿着一件天青色道袍,腰间束着丝绦,月白色的头发随意用一根碧玉发簪斜插着。相貌很普通,脸上还有少许雀斑,肤色却是极为白嫩。
“嗯?这都被闯进来了吗?”
天青色道袍女子小拇指一勾,一道素色丝线自半空中缓缓浮现断裂。
天青色道袍女子将藤黄色的手帕放进怀中,把那件看似容易破碎的莲花琉璃盏丢在面前铺开的花白长布之中。
这张花白长布上的物品很杂,有刀剑棍棒类的兵器,也有杯盏壶类似的器物,更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符箓道印。
“收拾收拾。”
天青色道袍女子拉起花白长布的一角,随意一卷将花白长布拢起,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为高兴说道。
这些看起来颇为多的物件,被这花白长布一拢,倒也不见得兵器戳破几个洞,也听不见杯盏壶碰撞得声音。
而且更为稀奇的是,花白长布竟然开始慢慢缩小,直到天青色道袍女子手掌大小的时候,才停止继续变小。
“跑路咯。”
天青色道袍女子将自己一缕月白色鬓发拨到耳后,掂量着手中重量,从地面上站起来得意的说道。
但她的脸上高兴得意的神情很快凝固住。
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紧接着才是她设置的那些道禁制被破坏造成动静响起的声音,地牢楼梯上突兀从地面上冒起的尖刺,以及圆形拱门头顶重重掉下来的巨石。
还有过道两侧接连亮起的各种雷火符箓,电闪雷鸣,火焰交加,颇为热闹。
只是本应该承受这些的人,却已经穿过这些陷阱,站在了天青色道袍女子的面前。
“交个朋友?”
天青色道袍女子向着苏元白伸出左手,脸上高兴得意的神情变幻成灿烂和煦的笑意,歪头显得有些俏皮问道。
苏元白平静望着这个天青色道袍女子,没有任何握手的举动。
被识破了?
天青色道袍女子左手微弯,在她的掌心有一张紧贴着的定身符箓,但凡中了这张定身符箓的,一般人少说十二时辰不得动弹。
境界越高,时辰越短。
不过纵然是玄灵境的人也可定得片刻。
“那就不交朋友吧。”
天青色道袍女子微微一笑说道,食指一勾,又是一道素色丝线自半空中缓缓浮现,只是这道素色丝线并未断裂。
砰。
过道两侧的牢房轰然被拉开,两只气势凶悍,宛如狮虎的猛兽自牢房里骤出,直接咬住苏元白的两侧脖颈。
第五十八章 拖延
天青色道袍女子见两头猛兽得手,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她清楚的看到猛兽的爪子既没有把这个男人的手臂撕下来,更加没看到男人脖颈上有鲜血淌落。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仍然在平静的望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不含有任何疼痛的表情,眼角连抽搐一下的动弹都没有,给天青色道袍女子无形中带来极大的压力。
她已经不等那两头猛兽在这个男人身上撕咬出结果,把左手的定身符咒急速甩在男人身上,又翻手将手中的花白长布摊开,从中拿出了一件蓝靛色的莲花琉璃盏。
“去!”
天青色道袍女子咬破自己的中指,中指指尖往这蓝靛色的莲花琉璃盏身一抹。
顿时,这莲花琉璃盏散发出淡淡的蓝光,伴随着天青色道袍女子朝半空中一抛,掌心大小的莲花琉璃盏瞬间涨大,直接将苏元白笼罩在其中。
“爆!”
与地牢大门口如出一辙的是,这两头体型如狮虎般大小,气势凶悍的猛兽身体随之如气球般膨胀,然后便炸得四分五裂。
碎裂皮肉内脏器官混杂着鲜血将这莲花琉璃盏都染上了一层血色,琉璃盏散发的灵动蓝光也变得有些朦胧黯淡,盏身更是出现了几道裂痕。
但这还没有结束,这天青色道袍女子双手掐诀念咒,催动着莲花琉璃盏开始转动。
莲花琉璃盏的莲花盏身缓缓舒展开来,蓝靛色的光芒与过道两侧火把昏暗光芒辉映,显得极为妖异。
它所笼罩的碎裂皮肉与内脏器官开始缓缓消融,哪怕是骨头都化作一堆齑粉,融于一滩血水之中。
“两张下玄控妖符,两张上玄控妖符,一张下玄土刺符,一张落石符,还有五张中玄雷符,和五张中玄火符。
再搭上了这件自己刚擦断联系的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小子你身上一定要有几件不错的法宝啊。”
天青色道袍女子扳自己修长的手指算着自己在这个男人身上花费的开销,也不擦拭自己嘴角因为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破裂反噬流出的鲜血,嘀咕的说道。
“你要是啥东西都没,我可亏死了。捉住那四只妖兽的成本我可还没算了,还有这千蛛丝也断了一根,后面还得去找人补补。”
天青色道袍女子轻抬首,望着莲花琉璃盏内炼化血肉消融的景象,唉声叹气道。
她这次出来是打算以小博大的,而不是打算血本无归的。
但天青色道袍女子蓦然连退九步,又原地走了八步,因为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随着血肉消融,那个陌生男人赫然毫发无伤站在里面。
咔嚓。
莲花琉璃盏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天青色道袍女子随即吐出一滩鲜血,她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这个刚建立起来联系的地级法器莲花琉璃盏废了。
“前辈,看来我认错人了,您并不是那与我争夺生死的仇人!”
天青色道袍女子她也不待苏元白再说话,手掌一摊,将那花白长布抛出,里面所包裹的东西皆露出来,随即双手高拱,对着从碎裂莲花琉璃盏里走出来的苏元白低首沉声道。
苏元白低头看着身上被炼化干净的深黄色长袍,如今自己又是身无寸缕,无奈轻笑走到那花白长布跟前,随手挑了一件藏青色法衣穿在身上。
这件藏青色法衣两袖宽大垂地,双臂展开时,两袖和衣身合成四角形,两袖和衣身均绣有金丝龙纹。
“这里的法器您可尽数拿走,全算晚辈冒犯您的赔礼。”
天青色道袍女子抬眸看了一眼苏元白拿走的那件藏青色法衣,心中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件下玄级别的护体法衣。
“前辈?”
苏元白轻笑道,这个称呼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
“原来您是仙长,我还以为您是那些自以逆天改命,夺天地气运的修士,既然您是仙长,那弟子与您或许还有旧。
您可知清虚洞天?”
天青色道袍女子一听苏元白轻笑,高拱的双手随即变成稽首姿态也轻笑道。
苏元白脸上轻笑笑容缓缓散去,漆黑的眼眸平静望着这个相貌普通,行事却颇有意思的天青色道袍女子。
“哈!您果然是那拥有高深莫测境界的前辈修士,我就说您不像是那些道貌岸然,虚伪作态的炼气士。
您是凌云楼特意派来观察此次行动的前辈?我便是这次行动的那十人之一。”
天青色道袍女子见苏元白脸上笑意消散,自己的稽首姿态瞬间又变成高拱双手微微弯身笑说道。
这一来一去的转变,丝毫不见这天青色道袍女子的脸上有半点尴尬神色,变幻自然,一看就是没少做这种事情。
“不是。”
苏元白平静说道。
“朝廷的人?”
天青色道袍女子象征性抬头轻问道。
苏元白不说话。
“小女子这些法器都是从擅闯监牢里的狂徒手中掠夺而来,如今他们大多手无法器,您若是现在指挥狱卒牢吏,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青色道袍女子见苏元白不说话,高拱的双手随即又放在身前,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苏元白望着天青色道袍女子问道。
“柳青华。”
天青色道袍女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真名?”
苏元白轻笑问道。
“当然是真名。”
天青色道袍女子微微一笑,这微微的笑意在她相貌普通的脸庞上展现倒是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魅力。
“嗯?!前辈您来了!”
天青色道袍女子忽然对着苏元白身后高喊道。
苏元白回过头看向身后。
天青色道袍女子脚下的云纹履边忽然泛起阵阵白光,那阵阵白光蔓延的地方刚好是天青色道袍女子连退九步,原地走八步的位置。
那位置恰好又符合那九宫八卦阵。
“小子,你以后千万不要栽在我手里!”
天青色道袍女子站在那位置上对着苏元白轻咬贝齿恨声道。
白光骤闪。
天青色道袍女子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摊在地面上的花白长布,以及花白长布上的所有法器。
“尊上,您怎么老是喜欢问别人叫什么名字?”
段令启从苏元白身后的牢房里走出来疑惑问道。
他现在是蛟首与蛟爪,人形之姿,谁让他在阴间里又损了三百年修为,如今能维持人形都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她刚才是在拖延时间,等她脚下的法宝生效助她离开。”
奚春雪从段令启身后走出来缓缓说道。
第五十九章 无聊
苏元白回头望着天青色道袍女子的骤然离去,脸上平静的神情并不意外,他的目光看向这昏黄过道的尽头。
那座狴犴浮雕的青铜门。
“这里每一间牢房里几乎都一个类似的幽深通道,这些幽深通道的尽头都是一个一次性的传送法阵。
只有你牢房下的幽深通道那座传送法阵是通往阴间,并且还不是一次性的,但已经被人为的摧毁掉了。”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说道。
自她循着魂魄对于自己肉身的吸引找到自己的肉身,还阳之后并未急着马上离开那座掉下去的幽深通道。
正如她猜想的一样,这座幽深通道并不是直接通往地狱,而是在通道的最底下有一个阵法繁琐的法阵。
虽说这个法阵已经被人为的破坏,无法得知法阵的全貌,但奚春雪还是从刻画繁琐法阵的黑色粉末成分上,嗅到了黑冥草的味道。
黑冥草一般诞生于北幽州的极北阴煞之地,平民百姓若是吃掉这黑冥草,魂魄也会立即离身。
法阵四周并无阵幡,这也说明这个法阵并不是通过某种法宝或者器物作为阵眼而驱动而成,布置这个法阵的家伙一定是对阵法有很高造诣。
否则一定不可能做到挥粉成阵。
随后奚春雪让段令启并未直接顺着幽深通道一路往上,而是朝着左面一路挖去。果不其然,还未挖多久,赫然又看到了一个同样的幽深通道。
这个幽深通道的法阵是一次性的,保存完好。
但奚春雪辨别到这个法阵与刚才法阵不同,是一个一次性的传送法阵,这个法阵契合九宫八卦,阵眼是一颗品质极佳的玄晶。
如今玄晶中的灵气尽泄,如同一颗无用的废石。
奚春雪接着又让段令启一路挖去,一道道幽深的通道出现在奚春雪的面前,通道内的法阵皆与先前一样都是一次性的传送法阵。
“且当地牢囚犯里有善于掘土的囚犯,但制作这些法阵的材料是如何避过地牢的守卫送进来的?”
奚春雪缓缓说道。
“司狱府有内奸!”
段令启点头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结果只能摸到自己下巴上的冰冷麟片。
“恐怕不是内奸这么简单。”
奚春雪深呼吸一口气沉重的说道。
“这座地牢的囚犯是自二十年前一夜消失的,因此司狱府的司狱被调走,换作了如今的张司狱。现在的三位副司狱,按照这头恶蛟之前所说。
李副司狱是与张司狱长二十年前一同调来的,而那位沈副司狱和林副司狱却一直是在这里。”
奚春雪缓缓说道。
“林副司狱和沈副司狱有问题!”
段令启斩钉截铁说道。
“我起初是这么想的,可我又想起来那个狱卒说的张司狱长离岛前特意来过一次,其他三位副司狱长也来过一次地牢。
他们都没有发现地牢的异样吗?”
奚春雪望着苏元白的背影问道。
“那他们都有问题!”
段令启厉声喊道。
“最有问题的就是他。”
奚春雪伸出手指着苏元白说道。
“那就是他!......??诶诶诶,你弄错了吧,尊上怎么可能有问题?”
段令启正准备附和的时候,突然看到奚春雪手指的方向,连忙把奚春雪的手指拍到一边,呵斥道。
“不仅是他,你也有问题。你有挖土钻道之能,你就没有发现你挖掘地道附近的土壤松散?”
奚春雪望着段令启反问道。
“我又不是那土行狲鼠,整天没事挖洞打地道,我入狱三百年来唯一挖掘的地道还是秉承尊上的指令挖掘......
这与你又何干?!”
段令启一听奚春雪反问,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我必须要弄清楚你们想做什么。”
奚春雪轻吐一口浊气,指尖萦绕着一道清光,对着段令启与苏元白脚下轻画圆圈。
“那位张司狱是终南山玉柱洞的某位真人亲传弟子,林副司狱是平都山朝元观的弟子,另外两位副司狱的来历我虽不知晓。
但除了此地有邪魔作祟外,我想不通为何会让两个道门弟子来看守这个监狱。”
奚春雪面色沉重望着转过身来的苏元白说道。
她先不去管想要从她【划地为牢】术法中逃出来的段令启,这个未曾说话的俊美男人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你脸上的金色繁密符印,虽说我并未完全辨别出来所有金色繁密符印的含义,但是我辨别出来有一些金色繁密符印是上古金仙印,专门镇压远古邪魔。
再加上你在阴间时施赋在狱卒魂魄上的九幽花纹烙印,我很难把你当作一个好人。”
奚春雪身体微微紧绷的说道。
“而且狴犴一死,压制囚犯的玄章阵也因此被破坏,你也得此从中脱困。”
“不对。”
苏元白忽然说道。
哪怕奚春雪眼睛一刻都未曾眨眼,她还是看不清苏元白是怎么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划地为牢】的术法已经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这里的阵法困不住我。”
苏元白低眸平静看着奚春雪说道。
奚春雪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似乎他说的也没有错。
“并不一定,你能驱使那头恶蛟,也能驱使其他地牢的囚犯为你所用。困住你的法阵是单独且特殊的,只是你用别的法子将法阵破坏了。”
奚春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有可能。”
苏元白点了点头,他不否定这个猜想。
奚春雪见到苏元白点头,面色严肃,手中捏着的法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对着苏元白放出去。
她知道自己捏的法决不可能对于这个俊美男人造成一丁点伤害。
“不过狴犴不是我杀的,这里的事跟我也没关系。”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你失忆了,你又怎么知道不是你做的?”
奚春雪冷声说道。
“哪怕我失忆了,我也觉得这些事太无聊了。”
苏元白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
“那什么事对你不无聊?”
奚春雪冷声反问道。
“与天斗,其乐无穷。”
苏元白平静仰头,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这地牢,穿透瓢泼大雨,再穿透黑压压的乌云,看到那苍穹之上的景象。
第六十章 显身
牢房过道上,屈寒承紧闭着双眼,神色显得极为痛苦,他的肤色也变得幽青一片,仿佛中了极为严重的剧毒一样。
“你该不会因为这事才指责尊上吧?”
段令启嘀咕着说道。
“不是。”
奚春雪平静摇摇头说道。
在苏元白说出那句“与天斗,其乐无穷。”后,奚春雪再次清楚她与这个俊美男人之间的无形差距,已经是一条难以弥补的沟壑。
她看不透他。
他不屑于看。
于是,奚春雪撤决散术,将段令启放了出来,选择相信苏元白不会是那种残害天下生灵的邪魔鬼祟。
当然她也没得选。
“真不是?我反正一点没看出你像是个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炼气士,之前在阴间的时候咱们不是跟尊上相处得挺好嘛。”
段令启蛟眸轻撇,望着奚春雪平静的侧脸说道。
“你再多嘴,要不要试试我的其他道术有没有退步?”
奚春雪侧过头看着段令启那张非常好奇的蛟龙脑袋,左手抬起,单手捏决对着段令启脚下毫不客气的一点。
滋。
一道白雷自她指尖迸出,点在段令启的脚下地面,灼得那黑色地砖焦黑直冒。
“你体内的灵气当真这么富裕?!”
段令启吓得连退几步道。
“监狱的束灵法阵已经破坏,灵气肆意流淌,我自有《琅嬛玉经》吸纳灵气,运转丹田,炼成西华至妙之气,流经百骸九窍。
那西华至妙之气,可比盎然仙气。”
奚春雪平静解释道。
“羡慕。”
段令启感慨道。
他虽说不知道《琅嬛玉经》是什么级别的心经,但是能吸纳灵气,转化成可比盎然仙气的西华至妙之气,这等功法能力已经是极等。
他时至今日,吸纳灵气全凭本能吞吐,流经身体的灵气有十分,能够留存化用的灵气仅有六分。这六分的灵气还不纯粹,还有三分浑浊杂气。
段令启也不是没有找过一本适合自己吐纳灵气的心经,可是找到的心经多适合于人,并不适合于妖。
哪怕他已经炼化了十二重楼横骨,炼就人形,可那百骸九窍,五脏六腑终究有差。
“蓬莱岛碧游宫,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奚春雪看着段令启那张毫不掩盖自己情绪的蛟龙脑袋,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真的?”
段令启双眼放光问道。
“真假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蓬莱岛在东海之东的北岸,岛不小,周回五千里。但外有冥海所绕,这冥海无风而洪波百丈,不是可以轻易渡过的。
除非你已是化蛟成龙,可腾云驾雾,方可飞过去。”
奚春雪摇摇头说道。
“那你这不是白说吗?你就不说东海之东的冥海,光是那整个东海我都难以安全渡过。而且还要我化蛟成龙,这岂是随口说说的事情。”
段令启眼眸黯淡的说道。
“对于你是很难,但对于你的尊上或许不难。”
奚春雪看着站在屈寒承旁边的苏元白说道。
段令启瞥了苏元白一眼,嘴中含糊嘟囔几句,没有接过奚春雪的这句话。
“聊完了?”
苏元白侧头看着在旁边议论的奚春雪和段令启平静问道。
“你看清了他这是什么缘故?他的魂魄明明已经回肉身了,可是他身体里的这个变化......”
奚春雪低眸看着神色痛苦的屈寒承不解道。
“肉体凡躯不适应罢了,他的魂魄早已经发生了蜕变,肉身自然也会因为魂魄变化而变。他虽还是他,但他已不是他。”
苏元白看着屈寒承平静的说道。
“之前在阴间你所说的命契是什么?”
奚春雪抬头问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个好人。”
苏元白望着奚春雪说道。
奚春雪沉默。
“我也不觉得我是个好人。”
苏元白轻笑一声说道。
“命契,按照我模糊记忆里的概念,是我赠予了他天命,即天命所归。即便他现在从阴间回来了,迟早有一天他也要回到阴间。
杀阎罗。
或者被阎罗杀死。
这就是命契之约,如今也是天命所定。”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你的记忆应该是哪里出现了偏差与混乱,天命岂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能赠予的东西。”
奚春雪听到天命两字愣了一下,随即荒唐一笑,这个俊美男人若是说他是什么上古大罗金仙,又或者是什么五德星君三十六天将下凡历劫,她也是可以勉为其难的相信。
可偏偏说自己是能赠予天命之人。
“他注定会成为阎罗。”
苏元白语气平静的说道。
“哪怕他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真杀死阎罗了,他也成为不了阎罗。阎罗是阴间正神,受天帝册封,享人间万民香火!”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语气坚定的样子,无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起初在阴间的时候,奚春雪却是被苏元白的“杀阎罗”所吓得一愣一愣,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仔细一想发现这事完全不可能。
古非天帝,今非神皇,除这二者外,其他人是绝不可能更改天地正神神职。
苏元白没有与奚春雪继续解释,他低眸确定屈寒承不会有生命危险后,便独自一人走到过道尽头的狴犴浮雕青铜门前。
“我觉得你的尊上有可能是修炼某种功法走火入魔,然后失忆了。”
奚春雪望着段令启无奈摇头说道。
她不否认这个俊美男人的强大,只是他说的话也太难让人相信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了?”
段令启并未回答奚春雪的话,只是不断摩挲着自己身上的鳞片,他感觉到了一股极为阴寒的冷风在徘徊盘旋。
“有点。”
奚春雪皱着眉头回道。
“他好像变得没那么痛苦了。”
段令启低眸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屈寒承,屈寒承的神色俨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平静的就像是熟睡的老人一样。
“显!”
奚春雪望着这一幕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目,双指抹眼,待到睁眼之时,猛然以道言呵道。
她双眼眼眸顿时萦绕出一抹白光,白光自眼眶逸出,接着她便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
这地牢过道内赫然站着两人。
一人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另一人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两人皆手执脚镣手铐,正是那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