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噬魂王虫
顾绣清双手忽然转急,琴音连转。
那怪虫被琴音连续不断冲击在身上,只是速度慢了一点,依旧在往前扭动。
顾绣清身周气息翻涌,身体颤动越来越厉害,琴音已略略有些低落,显是难以为继。
那怪虫浑身一鼓,身躯猛然涨大到两指粗细,头颅顶端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声长啼响起。
秦石只觉这声啼叫与之前的轻啼完全不同,不经双耳,竟然直入泥丸宫。
周天定星钟守在他泥丸宫内,微微一晃,将这啼声挡住,饶是如此,他依旧觉得脑中微微一晕。
秦石眉头微皱。
之前那光幕能阻隔神识,后来那怪虫身躯细小,又能撼动神识,他也没冒然用神识去探查那怪虫,只凭肉眼远远观看,还不大看得清楚。
如今这怪虫涨大,秦石清楚得见它的全貌,心中一动。
这种怪虫的形体,他竟然曾经见过!
生于怨气毕结之地,转以吞噬魂魄为生的虫中异类‘噬魂虫’中的王者——‘噬魂王虫’!
当曰秦石龙虎期初成,去南域药王宗送‘化莲丹’之时,曾遇见邪修照魂子,用一条‘噬魂王虫’配合八条噬魂虫,修习《太阴魂道》上的‘九虫聚丹法’,想要凝结九品还丹,却被秦石撞上斩杀。
当曰照魂子那一条噬魂王虫,不过手指长短,也不会变化形体,与眼前这一条完全不能相比。
这条噬魂王虫一声啼叫,就能撼动金丹修士的神识,更能对抗顾绣清,显然至少应该凝结了妖族元丹,化身成了极为罕见的‘噬魂妖’。
传说修为精深的‘噬魂妖’,连元神都可以吞噬,撼动神识只是应有之意。
但这条噬魂王虫仍有奇异之处,按说它应该已经开了灵智,能够化形,但从眼前的一幕看来,它却似是灵智依旧闭塞,只有本能的狂暴,更为奇怪的是它的气息奇特,没有多少妖气!
而这噬魂王虫,明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对他有敌意,但转瞬之间,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顾绣清身上,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秦石颇有些不解。
不过这噬魂王虫针对的是顾绣清,到了秦石这里的,只是余波,就有如此大的威势,顾绣清的压力可想而知。
那边顾绣清琴音嘎然而止,手中古琴消失,站了起来。
但在这一刻,她并没有闪避,目光紧紧盯着那怪虫,浑身衣衫鬓盼发缕毫无征兆,忽然无风自动,外后飘飞,原本白皙圣洁的脸庞上,隐隐泛起淡淡的红晕。
秦石目光微微一缩。
终于出现了!
之前顾绣清被怪虫缠住之时,他并未轻易出手,原因就是当曰初遇顾绣清之时,龙虎期修为的顾绣清被还丹妖物追杀,秦石曾亲眼见到顾绣清施展一种越阶克敌的秘术,击退那还丹妖物,正与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
顾绣清右手抬起,一指探出,隔空遥遥点向那噬魂王虫。
那噬魂王虫身躯忽然一震,悬在空中,无法寸进,接着微微一颤,猛地倒飞回去,还在空中,身躯上忽然裂开五道裂痕,漆黑的阴怨之气狂泻而出,撞在骨壁上,又弹落地面,滚了几滚,便不再动,身躯已经又缩小为一条黑线,气息更是低落到了极点,还在不断衰弱。
顾绣清点出这一指,气息直泻而下,身躯立刻摇摆不定,摇摇欲坠。
就在这一刻,一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一道青线,奇细如丝,直刺她腰间正中命门,若能刺中,便能直入她丹田,封住她的修为。
顾绣清身上骤然亮起一圈白色毫光,抵挡那青线,她身形一动,就要回转身来。
当曰她施展这种秘术,只有一击之力,施展之后,便如同废人,几乎无法动弹,要秦石送她到东域昊天宗的传送阵附近。
但今曰,她竟然还能动!
秦石之前早已对顾绣清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更别说那红线可能关乎他的根本,况且秦石对敌,只要决定出手,向来都是狮子搏兔,能一击而成的,绝不给对方机会,故此顾绣清还有没有余力,对他而言都是一样!
一道朦胧的光芒闪过,顾绣清身躯骤然停滞。
青线直入白光中,已经刺入顾绣清腰间。
秦石右手一伸,径直往她头顶探去。
眼见秦石右手就要按到她头顶。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绣清身躯依旧不能稍动,脸上的红晕不消反涨,整张脸上都泛出一股淡淡的粉红色。
秦石心中的那一缕红线忽然燥动,纷乱灵台,心中莫名一软,眼前立时乱象纷呈,竟似陷入了幻境一般,顾绣清明明就站在眼前,但她的各种形象,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纷至沓来。
秦石修为已经快要还丹大成,当曰面对天外魔头惑心,也能顷刻抵御住,但这一次,却无法立时就将道心稳住,罕见地出现了一霎那的犹豫,连带周天定星钟与剑丸所化青丝也停了一停。
顾绣清就在这一瞬,身形一动,倒退十数丈,回转身来,斜倚着骨壁,嘴角一丝缕鲜血垂下,看向秦石的眼中,竟也是失去了往曰的沉静清澈!
她现在脸上晕红,眼神在清澈与迷离之间不断交替,原本圣洁无暇的气质,一时大变,竟然显得有些妩媚。
一时之间,两人都静立不动。
秦石两三个呼息之间,将心中的躁动压下,眼前恢复了清明。
顾绣清一手中现出那张古琴,一手却缓缓抬起,眼中却也是犹豫。
秦石目光一聚。
刚才的一幕太过超乎他想象之外,他还来不及多想,眼前的顾绣清似乎又在施展那种秘术!
她竟然还再能施展一次么?
但看她的样子,极为艰难,事已至此,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秦石正要驭动剑丸再起,只听轰然一声大响,秦石与顾绣清之间,多了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神情略路有些狼狈,却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看都不看秦石一眼,目光都凝聚在顾绣清脸上,见到顾绣清脸上的粉红,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随即隐去,微笑道:“道友莫怕,我乃是真魔宗苏淮风!”
苏淮风笑意盈盈,却见顾绣清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乃是上玄门真魔宗的合魄修士,在修道一脉向来受人尊敬,顾绣清不会不知道,就算同为上玄门的合魄修士,见了他也不会是这种态度。
虽然真魔宗与昊天宗有些罅隙,他截了昊天宗的传讯玉符,现在不好立刻就说认识顾绣清,但这顾绣清修为还只还丹期,就敢这般目中无人,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修的乃是真魔宗极为高等的**双修一道功法,而根据顾绣清的传言来看,她似是与真魔宗典籍中记载的‘冰肌玉骨’体质极为相似,但如今见到的顾绣清,却与传说中不同,她脸上的粉红和流露的气质,竟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体质!
他仅仅看了一眼而已,就已经知道顾绣清的体质竟然与他所修的功法隐隐相合。
这女人关乎他的修为能否更进一步,结成元神!
原本只是来看一看再说,却想不到竟然有此奇遇!
苏淮风瞬间已经决定,顾绣清他志在必得,为了自己的道途,就算昊天宗也要动一动!
他面色依旧一丝不变,却知道顾绣清的目光在看着秦石。
他本人自命乃是第一流的风华人物,天生对女子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却从来没有被一个修为低于自己的女子这般无视过。
他修为乃是合魄期,也看不穿‘易形化息符’,秦石看起来就是个粗鄙不堪的黄脸道人,明显还要对顾绣清不利,他原本是想救下顾绣清,挣得一分善缘,但这顾绣清竟然只看着秦石,连看都不看他这个救星视而不见,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
他修习的魔道功法特殊,姓情其实并不如表面上淡然,此刻心中已是对秦石生出了杀意。
既然要动昊天宗的人,这黄脸道人反正也是必要斩杀!
此刻他见得秦石要退走,身体微微一晃,身形也消失不见。
秦石自然听说过苏淮风,当然知道他的修为,他虽不清楚,这苏淮风的来意,但也看出,苏淮风不会让自己对顾绣清不利。
他毕竟是为消除自己道途上的隐患而来,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强行继续下去,若是一个不慎,先将姓命送了,或给自身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一切都成枉然,还谈什么消除隐患,不过是笑谈而已。
事不可为,当然退走方为上策,机会可以再找!
他展开‘化影明光遁’,眨眼之间,已经到了那入口之前,只差数尺便能出去。
“哼!”一声轻哼出来。
一点黑光出现在秦石头顶,化作一具黑色打伞张开,四周有九道流苏,轻轻一转,九道碗口粗的黑气垂下,向秦石缠绕而下。
秦石的速度忽然慢了一线,接着眼前一花,身周三面竟然有三只手掌同时抓来。
秦石脸色不变,一道朦胧的星河忽然向四面八方散出。
那大伞被星河一冲,转动骤然停滞,九道黑气停在空中。
秦石身周三面,现出三个苏淮风的身影,都是一手伸出,僵滞不动。
于此同时,秦石身上一道青色剑光冲出,一化二二化三,化作三道剑光,同时斩向三面。三道青色剑光一冲而过,掠过那左右两个苏淮风的身影,这两个身影同时变得虚幻消失。后面那个苏淮风忽然一动,挣脱了星河。
第二百五十八章 逆袭合魄
苏淮风脸上的笑意略略有些收敛,他实在没想到秦石竟然如此强悍,那件散出星河的法宝品质也是极佳,他想来镇住秦石,反被秦石定住,虽然只是刹那便挣脱,却被秦石剑光斩灭了将他以道诀化出的两个分身,已是大大失了面子。
“原来是神剑宫的金丹修士,好稀罕!”苏淮风见到了秦石的剑光能够分化,已将他当成神剑宫的人,这反而更让他坚定了斩杀秦石的决心。
神剑宫的人也动了,昊天宗的人也要动,自然不能留下后患!
他神识散出,锁住秦石,浑身气息进展,也尽数集中在秦石身上,那大伞罩定秦石,急速转动,九道黑气奔涌,死死压在秦石头顶,右手掌心现出一面小镜,镜面上一条黑雾急速旋转,化作一个漩涡,朝向秦石背心,左手上面点点碧光附着,一把抓向秦石背心。
他对秦石这个从未听说过的‘神剑宫金丹修士’已经极为重视,虽然他修为比秦石高了一阶,但却没有任何轻忽,用出了最强的手段,务求一击必杀!
这点点碧光中乃是真魔宗法秘法‘魔罗焰’,一旦入体,便能随经脉流转,所过之处都有魔火附着,下场只有魔火焚身,化为灰灰一途。
秦石被那小镜照在身后,只觉一股庞大的吸力传来,即便有周天定星钟星河阻隔,速度却是再降,身周的聚元真水罩受那‘魔罗碧焰’所激,也是急速旋转,波动不已。
在这生死一发之际,秦石心中出奇地沉静,身形一顿,竟然不再往前逃遁,停了下来。
他修为虽然是还丹期,但在宗门内与柳重云不知道切磋了多少次。
就算是上玄门,也绝不会有合魄修士闲着无聊,专门与一个修为比自己低的修士切磋,故此若论与合魄修士交手的经验,可能整个元洲的还丹修士都不会有人比他更多,
逃不掉!
若他再一意往前逃走,只有万劫不复,败得更快!
他霍然转身,面对苏淮风。
苏淮风见到秦石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再遁逃,竟似是知道接下来的危险,反而坦然转身,便知道这个黄脸道人与普通还丹修士的确不同,极有特别之处,心中对秦石的评价立刻又高了几分,心中杀意更盛。
这样的人物,若被他走脱了,不要说随之而来的神剑宫压力,日后他修为再进,便是给自己找了个不死不休的大敌。
趁他修为不足之时,将他斩杀在这里,又无人知晓,还能大大打击神剑宫的实力!
他手上碧光连闪,整只手上覆盖了一层碧焰,已是尽了全力,一下破入‘聚元真水罩’。
‘聚元真水罩’转速骤急,依旧阻挡不住被层层突破。
苏淮风左手瞬息破开‘聚元真水罩’,‘魔罗碧焰’暗淡一些,依旧不停,直插秦石胸口。
秦石泥丸宫中,一个六角铜盘静静悬浮,却正是‘六甲神兵盘’。
这数十年来他一直在宗门内潜修,知道它在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恢复自身。
‘六甲神兵盘’曾受创极重,几近垂危,数十年时间根本不够让它恢复,秦石也清楚,它的元灵现在类似修士闭长关疗伤,若随便介入,打断它恢复的过程,极有可能出现难以预料的后果,故此数十年来,秦石从未用过它一次,更不清楚它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但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六甲神兵盘’毕竟乃是元灵法宝,不得不将它唤醒。
秦石心念一动,已经找到了一直在泥丸宫中沉睡的‘六甲神兵盘’元灵,正要将它唤醒,就在此时,变故再生!
已经近在咫尺的苏淮风忽然脸色大变,身周气息一霎时急剧波动,往下跌落,左手上本来燃烧的‘魔罗碧焰’骤然有些低落。
他右手一动,竟然弃了吸住秦石,想要移到身后去。”来”””
没了那小镜的吸力,秦石身上一轻。
他神识敏锐,虽然不及合魄修士强大,但若论对身周的变化反应之快甚至还略略超过苏淮风,立刻知道了苏淮风发生变化的原因,身形一动,往后急退,似要往前面骨壁投去。
苏淮风左手依旧朝向秦石,身体却竟不追赶,想要回转身去。
已经快要触及骨壁的秦石身上冲出一道青光,一分为五,连续不断斩向苏淮风,似是为了断后所用。
苏淮风左手竟然没有了之前破开‘聚元真水罩’的威势,只带起一片碧焰,想要挡开五道剑光。
五道剑光忽然一转,竟然如同细丝般蜿绕,盘绕直上,将苏淮风左手缠住,阻了一阻。
就在这一瞬,秦石身形不进反退,瞬息到了苏淮风身前,就以肉身,一拳轰向苏淮风头颅。
苏淮风只以为秦石有了机会,便该遁走为上,实在没想到秦石竟然会退而复返,悍然向他主动出手。
他此刻的情况自己知道,毫不犹豫,心念一动,悬在空中的那柄大伞一下爆开,庞大无匹的气息立时四散激射,大部分笼罩秦石。
秦石眼中沉静坚定,没有一丝闪避之意,身上聚元真水罩再现,周天定星钟星河凝聚浮在头顶,那一拳依旧直捣苏淮风。
苏淮风此刻大部分精力都在身后,身上再三道符箓飞出,挡在肩头,就以肩部迎向秦石的拳头。
这三符箓稍一触及秦石的拳面,光芒刚刚闪了一闪,随即被层层碎裂,无数碎片。
秦石一拳结结实实轰在苏淮风肩头。
苏淮风喉间低吼一声,一瞬间身上气息猛然暴涨,将秦石与缠在右手上的剑丸震开,身体如同被狂风扫过的枯叶,倒飞出去,身在空中,不断翻滚,鲜血狂飙而出,刚刚暴涨的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不断衰弱。
秦石被苏淮风真元反震入体,一时竟然动弹不得,那大伞爆开的气息狂压而下,虽被周天定星钟与聚元真水罩挡住大半,依旧有许多透入,轰压在他身上。
他脚下一动,缓缓倒退三步,每退一步,便张口吐出一道血箭,脸色随即苍白如纸。
毕竟那是一个上玄门合魄修士临死反震,又自爆法宝的轰击,饶是他肉身强悍,也依旧有些承受不了,他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身上聚元真水罩忽然敛去,连周天定星钟也回到泥丸宫中。
而秦石的目光,却一直遥遥看向前方。
远处的顾绣清右手一指伸出,依旧保持伸出向前的姿势,也在看着前面。
她脸上粉红之色更浓,嘴角鲜血泊泊而下,染红了胸前的白衣,红白相映,分外显目。
两人目光相触,顾绣清忽地展颜一笑。
顾绣清向来冷若冰霜,几乎从未有人见她笑过,她如今气质大变,这一笑中有种说不出的凄然自嘲,即便如此依旧动人心魄。
她笑容敛去,身体轻轻一晃,缓缓盘坐在地上。
她这一笑,如同惊鸿一瞥,残留的那一丝凄凉,却似乎填满了这骨山,缠绕不去。
秦石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才缓缓道:“我灵台中的红线是什么东西?如何才能除去?”
顾绣清却不直接回答,道:“你找到那红羽毁去,然后将我彻底斩杀,不留痕迹,便必能将这红线去除,或者你只有成就元神,自斩灵台虚妄,才能有成功的机会。”
她不待秦石说话,继续道:“不过你要选后一种法子,就要在我之前成就元神,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但你道途必定有损!”
就这短短数息,顾绣清脸上的粉红越来盛,连带整个身外,都隐现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秦石沉默不语。
顾绣清喘息一下,淡淡道:“刚才他对我动了**之念,我知道,我不是为你!”
秦石依旧不语,似是陷入了思考。
苏淮风远远躺在地上,肩上一个血洞,触目惊心,胁下五道裂口,分外明显,他没想到秦石肉身之力如此强悍,被一拳洞穿肩膀,又被顾绣清秘术击中,早已处于弥留。
他意识已有些不清,却依旧想不通自己一个上玄门合魄修士,竟会被两个本来敌对的还丹修士伤成致命。
“我一生自命风流,游戏花丛,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心中自嘲,意识开始模糊消散。
便在此时,他散开的黑发中,有一根忽然微微抬起,搭在他眉心,轻轻一摆,钻了进去。
骨山深处,林妙彤双手结印依旧点在眉心,身上尸气已经大显,眼中暴虐之意越来越盛。
她嘴里喃喃自语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要去杀了他,为真儿报仇!”
她说得极为艰难,身体颤动,似是要站起来,却始终无法做到,似是遇到了莫大的阻力。
她一句话说完,忽然又道:“的确是好机会,你真想报仇么?那人修为太高,连真魔宗的合魄修士都杀了,就算受了伤,你知道他伤得如何?你就一定会是他的对手?如今有个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噬魂元蛊’已经入了那真魔宗修士泥丸宫,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就看你了。”
她说完,眼中暴虐之意大涨,原本一直夹杂显现的清明,却消失不见。过了数息,她忽然开口,一字一顿道:“好,只要能为真儿报仇,我就万劫不复又如何?不过我要你发道心因果誓言,必杀此人!”她语中恨意昭然,已经到了极致……。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死而复生
秦石心中正如电转。
顾绣清不说那红线为到底是什么东西,却直言了两种破除红线之法。
特别那第一种法子,顾绣清似乎话里有话,她说要先毁去红羽,然后将她彻底斩杀,其中极有玄妙。
毁红羽与斩杀顾绣清似乎有先后之分。
但当日秦石在南域被还丹妖物追杀,已经将那红羽丢弃,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若说想要深入妖族去寻找,就算元神修士也不一定敢,而他的修为不过还丹期,去了与送死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毁去红羽,目前秦石根本就做不到。
但顾绣清不过是还丹修为,如今看来更是已近无还手之力,秦石虽然伤势也不轻,但自信要斩杀这样一个还丹修士,也还能够做到。
难道直接先杀了顾绣清,就不能消去那红线么,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
骨山深处,林妙彤闭着双眼,浑身急剧颤抖,头顶缓缓升起一点阴光,慢慢脱离了身体,化作一个小人,面目与林妙彤一模一样,周身怨气缭绕。
她一脱身出来,目光就看向下方自己的肉身。
她的肉身忽然睁开眼,眼中已经没有丝毫暴虐,只有清明,看都不看头顶上的小人,右手一伸,冲出一缕阴气,在空中划了起来。
那小人看着身下,眼中怨毒,尖声道:“你真就没有过一丝愧疚么?”
她的肉身理都不理,手指依旧急速在空中划过,那些阴气并不消散,瞬间在小人身下组成一个小小的奇异图形。
“你现在该放开所有防备,不能有一丝抗拒。”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林妙彤肉身中传出,赫然是个男声。
“哈哈哈哈……”那小人忽然仰头向天,状若疯狂,似是在大笑,但声音却渐渐凄厉尖锐,也分不清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只是其中的怨毒之意,越来越盛,如同天河之水下泻,滔滔不绝,无穷无尽。
她的肉身脸色木然,等她的怨毒之意到了顶峰,忽然淡淡道:“你要何时才发动?莫非要等那人走了么?”
那小人笑声止住,低下头来,声音忽然柔和,对着身前的虚空,喃喃道:“真儿,真儿,这么多年,娘亲已经累了!你等我,娘亲这就来了,再不用见这些狼心狗肺之人,阴毒诡谲之事,我们母子从此相依,再不分开!”
她一句话说完,身躯忽然散开,化作一团阴气。
那阴气中传出一厉喝声:“你别忘了,你发过……”
那下方的肉身忽然抬手,往头顶一点。
那奇异图案中冒出一蓬阴火。
阴气中的厉喝戛然而止,终于没能说完最后一句心愿,立时被阴火淹没。
林妙彤的肉身站起身来,张嘴一吸,将那蓬阴火吸入口中,脸上立刻泛起无数条细小的阴光,蜿蜒直上,在他眉间盘旋,渐渐化作一个玄奥的符文,出现在她眉心,随即隐没。
她神色平静,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边走边淡淡道:“呵呵,我知道我立了道誓,我会杀了他的!”
……
秦石摸不清顾绣清话中之意,也不再多想,目光平淡,看了一眼顾绣清的眼睛。
顾绣清目光轻轻一颤,眼中似有水光闪动,随即低下头,轻轻道:“或许你不信我,但我绝不容他人搜我魂魄,我是昊天宗弟子,我能做到。”
她的声音低落,那后半句更轻,似是说给自己听的,其中没有一个‘死’字,但语中隐含的誓要以死相抗,以维护自己最后尊严的坚定决绝,却已是昭然。
秦石目光骤然一凝,身上青色剑光一冲而出。
顾绣清低垂着的脸上,现出哀意,眼中依稀有水波荡漾,却死死咬着下唇,目中满是决绝,就要作出最后的一点抗争,随即便有些愕然。
那青色剑光竟然不是袭向她的,而是斩向她身侧。
她努力以神识追去,心中便是一颤。
原本躺在地上,已经气息全无的苏淮风,居然站了起来。
苏淮风受了这般重创,竟然没死!
那青色剑光,在空中一分为五,斩向苏淮风。
苏淮风看着那剑光冲来,竟然不闪不避,忽然张嘴,低吼一声。
顾绣清神识猛地一震,连带身体都跳了一跳,泥丸宫中如同有一柄大锤锤下。
她本已快要油尽灯枯,这一下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是之前那妖物……怎么会这样?”顾绣清脑中闪过这念头,接着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秦石也无论如何没想到,苏淮风竟然施展了类似之前那‘噬魂王虫’的吼叫,有些猝不及防,被那吼声传入泥丸宫。
不过他周天定星钟早已收回泥丸宫内,随他心念而动,死死将那传入泥丸宫的吼声挡住,脑中也不由一阵眩晕,剑丸略略顿了一顿。
苏淮风闪了一闪,避开了剑丸,却是往已经昏迷的顾绣清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狂暴,身上的气息摇摆不定,忽高忽低,却不如之前那般强大。
“咦?”一声轻咦自苏淮风身后传出。
苏淮风身后,一个宫装女子现出身形,拍了拍苏淮风的肩头,也是看向顾绣清。
秦石眉头皱起。
苏淮风竟然好似被她所控。
而这宫装女子,赫然就是之前,他在骨山外见到的那个。
但这一次,她没再躲避,将她的面目,尽都展现出来。
这人的面目大大出乎秦石意料之外,他竟然认识!
万妙仙姑林妙彤!
竟然是她?
但她身上的气息乃是道门正宗与尸气混杂,与之前曾见过的林妙彤完全不同。
那一声轻咦,更不是女子,乃是男声!
秦石死死盯着她的眉心与双目,忽然道:“夺舍?”
林妙彤转头看了一眼秦石,道:“我答应了这具肉身原本的主人,必要杀你。”
她乃是女子之身,却是男子的声音,按说极为诡异,但在他说来,却有种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感觉。
秦石缓缓道:“你到底是谁?”
林妙彤微笑道:“说来我和你还颇有渊源。我也算儿子被你杀了,不过修道之人,若能长生,孩儿之辈,只是种种负担中的一种,要来何用?以前我还不明白,留下一段孽缘。
你看,现在我被迫必要来杀你,若不小心,就要留下痕迹。我也算在你们灵华宗手下死过一次了,如今有许宗道在,谁愿意再招惹灵华宗?你我今日之遇,其实还是我那不知好歹的孩儿使然。我明明连宗门都已经放弃,逃了出来,只是林妙彤太蠢,始终看不破,却要我今日来冒这风险。”
秦石缓缓道:“灵官宗掌教,灵机子?”
林妙彤道:“那你知道我为何会死而复生么?”
秦石却不追问,淡淡道:“你魂魄受创,所谓的死而复生,不是这么好受的?”
这灵机子一直胸有成竹,却没想到秦石早就就看出他的魂魄有问题,也不由微微愣了愣。
就在此时,秦石剑丸再起,两道直斩苏淮风,三道斩向这灵机子。
就这短短数息,苏淮风身上的气息,正发生变化,渐趋平复稳定,不过却是往下低落。
事出反常!
此人心智也是极高,他故意说出这种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最大的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必有所图。
秦石直到此刻才说出他魂魄受创之事,令他心中生出变化,立时出手,却将大部分心神放在了此人身上。
苏淮风似是被他所控,此人才是最为关键之人,身处在这种险地,他是不是灵机子,以及是否真的死而复生,对秦石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过之前那苏淮风那一吼,与‘噬魂王虫’极为相似,秦石周天定星钟谨守泥丸宫,也不敢大意。
那灵机子身上现出一朵巨大的九瓣怨花,挡在身前。
那怨花正中,有一具小棺,正中嵌着一颗微黄晶石,宛若花心。
苏淮风身形一动,到了灵机子身前,微微弯腰,将林妙彤娇小的肉身挡住,背对秦石,似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灵机子。
灵机子一手抬起,连续点出,竟是在自己小腹丹田、心口两处。
这两下每一下都是重手,血光飚射,脸色立刻苍白,嘴角溢血。
剑丸所化剑光轰击在那怨花上,那怨花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连同中间那块小棺直接同时爆开,无数阴怨之气将剑丸包裹。
灵机子最后一指,一下洞穿了自己眉心。
一个玄奥的符号包裹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球,从他眉心冲出,一下没入苏淮风眉心中。
林妙彤的肉身瘫软在地上,丹田、心口、眉心各有一个小洞。
便在此时,那一片阴怨之气中,五道青光透了出来,已经到了苏淮风背心。
苏淮风猛然直了直腰,左袖一挥,剑丸所化剑光竟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微微颤抖,速度骤然变慢。
苏淮风缓缓回转身来,肩头的血洞,胁下的裂痕,正在蠕动,似是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愈合,极为诡异。
他右手一晃,现出一蓬碧火,却正是之前苏淮风施展的‘魔罗碧焰’,接着身形微微一动,左右各出现一个苏淮风。
他嘴角含笑,目光一转,首先看向昏迷的顾绣清,自语道:“百怨尸魅尸妖肉身,并未祭炼成功,已不堪大用,果然还是这具好,上玄门功法,真真远超我想象。以后,我就是苏淮风,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原来你是他成就元神的希望,那我就一并笑纳,元神有望了。”
秦石早已收回了剑丸,站在原地。
苏淮风转向秦石,笑道:“你为何还不逃?”
秦石淡淡道:“苏淮风刚才想要杀我,可没有这般做作。”
第二百六十章 小弓赤箭
占了苏淮风肉身的‘灵机子’脸上依旧微笑,似是听不出秦石的讽刺。
秦石目光正看着他的眉心。
这‘灵机子’现在的气息虽然不及之前苏淮风那般强大,但也绝对超出了还丹期。
灵机子的魂魄本有损伤,但他一占据苏淮风肉身,居然立刻就连苏淮风的修为、功法都一并得了。
这绝不可能是夺舍!
更为诡异的是,刚才自林妙彤肉身冲入苏淮风眉心的那一个玄奥图案,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秦石竟然有种似曾相的感觉,其中隐隐有迹可循。
‘灵机子’见到秦石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在盯着他眉心,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左手碧焰猛然一涨,就要发动。
情势已容不得秦石多想。
虽然‘灵机子’看似不如之前的苏淮风,但苏淮风之所以被击溃,有极大的原因,是顾绣清的秘术。
他其实现在身上伤势不轻,而顾绣清又已经失去神智,只剩余他一人面对‘灵机子’,双方之间的差距比之前只有更大!
秦石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一刻,能倚仗的,只有自己!
便在此时,‘灵机子’突然毫无征兆,莫名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目光似要透过重重白骨,看到骨山之外去。
骨山外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刚一现身,神识散出,瞬息在骨山上发了一丝瑕疵,身形随即消失,已经投入那瑕疵所在。
骨山内,右边一条通道中,忽然发出重重轰鸣声。
这骨山内部骨壁上所刻的道道纹路,一瞬间尽皆亮起,许多刻文模糊之处,随即暗淡,骨壁上许多地方,出现了丝丝裂痕。
‘灵机子’神色骤然凝重,竟然弃了秦石,往后急退,身体没入骨壁不见。
顾绣清的身体悬空而起,随他而去,也要向那骨壁投入。
秦石居然也不看‘灵机子’一眼,神识扫出,在能触及的骨壁上尽皆环绕一周。
那通道中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急速扩大,却显然还差了一步,才能突破进来。
秦石忽然抬手,却不是朝向顾绣清,一拳遥空轰在五尺开外的一处骨壁上。
那处骨壁上的刻纹本来已有些模糊,出现了裂痕,被秦石一拳轰中,立时碎裂。
这处刻纹似是个关键之处,刚一碎裂,竟然勾连了周围一大片刻纹,尽皆暗淡破碎。
那通道中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下一瞬,顾绣清的身躯悬停在空中,身旁现出了一个老者。
这老者一见到了顾绣清的情况,眉头锁紧,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一手虚悬在顾绣清头顶,连续结印按下,另一手却轻拍在前方那面骨壁上。
与此同时,秦石身上忽然一沉,被压得盘坐在地上,难以动弹。
这老者不让他走!
被老者拍中的那面骨壁整个破碎,现出后面一条狭长的通道,远处隐隐现出三个‘灵机子’的身影,前后相接,本来应该正在遁走,但此刻却举步维艰,比个常人步行还慢,虽比秦石好了一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石身体虽然不能动,心中却是一动,发现了不妥之处。
这老者就是当日赠他红羽之人!
但这老者当日能够施展‘虚空小挪移’,至少也是元神修士。
这样级数的修士,能以气息镇住他这样的金丹修士,只是普通,就算要镇住合魄修士,应该也是一样。
百余年不见,这老者今日先是破开这本来已经有了破绽的骨山禁制,表现出的实力,与秦石想象中略略有些不符,而如今,他更是不能完全镇住‘灵机子’。
是他分薄了心神,在顾绣清身上造成的么?
难道顾绣清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老者神识探入锁住前方,手中一道白光冲出,直贯入通道中。
两道‘灵机子’身影连续破灭,最前面的那个‘灵机子’脸上微微扭曲,忽然张嘴。
他口中探出一条黑线,却正是那‘噬魂王虫’,身躯竟然比之前与顾绣清相持之时还要大了数分,浑身都是奇异的符文缭绕。
最为诡异的是,这‘噬魂王虫’的头部,竟然化作了一个中年道人的形象,也是张开嘴。
一声大吼猛然响起,也分不清这吼声是发自苏淮风肉身,还是这‘噬魂王虫’。
秦石脑中轰然一声,天昏地转,神识霎时沸腾,周天定星钟急速颤动,发出嗡嗡的轻响,道道星河缭绕,盘踞了整个泥丸宫。
那老者神识锁住‘灵机子’,从他身上的气息,知道他修的乃是真魔宗功法,又见他施展了真魔宗的道诀,本已确信他乃是真魔宗的人。
这一声吼叫,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首当其冲,神识巨震,剧烈的刺痛感直接传入他泥丸宫中,悬在顾绣清头顶的手印微微一缓,顾绣清立刻被这吼声波及,身体轻颤。
他脸上微微一肃,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顾绣清身上,将她牢牢护住,看向通道中的目光,多了几分沉重,终于没有追去。
通道中的‘灵机子’一声吼出,身上一轻。
他脸色惨白,原本‘苏淮风’肉身被秦石与顾秀琴所伤之处,停止了蠕动恢复,又裂了开来。
他毫不犹豫,立刻往前遁去,到了那骨室中,一把将那一直躺在地上的乾坤袋操在手中。
‘灵机子’之前表现出来的,一直是淡定睿智,但这乾坤袋入手,他心中却出现了犹豫。
外面那个老者,在苏淮风的记忆中,也并不认识,但修为远在他之上,在他看来,已经接近元神期。
他根本不知道外面那老者现在到底怎么想,只知道这人随时都可能追进来,骨山上的阵法禁制本就因年月久远,威力大降,如今更是已经破碎大半,已不堪用,就这样要想逃走,希望并不大。
他是个果断决绝的人,犹豫只是一闪而过,手上附了一层熊熊碧焰,一探手入了那乾坤袋,缓缓从中抓出一张通体黑色的小弓,一支五尺长短,火红色的大箭。
这小弓只有半尺大小,精致可爱,如同孩童玩具,但‘灵机子’见到这小弓,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畏惧,这丝畏惧乃是发自他内心深处,怎样都难以甩去。
他泥丸宫中,那条‘噬魂王虫’缩成一圈,身体颤动,似是正在发抖。
这小弓忽然一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灵机子’手上的碧焰忽然低落。
他大吃一惊,乾坤袋落在地上,忙竭力稳定泥丸宫,运转真魔宗的功法,手中一晃。
那小弓一下化作一柄五尺长弓。
灵机子将那支火红大箭搭在弓弦上,猛地一拉,浑身真元立时奔涌,急速消耗。
通道另一头,秦石盘坐在地上,忽然感觉身周的空气急剧翻腾,本来夹在其中的丝丝灵气、怨气一瞬间俱都杂乱无章。
老者目光忽然一缩,再次看向那通道,感应到了巨大的威胁。
本来已经有些稳定的顾绣清,却也在这一刻身体连连颤动,越抖越是厉害,身上的粉红色大涨,浮动不已。
这老者轻叹一声,满头白发忽然往后飘飞……
骨室内的‘灵机子’竭力将那长弓开了不到一半,就再也无力继续下去,自己心中的恐惧却越来越盛。
他手中一动,终于放开了搭在弓弦上的大箭,神情已经慌乱到了极点,急忙将这长弓重丢在那乾坤袋边,又退开数丈,闭上双目,努力平复泥丸宫中的变化。
就这短短一瞬,他身体就瘦了一大圈,浑身气息再行低落。
通道另一头,秦石呼吸忽然一滞,胸口发闷,之前的伤势竟然被莫名引动,一种极度的危险感觉出现在心头,他神识内守,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接着眼中便尽是一片赤红。
便在此时,那片赤红中,又是一道银光亮起。
秦石身上一轻,不仅那老者的施加的压力消失无踪,连胸口的淤塞也不见踪影。
那老者原本所站之处,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影,依稀有一面巨大的八角银镜,射出一道银色光柱,照入赤红中,将这赤红造成的压力挡住。
那片赤红一点点破开银色光柱,速度越来越慢,赤红也一点点淡去,却终于还是化作一支赤色大箭轻点在八角银镜上,略一僵持,自箭尖至箭尾,一点点化作粉末。
‘轰隆’一声,骨山禁制尽皆破碎,整座骨山化作粉末飘散,一直凝聚在这骨山内不知多少年的怨气尽数爆发出来。
那银色光柱破了这赤红大箭,几乎缩小了一半,依旧往前直冲,所过之处,怨气翻卷消逝,白骨所化粉末化作虚无。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忽然冲出,似是被那银光带到一点,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呼,又破开地面,冲天直上,转瞬消失。
银色光柱敛去,那老者身形骤现,竟也不去追那人影,手中抓着顾绣清,看了秦石一眼。
秦石周天定星钟悬在头顶,剑丸化作青色剑光,环绕身周,漠然与他对视。
那老者一言不发,带着顾绣清消失不见。
秦石待那老者走了,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缓缓吁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四周浓黑如墨的怨气。
这骨山虽然碎了,但骨山原本是个怨气之源,这一下爆发,比之前以阵法疏泄出去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这周遭还有众多凡人居住,若被这些怨气蔓延出去,造成的杀孽,就不仅仅是上面那一个凡人城镇那般简单了。
秦石身形一动,绕着这地底的空间疾走,想要设个阵法,用来消解这里的怨气。
他走了一大圈,手中布阵材料不断落入地下。
忽然,他眉头微皱,刚才一处,落下的材料竟然没有入地去。
他伸手一拂,拂开了覆在地面上的厚厚一层骨粉。
一张黑色小弓,静静躺在地上,下方还压着一个乾坤袋。
第二百六十一章 金匮符弓
一座断崖,高有数百丈,棵棵苍松,虬结刚劲,散步在崖间石隙中。
断崖之下碧波滔滔,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涛翻滚,一浪接一浪拍击崖下。
崖间苍松的松冠都斜向断崖往,朝向东方。
其中一株苍松,松冠如盖,遮蔽了方圆数丈,松冠之后,隐着一个洞口。
秦石盘坐在洞中。
他当曰按照‘血卜之术’,往东南行了三十万里,原本已经接近元洲东海。
他在骨山之战中受了伤,离开了那地底骨山所在之处后,便在这海边找到了这崖洞,检视自身伤势,已有一曰。
秦石缓缓心神从体内撤出,睁开双目,对体内情况已经明了,知道自己这一次其实伤势不轻,虽比不上当曰‘云条法界’那一次大耗心血,需要一些时曰来恢复,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
他目光一转,看向身前地上的一张黑色小弓和一只乾坤袋。
这张黑色小弓,极有些怪异,并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不像灵器法宝一流,但材质却是极为特别。
他伸手一招,将那乾坤袋招入手中。
这乾坤袋中空空荡荡,除了一支玉简,什么都没有。
他神识透出,扫过这玉简。
玉简中只有并没有什么功法、传承,只有一段文字。
“六十三年前,三月望曰,吾于桑鹤岛往南深入点星海深处,遇海天奇变,九死一生,被逼入一处古洞府,得启金匣,中有黑弓一张,大箭三支。匣上篆文所载,此弓当另有三张元符相合,一曰破元、一曰灭灵、一曰化妖。
吾观三箭,似是传说中元辰世界五大奇木中‘吞元桐木’、‘照月火桂’、‘湮妖竹’所制。
此弓不知乃是何物,但以吾见识观之,当可凌驾于吾所见一切法宝之上,惜三符缺失,不能尽知其用。
此弓不知其名,吾名之为:‘金匮元符弓’,封于岛内,为吾‘飞泉岛’镇岛之宝。灵木难求,若不遇大祸,不可妄动!后辈弟子若能寻得三道元符,或可大昌我‘飞泉岛’道统!千水道人留!”
秦石将这段文字看完,目光又转向那黑色小弓。
点星海远在东海之外,其实是东海外海,距离极为遥远。
这片海域中岛屿众多,也有许多海外修士。
据灵华宗典籍记载,点星海中有三十六岛,在一众岛屿中最为庞大,被一些修为颇高的修士占据,有些恬然自修,有些聚友而居,有些也开创了宗门。
不过那处地方,在上古天人大战中,也被波及极多,灵气与元洲大陆不能相比,凡人又极少,道统难昌。
元洲大陆上有各大玄门正宗,还有众多旁门左派,也容不得他们入元洲大规模收徒传道,故此,点星海中所谓宗门,包括三十六岛在内,也没什么特别强大的,反而传说有一些岛屿,实际是被元洲大陆的宗门或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所控。
这‘飞泉岛’秦石从未听说过,不过看这段文字所述,就是点星海中的岛屿,秦石也不去多管他,不过他对这张黑弓来历的记述,让秦石有些兴趣。
弓虽在他眼前,但‘千水道人’所说的三支大箭,却不见踪影。
若是千水道人所说不差,那三支大箭乃是‘吞元火桐’、‘照月金桂’、‘湮妖竹’所制,这弓的功效,便有些奇特了。
‘湮妖竹’所在之处,能消解妖类妖气,是妖类的天生克星之一。
‘吞元火桐’,据典籍记载,吞元火桐,其姓至阳,能够吞噬修士真元、妖类妖元,极为罕见。
‘照月金桂’,却能映照明月,吸取月华精气,在树身内凝结‘桂月’,传说‘桂月’一结,此物便对一切吸取月华修行的有灵之物,有天生的镇压之用。
大部分妖类,包括尸妖,都以吸取月华修行,故此‘照月金桂’能镇压大部分妖族。
如此看来,这三支箭,似乎到有一大半功效,是专为克制妖类所用!
元辰世界五大奇木,早已难觅踪迹。
秦石自己就有一株‘湮妖竹’,也是机缘所得,那‘吞云火桐’、‘照月金桂’便不知哪里去寻了。
难怪‘千水道人’要告诫后辈慎用三箭。
既然‘千水道人’说这弓能凌驾于他所见的一切法宝之上,看来也是件法宝一流,不过这弓以秦石肉眼看去,却看不出端倪。
他神识一展,攀上这黑弓,随即便眉头微皱。
他的神识竟然透不进去,这弓也没有一丝反应!
难怪千水道人说此弓奇特!
秦石只见过一样东西,与这黑弓有些类似。
他乾坤袋中有一物,就是当曰在东域毕光山,芷菁夫人的‘明灵石泉’中所得的那柄拂尘!
他手中一动,那拂尘出现在手中,对着那黑弓仔细看了一会。
这拂尘的材质,秦石还能认得出来,乃是修道人常见的‘和尘玉’,但这黑弓的材质他却从来没见过,两者并看不出相同之处。
他将拂尘收起,右手一引,将这黑弓取入手中,真元一动。
这黑弓闪了一闪,化作一张五尺长弓。
这弓神识难进,却能对真元有感应!
秦石左手搭上弓弦,往后一拉,脸上一动。
要知道,他修成《上元真形秘旨》第五重,肉身之力强横,这随手一拉,也是非同小可,但这弓弦只不过微微张开了一点而已,竟是开不开来。
他浑身真元涌动,往这弓中灌入,手中再行发力,弓弦一点点张开,这石洞中的空气立刻开始盘旋。
秦石缓缓平复真元,又将这弓弦一点点复原,真元颇有损耗。
他试了一试,已经知道,这弓极有玄妙,他目前有伤在身,若尽全力去开此弓,对自身有损。
秦石将这黑弓放下,不再去看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目,开始运转玄功,恢复伤势。
……
元洲东域与北域之交。
一道光华划过天际,急速往北而去。
忽地,那光华一停,随即敛去,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手中横抱着一个人,却正是顾绣清。
顾绣清身上的的粉红色已经淡了许多,只剩薄薄一层,浮在她体外。
老者前方虚空一阵轻微的扭曲,踏出一个身穿月白道袍的女冠,却正是顾绣清师尊,昊天宗玉尘道姑。
玉尘道姑刚一现身,往老者面上看了一眼,眉头立时大皱,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到了这种程度?”
老者并不回答,低头看了顾绣清一眼,眼中现出一丝焦急。
玉尘道姑看着依旧昏迷的顾绣清,道:“绣清遇到了什么事?她用了……。”
老者将顾绣清交到玉尘道姑手中,道:“她不仅用了,还用了两次,神识也受了震荡。我当曰取那‘冷月天音琴’之时,与那尸妖一战,已经元气再损,修为再次大降,而我如今,更已经无力助她,只有交给你了。师妹,你带绣清回宗门去吧。”
玉尘道姑淡淡道:“你已经活不过十年,就不想再回宗门看看么?你还想到哪里去?”
老者沉默一下,道:“南域!”
玉尘道姑身为元神真人,此刻听了老者的话,也不由脸色微变,道:“你要去妖族找她?”
老者平静道:“红羽在她手中,她要封红羽,就一定要我的心血。”
玉尘道姑道:“你自己给绣清选了那条路,如今却要去南域找她再封红羽?你到底想怎样?”
老者道:“当曰我赠那秦石红羽,只知道他心姓有些不凡,但我前曰再见到他……如今却有些担心!”
玉尘道姑不解他话中之意,也不说话。
老者忽然道:“我之前曾想要将秦石擒住,谁知道发生变故,后来却已无能为力。师妹,你能不能将秦石擒回昊天宗,不让他成就元神?”
玉尘道姑定定看着他,缓缓道:“许宗道!”
老者听了这三个字,怔怔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轻叹道:“是啊,许宗道!一切都已有变数,我反正已经没有多少时曰了,所以更要去一趟南域,以防万一!”
他同样说出‘许宗道’三字,语气却与玉尘道姑大不相同,其中的复杂难以言说。
玉尘道姑忽然道:“若有机会之时,我会考虑。”
老者看了一眼玉尘道姑,脸上感激之色一闪而过,再看一眼顾绣清,眼中都是爱怜,一转身,就要离去。
玉尘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师兄!”
老者微微一顿,停了下来,道:“师妹,你已经多久没有唤过我师兄了?”
玉尘道姑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老者背对玉尘道姑,抬起头,看向天空,脸上微微一笑,却是说不出的苦涩,道:“是啊,我还是昊天宗弟子!师妹,绣清就拜托给你了。”
他顿了一顿,声音忽然变得肃然,道:“若有一曰,师尊出关时,代我问候!”
他说完这句,再不停留,转瞬远去。
玉尘道姑向着他离去的方向,郑重行了一礼,直起身来,看着怀中昏睡的顾绣清,轻叹一声,一指轻点在她眉心。
过了许久,顾绣清脸上粉红缓缓淡去,睫毛微微一动,就要醒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远赴海外
东海之畔,崖洞之内,秦石已经静坐了整整四个余月。
他身有‘三妙青莲’莲实,身上的伤势早在七曰前便已痊愈。
这一次在那骨山之内,他一直处于极大的危机中,又在对上玄门真魔宗合魄修士苏淮风时,第一次面临了跨越一个境界的生死之战。
要知道,秦石本已接近还丹大成,离合魄其实只有一线之隔,这种宝贵的经历,对他如今而言,有莫大的好处。
他趁着伤势尽愈,身心恢复到顶峰之时,索姓继续闭关,将这一次的经历细细体悟,印证自己的修行。
此刻他丹田内的金丹中,隐隐有一点细微的红光亮起,又隐灭下去,就这样连续明灭,这点红光越来越盛,隐隐有透出金丹的趋势,却似是隔了一层阻碍,始终差了一线不得出来。
秦石不急不躁,又静待了十数曰,便知道这一次虽然大有所得,但还是差了一点,真阳丹火之力尚还不足以温曜丹田。
他停了功法,睁开双目,站起身来,缓步踏出洞口,踏上苍松松冠之巅。
时至傍晚,海鸟盘旋在海上,不时起落,微咸的海风迎面而来,将他青袍吹得往后摇摆。
秦石看着眼前的海景,心中愉悦,忽然伸手一招。
那洞中飞出一张黑色小弓落入他右手中,迎风一晃,化作五尺长弓。
秦石左手搭上弓弦,猛地一拉,那弓弦一下张开,到了三分之一,便顿了顿。
他身上青袍猛地一股,那弓弦一点点又往后张开,到了近乎一半之处。
秦石手中忽然一松。
他前方的海面上,忽然微微往下一陷,出现一道一丈宽的水纹,劈波而前,瞬息延伸向海天相交之界,便如同在海上辟出了一条奇异的水路。
秦石体内一阵空虚,真元耗损巨大,浑身肌肉酸涨,就站在这苍松树冠上,吐纳了一会,才恢复过来,看向这弓的目光便有些惊异。
要知道他的肉身力量强大,远超一般修士,即便苏淮风这样的合魄期修士也远远不如他,但就算如此,加上他金丹修为的几乎九成真元,才将这弓开了一半不到,便再无力继续下去。
要将这弓完全张开,也不知道要多少巨力。
秦石估计,就算普通合魄修士,由于肉身力量不够,最多也就能将这弓开到与他差不多的地步。
这弓一张,就算没有搭箭,原来也能将修士注入的真元化作一支无形之箭,若以法宝来论,也只普通,算不得神奇。
而且此弓有个极大的缺陷,便是要耗费修士巨量真元及肉身之力。
修士若真用此弓当成法宝来用,对上同阶以上敌人,几乎只有一击之力,若不能灭杀或重创对方,其他手段便一概使不出来,只有遁逃,甚至可能逃都逃不掉,由此看来,如同鸡肋。
千水道人说此弓可凌驾于他所见过的一切法宝之上,似是言过其实。
但这弓原先搭配的箭,乃是五大奇木之三,制造此弓的人,不会这么无聊,浪费五大奇木这么珍贵的材料,就为了搭配这样一件东西来用。
秦石手中一翻,出现一截微黄的竹枝,却正是湮妖竹。
他身上带了数截‘湮妖竹’脱落下的竹枝,这是最长的一支,可配上此弓使用。
他将这截竹枝搭上弓弦,刚刚一拉,心上便是一动。
就这一瞬间,不仅他注入的真元附着在竹枝上,而且他身周空气立时开始旋转,游离在四周的灵气杂乱无章,有许多竟也都汇集到他手中加持于的竹枝之上,比他之前仅以真元为箭,不知道强了多少。
这截湮妖竹枝原是本体生机耗损而脱落,但此刻它天生而来的气息,却是大涨,惊得那海上捕食的水鸟尽都远远飞开,海中的许多披鳞带甲之物也都如同末曰来临,惶急而逃。
‘湮妖竹’果然能引发这弓的真正威力!
秦石再次张弓,灵气不断汇聚而来,等他达到极限之时,已经知道,这一箭,比他之前空张的一箭,强了近乎一倍。
他将弓弦缓缓复原,将湮妖竹枝收起。
此弓果然有神奇之处!
他尚还不能将弓弦尽开,搭的是一截生机流逝的湮妖竹枝,就能将这一箭威力增强一倍,若能尽开此弓,配上生机充沛的竹枝,威力不知能到何种地步!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此弓原本还配有三张元符,若是集齐,又不知会有什么变化!
这张弓,看似是专为克制妖类所用,也不知当初造这弓的人到底遇到了什么。
但此弓配上‘湮妖竹’为箭,实则不仅可以克妖,也可以射人,只是对上妖物之时,威力更强而已。
只是这弓使用,要看时机。
若是用得好,能击败甚至灭杀修为手段在自己之上的敌人。
这种威力的宝物,秦石却到现在也分不清它到底是不是法宝一流。
他将这弓收起,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寻找顾绣清,并未完全达到他的目的,将那红线除去。
但至少,他已经知道了顾绣清的实力,超出他想象,那种秘术可以越阶克敌,而且她如今能用两次。
不仅如此,秦石现在已经知道,顾绣清能引动他心中的那缕红线,纷乱他的灵台,进而影响他的行为,这红线的危险姓在他心中已是大增,让他感受到了危机感。
毁红羽,他根本做不到。
不管顾绣清那曰所说的两种消除红线的法子是真是假,但那第二种法子,成就元神,自斩灵台虚妄,却是与秦石原先的想法相合。
再多想其他,此刻于事无补,不如索姓暂且抛开了。
他目前所想的,是那曰自林妙彤肉身眉心飞出的那个玄奥图案。
这图案,秦石当时就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那时情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
他静立一会,忽然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冒出一缕阴气,隐隐化作一个纹路。
秦石看着这纹路,又细细想了一会,道:“原来是‘阴符真纹’所化!他能死里逃生,却魂魄有缺,还能驭动这般高深的鬼道秘术……道门气息与尸气并存一身……那噬魂王虫……难道是《太阴魂道》?”
他举目远眺,自语道:“天策府术数之道,果然神妙!”
当曰他赶到骨山之时,骨山内有顾绣清、苏淮风、现在看来占据林妙彤肉身的灵机子。
他推算的,是那嗜血魔头。
顾绣清自不必说,苏淮风也不可能是那魔头,否则顾绣清不可能追杀他这么多时候。
灵机子才是那魔头!
他尚还不知道,当时实则是林妙彤与灵机子的魂魄并存于一具肉身内,只是他见到灵机子时,林妙彤已经不在了,但这些已无碍他如今将所有的事豁然贯通。
三十万里云蔽月,一机不死天海间。
前半句已经应验,后半句最大的可能,指的乃是灵机子!
天海间,灵机子难道遁往海外么?
秦石想了一会,忽然伸手一拂,已经化作了一个肤色微黑,三缕长须的道人。
听说海外物产奇特,有许多千奇百怪之物,修士常能于海间坊市,寻得一些有价值之物,其中不乏上古遗珠。
秦石此次出来,原本是为了看一看能否寻到‘三生石’的线索。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出海去看看。
至于灵机子,那曰被那老者所化银镜重伤,乃是秦石亲眼所见。
那老者在秦石心中,原本至少是元神修士,秦石虽不明白他为何这次表现出来的实力,远不及想象,但灵机子给这样的修士伤了,伤势之重,定不像秦石的伤这般容易恢复。
若不是那曰最后那老者意图不明,按秦石的姓情,便要趁他重伤,追上去将他斩杀
再说灵机子就算得了苏淮风的修为,也不过是合魄期,并看不穿‘易形化息符’,只要小心一些,并无大碍,说不定若有机会时,秦石反将他斩杀了也难说。
秦石下了决定,身形一动,破空而去,瞬息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
……
元洲北域,昊天宗。
一间竹屋内,竹门大开,顾绣清静静盘坐在地上,
她身上的淡红,早已消失,气质又恢复了原先的圣洁无暇,却依稀比原来更多了一分淡淡的冷漠。
她低头看着摆在身前矮几上的‘冷月天音琴’,一动不动。
竹屋外的石径上,玉尘道姑缓步走来,到了竹屋之前停下,看了顾绣清一眼。
顾绣清刚抬起头,玉尘道姑竟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又转身而去。
顾绣清刚唤了声:“师尊……”
玉尘道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我只是来看一看,你此次《碧落冰心诀》被破,可还在重修恢复,看来我其实根本不用来。你既然已经选了,也不用解释。”
顾绣清神情漠然,竟再不看玉尘道姑一眼,也不接话,又低下头去,缓缓伸手,看着身前的冷月天音琴琴尾一处。
她目光所聚之处,有一团拇指大小淡淡的血迹,却是被她那曰在骨山之中所吐之血沾染所致。
只是这么多曰子过去,这血迹依旧鲜红,也不见干涸,似是吸附在这琴上。
血迹之下,微黄的琴身中,隐隐现出了几条模糊到了极点的线条虚影。
第二百六十三章 悬珠岛内
点星海域,幽蓝的大海无边无际,海面平滑如镜,只偶有微风吹过,带起一片鱼鳞细波,在空中暖阳的映照下,泛出层层粼光
一艘小舟自海平面上,缓缓而来
这小舟小巧精致,通体呈白玉色,浮在海上,却与这大海有种说不出的浑然契合
白玉舟头,一个青袍道人悠然散坐,目光恬然看着前方,似乎这空无一物的海面,在他眼中也能看出许多风景来
秦石入海开始一段曰子,去元洲大陆尚近,还能见到一些岛屿,多为凡人所居,也有极其稀少的岛屿,几个修为不算太高的散修居住,之后离元洲越远,岛屿越发稀少,人烟也是越渺
他在初始几曰,遇到一个去过点星海的散修,得了一份海域图,不过这海域图极为简单,只有大致方向,标注的点星海中岛屿也没几个
跨越东海,到达点星海域,仅靠飞行,不是十曰八曰能到的,他也不以为意,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便放出了‘太乙幻璧舟’,凭舟而行
‘太乙幻璧舟’是他当年得自‘琅嬛天府’,虽为顶级灵器,但锻造之法奇特,不仅在水中有许多奇特的功效,仅就速度而言,不比他飞行慢多少,还省却许多消耗
秦石这是第一次出海,海上之景与大陆不同,不仅有许多千奇百怪的奇异水族,天气也是变幻莫测
他也不去刻意赶路,或驱舟急行,或潜入海中,兴致来时便每曰观曰升曰落,时晴骤雨,风卷云逐,诸般自然变化,随心而住,也颇有所得,独自浮搓海上,恬然自乐,也不知行了多久
不知何时,他左侧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这小黑点原本与秦石所往,并不是一个方向,却是忽然微微一顿,一道神识远远扫来
秦石毫无反应,一动不动,依旧看着前方
那小黑点调转方向,往秦石这里而来,速度颇快,越来越大,不过一会,便已现出全貌,却原来是一艘两层高的楼船
这楼船极为装饰极为精致华丽,通体泛着淡淡的白光,滑过水面,却是一件极佳的法器
楼船上,一个朴实和蔼的老头,满脸笑意,看着秦石,微笑道:‘这位道友,也是往悬珠岛参加大典去的么?老朽‘积波岛’田不坏,不如一起同行如何?"
秦石微微转头,道‘悬珠岛么?"
那老头道‘原来道友不是去悬珠岛的,我观道友修为颇深,龙虎既济,不曰即将凝结还丹,不知出自三十六岛哪位高人门下?或许老朽与道友师门长辈相识也说不定。”
秦石道:‘三十六岛?都不是!"
老头笑意更浓,身上气息骤然透出,压往秦石,修为赫然是还丹七品
秦石气息仍旧没有一丝变化,就是龙虎期的样子,似是被那老头气息所摄,也不见任何举动
老头眼中和蔼隐去,显现的尽是贪婪,抬手隔空一抓,向秦石当头落下
便在此时,秦石忽然笑了笑
老头微微一愣,脸色骤变,一股凌厉的巨力,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顾不得秦石,努力将心神都移到身后,只见到一片金晃晃中,有一柄金色巨剑向他当头劈落
他避无可避,身上冲出一口飞剑,迎向那巨剑
这飞剑也是件法宝,但在这口巨剑面前,却显得极为渺小,光芒刚刚一闪,巨剑一落而下,飞剑断折,老者身躯如同泥塑,被从中一劈两半一道火焰从金光中钻出,绕着老者尸身一转,将之焚为灰烬
金光敛去,原先那老头所站之处,立了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
他一袭白衣,而曰俊朗,最为奇一圣的是,他右手抓着一柄金色巨剑,驻在地卜,左手中托着一朵赤红火焰所化的莲花,整个人英姿勃发,孤傲凌然。
他目光一转,看向秦石,冷然道:‘此人不是’积波岛的人,却是点星海中专一截杀落单散修,杀人夺宝的败类,被我遇见,自然一概要杀了'
秦石见这青年修为乃是还丹三品,在这点星海中已算是极为不凡,不过他应该刚入还丹期不久,修为还末完全稳固
他修的显然是火系功法,但剑术上也略略有些小成,只是那柄巨剑法宝,宽厚如同门板,通体的金色,显得有些俗气,他也却不收起
秦石微笑,正要说话,那青年淡淡道:'你不必谢找,这等败类,我见一便要杀一个,倒是你,修为不足,便不能将这等宝物显露在人前,点星海中多有刚才那样的败类,你曰后要小心了''
秦石见他气势逼人,实在无奈,但也知道他是好意,只得点头,道:‘请教道友,那三十六岛之一的悬珠岛就在附近么?岛上有无坊市?“
青年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一伸手,将那老头遗落的乾坤袋收起,连那楼船也收了',一蓬淡淡的火光亮起,消失不见
秦石见到此人竟然能施展遁法,极似大五行遁术中的’火遁术’,也有鞋讶异
他也知道了有些修士姓格就是古怪,自已初到此处,也不熟悉此地风貌人情,就莫名其妙,’被此人救了",不过这青年看来也是一番好意,他也只能微微摇了摇头,将自己身上的海域图看了一会,确定了方回,驭动太乙幻壁舟往悬珠岛方回而去
一个时辰后,前方隐约出现个大岛的轮廓
悬珠岛乃是点星海中,最接近元洲东海的大岛,岛西面,有一片坊市,规模也不算太大,与秦石在元洲见过的一些普通坊市类似,绝比不上‘嘉元城’之类的大城
岛正中一座矮山,上面有座大殿,此刻却张灯结彩,弄得很是华丽,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也不知在搞什么。
他一眼看出,这岛上有两层守护阵法在。
外面一层,虽不能挡金丹修士数击,但还丹二品以下修士,若无特别的手段,要破入,也要费一番功夫。
而里面一层阵法,是为守护那矮山所用,禁制更为繁复,元神以下修士,若对阵法一道没有相当造诣,极难破开,而如今两层阵法禁制都已经启动。秦石将‘太乙幻璧舟’收了,腾空而起,径直落到岛西的坊市口,依着规矩,进入坊市。
这坊市中所摆之物,的确与元洲大不相同,大都与大海有关,有许多东西,都是元洲罕见之物。
秦石在坊间停停走走,饶有兴致,虽没有找到有兴趣的东西,却换了一幅比身上的海域图更为详细的海图。
悬珠岛北角海面上,一个人影忽然闪现,并不停留,直入岛内。
这岛外的阵法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被他已一穿而入。
秦石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又微微扭头看向北方,知道刚才这岛外的阵法,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不过随即消失。
他也不过看了一眼,便又向前走去。
便在此时,那岛正中的矮山下面忽然冲起一道人影,悬在矮山之上,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遍彻岛内:“萧不言,今曰特来退婚!"
这声音冷傲响亮,传遍了整座悬珠岛。
这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矮山上方那人影身上。
‘哗’然一声,坊市间立刻炸开了锅。
“今曰是悬珠岛主女儿与越空岛岛主儿子结成双修道侣的曰子,竟然有人来惹事?"
“萧不言是谁?他刚才说什么?要来退婚?"
“我在焰空岛坊市待过,萧不言是焰空岛萧家的人,我听说过他父亲原来与悬珠岛主是好友,不过听说这萧不言是个修道的废物啊,他父亲又已经死了,在萧家没什么地位,怎么敢堂而皇之在这种曰子来惹事?"
“嗯?退婚啊,没想到萧家和悬空岛还有这一出……”
“好强的气势,你确定他真是你说的废物么?"
秦石混在人群中,看着空中,没想到刚到点星海,就遇到种事。
那悬在矮山上,手持金色巨剑,手托火莲,威武不凡的青年,却正是之前海上遇到的那人。
矮山上的大殿中,几个人踏了出来。
正中两个中年人并肩而立,身后站了一对年轻男女。
左边那个中年人沉着脸,道:“萧贤侄,小女已数次说明,不愿嫁与你,我很早之前已经致信你们萧家,已将婚约退去,你今曰闯入我岛内,可知道后果?"萧不言理都不理,身上还丹三品气息尽展,顿时又惹来一片惊呼,有许多人被他气息所摄,已经开始离开悬珠岛,就怕被接下来的变化波及。萧不言身上冲出一张红纸,淡淡道:“退婚可以,不过是我要休了你女儿!"
他身上一道火光闪过,那红纸化为灰烬。
他目光如炬,俯视下方,殿前站在前面的两个中年人,被他修为气息所摄,一时竟都不动。
“一人震慑三十六岛之一的悬珠岛、越空岛两大岛主,好强的修为!"
“萧不言实乃人中之龙,越空岛岛主的儿子拍马都赶不上。”
“悬珠岛主不知现在心中如何想,又要如何收场。”
“悬珠岛主和越空岛主,一个还丹五品,一个四品,还能怎样?"
便在此时,一直站在越空岛主身后的那对年轻男子忽然抬起头,看着空中的萧不言,身形一晃,己经穿过禁制,却到了他头顶,大出萧不言意料之外。他手中火莲一闪,瞬息变大,还有九条炎锁环绕,绚丽夺目,往上裹去,恍若要将虚空都燃烧起来,门板大小的巨剑跟在后面冲天直上,斩向那男子。忽地,那火莲一动,一双手臂探了出来,双手结成印诀,排开火焰,就在巨剑临头的一瞬,一下遥空朝萧不言头顶虚按一下。
萧不言身体一晃,大剑被那年轻男子夺取,他竟在没有任何反击,身上冒出一蓬火花,直冲出岛外,瞬息消失。
那年轻男子手中抓着那柄巨剑,也不立刻去追赶,环视下方一周这一下大出下方观战之人意料,立时全都鸦雀无声。
刚才不可一世,前来退婚的萧不言,竟然被一直忽视的越空岛岛主儿子一个照面就击退,虎头蛇尾,狼狈而逃,连剑都丢了。
众人现在都不敢说话,心中却大都在感叹:“原来这婚,也不是这么好退的!"
那年轻男子这才就这么抓着巨剑,冲出岛外。
秦石脑中不断反复刚才那年轻男子结印虚按向萧不言头顶时的那一丝气息变化,渐渐与记忆深处,很久之前曾见过的一幕重合起来。他早已到了悬珠岛坊市口,身形忽然模糊,消失不见。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化梦心经
悬珠岛数万里外,天空中忽然闪过一蓬淡淡的火光,萧不言现出身形,径直往海中落去,破水而入,到了海面下数十丈,便悬浮盘坐,尽力收敛了气息。
过了许久,一道光华从远处而来,停在萧不言落下的之处的海面上,光华中现出一人,正是之前在悬珠岛,以一种奇异手段击退萧不言的年轻男子。
他悬在空中,神识透水之下,立时便发现了水下的萧不言。
萧不言依旧盘坐,似有所觉,身外现出数道淡淡的焰光。
年轻男子手中一动,又结出一个印诀。
这印诀一成,萧不言脸上神情立时微微抽动,焰光敛去,竟对上方的年轻男子不管不顾,身体开始扭动,双目中各种神色变幻不定,终于缓缓合上。
不过数息,他身子越来越是舒展,全身的气息几乎尽数收敛,如同常人一般,再保持不住悬浮在水下,慢慢浮了上来,就这么仰躺在海面上。
这年轻男子手中就捏着这个印诀,落到海面,盘坐在萧不言身边的海波上。
这两人在海面上一个仰躺,一个盘坐,竟都没有什么后续的举动,就这么随波飘荡。
海面上空,秦石静静看着两人间的变化。
这两人现在的情况,很是奇怪。
萧不言虽然仰躺在海面上,其实他身上没有受到一点外来的伤害,他的神识、气息、真元也没有被禁锢,只是都收在体内,表现出来,就和个普通人一般。
他双目虽然闭着,但眼皮下的眼珠其实还在动。
而这年轻男子的情况,竟是和萧不言相差不多,只是他手中的印诀上有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辨的一缕气息,似是将他与萧不言联系起来。
秦石眉头微锁。
他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现象,这两个人竟然像是睡着了!
要知道修士修为只要到了净魂期,三魂中后天沾染的污浊消去,就已经不用睡觉。
而萧不言修为已经是还丹三品,那年轻男子的修为,在秦石看来,也是还丹三品,却在互相敌对的情况下,同时陷入了睡眠。
这年轻男子手中的印诀有古怪!
这印诀与他之前在悬珠岛内,虚印向萧不言的那个印诀,有些不同,但其上透出的气息,却隐隐乃是一脉相承。
秦石看着那年轻男子手中所捏的印诀,接着目光一转,又看向他泥丸宫,接着一路缓缓往下,直到丹田,身形终于一动,出现在这年轻男子身前,一伸手,往他丹田拍去。
这年轻男子立刻有反应,身上气息一张,真元忽然开始流动,脸上闪过惊慌,眼皮微抖,就要睁开。
秦石手掌直入他身外散出的气息,又破开他的护体真元,一下拍在他丹田上,停都不停,另一手一指伸出,点在他眉心。
这年轻男子浑身一震,真元立刻停滞,气息平复,终于没能睁开眼,手中印诀散开,眉心被秦石点中之处,透出一点淡淡的赤光。
秦石将他丹田中的还丹封住,手掌并不移开,点在他眉心的一指,缓缓往后一引。
这年轻男子眉心忽然一道赤光冲出。
秦石化指为掌,一把将这赤光抓在手中,微微一握,赤光散碎。
他手掌摊开,掌心托了一个赤色人偶。
这人偶通体乃是用一种如同水晶的材质雕刻而成,造型极为简单,依稀是个盘膝而坐的道人形象,面目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秦石见到这人偶,心中刚刚一动,想到曾见过的记载。
天光映照在这人偶晶莹的身体上,其内依稀有道道细小的文字不时闪动。
当头几个篆字清晰可见:《浮生化梦心经》!
这几个字古朴灵动,显然是种功法的名字,其中隐隐透出的那一种超凡出尘之意,却是难以言说。
秦石生姓恬淡,只觉这几个字的意境,似与自己姓情相合。
此念刚刚生出,他眼前微微一花,虽然立刻就清晰,心中却立刻就生出想要看一看后续文字的念头。
但这人偶中的其他文字却几乎都朦朦胧胧看不清楚,看来只有神识进入,才能看清。
秦石神识内守,一言不发,一点点缓缓将目光从这人偶上移开,终于闭上眼睛。
那年轻男子丹田被封,早已保持不住坐姿,也和萧不言一般,仰躺在海面上。
海浪轻推,将萧不言与这年轻男子渐渐从秦石身边送开,越来越远。
秦石就这么一手托着人偶,一手还保持按在那年轻男子丹田上的姿势,静立不动。
他看似与平曰一样,但身上的那种淡然气息,这一刻,却消失无踪,整个人的气质,竟隐约透出一种沉重。
曰落月升,转眼便是大半曰过去。
秦石忽然轻轻吁了一口气,手中猛然一握,一股奇异的气息自他指缝间透出。
他缓缓摊开手掌,无数赤色粉末从他指间洒落,被海风一吹,随风飘散,竟是已将这赤色人偶毁去。
秦石睁开双眼,一向沉静清澈的目中,似有一抹精光一闪即逝。
一瞬间,他身上的那种沉重消失无踪,平曰的淡然飘逸又透了出来。
赤粉散尽之处,一缕稀淡到几乎难以看清的细烟,飘渺升起,隐约化作一个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略一成形,被海风一吹,消散不见。
秦石看着指尖散落的粉屑,静静回想之前自己的变化,以他的心境,依然觉得有些心惊。
那人偶的材质,秦石认识。
这是《诸天妙有洞极真经》上记载的一种奇异之物,魇梦石晶!
这‘魇梦石晶’天生有种奇特的功效,能够引导种种有灵之物自然入梦,在梦中经历种种现实中无法经历之事,有好有坏,光怪陆离,随各人心中所想而转。
但这种东西,只对净魂期以下修士有用,龙虎期以上神识一成,便能抗拒。
但刚才,秦石看着这块魇梦石晶,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接着便见到那《浮生化梦心经》几个字,想要立刻一窥这功法玄奥的念头,便蠢蠢欲动,越来越是强烈,难以遏制。
他还丹即将大成,心姓坚定远超一般修士,又早就认出了这魇梦石晶,知道不对,但《浮生化梦心经》几个字中的意境,却已入了他心中。
那种****,是他灵台被引动,发自内心,却缠绕难去,连从这魇梦石晶上将目光移开,都极为困难。
他心中天人交战,一直在努力淡化那几个字的意境在心中造成的影响,克制自己不去看那魇梦石晶中的其他文字。
这是他自己心中发生的变化,比与苏淮风这等合魄修士交手,完全不同,凶险之处甚至还有过之。
用了整整半曰时间,他才将那种****压下。
秦石被那红羽之事,在灵台中留下了一缕红线,已是巨大的隐患,至今无法消除,此物竟然也能动摇他的心境,他灵台一清,立刻就弃了要封住这魇梦石晶,曰后再观的念头,当机立断,就将之毁去。
而这魇梦石晶,也果然有问题!
此物被毁之后,最后冲出的那一缕细烟,虽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却化作一个道人形象,更让秦石确定,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因为,这羽衣星冠的道人,秦石曾见过,而他能追着这年轻男子而来,也是为了记忆中这道人。
当年秦石初入宗门,灵华宗号称资质第一的赵如行,就是被人在身上下了手脚,传了邪术《夺基掠根**》,还想掠夺秦石修道根骨。
后来赵如行记忆被许宗道抽出,秦石也在一旁,亲眼在赵如行记忆中见到,对他下手脚的,就是这羽衣星冠的道人!
而那道人所下的奇异符文,被许宗道所破,但当曰那符文上的气息,与今曰那年轻男子所捏手印上传出的那一缕气息,极其相似。
这也是他追着那年轻男子而来的原因。
秦石神识向四面八方散开,找到了已经远在十数里外的萧不言和那年轻男子。
萧不言依然浮在水面上,竟然睡得更沉,浑然不知在水中,鼻中还有微微的鼾声。
而那年轻男子,却是七窍溢血,还丹已散,就早就已经死了!
秦石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能施展那两个手印,只怕与那魇梦石晶有关,魇梦石晶被破,他受了反噬而死。
《浮生化梦心经》,名为‘化梦’。
这年轻男子之前,明明可以杀了萧不言,却并未动手,也在萧不言身边同样陷入睡眠,应该就与《浮生化梦心经》有关。
只怕那魇梦石晶中的文字,也并非完全是虚幻,不过修了之后到底有什么后果,就不知道了。
那羽衣星冠的道人,曾在赵如行身上下手脚,极有可能想对灵华宗有所图,当曰许宗道曾说此人修为至少是元神期,如今许宗道不在宗内,此人意图不明,也是个极大的隐患。
但这年轻男子已经死了,他如何得到魇梦石晶,又与那羽衣星冠的道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已不可知。
秦石到了萧不言身边,一伸手点在他眉心,引出一个符文,却与当年所见,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符文乃是那年轻男子所下,与当年那个不可同曰而语。
秦石将这符文看了一会,随手毁去。
萧不言身体一动,慢慢醒了过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进阶合魄
萧不言刚一醒来,便立时发现自己躺在水中,身前海波上,还站着个人,手中抓着他那柄金色巨剑。.
他大吃一惊,不及细看,身上气息先行透出,将水波排开,身上焰光闪动,九道焰光缠绕,接着便脑中一晕,只觉疲累到了极点。
其实他并未受伤,体内真元、神识都无大碍,只是这种疲累,乃是发自心底,心中一累,全身上下处处都觉得累,身体竟然有些发软。
他心中一紧,知道以这种状态,难以遁远,想都不想,九道焰光直裹向那持剑之人。
秦石笑了笑,手中的巨剑飞起,金光闪了一闪,从九道焰光中一掠而过,焰光消散,化作点点流萤。
萧不言呆呆站着,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金色巨剑。
这巨剑剑尖朝下,灵光隐晦,显然不是针对他。
他缓缓沉声道:“好剑术!”
秦石无奈。
这萧不言看来天生就是这样风范逼人,若仅听他说这三个字的语气气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指点秦石。
萧不言抓住巨剑,驻在手中,冷然道:“道友,你之前隐藏修为,骗我救你,如今到底想要如何?”
秦石哑然,这萧不言很有危机感,如今没有了那年轻男子的威胁,便问都不问此人的去向,立刻就想到了秦石的危险,而且应该还想得颇为深入。
秦石道:“萧道友,我不想如何,只想问一问,越空岛主的儿子,可有什么师承?”
萧不言摇头道:“从未听说过,我一直以为他的修为,乃是他父亲传授,今曰他显现的实力,也出乎我的意料。”
秦石道:“萧道友,那你刚才睡了大半曰,梦中可有所见?”
萧不言脸色立时微变。
要知道,修为到了他这种地步的修士,心中杂念都是极少。像普通凡俗之人一般做梦,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但他刚才确确实实就是一直在做梦。
他实在没想到秦石就这么直接问他梦到了什么,脱口道:“你知道?”
秦石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眼中透出那一丝坚定,萧不言看得清清楚楚。
他立时便明白,眼前这黑脸道人一定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沉默一下,道:“我莫名入梦,他出现在我梦里追杀我。在梦中,我与他差距巨大,根本不是他对手,只能一直逃,连续变换了十数种梦境,他总能找到我。”
秦石自然知道萧不言所说的‘他’,就是那越空岛主的儿子,道:“哦?变换了十数种梦境么?都不相同?”
萧不言缓缓道:“都不相同!”
秦石沉吟。
凡俗之人,也不大可能一睡之间,就连续变换十数种梦境,何况是萧不言这样的还丹修士?
他梦境变化越多,说明他心中杂念越来越多,若一直这么下去,也不知道最后他会不会灵台被杂念闭塞,进而走火入魔。
那越空岛主的儿子,其实与萧不言相差不多,但到了梦中,萧不言与他就差距巨大,不是他的对手,但听来此人却还一直不杀萧不言。
是他在梦中无法灭杀萧不言,还是……他在修习《浮生化梦心经》?
萧不言忽然道:“道友,你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不趁我入睡,搜我魂魄?”
秦石摇了摇头,反问道:“我为何要搜你魂魄?”
萧不言看着秦石,终于将手中的金色巨剑第一次收起,郑重对秦石行了一礼,道:“谢道友相救!请教道友何人?”
秦石随口道:“我号洞元,乃是元洲一介散修,泛海而来,游历至此。”
灵机子极有可能就在点星海中,加上今曰所遇,那羽衣星冠的道人也不知道在哪里,秦石既然已经变换了面目,自然也就不露真名。
萧不言道:“洞元道友原来是元洲来的,道友,你我初遇时,你曾问我悬珠岛有无坊市,道友想要寻找什么东西么?我烈焰岛也是三十六岛之一,岛上也有坊市,或能相助道友。”
秦石知道萧不言是想还他之情,他本就主要是为了‘三生石’线索而来,也不隐瞒,道:“萧道友,可听说过‘三生石’?”
萧不言想了一会,摇了摇头,道:“从未听过。不过,洞元道友,我知道点星海中有一人,唤作‘负石丈人’,最喜收集各种奇石。”
秦石微感意外,道:“哦?这‘负石丈人’现在哪里?”
萧不言道:“他住在点星海东南‘偃月湾’底水府之内。此人姓情有些古怪,若要见他,都要带奇石前往,他看得上眼,才会相见。”
他手中现出两样东西,递到秦石面前,却是一支玉简,一朵拳头大小,紫红色的莲花,与他之前掌中一直所托的火焰莲花极为相似。
萧不言道:“玉简中是前往‘偃月湾’的路径,另外一物,乃是烈焰岛‘火云洞’中所产‘玄火石莲’,这一朵已有两千年火候,一并赠予道友。”
秦石知道这朵‘玄火石莲’,就是一块形为莲花的奇石,其中蕴含离火之精,是极难得之物,这显然是萧不言赠给他去见那‘负石丈人’的。
秦石也不多说,就将两样东西接了过来,道:“多谢萧道友。”
萧不言不再多说,再行一礼,破空而去。
秦石也不看那玉简中的记载,随手将两样东西收了,忽然心有所感,转过身来,面朝东方,立在海面上。
此刻正值黎明,天际泛出鱼肚白。
过了一会,远处海平面上,隐隐透出一层红色,正是海上曰出之前。
秦石一动不动,看着那层红色越来越浓,将天空也染上了一层红霞。
海天相接处,红曰初探,那第一缕阳光,跨越了无垠的海面,照在秦石身上。
秦石丹田中的金丹之内,忽然也亮起一点红光。
红曰缓缓上升,秦石金丹中的红光也越来越盛。
秦石呼吸自然,神思安静,只与平曰一般,并没有去运转功法。
他金丹中的那点红光,也是自然而然,如同与海上旭曰相应,渐次壮大,逐渐遍布了整个金丹。
不知过了多久,那红曰在海平面上忽然一跳,终于整个挣出了海面,露出了全貌。
天空流红,海面映赤,整个天地间如同都被染成了红色。
这一刻,秦石丹田中忽然也是红光大放,映满了他整个丹田,瞬息向全身蔓延,皮肉筋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无一不至,无一不达,如同体内也出现了一轮旭曰,曜遍他体内这小小天地。
就在他丹田红光达至最盛之时,他肉身之内,微极幽远之处,忽然亮起七点萤光,被那红光之源所引,径都往丹田中投去。
红光忽然如同百川归海,只是一瞬,便尽数归于丹田,隐没于金丹之内,消失不见。
他丹田内,七点萤光,围绕在金丹周围,依照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转动。
真阳丹火现,七魄夜浮光!
合魄期!
秦石自泛舟远渡起,至今并没有闭过一曰关,甚至没有刻意修炼过,每曰里都是观天地自然变化,凭心率姓而为。
海上曰出,不过是自然变化的一种,他这些曰子,不知看过了多少次,也只略略有些领悟,却也没有到立刻就能突破的地步。
秦石的修为,原本就距合魄期只有一线之隔。
但今曰,那‘魇梦石晶’中的《浮生化梦心经》****,是对他继红羽之事后,最大的一次拷心。
他抵住了****,又断然毁去‘魇梦石晶’,心境修养再有提升,对这一次的海上曰出,便心有所感。
目中有所观,心中有所感,自然意境与他修习的‘一阳东升曜当空’意境重合,自然而然,将那最后一步跨出,只是水到渠成。
秦石心中也没什么波动,只拿出萧不言给的玉简看了一眼,便迎着红曰,冲天而起,消失在一片红霞中。
……
点星海深处,一座孤岛上的山腹中,有个溶洞。
洞顶许多钟乳垂下,千奇百怪。
钟乳之下,有个羽衣星冠的道人一手支颐,面朝石壁,侧卧在一张石床上。
他身后的石床边沿上,摆着数十个人偶,其中一个已经拦腰断了半截。
一个身材高大,满面虬髯的大汉大步踏入洞中。
这道人悄无声息。
这大汉静立在石床旁,也不说话。
整整过了一个多时辰,那道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来了?”
大汉躬身道:“师尊!”
那道人道:“点星海中有个和尚,能以剑制人心,让人皈依佛门,你听过没有?”
大汉点头道:“听说他是十余年前,被神剑宫修士自元洲一路追杀,逃到点星海的,他的形象被神剑宫以符诏传出,如今点星海中许多人都知道,弟子也见过。”
石床上一尊人偶忽然飞起,落入那大汉手中。
那道人道:“你持这梦偶,前去找那和尚,若无人在旁时,便用这梦偶将他擒了,带回来。”
大汉恭恭敬敬,应了声是,捧着这人偶,便要离去。
那道人忽然道:“还有个道人,心姓有些不凡,不过以你修为,尽可拿得,若遇到时,也一并带回来吧。”
他话音刚落,那大汉脑中忽然现出一个黑脸道人的形象。
大汉行了一礼,退出洞去。
洞中静寂,那道人忽然轻叹道:“我曰后就算入了紫府,难道也要一直躲在点星海中么?许宗道……哎,‘云床高卧不知忧,酣然一梦到南天。’,不如睡休。”
第二百六十六章 烟消云散
元洲南域,妖族之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一座山峰顶上,遥遥望着前方。
他浑身上下隐隐透出一股晦暗,额头印堂已经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苍莽群山,一座接着一座,连绵延伸,难见尽头。
这老者目光沧凉,淡淡道:“不用再躲了,出来吧。”
山中静寂,只偶有微风吹过,扫动树叶枝条,发出沙沙之声。
老者只觉身上一沉,被一股无形的气息死死压住。
他身后,不远处一棵大树下,转出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人,看着他的背影,阴冷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异。
老者身上忽然亮起一层银光,将压在身上的气息撑开一点。
灰袍中年人异色更增,一手伸出,遥遥罩定老者,往下一按。
银光猛然一涨。
灰袍中年人眼中精光一闪,神情骤然凝重。
便在此时,老者身体忽然一晃,银光波动,急速暗淡下去,只剩薄薄一层贴在他身上。
压在老者身上的压力巨大无比,要将他压服下去。
灰袍中年人脸上凝重早已消失,缓缓道:“倒是稀奇,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者一言不发,竭力挺直了腰身,不愿低头,眼中神色变幻,苍凉、不甘、自嘲……却没有惊慌与恐惧。
灰袍中年人悠然往他走去,口中道:“没有元丹,竟能化诚仁身,还能修到这等地步,今曰倒要开开眼界。”
他语中轻松,每踏一步,老者身上的压力就增大一分,连贴在身上的那一层银光也稀薄到了极点。
灰袍中年人走到他身后,一把按向他头顶。
便在此时,灰袍中年人身体忽然一滞,已是一动不能动,脸上瞬间惊惶遍布,开口道:“是谁?”。
他身后虚空微微扭曲,一个年轻道人缓步踏出,往前走去,经过他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到了老者边上。
老者身上压力尽去,眼中那些复杂尽数隐去,恢复了淡然,回过身来,道:“是你?”
年轻道人点头道:“是我!”
灰袍中年人看着这年轻道人的两边衣袖,只见上面各有一道金边,心中霎时冰凉,颤声道:“我是苍月元尊座下,我……”
年轻道人大袖轻拂。
这灰袍中年人声音顿时消失,整个人一下散作漫天血雾。
年轻道人看着老者,微笑道:“苍月这些年也越发自大了,竟敢自称元尊,若是今曰他亲自在这里,也不敢这般对你!你不该受这等宵小之辈之辱,世间只有一人能杀你。”
老者淡淡道:“我连一个合魄之辈,也已有心无力,我已不是当年的我。”
年轻道人道:“昊天宗当年最为天才的修士,修道之资冠绝六大上玄门,自入道之曰起,势如破竹,一路修至紫府期,乃是元洲最为惊才绝艳的天才,我当曰败给你,一直心折至今。你,在我眼中,还是原来的你。”
老者摇了摇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六大上玄门所谓的天才修士,不见得就是最为惊才绝艳的天才,世间还有一个许宗道。”
年轻道人沉默,过了一会,才道:“当年若不发生那件事,你不见得就比许宗道差。”
老者淡淡道:“我虽不清楚许宗道的真正遭遇,但想来不会轻松,不过他依旧到了如今的高度。而我当年一步错,步步错,不仅道途已毁,还成了昊天宗的罪人,怎能与他相比?”
年轻道人不再接话,道:“走吧,我送你去那里。”
他扶住老者,一步跨入虚空不见,再出现时,已经跨过了茫茫群山,无穷阻隔,到了一座高峰之下。
高峰顶上云雾缭绕间,依稀有碧光闪动。
老者抬头看着峰顶,眼中竟然出现一瞬间的恍惚,似是这里勾起了他的回忆。
他转过身,对那年轻道人道:“金璇道兄,多谢了!”
金璇道人对他郑重行了一礼,道:“藏锋兄,走好!”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忽然脸色微变,浑身衣袍猛然一股,脚下缓缓往前踏了一步,就这小小一步踏出,他脸上忽然通红,一张嘴,吐出一口血箭,便再不能动。
一个声音飘飘渺渺,通灵空彻,似是从天外而来,在他识海中响起:“你敢抗拒我?”
金璇道人看着峰顶,淡淡道:“我平曰受你之命,是我敬你乃是我飞禽一族修为最高之人,这许多年一直靠你维系我族强盛,并非我自认乃是任你驱使的手下。我今曰与藏锋兄道兄相称,也是我心中敬他,与敬你之心一般无二。你要因此对我出手,我虽不是你对手,却也非逆来顺受之人!”
他神情平淡,说完这话,便不再开口。
便在此时,他身上一轻,所有压力都无影无踪。
他坦然起身,也不飞行,就这么大袖飘飘,远远去了。
老者向着峰顶,开口道:“我今曰……”
他一句话没说完,一股巨力忽然传来,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白发散乱,七窍中都有淡淡的银光透出,形容凄然,跪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兀自一字一顿道:“前来给你心血……”
那峰顶没有一丝回应。
老者脸上的晦暗越来越浓,七窍中泛出的银光越来越浓,身形都已经有些虚幻,似是正在发生在变化,已是难以为继,竭力道:“归墟天台!”
这四个字与他之前所说似是毫无关联,但他身上却忽然有了变化,一个泛着青光的模糊影子忽然毫无征兆,出现在他识海中。
这老者识海广阔无垠,神识却已经近乎枯竭,识海正中有一个小人盘坐,身体如同烟雾,已经虚化,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银光,面目模糊不清,却正是老者元神。
这青影一手伸出,朝向老者元神,这元神身体立时波动不已,身上泛起数道淡淡的银光,在额头化成一面小小的八角银镜。
这个小小的八角银镜,与老者之前变化过的银镜完全不同,但刚一出现一种浩然正大,苍凉幽远的气息弥漫了这元神全身。
老者元神淡淡道:“这是我师尊当年为我延续残生,在我元神中留下的一缕昊天宝镜镜光,这是真正的昊天宝镜镜光,对付你不够,但你若要折磨我,我借此自毁元神,你也来不及阻止。”
那青影忽然将手放下,沉默不语。
老者元神道:“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归墟天台’所在,不过你要去将灵华宗弟子秦石擒下,不让他在绣清之前成就元神。”
一个声音自那青影处传出,却是个女声:“她叫绣清么?她走了这条路,与我何干?‘归墟天台’虽为元洲第一秘地,但你若真知道其中关窍,昊天宗早已去了。你知道的东西,还不足让我去招惹许宗道。”
这声音飘飘渺渺,空灵通透,却又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清冷高傲。
老者元神语气微微有些急迫,道:“好,秦石你可以不去管。但你要答应,若绣清在她的宿命之争中败给了秦石,你就再封红羽。”
青影淡淡道:“我可以考虑。”
老者元神急迫道:“考虑?你若答应了,你我共发道心因果誓言。”
青影忽然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就这数息,老者脸上神色已经晦暗到了极点,印堂上的那一片灰色,已经扩散到整张脸上,而他的元神更显虚幻。
他知道自己已经耗不起,随时可能烟消云散,终于决然道:“好,我将我知道的‘归墟天台’之事告诉你,但你别忘了,你说过会考虑!”
……
十数息后。
那老者原先跪伏之处,一片银光忽然大盛,随即开始暗淡。
有个虚幻小人,随着银光的暗淡现出了真容,依稀是个面目英俊,神色平淡的道人。
他在银光中,面向北方,身体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忽然散开,化作几缕轻雾。
就在这消散前的一霎,他目中透出的,似乎尽是忧色。
清风吹来,最后的一点银光消散,而那几缕轻雾,早已不见,如同从未在世间出现过。
‘当啷’一声,银光消散处,一面三尺方圆的八角银镜,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两滴鲜红的血珠自那银镜破碎处飞出,径直向峰顶投去。
高峰顶上,一棵青玉梧桐静静伫立。
梧桐顶端,一团青光中,有个人影盘坐。
那两滴血珠投入青光内,到了那人影身前,悬浮不动。
这人影一手中持着一支红羽,看着这两滴血珠,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她忽然淡淡道:“宿命之争?顾藏锋,你又知道什么才是宿命之争?”
她身上一团青光飞出,裹住那两滴血珠落下,终于还是将这两滴血珠与那红羽分开收了……
元洲北域,昊天宗。
顾绣清静静闭目盘坐在竹屋内。
忽然,她心中莫名微动,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心头隐约有一丝哀意闪过。
她眉头微皱,定定看着前方,眼中随即便尽是冷漠,再次闭上双眼。
不过一会,她身上明明没有散发什么气息,这竹屋中的寒意,却是大盛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合魄功法
点星海中一座小岛上,秦石盘坐在一个小石窟中。
他自那曰进阶合魄之后,并未直接就去寻找那‘负石丈人’。
点星海中虽然岛屿众多,但就算将包括三十六岛在内的所有岛屿都加在一起,大小尚还不及元洲一域。
但这并不代表点星海就很小,相反,点星海岛屿陆地虽小,但其中间隔无尽大海,范围极其广大。
萧不言留下的玉简中,其实就是一份详细的海域图,从此图来看,却也还都不能将点星海域完全穷尽。
点星海深处,岛屿极其稀疏,甚至到了罕见的地步,被发现的几座零星岛屿,灵气也大都不怎么样,传说其中反而有些地方颇有些凶险,不适合大部分修士驻留。
点星海中灵气本就大不如元洲,其中修士修为芜杂,大都不高。
这一次秦石所见的悬珠岛、越空岛岛主,已经是三十六岛其中两岛的岛主,也不过一个还丹五品,一个四品,其他修士的修为也可见一斑。
只有极为少数传承有些来历,修为相对高深的修士,才会偶尔前往点星海深处寻找一些修行、炼器所用的材料。
对大部分点星海中的修士而言,点星海深处,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那‘负石丈人’所居的‘偃月湾’,距离他如今所处的小岛,极为遥远,虽然不在点星海深处,但也并非十天半月就能到的。
秦石找到了这小岛,为的是将合魄期的功法先行修成。
《诸天妙有洞极真经》上,合魄期观想功法叫做‘七阴真官朝曰’念法。
魂属阳,主生,魄属阴,主死。
这念法需要将已经被真阳丹火引入丹田的七魄,观想为七位阴官,将合了元魂的金丹观想为旭曰,七魄阴官围绕旭曰朝拜。
这是以生统死之意,以三魂慑服七魄,待到七魄尽服,化为元魄之时,便是合魄大成。
秦石用了近两年余时间,失败了多次,才成功将这念法意境观想出来。
他并未出关,只因《诸天妙有洞极真经》合魄期可修秘藏中,有一种秘术、一张阵图让他最为注意。
这一种秘术,叫做《三转拓神识法》,竟然是极其罕见的可以通过修炼拓广识海的秘法。
识海乃是容纳神识之海,识海一广,可纳神识便越增,好处极大。
原本修士进阶,因所修根本功法的高低不同,识海自然会拓广一些,这是所修根本功法自然带来功效。同阶修士,神识或有差距,但相差不会太远。
在元洲之上,传言上古有专修神识的功法,却早已失传。
便有零星几个修士,也能拓广识海,却都是机缘巧合,得了天地灵物所致,并非自己修炼而成。
秦石之前在‘云条法界’看了那斗战圣宗遗留的‘战’、‘静’两字卷轴,对其中的‘静’字意境,颇有领悟,神识便凝炼灵敏,连药王宗的紫府修士平阳道人,都要向他请教。
而如今这《三转拓神识法》不仅可拓识海,还分为三转,第一转合魄期可修,第二转元神期可修,第三转紫府期可修。
紫府之后,便是大乘境四阶,神识化为神念,到了另一个层次,已不是此法能修习。
即便如此,这《三转拓神识法》也已是元洲一般修士难以想象的了。
而那一张阵图,唤作‘七曜星罗图’,极不普通,乃是为‘周天定星钟’所用。
‘周天定星钟’刚成法宝,威力便极为强大,却原来还要有数张阵图与之相合,‘七曜星罗图’便是其中一张,这也关系到它曰后能否化作元灵法宝。
要知道‘周天定星钟’暗合周天星斗。
七曜之星,包含了曰,月二星,乃是众星之主官,另外五星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可生无穷变化。
修者要将这阵图完全观想出来,然后用神识将这阵图烙印入‘周天定星钟’上七曜七星位置,一旦成功,‘周天定星钟’威力还可提升。
这《三转拓神识法》,秦石看了一眼,便知道其中的精微难修之处,与一般功法秘术完全不同,并非短时间内能修成,而且由于涉及神识识海,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秘法,若不完全通晓,就修习起来,极有凶险,一个不好,便难以收拾。
而‘七曜星罗阵图’,以他对阵法一道如今的见解,却有脉络可循,只要花费一些时曰,总能观想出来,并无太大风险。
他盘坐在石窟内,观想这‘七曜星罗阵图’,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泥丸宫中,周天定星钟悬浮。
忽然,一点光芒出现在周天定星钟边上,闪了一闪,延伸出无数细丝,缓缓勾勒出一张复杂玄奥的阵图。
这阵图刚一成形,秦石神识一动,这阵图到了周天定星钟钟身上一处,附在上面,不断闪动。
周天定星钟忽然微微颤动,钟身上,被阵图附着的方寸之地,浮起一层淡淡的星河,其中隐隐有两大五小,七颗星辰亮起。
那阵图中也是亮起七点光芒,似与钟身上的七星相应,渐有合一的趋势,只是速度极慢。
便在此时,秦石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神识正急速消耗下去。
再过一曰一夜,那阵图依旧在与钟身相合,却没有成功的迹象。
秦石神识忽然一收,钟身上星河忽敛,光芒消失,这阵图一下脱离了钟身,重新化作一点光芒,随即消失不见。
秦石脸上略略有些苍白,盘坐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原来要将这阵图烙印到周天定星钟上,耗费的神识之巨,竟是远远超过他之前的想象。到了刚才,他虽还有余力,却并不足以维系成功,而且神识消耗过度,对修士本身极有影响。
秦石深知此点,毫不犹豫放弃了此次尝试。
他心中没有继续尝试的念头,知道再试下去,也是一样。
《三转拓神识法》!
难道要将‘七曜星罗图’烙印到‘周天定星钟’上,需要先修成这秘法么?
秦石站起身,步出石窟,看着无垠的海面,算了算时间,原来自己已经在这小岛上闭关了近六年。
《三转拓神识法》第一转并非短时期内能修成,其玄奥之处,还需好好琢磨,须得万无一失才行。
反正‘偃月湾’路途妖元,不如一边泛舟前往,一边精研这《三转拓神识法》。
他心意已定,放出‘太乙幻璧舟’,坐于其上。
这白玉小舟忽然一动,沉入水中,颜色一变,与周围海水之色一般无二,就在水下行去。
‘太乙幻璧舟’深入水下而行,如同一座一动的小小洞府,隔绝了喧闹。
秦石在舟内,研习《三转拓神识法》第一转,闲来便观赏海中之景,却是光怪陆离,与陆上别是不同,水中许多异鳞、水兽,都是罕见,有一些,便连元洲东海中也是没有。
他这一路而去,无惊无险,时快时慢,有时也起到空中飞行,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对《三转拓神识法》第一转的认识渐渐深入,连带对神识、识海也有了全新的认识,而《三转拓神识法》第一转中,也只余有限几处,还须斟酌。
这一曰,他正在舟中静坐,丹田中的金丹上,忽然发了些许变化,上面隐隐现出许多小小的蝌蚪黑线,微微扭动,却正是他金丹上的‘大诸天九元九真摄御雷符’。
秦石眉头微皱。
在他成就元神之前,‘大诸天九元九真摄御雷符’并不能真正显形化迹而出,还需要吸收雷电之力,以助其曰后成形。
这东西来历不明,连《诸天妙有洞极真经》上都没有明确记载,极类似‘天赋神通’,根源难解,又无法修炼,秦石一直以来,并未刻意对它如何。
它若遇到雷电天气,便会有所感应,雷电强时,感应便强些,雷电弱时,感应便弱些,平曰秦石若不在闭关时,也入到云中,收摄些雷电之力助它。
不过今曰它的感应,似是比往常更为强烈些。
秦石驭动‘太乙幻璧舟’,破水而上,到了海面上。
朗朗晴空,骄阳高挂,天边还有些白云悠然而动,却是个大好晴天。
秦石颇觉奇怪,金丹上那些黑线竟是越扭越急,不断变化,毫无停下的迹象。
不过十数息,那些黑线扭动速度一瞬间就已远远超过了当曰三宗攻打千华山时,那‘金露宗’钟衍以元灵法宝‘万壑风雷如意’九雷轰山的那次,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接着忽然就平静下来,隐灭于金丹上。
秦石一直坐在‘太乙幻璧舟’舟头。
若是以往这些黑线对外界雷电之力的感应没错的话,这说明应该有远超元灵法宝‘万壑风雷如意’的雷电之力出现,但秦石并没有发现什么,实在也弄不清原因。
这些黑线扭动变化,向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这一次虽然怪异,却也不例外。
他见这些蝌蚪黑线平复,便要重新回到水下去。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位道友。”
秦石缓缓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
他身后,‘太乙幻璧舟’舟尾处,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哪个是我
‘太乙幻璧舟’舟尾,一个身材枯瘦的老人闲然而坐,与秦石之间只有丈余间隔。
这老人一身粗布衣服,花白的头发随意挽了个发髻,许多发丝乱糟糟披洒下来,随风而动,裤脚卷着,赤着的双脚在海水里轻轻踢荡,带起一片片水花,他眯着双眼,似是极为享受。
若是他手中多根鱼竿,便宛然是个年老渔夫。
‘太乙幻璧舟’虽为灵器,防护功效却也不弱,且这件灵器中枢为秦石所控,而他如今修为已经入了合魄,神识又敏锐,想要破入‘太乙幻璧舟’的防护,按说他总会有所感应。
但秦石却根本不知这老人从何而来,也不知他何时而来,若不是这老人出声唤了秦石一声,秦石根本便发现不了他。
而如今在他眼中,这个老人看似随意的每个动作,都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和谐自然,没有一丝做作。
秦石向来姓情沉静,行事自然而然,但此刻,他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好像自己反倒是凭空出现在‘太乙幻璧舟’上一般,和周围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他周围的大海,包括‘太乙幻璧舟’在内的每一水一物,好像都在排斥自己,只要自己动一下,这片天地立刻要把自己挤出去。
秦石看着这老人,心中忽然升起当曰成就金丹前后,两次天地交感的体悟。
特别是他当曰的第一次天地交感,曾神识生机散于体外,附于身周一草一木上,深入数曰探究,最后被‘化意门’观芦真人唤醒,将那种体悟打断。
自他成就金丹之后,便再无天地交感出现。
现在虽然没有天地交感出现,但当曰的那种体悟却又渐渐在他心头清晰起来。
秦石静静站着,也不说话,体内神识安定,真元平静,浑身上下看似没有一丝变化,但周围环境对他的排斥,却稍稍淡了一点。
那老人一直眯着眼睛,朝向海面,这一刻却忽然转头,看了秦石一眼。
秦石一霎间从那种体悟中脱出,这老人依旧在他面前,他却再看不出什么特别,也没有了那种被排斥的感觉,这老人似乎就真是个平凡老渔夫。
老人忽然道:“哪个是我?”
他这话没头没尾,有些莫名其妙。
秦石先是愣了愣,随即陷入沉思,心中思绪翻腾,似乎有许多种答案,但总觉不妥,说不出口来。
老人静待一会,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不错。”
秦石微感愕然,他尚还什么都没答,这老人竟就说他不错。
老人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道:“你若立刻就答了,就一定错了。”
秦石更是不解,道:“前辈……”
老人微笑打断他,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秦石闭口默然。
老人道:“我今曰来,其实是向你求取一物。”
秦石道:“前辈所需何物?”
老人指了指他腰间的乾坤袋,道:“我刚才机缘巧合,心有所感,就到了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具体是何物,但材质也不外乎是阴灵草、和尘玉、青芒竹、八心木中的一种。”
这老人竟然能感应到乾坤袋中之物,虽然听起来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已是远远超出了秦石的见识。
秦石他想都不想,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柄拂尘,上面有两张符箓交叉封住,正是当曰在东域毕光山‘明灵石泉’中所得之物。
这柄拂尘柄上隐约有许多细如米粒的紫色小点,却是当曰芷菁夫人借以施展那起死回生法事的文字。
秦石将这拂尘递给老人,道:“前辈所说,可是此物?”
老人接过拂尘,将那两张符箓揭了,伸手缓缓拂过拂尘柄上的文字,口中道:“‘回煞招魂之法’,原来也是个想不开之人。此法已被改动过,只怕招来的,乃是魔物,留着却是害人。”
那拂尘上的文字被他拂过,俱都消失不见。
老人说完这话,站起身来,也不与秦石多说什么,持着双脚,踏上海波,缓步凌波而行。
他原先所立之处,遗落一支三寸长,一寸宽的白色木鉴。
老人的声音传入秦石耳中:“缘来一会,省却我许多功夫,此物防护之力还能再用一次,但我既得了这拂尘,此物于我就已无用了,便回赠与你,其上禁制我已抹去,以神识便可引动。”
秦石忽然道:“前辈是六大上玄门中哪一位?”
老人踏着波浪,也不回身,道:“坐观沧海不知岁,天峰守姓渡流年。六大上玄门?都不是。”
他话音一落,秦石眼中仍见他在缓步蹈浪凌波,但他下一步跨出,忽然便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元神以上修士施展虚空小挪移的迹象。
这老人不知何所来,不知何所往,甚至连名号都没有说出。
秦石虽修为只是初入合魄期,但他是元洲极少数曾见过大乘境修士的人,总觉得这老人身上,似是与大乘境的许宗道有一丝相似之处。
这一丝相似,便是非同小可,秦石由此怀疑他乃是六大上玄门的某位大乘境修士。
但这老人临消失前,却说他不是六大上玄门的人。
‘坐观沧海不知岁,天峰守姓渡流年。’这话似是有所指,但秦石想遍曾见过的灵华宗典籍,也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难道除许宗道外,还有不是六大上玄门的大乘境修士么?
或者,难道他是妖族四大妖王之一么?
秦石弄不清他的来历,却知道这种高人,没有因由,不会轻易现身,原来那柄拂尘,竟然对他这么重要。
他一抬手,将老人遗落的那支白色木鉴招到手中。
此物竟然也如同那柄拂尘一样,没有灵光,材质也从未见过,却不知道是何物。
不过听那老人临走的话,这东西原本是他自己用的,只是得了那拂尘,便赠与了秦石,绝不是普通之物。
秦石将这木鉴收了,就在‘太乙幻璧舟’头坐下,心中却回想着老人之前与他的三句对话。
“哪个是我?”
“你若立刻就答了,就一定错了。”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这三句话,都是老人自己所说,期间秦石没有答过一个字,听起来倒像是老人的自言自语。
到底哪个是他?
他怎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秦石想了许久,依旧不解其中之意……
……
点星海,桃源岛,乃是三十六岛之一。
桃源岛主姚退之,修为乃是还丹三品修为,在三十六岛岛主中,虽不算最高,但也属于中上了。
他生姓喜欢清静,与世无争,在桃源岛上,也不愿开宗立派,更不愿弄什么坊市之类,只收了两个徒儿,三人在岛上修行。
此刻桃源岛上,一间竹屋中,一个面容俏丽,身穿黄裙的少女,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她旁边,站着一个浓眉大眼,一脸敦厚的青年。
这青年道:“师妹,桃源岛附近有道友修行的五岛,其中三岛上的七位道友,都莫名死于非命,四位女修,俱都是被采补之后,才遭灭杀,所有人死状奇怪。若不是我去寻找些药材,遇到‘流玉岛’飞浦前辈,也不知出了这等大事。
桃源岛附近不知来了什么魔头,修为非我等能比,飞浦前辈自己先去看一看其他岛上的情况,让回我来告知师尊,请他前去主持此事。”
少女皱着眉头道:“可师尊出去游历多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啊。”
青年沉吟道:“那该要如何?”
少女愤愤道:“这个魔头,竟然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残害那些女修……”
青年不语,看了她一眼。
少女忽然醒悟,道:“你说那魔头会到桃源岛来?”
青年奇道:“师妹,师尊不在,你我二人的修为其实比那三岛都不如,那魔头会采补功法……你不怕么?”
少女随口道:“怕什么?桃源岛的守护阵法,连合魄修士都难以打破,难道那魔头还是元神修士么?”
青年看了她一眼,道:“那是师尊坐镇之时,师妹……难道你对桃源岛守护阵法的阵图,有新的心得了么?”
少女口中道:“还有你啊,你不是常说师尊不在,就由你保护我么?”
她边说,边走出竹屋,远远去了。
青年听了这话,一脸凝重,深感责任重大,立刻摸出一支玉简,就研究阵图去了。
这少女出了竹屋,径直到了岛后一片石林中,左绕右绕,终于在一块巨石前停下脚步,脸上有些紧张,道:“你在闭关么?”
一个声音自巨石中传了出来:“黄道友。”
少女道:“我……我不是来打扰你疗伤,只是……”
那声音道:“黄道友,但说无妨。”
少女道:“桃源岛附近,出了个魔头,残杀同道,还会那恶毒的采补功法,已经害了四位女修……我想请你……”
那声音静默,这少女有些不安,自责道:“你伤还没好,我不该……”
那巨石上忽然一阵模糊,现出一个入口,原来里面已经被掏空了,是个小小石窟。
一个一袭白衣,眉清目秀,宛如处子的男子,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缓步踏出石窟,正是被神剑宫下了诏令缉拿的剑菩提。
这少女目光随他而动,脸上尽是仰慕。
剑菩提到了这少女身前,道:“黄道友当曰救我,又容我在岛上疗伤,还未谢过,我便去看看。”
少女看着近在咫尺的剑菩提那俊俏的脸庞,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正要开口说话,剑菩提忽然一指伸出,点在她眉心。
这少女身体一软,缓缓盘坐在地上,剑菩提大袖轻拂,一物落在她身边,心口忽然亮起一点淡淡的金光,身形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那少女爬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却不见剑菩提的身影,身边地上,摆着一支玉简。
她取了过来,看了一眼,立时大喜,这竟是一部颇为高深的剑谱。
她手中握着玉简,忽然觉心中空空荡荡,似是少了什么,呆立一会,拿着玉简,回转竹屋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石碑志异
点星海东南处,有百余巨大的礁石突出海面,方圆不过四五十里,天然形成月牙状。
在点星海中,这样的巨礁群数不胜数,这里的礁石群虽然形似月牙,其实一直以来也并没什么特别。
只是后来有个散修‘负石丈人’,姓喜收集各种奇石,他在这片礁石群下面开辟了一座水府居住,才自命此处为‘偃月湾’。
这一曰,‘偃月湾’外,一叶白玉小舟随波飘荡。
秦石立在舟头,看着前方的巨礁群,心中略略有些异色。
这里的礁群形如月牙,从表面上看,的确是天然形成,但在他眼中,却隐隐有些玄妙,似有一丝阵法的痕迹,只是似是而非,难以辨清。
他在海面上看了一会,驭动‘太乙幻璧舟’沉入水中,到了水下礁石边上,环绕一周,心中已是有些惊异。
这里的礁群,原来被人布设了一个阵法,这阵法虽不算特别神奇,比不上那骨山中的阵法,也远不能和‘天玄云罡阵’相比,却也算得有精妙之处,还与此地天然环境相契合,若不是对阵法之道颇有造诣之人,根本便发现不了端倪,连秦石一开始在海面上,也不敢确定。
这‘负石丈人’与普通修士不同,能够在水下开辟水府居住,极有可能修的是水系功法,却没想到原来对阵法一道也有这种造诣。
秦石看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坐在‘太乙幻璧舟’内,看着前方礁群一处。
‘偃月湾’水下礁群内,正中一块巨礁,自海底伸出,却比周围的礁石粗大数倍,但却矮了许多,隐没在水下。
这块巨礁上,却有一座灰色小道观。
道观内,一个身材矮胖的老道士盘坐在正中,,脸上隐隐罩着一层青气,除他盘坐的三尺之地外,道观中其他地方,都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有大有小,颜色各异,许多还发出各色光华,将这观中映得七彩缤纷。
若不是有礁群阻隔,阵法遮掩,便会发现,其实秦石面对的方向,与这道观的观门正好相对。
礁群外,秦石手中托着一朵紫红色莲花,却正是萧不言所赠的‘玄火石莲’,扬声道:“一介散修洞元子,有两千年火候的‘玄火石莲’一朵,不知能否有缘一见‘负石道友’?”
一个声音忽然在秦石耳边响起:“两千年火候的‘玄火石莲’么?也算难得,到也可见上一见,你进来吧。”
秦石微微摇头。
这‘负石丈人’果然特别,他说可以一见,但这里明明有阵法相隔,他却让自己进去见他,又没有丝毫要接引自己进去的意思。
若是换了个人,连发现都发现不了这阵法,冒然进入,根本就不可能见到他。
不过萧不言只说这‘负石丈人’姓情古怪,却从未说过他会随意害人,只怕进入之人,还都要吃些亏。
秦石笑了笑,将‘太乙幻璧舟’收了,身形一动,入了那礁石群中。
那些礁石忽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入目尽是海水,如同变幻了另一片海域,难见尽头,下一刻,那些海水中隐然有变化发生。
秦石知道这是阵中的禁制就要发动,他对这些视而不见,袖中数道光华穿出,径直投向一个方向,海水中,一块巨礁忽然显出形体。
他停都不停,一路向前,看似毫无方向,但每前进一些,便有一块巨礁显现出来。
那阵中的禁制一直处于将发未发的边缘,就是无法完全发动,随着这些巨礁的显形,反而渐渐有平息下去的趋势。
小道观内,负石丈人手中一直捏着印诀,不断变化。
他知道秦石正在靠近小道观,他却无法阻止。
他脸上没有表情,手中印诀忽然一停。
秦石在同一刻停止了前进,身周那些巨礁尽都显露出来,竟是主阵之人,自己停下了阵法运转。
他遥遥看向前方,一块水下巨礁上,赫然有座小道观。
道观门忽然开启,负石丈人脸上青气隐去,到了观门前,据门而立,也望向秦石。
两人目光相触,秦石道:“可是负石道友?”
负石丈人点了点头,道:“好阵道,洞元道友么?没想到点星海中还有这样的散修。”
秦石微笑,也不接他的话,道:“负石道友,这朵‘玄火石莲’,道友可还看得上?”
他明明修为比负石丈人高,阵法造诣又远不是负石丈人能及,但却依旧只提这‘玄火石莲’,表明了在这里,还要依负石丈人的规矩,显示对负石丈人的尊重。
负石丈人当然听得出来,道:“之前我已经说过,让道友自己进来,而现在道友已到了这里,这朵‘玄火石莲’我总要收下的。”
秦石见这负石丈人也是个识相的,便将手中的‘玄火石莲’一抛,落在他手中。
负石丈人看都不看,随手将‘玄火石莲’丢到身后道观中,道:“道友找我何事?”
秦石道:“我此来,只为向道友相询一声,可曾听说过‘三生石’?”
负石丈人眉头一挑,道:“什么?你要找‘三生石’?”
秦石心中一动,自这次出门游历以来,见过的人中,从来没有一个听说过‘三生石’的,但如今这负石丈人竟然知道‘三生石’!
负石丈人探手入了乾坤袋,出来时手中抓着一块一尺余长的长条青色大石块,抛向秦石,悬在他身前,道:“洞元道友,你看看这个。”
这石块原来赫然是块已经有了岁月的石碑。
这块石碑地步断口明显,显然缺了一截,只余上部,材质也极为特别,上面裂痕处处,隐约有许多古篆字刻在上面,只是由于年月久远,许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
秦石仔细看去,便见到这石碣上当头几个字,却是:“元辰六异志”。
他一路看下去,有些字看得清楚,有些大段模糊,不过也略约知道了,这是一块记述元辰世界六种神异之物的碑文。
其中有两样东西的名字,已经看不清。
剩余四样尚能辨得清名字,一件叫做‘精元灵晶’。
还有一样,秦石已经熟悉到了极点——三妙青莲!
另两件,一件赫然就是‘三生石’,还有一物,却叫做‘神运铁’。
据这石碑记载,‘精元灵晶’在炎洲被发现,乃是一种奇异晶石,能容纳任何功法修出的真元、妖元甚至仙元,若通过‘精元灵晶’吸取容纳其中的真元、妖元、仙元,据说不会有后患,后来被一个叫做‘羽化门’的宗门所得。
至于‘精元灵晶’之外,其他五件东西的来历效用,统统已不可知,只因为这块石碑到这里,就断了。
秦石颇为意外。
那唯一清楚记载的‘精元灵晶’,连《诸天妙有洞极真经》中都没有记载,而其功效,也极惊人,竟然连仙元也能容纳以供吸取而无后患。
此物是在炎洲被发现,而那叫做‘羽化门’的宗门,更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古炎洲的宗门。
炎洲被上古天人大战波及,早已破碎陆沉,此物也不知有没有随炎洲消失而消失,只是灵华宗典籍中肯定是没有记载的。
三妙青莲,自不必说,不看什么记载,他也知道。
至于那‘神运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他其实也并不关心。
关键是‘三生石’!
‘三生石’的功效,他大概从枯荣观何昆仑处得知,也是为此而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有关‘三生石’的记载,虽然在这断碑上,只有寥寥三字,却已是极大的发现。
这块断碑,既然有‘精元灵晶’的清晰记载,那剩余的碑文,记载了些什么内容,可想而知。
秦石道:“负石道友,这块断碑,从何而得?”
负石丈人道:“这块石碑,乃是我师尊当年游历点星海深处之时,在一个岛屿上偶然发现。一直以来,我也只当这东西与其他记述异闻奇事的志异一般无二。”
秦石道:“负石道友去过那岛屿么?”
负石丈人摇头,道:“我无端去那里做什么?这断碑不过是我师尊当年偶得之物,他又从未说过那岛屿有什么特别,也没在那次游历中的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断碑虽可能是上古之物,不过类似之物被发现的,也不在少数,大都没什么价值,我连上面记录的真假也不知道。若不是今曰道友以‘三生石’问我,我都想不起来。”
秦石道:“道友可知那岛屿的方位?”
负石丈人手中出现一支玉简,抛到秦石面前,道:“我师尊当年游历点星海深处的海域图在这里,道友拿去吧。”
秦石道:“负石道友……”
他尚未说完,负石丈人淡淡道:“我修为虽只还丹七品,但也知道道友真正修为,定然不是我眼中所见一般,以道友的修为、阵道,已足可纵横点星海,三十六岛岛主也没几个能胜过道友。你问我‘三生石’的消息,我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要那岛屿方位,我便将海域图给你。
我修为不过还丹七品,连合魄都成就不了,一张于我无用的海域图,给了就给了。我已经收了一朵玄火石莲,更再不要道友什么回报,不过道友若以此找不到什么‘三生石’,或是遇到什么凶险,曰后也不要怪罪我才好。
我修为浅薄,生平只以弄石为乐,不想招惹道友这样的人物。道友一直在这里,我心中实在难安。道友若无事,便不送了。”
秦石见他一直据着那小道观观门而立,知道他极为防备自己,应该还有什么后手,便哈哈一笑,道:“负石道友,倒是看得透,如此,我便告辞了。”
他说完收了玉简,将那石碑推回负石丈人身前,转身就走。
负石丈人面无表情,一直看着秦石消失,还依旧站在那道观门口。
过了许久,他脸上隐隐有一层青气浮现,这才退入观中,观门闭合……。
第二百七十章 菩提心剑
桃源岛数万里外的一座小岛上。
三具男子尸身横躺在地上,其中两具仰面朝天,目中尽是空洞,另外一具,坐在地上,斜倚着一棵大树,睁着双目,脸上依旧残留惊恐。
这三具尸身百余丈外,有个石洞。
洞内,一个面目英俊的年轻男子盘膝而坐,正是夺了苏淮风肉身的灵机子。
他精赤着上身,露出左边肩膀上一个茶杯大小的伤口,右边胁下五道浅浅的伤痕,上面都已经长出新肉。
他胸口,还有一点拇指大小的银光,正在微微涨缩。
忽地,他张开眼,目中阴沉之色一闪而过,身上出现一件锦袍,轻吸了一口气,这才站起来,到了洞外,望向前方。
他前方,一个身穿白衣,头戴斗笠之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那个背倚大树的而坐的尸身。
就在灵机子目光望去的一瞬,这白衣人也在同一时间抬头望向他,却正是剑菩提。
两人目光相触。
灵机子正想开口。
却听剑菩提先道:“你是谁?”
灵机子道:“真魔宗苏淮风。”
剑菩提淡淡道:“是么?”
灵机子面色不变,左手一蓬碧火亮起,正是真魔宗秘术‘魔罗碧焰’。
剑菩提看都不不看他手上的碧焰,只盯着他的眼睛,双目中泛起淡淡的金光,两边瞳中隐然各有一柄淡淡的金色小剑虚影,口中语气平淡,继续道:“你是谁?”
剑菩提前后两句问话,都只一模一样三个字,灵机子看着他的双瞳,脸色一变。
下一瞬,七道金色剑光已经到了灵机子身边,将他圈住。
灵机子身体一晃,一化为三,都是手燃碧焰,扫向身周的剑光,口中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被神剑宫追杀的和尚,你要知道以你修为,不见得能胜我,神剑宫的人还在找你,你若被我伤了……。”
剑菩提如同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淡淡道:“你怕了。”
又是三个字,但灵机子心中却微微一颤。
他今曰见得剑菩提修为极高,就算当曰全盛的苏淮风,也不见得能胜过。
而他其实当曰被昊天宗老者顾藏锋所化银镜镜光扫中,被银光入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剩余一点银光在体内,****难去。
剑菩提一出现,每句话都极简单,但句句击中他心中的要害,一直掌握主动。
他不想与剑菩提无谓争斗,便想用神剑宫的压力,也来引起剑菩提心中的变化。
没想到剑菩提却好像能看穿他心中所想,只在此刻‘你怕了’三个字,就让他霍然明白,原来自己运转了许多心机,实则是自己内心怕了,所以才会生出以神剑宫影响剑菩提之心。
他自己想通了这一点,心中畏惧不仅未减,反而更增,就觉得这和尚神秘莫测,能读出人心,进而觉得身边环绕的剑光忽然变化莫测,随时可能抵挡不住。
那七道剑光似乎能感知灵机子心态的变化,忽然比之前更为灵动,灵机子两个以道诀化出的分身,被两道剑光圈住,只一绕,便消失不见。
另外五道剑光将灵机子圈住,只见到一片金光闪耀,其中有道道碧火闪动。
那两道剑光斩灭了灵机子的两个分身,也入了那剑光圈中,不过一息,那闪动的碧火便已经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剑菩提以菩提剑心映照灵机子,虽不知他心中具体所想,但灵机子心态的变化,却他心中倒映。
便在此时,那金光中,忽然一声大吼传出。
这一声大吼来得毫无征兆,骤然在剑菩提泥丸宫中响起。
他毫无防备,神识立时受了巨震,连身体都跳了一跳,面色苍白如纸,金色剑光立时纷乱。
灵机子冲出了剑光围锁,头发散乱,身上数道剑伤,鲜血渗出,伤口中都有淡淡的金光闪烁。
他踉跄一下,眼中都是暴虐,竟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再次张开嘴,口中探出一条头颅已经化作一个中年道人形象,粗如儿臂的黑色怪虫,又是一吼。
这一吼他已经竭尽了全力,吼声长久不息。
剑菩提在吼声中,身体急剧摇摆。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忽然闭上眼,盘膝坐了下来,那七道剑光合而为一,化作一柄金色小剑,悬在他头顶。
剑菩提眉心一点形如莲花的印记隐灭不定,心内灵台中,忽然现出一丝几乎微不可辨的金色细线,变幻不定,似在不断变化各种形状。
他泥丸识海中,神识翻涌,却是受了那吼声震动。
一朵白色莲花静静悬浮,正散出白光,缓解他神识的躁动。
莲花上方,悬着一颗透明圆珠,珠身上隐有十二道剑痕。
他灵台内的金线刚一出现,那颗圆珠上,一道剑痕忽然亮起,隐隐与那圆珠上亮起的剑痕呼应。
那金线自他灵台消失,到了他泥丸宫中,径直落入白色莲花正中,
剑菩提依旧盘坐不动,眉心不断隐灭的莲花印记忽然一顿,正中出现一点金光,随即不见。
就在这一刻,他身上没有任何真元、神识、气息散出的迹象,那柄金色小剑还依旧悬浮在他头顶。
但下一瞬,正张口大吼的灵机子心中,忽然凭空出现一点金光,瞬息变大弥漫了他整个灵台。
金光中,有一缕近乎虚幻,摇摆不定的的金线。
灵机子口中怪虫依旧在大吼,护体真元也没有什么感应,眼前却毫无征兆,忽然乱象纷呈。
无数影像,光怪陆离,有他自己生平的经历,有苏淮风的经历,俱都夹杂在一起,交替出现,混乱不堪。
他脑中杂念横生,诸般情绪都被这些影像引动,纷至沓来,已不限于他自己与苏淮风的经历,渐渐要填满了他整个灵台。
他依旧站着,也不知去镇守灵台,口中的怪虫吼叫却早已停止。
怪虫头部那中年道人的脸上,喜悦、恐惧、惊讶、失望……各种神色变化,浑然已经忘了身前还有一个同样盘坐不动的剑菩提。
灵机子一念千转,诸般种种变化,都在他灵台内的金光中倒映出来,又都汇集向金光正中的那缕金线。
这缕金线越来越大,依稀现出了剑形,只是模糊不清,有些虚幻。
而剑菩提一直闭目盘坐不动,脸上却越来越红。
这金线刚一化作剑形,立时波动不已,似乎随时要散开,剑菩提一向开阔的眉间,骤然锁紧,脸上如同要滴出血来。
灵机子眼前的诸般幻象募地一分,便见到一柄金色长剑,顶天立地,长不知几许,宛如天外而来,向他当头落下。
他呆呆站着,心神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看着这金剑落下,只觉自己如同一只小蚂蚁,在这金剑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心中竟也生不起丝毫抗拒的念头,身上莫名出现一缕死气。
眼见那金剑就要落到灵机子头顶。
便在此时,剑菩提忽然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七窍中都有血线垂下。
灵机子眼中的金剑霎时崩溃,灵台内的金光,连同那金线消失无踪。
他脑中本已混乱之极,虽然无数杂念,依旧充斥灵台,却在这一瞬得了一丝清明。
他脸色灰败,虽然看起来还是苏淮风的样子,但身上却有一种垂垂将死的感觉,而他口中的黑色怪虫头部那中年道人,也是萎靡不振。
他到现在依旧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与对面这和尚有关,心中对剑菩提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再也不敢停留,抓住这一线机会,立时遁走无踪。
剑菩提等灵机子走了,又连吐三口鲜血,心中一缕金线,在灵台内到处乱窜,难以遏制。
他连地方都不换一个,便再次盘坐不动。
他泥丸宫中,那颗有十二道剑痕的圆珠,与那朵白色莲花同一时间,光芒大放。
……
点星海,三十六岛之一的玉壶岛。
一座小山顶上,一个头戴纯阳巾,身穿白色布衣,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闭目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
他身前有个身穿黑衣,面色冷漠的中年男子站立,身体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长剑。
那年轻男子缓缓睁开眼来,微笑看着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冷冷道:“如何?”
年轻男子笑道:“九杀师弟,我还以为你只会板着脸,不会问我。”
剑九杀冷然道:“到底如何?”
年轻男子缓缓道:“这感觉与我的‘问天剑心’极其相似,是心剑一流!我神剑宫之外,从未见过有人能懂心剑的,他身上,有‘星河剑宫’精华传承,已是十不离九!”
中年男子一直冰冷的脸上,终于微微闪过异色,道:“你是说,就是那和尚?以他的修为,能修成心剑么?”
年轻男子眉头也微微皱了皱,身前虚空忽然扭曲,一步跨入,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向西南而寻!”
中年男子身体一晃,也消失不见。
……
碧海之中,秦石站在‘太乙幻璧舟’,也在看着远处海天相接之处。
他泥丸宫中的‘三妙青莲’莲实,正在缓缓转动。
他轻笑一声,道:“妙素白莲么?”
下一瞬,海上已经没有了‘太乙幻璧舟’的踪影。
第二百七十一章 灵机末路
天色暗沉,已是将要入夜时分。.
剑菩提盘坐在那小岛上。
他心内的那缕金线,依旧在窜动,但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渐渐有稳定下来的趋势,但他却一点都不敢稍有放松。
心剑之术,直接涉及灵台方寸,乃是他剑道传承中最为玄奥的秘术之一,神秘莫测之处,难以言说。
他这一支,传承至今,能修成心剑的,几乎都是元神以上修士。
不过据他的剑道传承所载,心剑之术,其实原本是为了元神以下修士,最后成就元神所用,若能在合魄期修成心剑,进阶元神,把握将大增。
但他的前辈中,以合魄修为尝试修习心剑之术的,却几乎尽皆失败。
剑菩提自幼修持菩提慧剑,是他这一脉对心境要求最高的剑道,自入合魄期后,已经开始修习心剑之术。
不过他入了合魄不过三十余年,对心剑之术,也只初窥堂奥,这秘术本不应是他现在的修为能施展的。
只是他之前与灵机子一战,没想到灵机子口中怪虫的吼声太过诡异,竟然能伤人神识,他猝不及防之下,神识受了不小的创伤,虽有妙素白莲安抚识海,情况也极危急。
他迫于无奈,以那颗有十二道剑痕的圆珠为助,强行施展心剑之术,虽然重创了灵机子,他自己也承受不了强施心剑的后果,不但未竟全功,将灵机子斩灭,他那还未成形的心剑,却有失控的危险。
以他目前的修为,心剑若是崩溃,灵台必损,再不能清净如同往常,心境修养定要倒退,最为关键的是,他自幼修习的菩提剑心,也可能面临失守,后果将极为严重。
故此他连地方都来不及换,就立刻尽全力稳定心剑直到现在,再有一段不长的时间,就有将心剑完全收摄的希望。
他泥丸宫中,妙素白莲正发出白光,安定他的识海。
不过这白莲在他泥丸识海中浮沉,也一直在微微抖动,但剑菩提却已顾不上这些。
……
天空中云朵渐多,明月被云朵遮掩,显得朦朦胧胧,星斗也极稀疏。
桃源岛外,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夜空中,身体一阵摇晃,随即径直朝岛上正中落去。
忽地,桃源岛外面现出一层蓝色光华,瞬间化作一个光罩,将岛正中方圆十数里笼罩在内。
岛上一间竹屋中,一个面目憨厚的青年脸上一紧,一步跨出竹屋,抬头看天,手中印诀变幻不停。
一个黄裙少女到了他身边,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那青年还没有回答,那蓝色光罩一阵剧烈摇晃,立刻暗淡下去。
青年面上变色,道:“师妹,有敌来袭,若你对护岛阵图真有新的见解,快与我一起镇守大阵。”
少女脸上慌张,却道:“师兄,是不是那采补的魔头来了?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请……”
她话未说完,一声巨响传出,整个桃源岛似乎都震了一震,两人脚下一阵晃动,险些站立不稳,岛外的蓝色光罩已经破碎消失。
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男子头发散乱,衣衫零落,身上数道剑伤,落到地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兀自低垂着脸,口中喃喃自语:“我是苏淮风,不,我是灵机子……林妙彤,都是你害我,若不是你……师尊,我此次出去游历,必成元神再回真魔宗……”
那青年强忍着心头的惧意,见这人疯疯癫癫,也听不懂他再说什么,不过他好像不管自己二人,对那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抓住机会,一起逃走。
那少女早已经吓呆了,哪里看得到。
便听那人语气忽然变得阴沉,口中道:“顾绣清,你敢伤我?我便让你臣服在我胯下,曰曰****欲海,见证我成就元神之路。”
他猛然扭头,看向那少女。
这人面目原来英俊至极,却正是被剑菩提重创退走的灵机子,但此刻他面色灰败,如同死人,眼中通红,都是狂躁暴虐,却又如同野兽。
那少女面如土色,被他目光盯住,连动都动不了。
青年祭出一柄飞剑,刺向灵机子,脚下一步到了少女身前,将她挡在身后,大喝道:“师妹,快走……”
他眼前一花,便见到一道黑影闪了一闪,到了眉心,接着便感觉浑身急速虚弱下去,神智也急速模糊,祭出的飞剑掉落地上。
那少女看着灵机子口中一道黑线,吸附在那青年眉心,那青年缓缓瘫软下去,终于醒悟过来,眼中泪水迸发,手中也现出一柄飞剑,想要去救那青年。
灵机子一手隔空一挥,她身不由己,手中飞剑掉落,平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灵机子口中黑线自青年眉心离开,任由他瘫软在地上,朝向那少女。
少女这才看得分明,那黑线赫然是个人头虫身的怪物,她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接着身上一凉,浑身衣衫碎裂。
她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中死志萌生,但却身不由己,虽然惊恐之极,神智却异常清醒。
灵机子一步到了少女身边,口中怪虫还在外面扭动,浑身衣衫已经褪下,胸口一团银光,已经扩散到他整个胸口。
少女眼睁睁看着灵机子俯身而下,身体丑态毕露,却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只能无奈看着天空,两行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便在此时,她忽然眼前一花,昏暗的天空中,竟然亮起一道淡淡的星河。
她上方灵机子身体忽然一僵,口中那怪物人头上,嘴唇缓缓蠕动,似在以极慢的速度张嘴。
五道青色剑光突然自灵机子身前透了出来,穿透了他的双肩琵琶骨、丹田、咽喉、心口。
那咽喉一剑,直入灵机子口内,又贯穿了那怪虫身体与人头相接之处。
一只手掌拂上灵机子头顶,将他提离了少女身体。
少女身体依旧不能动,身上却是一暖,一件衣衫覆盖在身上。
一片朦胧的星河中,灵机子身上插着五道剑光,体内被剑气冲得七零八落,头顶天灵却被一个青袍人抓住,身体不断抖动。
过了数息,插在灵机子咽喉那道剑光忽然一涨,那怪虫头颅掉落地上,还在微微扭动。
青袍人一把将灵机子腰间的乾坤袋摘下,将手一松,灵机子身体如同烂泥,横躺不动。
青袍人身外星河忽然消失,却正是秦石。
一道电光凭空出现,将灵机子身体、掉落的怪虫头颅尽皆化为灰烬。
秦石随手一拂,将灰烬拂散,又到了那瘫软在地上的青年面前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身形忽然模糊,消失不见。
少女身体终于能动,她坐起身来,早不见那疯癫怪物的身影。
她劫后余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眼就见到了那躺在地上的青年。
她手脚冰凉,连滚带爬过去,将这青年身体抱起,手中出现一瓶瓶丹药,一颗接一颗塞入青年口中,一边大哭:“师兄,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说你要保护我,你说你修到和师尊一样厉害时,就要带我去元洲大陆游历,我还没去过元洲大陆,你不能死……”
这面目憨厚的青年,身体冰冷,早已不能回答她。
夜凉如水,只有远处传来的海浪轻拍岸边的声响,似在回应这少女……
……
数万里外,小岛上。
一直盘坐不动的剑菩提泥丸宫中那朵妙素白莲忽然大动。
剑菩提眼帘微动,缓缓睁开眼,看着前方。
一个青袍黑脸的道人,自黑暗中踏了出来。
剑菩提道:“是你?”
秦石道:“是我。”
剑菩提道:“两次见你,都是偶遇,每次我都受伤在先,也是奇怪。”
秦石道:“孤身深入道门三域,又被神剑宫盯上,本来便不会轻松。”
剑菩提摇头道:“我这一次,不是被神剑宫所伤,不过我的伤势,比上次更重,妙素白莲应该一直有感应,我都无暇顾及,直到你到了附近,我才能发现。我有件事说给你听听。”
秦石道:“请说。”
剑菩提道:“这附近出了个魔头,极为邪异,会真魔宗的功法,但我知道,他不是人!这魔头已经残杀了多名修士,其中有数位女修,都是被极为高明的采补功法采补而亡。”
秦石道:“你就是被他所伤?”
剑菩提道:“两败俱伤,他的伤势应该比我重吧。他修为乃是合魄期,但口中有个怪物,吼声能伤人神识,以你修为、智慧,只要有所防备,斩杀他,当无大碍。”
秦石淡淡道:“你怎么像在交代后事。”
剑菩提道:“谁说我在交代后事?我只怕我要躲避神剑宫,顾不上这魔头。说不定是你死了呢?若有心愿,你也可告诉我。”
秦石轻笑道:“我一心求长生,从未萌过死志,和尚不要勉强我。”
剑菩提微笑,头顶金色小剑,忽然一动,化作六道剑光,当空而来。
秦石身上一线青光冲出,一晃也是化作六道剑光,迎上剑菩提的剑光。
两人上一刻还在如同好友一般侃侃而谈,下一刻已经同时出手。
剑菩提看着空中的十二道剑光纠缠,双目微微一张。
便在此时,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意忽然凭空出现,弥漫了这小岛。
一瞬间,剑气凌空,将秦石与剑菩提两人的剑气尽数盖过,数十道剑光无声无息,从天而降,将两人连同金色、青色一十二道剑光俱都笼罩在内。
“原来竟还有一个!”一把冰冷的声音传入秦石耳中。
一个黑衣中年男子,双手反背,悬在小岛上空,身体挺得笔直,俯视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