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淬骨境
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临近正午，潘烨扶着昏沉的头颅坐起身。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屁股，感觉到屁股没有传来异样，潘烨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朝京那家伙，喝起酒来就像不要命一样，拿起坛子就往嘴里灌，潘烨在他期盼的目光下也不好拉了他的面子，也抱起酒坛一坛坛往嘴里灌。
没有选择动用劲力解酒，最后喝得迷迷糊糊，只记得最后被朝京在身上一阵拍打，浑身上下泛起火辣辣的疼痛感，失去意识。
他感受着身体内充盈的劲力与身体各处隐隐传来的力量感，心中有了猜想。
将将完成日常淬骨修炼，楼下就响起祖唯的呼喊声。
“潘老弟快下来，余姑娘来找你了。”
潘烨赶忙穿戴完毕，连脸都没洗，下到客厅。
迎接他的是一个白绒绒的残影，下意识伸手一接，一个柔软又热乎乎的躯体便钻到他怀中。
“嗷呜~”
汤圆站在潘烨的手掌心上，一脸自豪地昂着小脑袋，大眼珠子不断往潘烨脸上瞟。
潘烨：“？”
“余姑娘。”
他故意装作没看到它脖子上缠的一圈粉色丝巾，放下汤圆，向余姑娘抱拳问好。
“喵？”
汤圆疑惑地歪歪脑袋，又嗖的一下拦在他的身前，昂着小脑袋不看他。
“我要走了，说话算话，把汤圆还给你。”
“哦对了，它脖子上那条丝巾平日里不要摘掉，可以帮它汲取灵气，加速修炼。”
潘烨这才正眼看向汤圆脖子上那条颜色粉嫩，绑成一个小蝴蝶结的丝巾。
不理一心炫耀的汤圆，它轻轻抚摸丝巾，感受柔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过余姑娘赠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这怎么好意思。”
潘烨不好意思搓搓手。
临走前，余姑娘揪了揪汤圆的小耳朵，从香囊里拿出一个小包裹，绑在它的背上，说道：“我教你的灵诀要好好修炼哦，不许偷懒，我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你的进度的。”
“还有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她交代完小的，还要交代大的。
“一定不会忘，余姑娘再见。”
“喵~”
……
就这样三人在潮汐门暂住了下来，时间一点点流逝，潘烨整只右脚已完成淬炼。
门中灵气充盈，潘烨每日淬骨完毕，便是修炼奔雷枪法与逐风轻功。
潘烨没有选择别的武术，贪多嚼不烂，光是奔雷枪法就够他修炼到炼脏境界。
念珠也在缓慢地恢复能量。
老张的伤势也完全恢复。
还碰到了刚入门的李师兄妹。
他们见着潘烨等人亦是一脸惊讶。
特别是李无尘抱怨要是早知道祖唯与潮汐门如此相熟，也不必大费周章花大价钱争取那么个劳什子入门名额了。
又是二十日过去。
岁月在这道场中仿佛不留痕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只有从山头到山脚挂起的红灯笼才昭示着新年即将到来。
有的时候，潘烨也偷偷跟随潮汐门的帆船进如宁州，也没发生任何事情。
想来韩宁的实力也不能覆盖整个宁州，随时监控他们的行踪。
而此时的潘烨，正躲在自己的房间中，淡黄近乎于透明的淬骨膏覆盖在他的大腿根部。
他双目紧闭，心神集中在大腿淬骨膏位置，感受全身上下劲力都往腿部汇聚，丝丝缕缕透过皮肉深入腿骨，飞速改造着腿部骨骼强度。
直到最后一丝劲力消耗殆尽，整根右腿大腿骨刹那间涌出一道道热流，充盈全身，从内到外，改造肌肤。
潘烨感觉自己好像浸泡在热水中，感受到四肢百骸每一处肌肉都在深层次呼吸，一股股比先前更强大的力量感从肌肉内涌出。
现在还无法内视，只能凭借着热流感觉，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从外表上看上去，他的体型并未发生什么改变，但内在已经变得更加强大。
“成了。”
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热流散去，潘烨感受着全身奔腾的力量，拿起银沉枪走入院落。
运转体内已经变得更为强大的劲力，枪尖红芒更甚，瞄准一颗大石轻轻一捅。
看似软弱无力，其实内蕴石破天惊之力。
劲力无声无息涌入巨石，顷刻间化为齑粉。
明劲，暗劲只是劲力的一种状态统称，想要以力降敌，便周身劲力化为明劲，强化肌体，降下雷霆巨力。
暗劲，由外而内，阴狠，无孔不入，悄悄直达敌人骨髓，造成巨大破坏。
两个多月，他就从一个普通人，成为了八品武者。
他挥拳，一道强劲的拳风击落不远处的树枝。
呼，身体倏然消失，下一秒已经立于枝头之上，手中还拿着那根被他打断的树枝。
到了淬骨境，随着劲力强度，含量的增加，完成全身的淬骨进度将越来越快。
在淬骨阶段，最难锤炼的就是背脊尾椎部位。
犹豫尾椎附近遍布着密集的经脉，控制霸道的劲力淬骨，稍不注意便会损伤经脉，留下后遗症，很多人淬骨境武者都卡在这里无法突破。
待完成尾椎的淬炼，便是晋升炼脏境的最后一步，观想图。
尾椎大龙的淬炼与丹劲，是阻碍八品武者晋级七品的两大难题。
观想图极为珍贵，品质不同的观想图也制约了武者劲力的上下限。
凭借观想图配套的内炼法，丹劲才能从暗劲中化生而出。
到了这个阶段，劲力将产生特殊的属性效果，甚至能外放。
这也是武者的锻体三重之中的最后一重。
……
刚刚突破，心情大好的潘烨走出院子。
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在院子里。
院前的门脸上已经挂上了红通通的对联。
一个福字帖在大门上。
山道两旁的树枝上，时不时也挂上了喜庆的灯笼。
潘烨不知他们去哪了，只能顺着山路闲逛。
来到这里月余时间，潮汐门中的弟子也都知道了这边住了一位客人。
找不到人，他来到李无尘的住处。
李无尘位于主峰旁的猫儿峰上。
这里更加热闹，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手上提着一袋袋年货，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转眼就是我在异世过的第一个新年了。”
看着远处喜气洋洋的人们，潘烨感叹道。
第七十六章 新年
原本以为修道门派中的弟子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终年累月躲在房间里苦修的修士。
谁知眼前这幅景象比市井街道中的年味儿还重几分。
潘烨找到了正在和一个相貌秀美妹子挂灯笼的李无尘，询问他有没有见着祖唯一行人的下落。
“祖老弟和念儿他们一大早就去海边打渔去了，现在应当回来了。”
“海边打渔？真有闲情逸致。”
不打扰和妹子卿卿我我的李无尘，潘烨径直下山，走在沙滩上，正巧碰上刚从帆船上下来，每人背着一个箩筐的祖唯一行人。
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气的微笑。
“张叔，祖兄都打到了什么好货啊？”
“哈哈，今晚可有口福了，让我为你们露一手。”
老张哈哈大笑，卸下箩筐给潘烨看。
“让我瞧瞧，嚯，大鲎，大黄鱼，黄姑鱼，海蜇，墨鱼……”
看着看着，想到它们变成食物的样子，潘烨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喵~”
汤圆支着两只后腿人立而起，前爪抱着祖唯的后脑勺，站在他背后的箩筐上，脖子上的粉色丝巾迎风飞扬，像一个杀敌而归的大将军。
见到潘烨，它从身下的箩筐内吊起一条黄鱼，倏然跃至潘烨怀里，用爪子指了指小黄鱼，表明是自己抓的，脑袋抬得高高的，等待潘烨的夸赞。
“这家伙……”
说起来自从一月前余姑娘传授了它不知名的灵诀，汤圆就变得愈发有灵性，现在就像一个渴望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
潘烨顺了它的意，抚摸着汤圆柔顺的毛发，夸奖道：“汤圆真棒，这只小黄鱼是你抓的吗？”
“喵！”
汤圆指了指箩筐，用爪子比了一个小圆圈，示意有一小部分都是它抓的呢！
……
享受了一顿鲜美的海鲜盛宴，午饭后，潘烨三人与江执事坐在桌旁，讨论年后后规划。
江执事全名江茹，是潮涌真人已故师弟的弟子，自师傅去世后，潮涌真人便对她照顾有加，现在也算其半个弟子。
“你突破了？”
老张和祖唯皆异口同声，面带惊讶。
“这才领悟劲力多久，就一鼓作气突破到淬骨。”
老张瞪圆双眼，表示不可置信。
自己累死累活拼打半生，也才将将淬骨圆满，这小子也就修炼了才两个月功夫吧，怎么就快赶上他了……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区别真的可能会比人和猪之间的区别更大。”
老张自嘲想到。
“呵呵，侥幸侥幸，多亏了余公主的淬骨膏。”
还有一人的功劳潘烨没说，那便是朝京。
没有朝京那夜为他熟络筋骨，他的修炼进度起码会慢上两成。
不管朝京是看在余姑娘的面子上，还是其他原因，潘烨心中早已铭记下这份好意。
“虽说有淬骨膏，但潘老弟你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祖唯亦是啧啧称奇。
“咳咳，不扯这个，现在说说正事。”潘烨轻咳一声，拉回话题，“祖兄，我想说我和张叔在潮汐门待的时间也太长了，毕竟是托了你的福才让我们住这，我想一直赖在这不走也不好吧。”
这件事身为过来人的老张几日前就跟他提过，当时他忙着修炼，便没有细想这回事，现在突破淬骨，也没理由一直呆在人家这儿了。
可惜潮汐门不是自己的家，要不然潘烨都想一直修炼到实力足够再出山。
但武者不同于修道者，并不能一位躲在家里苦修升境，需要不断在战斗中领悟才能变得更强。
“几位哪里的话，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江茹微笑道。
“说的也是，咱们是时候得走了。”
祖唯摸着下巴。
“咱俩走就行，祖兄不是……”
潘烨朝江茹挤挤眉。
“嗨，潘老弟别瞎说，我可是立志于斩妖除魔，儿女情长方面暂时还无考虑的打算。”
祖唯小心看了一眼江茹，振振有词。
“这样吧，我在潮汐门还需要一些事情要处理，大约再过半月，等我处理完事情，咱们哥几个再一起出去闯荡江湖，潘老弟怎么说？是回榕州还是继续北上？等入七品了再回来找永福帮的人算账。”
祖唯的这个问题潘烨也经常考虑，老张的建议是等他晋升七品了再回来报仇不迟。
但潘烨不是这么想。
他打算换个身份，换个面容，偷偷潜入榕州，一边修炼，一边调查永福帮和三爷，必要时候暗杀相关涉事之人，以战养战。
老张也没必要跟着他一起，回到林府在二爷手下，吸引敌人注意，两人一明一暗互相配合最好。
祖唯就全凭他自己的想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过了“十年”，心中那股气都会被磨没了！
榕州的诸多事情没有解决，就会像一根刺扎在潘烨喉咙，整天整夜睡不着觉。
道出自己心中所想，潘烨道：
“此事还要劳烦茹姐姐，派船偷偷将我们送到榕州境内。”
“小事一桩。”
江茹对祖唯的决定没有表达异议，看来两人在私底下已经商量过。
……
傍晚时分，潘烨四人，以及李氏两兄妹走在前往主峰会客厅的路上。
看着山道两旁亮起的五颜六色灯笼，祖唯感叹道：“潮汐门与我天师府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人间烟火气甚是浓厚。”
“你天师府来往皆是道行高深之辈，看破红尘，见惯人间生死，而潮汐门自是不像那般底蕴深厚，门中大多为低品弟子，他们入门没几年，对于人间红尘事自然仍有留恋。”
“我觉着烟火气重些好啊，你们修道之人的终极目标是成仙，仙人仙人，还是逃脱不了一个人字嘛。”潘烨想到记忆中的仙人们，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赞同你俩的说法，见着府中那些餐霞吸露，辟谷不食的高人们，我觉着逍遥人间，荡妖除魔，喝酒吃肉，快意江湖更适合我。”
“哈哈，祖兄真是性情中人。”
晚上就是除夕夜，潮汐门将在主峰会客厅举办了盛大的晚宴，听说潮涌真人还会在晚宴上向众弟子们展现真人妙法。
第七十七章 绚烂花火
众人闲庭信步，转眼间就到主峰山顶，宽阔雄伟的会客大厅张灯结彩，一张张圆桌子摆一直从会客厅内摆到主峰广场上。
“茹姐姐，你们潮汐门到底有多少人？”
“算上杂事，门人弟子的家眷亲属，约莫一千多人，普通弟子刚入门，短期之内就很难外出，为了消除他们的思乡情绪，除夕之夜门中举行宴饮，是多年以来的老传统了。”
“嘻嘻。”
几个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孩童，扎着辫子，每人手上拿着两根“仙女棒”烟花，玩得不亦乐乎。
“你们想玩吗？”
李无尘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里头装着几十根“仙女棒”。
“拿着。”
每人手上分了三四根，就连小猫咪汤圆也用爪子抓了两根。
老张这位长辈，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哗~”
祖唯老兄摸出一张黄纸符，符纸无风自燃烧，在掌心变为一团燃烧的赤色火焰。
“来来来，点上点上。”
江茹一脸黑线。
堂堂龙吟观弟子，竟然用高深的符法用来点烟花，不知祖唯的师门长辈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祖兄，真有你的。”
潘烨此时也起了玩心，不仅将自己手上两根仙女棒点燃，还帮汤圆点燃了两根。
“汤圆爪子抓紧喽。”
“喵喵！”
“走咯！”
潘烨身形一动，整个人跃上枝头，双脚用力一踏，飞向几十米的半空。
汤圆被潘烨固定在胸前的衣领内，它的两只前爪每支爪子上都用粉嫩的肉垫紧紧夹住仙女棒末端铁丝，兴奋地两条后腿乱蹬。
烟花被点燃，在黑夜中绽放绚丽的光芒。
地上的人纷纷抬头看向空中。
四朵正在肆意燃烧的烟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轨迹，一人一猫，缓缓降落在不远处。
“嗷呜！”
汤圆在地上开心地左蹦右跳，两只爪子不断比划，示意潘烨再来一次。
“哈哈，潘老弟，整活你还得看为兄的。”
祖唯哈哈一笑，轻轻一拍腰部。
桃木剑听话地飞至脚下。
“喵！！”
汤圆见状，嗖的一下爬到祖唯脑门上。
“坐稳啦，起起起！”
随着他酣畅的笑声，飞剑载着主人倏然飞上夜空。
“看我的，天花乱坠。”
祖唯将手上的烟花棒棒交给头顶的汤圆，后者小心翼翼接过烟花，用爪子举着，远远看去，就像头上顶了一个正在燃烧的花朵。
接着，祖唯又从怀里掏出十几张空白的黄色符纸丢上夜空，手中快速结出印诀。
十几张缓缓坠落的符纸忽然一滞，停止下落，悬浮于半空，纷纷自燃，化作一朵朵正在燃烧的苍青焰苗。
十几朵焰苗在空中时而化作花朵的形状，时而变作一个微笑的笑脸，随着最后“嘭！”的一声轻微的爆裂声，每朵焰苗爆发出短暂而又明亮的光芒，照亮夜空，化为漫天微小的火流星四散坠落，缓缓消失在夜幕下。
“啊！！！”
下方潮汐门的姑娘们发出尖叫，向半空中身姿摇曳的祖唯热情挥手。
祖唯背负双手，目视远方，夜风将他的衣袍吹拂猎猎作响，好不威风。
只有头顶的汤圆挥舞着烟花，才显得滑稽又可爱。
飞剑势尽，载着主人轻轻飘落至地面，重新飞回腰间。
作为一个只懂得破坏的武夫，潘烨承认自己在整活手段上输了祖唯半筹。
“啧啧，祖老弟真是我辈楷模啊。”
李无尘和潘烨羡慕地看着被女弟子包围的祖唯和汤圆。
“啊！祖哥哥好帅！”
李念妹子露出星星眼，也凑入人群中。
“我决定了！从年后开始，发奋修行，成为像祖老弟那样道法精深的修道者。”
“……然后呢？像他一样去勾引小姑娘？”
江茹在一旁阴恻恻道。
“哈哈，哈哈，玩笑玩笑。”
李无尘干笑一声，搂着潘烨的肩膀。
就在此时，从不远处的潮汐门第四峰上，升起一道湛蓝色光华，光华升至高空，像是一道流星，拖着湛蓝尾焰划过天际
随后，或明亮，或暗淡，或快，或慢的遁光从各峰升起，汇聚成一道道流星雨，直直向主峰坠来。
“是门中诸位长辈来了。”
流星稳稳落于主峰广场之上，光华散去，露出十余位身穿蓝袍的修士。
为首之人，须发皆白，正是潮涌真人。
众门人弟子见状，皆停下手中活计，齐齐向他们躬身行礼。
潮涌真人面露笑意，大袖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起在场众人。
伴随着温和清晰的话语传至每一个弟子耳畔：“正值除夕佳节，繁文缛节就免了吧，大家快入席。”
“敬遵太上长老法旨。”
容得为首十余名长辈于厅内坐下，弟子们各自找位入座。
江茹带着大伙儿朝宴会厅赶过去，坐在距离主桌不远处。
正前方的舞台两边挂满五颜六色的花灯，大红色的剪纸挂满墙壁。
装扮美艳的海门主走上舞台，先是用温柔的嗓音祝贺大家新年快乐，接着一通俗套的致辞，大致就是希望潮汐门能更好，去年取得了什么成就等等。
潘烨没有多听，只听得最后一声：“烟花起！”
“砰砰砰！”
整个潮汐门上空都被焰火照亮，把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颊都照得光彩夺目。
漫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整片天空，厅中谈笑声，惊叹声，热议声不绝于耳。
汤圆呆呆坐在潘烨怀里，圆溜溜的湛蓝大眼中倒映出五彩斑斓的景象。
“真美啊。”
潘烨看着绽放着五彩明亮烟花的夜空赞叹道。
烟火连续不断地绽放了半柱香才缓缓停息。
掠过宴中一道道美味佳肴，各类赏心悦目的歌舞表演不谈。
直至宴会最后，潮涌真人放下手中酒杯，起身缓缓走至主峰广场之上。
“快快，别吃了，潮涌真人要演法了，赶紧的。”
邻桌响起一声声惊呼，众人紧随而上。
却见潮汐真人抬头望天，连绵不断的海风忽然停止吹拂，无形的压抑感瞬间笼罩在场诸人。
就像雷雨天气之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没有海风，但有种无形的力量吹拂起潮涌真人的衣袍和须发，他右手掌心摊开，高高举起。
第七十八章 水幕
潘烨以武者敏锐的五感，能感觉到周围多出了许许多多肉眼难见的微小水滴。
咸湿的气味，体表滑腻的触感，无不在体现空气中湿度大增，一举一动都十分难受。
渐渐地，无法由肉眼瞧见的水滴变为一滴滴海蓝色水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视野内快速生成。
在场众人皆感到呼吸一窒，纷纷产生缺氧溺水的窒息感。
呼吸困难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无穷无尽蓝色水滴被无形力量牵引，拖拽着淡蓝色光芒，划出一道道轨迹，齐齐向潮涌真人掌心汇聚。
如梦似幻。
一个海蓝色水球，在潮涌真人手中出现，越来越大。
直到变得有如头颅大小，他将水球往空中一丢。
蓝色水球缓缓升空，直到浸透入云层内。
海门主适时打出许多符箓，将夜空照的亮堂堂。
水球仿若有磁力一般，周围的云层都不自觉被其吸引，聚成大片乌云。
笼罩整片岛屿的乌云形成了，在海岛四周的水面上，犹如龙吸水一般，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
有了它们的加入，水球越变越大，磨盘大小，房屋大小，最后变得无比巨大，像一颗蓝色行星，悬浮于众人头顶。
紧接着，乌云内部，大量细密，耀眼的闪电附着于巨型水球上。
滋滋滋。
不仅是潘烨的浑身毛发自然向上空竖起，它怀里的汤圆就像做了一个等离子烫，雪白色的毛发根根直立。
潮涌真人额头青筋暴起，控制着雷电水球再度往深空飞去。
只听耳畔传来轰的一声巨鸣。
水球轰然爆炸，以主峰上空为圆心，覆盖整个潮汐门道场，随后响起水流涌动的声音，皆被水蓝巨幕笼罩。
剧烈的声波震得人耳膜发疼。
“哗啦啦。”
顷刻间，水幕崩坏，无数电光闪烁的雨滴倾泄而下，好在潮汐门上空一个淡蓝色巨罩护住岛屿，才让水滴无法滴入山峰内。
噼里啪啦。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拍打在潮汐门的护山大阵上，发出雨打芭蕉的声音。
这水幕深蓝，让人见着发慌，其上还有不断悦动的闪电。
广场上的众人抬头愣愣看着如此壮丽的画卷，脸上皆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是潮涌师叔独创道术，此时是为了演示，不具备攻击性。”
海门主向在场弟子解释道。
“若是敌人，水球将会裹挟万钧巨力，化为利箭，向目标倾泻，纵使是一座城池，也会被夷为平地，其中蕴含的雷电之力，会将一切化为焦土。”
主峰上空，霎时亮如白昼，电光翻滚。
异像足足持续了数十息，才缓缓消散。
“呼~”
人群正中的潮涌真人也缓缓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向在场众弟子解释道：“此番演示道术，还是取了巧，凭借海洋优势，道术才能迅速成型。”
“好了，看也看过，吃也吃过，晚宴到此结束吧。”
潮涌真人向大伙儿点头示意，转眼化为一道蓝色光芒，消失在原地。
主角离去，晚宴也宣告进入尾声。
“祖兄，高品的修道者施展道法都如此壮观么？”
“要看修士偏向于哪一类了。”
“有的人擅长符法，有的擅长道术，有的擅长于望气，并非所有修道之人都能施展出一手威力强大的道法。”
走在回去的路上，祖唯解释道。
随后，他嘿嘿一笑，偷偷向四周观望一番，此时江茹和李无尘兄妹已经回去休息，在场中人只有他们三人和一只猫咪。
低声道：“你看出了么，就连潮涌真人施展此术也颇为吃力，而且我看过门中许多长辈施展道术，怎么说呢，他此次演法看来是真正演了一次，其中并未蕴含任何威力。”
“不是说就算一座城池也能摧毁吗。”
“那是海门主往自家长辈脸上贴金，我估摸着以潮涌真人现在的实力，一个苍霞坊差不多了。”
“那也很厉害了。”
“是啊，潮汐门中弟子多修水法，潮涌真人在水法道路上造诣颇深。”
“这么一细想，还是你那位祖师带给我带来的窒息感更为强烈”
潘烨仔细回味祖唯祖师那惊人的一剑，以他现如今的眼里看来，只觉其内蕴含的凌厉，斩尽一切的气势，令人骇然。
“那是自然，境界上就不在一个层次。”
……
时光渐渐流逝，转眼间又过去十日，祖唯将潮汐门中的一切示意处理完毕，告诉潘烨随时可以启程返回榕州。
第二天早上，潘烨三人，江蓉以及李氏兄妹齐齐汇集于潮汐门小型码头上。
等到江茹拉着祖唯不知悄悄说完什么话后。
潘烨拱手，向江茹等人行礼，道：“诸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来日再见。”
“一路顺风。”
李无尘挥手。
“潘哥哥，祖哥哥，张叔叔以后有时间了要常来潮汐门玩啊。”
李念面带微笑，塞了各自好吃的到潘烨怀里，
“一路上别饿着，这些是汤圆最喜欢的小鱼干。”
“潘老弟，你猜我为什么要多留这么些时日吗，阿茹这回可给我们带来了一份大礼啊。”
祖唯笑咪咪道。
潘烨面带惊讶：“什么礼物。”
“让你茹姐姐告诉你吧。”
只见江茹从包裹中拿出一个薄薄的木盒，推开，里面呈现出一张薄如蝉翼，半透明的面具。
“这是我和祖唯求潮涌师叔祖让门中海师叔专门炼制的面具，戴上它，可以掩盖你们的气血，灵气，望气之术也无法勘破，就不用担心被七品以上的敌人认出真实身份，当然若是有高深传承的道门弟子，就不好说了。”
“好宝贝啊。”潘烨眼前一亮。
礼物宝贵，几番推辞过后，潘烨拿着木盒，向江茹躬身感谢道：“多谢茹姐姐了，以后若是潮汐门有何差遣，定当第一时间赶到。”
“说什么话，常和祖唯来门中做客就好。”
祖唯笑嘻嘻：“诸位，还有啥要交代的没有，没有的话我们要启程咯。”
“没了，三位再会。”
“启航！”
踏上帆船，潘烨望着渐渐远去的码头，上面逐渐变小的三个人影，心中感动。
第七十九章 见闻
榕州，连源县。
经过几日在海上漂流，终于到达榕州境内。
榕州依山傍海，连源县是距榕州城最近的县城。
行人往来热闹的码头上，走下三个人。
潘烨头戴面具，观望着行人交织的码头，感受到喧闹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对海上漂流了数日的他来说，这种喧哗声甚是美妙。
此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外貌普通，气血内敛的青壮年汉子。
就算是熟悉他的二爷站在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天色已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看着经过的一位位统一身穿灰白色长袍的人们，老张低声为潘烨介绍，
“这里是白鲨帮的地盘。”
连源县颇大，由于是商贸重镇的原因勾栏瓦肆，酒楼赌坊一应俱全。
“今日一定要好好饱餐一顿。”
天天吃海鲜，就算再好吃也吃腻了，必须来点山珍补补。
三人找了一个稍显豪华的客栈住下。
客栈名为汇春客栈，楼内的陈设与别处其他高档客栈差不多，唯有一点引起了潘烨的注意。
它的后院有一个硕大的戏台，一张张方桌布满庭院。
“客栈里搭戏台，倒是少见。”
一旁的小二介绍道：“客观有所不知，连源县人喜欢看越戏，只要凡是公共场合，都会搭一个或大或小的戏台。”
“有意思。”
跟着小二走到大厅一处楼梯口，沿梯而上，来到三楼。
从房间后窗俯瞰，楼下后院内挂满五颜六色布条的戏台，景观草木上挂着一个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灯笼，显得格外别致。
潘烨三人不缺钱，订的是最为高档的天字号房，放下行礼，向守候在一旁的小二问道：“小二，连源县可有什么特色的美食么？”
“哎哟，客观您可算问对人了，要说连源县中最为出名的小吃，就要属海鲜炒面，咱们汇春客栈虽不是酒楼，但在饭菜方面在这连源县也算颇具名声，特别是海鲜炒面。”
客栈一般都供应饭菜，但潘烨吃过几个客栈的饭菜，味道都不怎么样。
“噢？那我们也不必去找酒楼了，就在这吃吧。”
“好嘞，各位客观请。”
小二引着三人来到靠近戏台的一处方桌坐下，潘烨点了十几道本地的特色菜肴，便好奇地朝四周观望。
戏台快开了，戏班子在后台准备这先前事宜。
后院烛火通明，走南闯北的商贩们汇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交头接耳，等待着戏剧开幕。
边吃饭边看戏，到是别有一番风味。
很快，戏剧开始了。
“驾，驾~”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
遮挡的大红幕布缓缓打开，走出一位看不清性别的大花脸谱，他高着嗓子高声唱道：
“哈哈哈，好一处翠泉宫啊，重岩叠嶂飞阁流丹……”
让人一时间分不出此人是男是女。
潘烨大致听了一会儿，戏剧大致上讲的是京都翠泉宫落成。先皇与众臣游宫，见几只天鹅飞落殿檐，以为祥瑞，皇心大悦。时许州都督来报虫灾，先皇将“田蛾云集”误听作“天鹅云集”，遂决定在许州摆天鹅宴。
几人不懂戏剧，注意力大都放在吃喝上。
唯一稍微引起潘烨注意的是最先出场的大花脸谱，一人分式几角，穿梭与台上台下。
当演到打戏时就见人身姿轻盈，辗转挪移于戏台之上，一番高难度的动作引得在场众人喝彩连连，一看就是练家子。
戏剧一直演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夜色深沉，才渐渐散场。
走在回房的路上，祖唯忽然道：“刚刚那个大花脸谱，有蹊跷。”
“喵！”
躲在潘烨怀里的汤圆也点头附和。
“噢？祖兄细说。”
潘烨见这一人一猫信誓旦旦的样子，起了兴趣。
“自那日祖师附身，我的灵觉不知怎么地，敏锐了许多，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直到看戏的时候目光注视他，才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人是修行中人？”
“不好说，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晚上不要睡太深。”
老张嘱咐道。
只是路过此地，大伙都没有深究的心思，各自道别边回屋休息。
……
夜色深沉。
“叩叩叩。”
安静的环境中，突兀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原本睡得很浅的潘烨豁然睁开双眼，看向门外。
借助月光，他清楚地看到，一个瘦高的黑影站在门口。
夜猫子汤圆睁着一双泛着蓝光的双眼，低低喵了一声。
“谁？”
“是我。”
呼。
潘烨微微松了一口气，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鬼鬼祟祟，身穿青袍的青年男子，不是祖唯是谁。
“祖兄，为何神神秘秘的，站在门口不出声。”
祖唯一脸神秘，凑到潘烨耳边说道：“跟我来，有戏看。”
听到有情况，潘烨也没了睡意，跟着祖唯一起叫醒老张，悄声走下楼。
三人住在客栈三楼，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天井，站在楼上可以看到客栈大厅的情形，过道上点着一个个散发着昏黄亮光的红灯笼。
走在长长的木质过道上，昏暗的环境中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显得十分静谧。
尽管潘烨没有修道者那般神秘的灵觉，此时也发现了客栈中的气氛不对劲。
“太过于安静了……”
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此时才相当于凌晨一两点的时间，有些饮酒的客人也才刚刚结束酒宴回到客栈，难免会发出各种声响。
但此时，周围一片静谧，仿佛置身于巨大的静室之内，安静到潘烨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祖兄，可以说了吧。”
“嘘。”
祖唯把手指头束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潘烨转头看向老张，期待以他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看看是否能看出什么端倪。
没想到老张也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看祖唯这幅模样，脸上隐隐带着兴奋之色，也不像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吸引他。
这让潘烨觉得期待感越来越强烈，强忍心中的好奇，跟着祖唯缓缓前行。
第八十章 诡戏
好像怕惊扰什么东西一般，祖唯行进速度非常缓慢，就如手脚不便的老人，慢慢挪移下楼。
潘烨不再说话，静静感受周围的一切。
左边是天井，右边是一间间客人居住的房间。
走过十余米距离，经过几间房间，但都漆黑一片，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记得之前上楼的时候，这几间房间里有一两间是有人居住的，其中有一间还有男女调笑声传出。
可此时右手边的一排房间内黑沉沉的，就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三人都非寻常人，刻意静步下，脚踩在木质的楼道上，只发出极其微弱的声响。
呼呼呼。
夜风吹拂地楼道两侧的灯笼一阵摇晃，火光摇曳。
纵使速度再慢，三楼的高度也渐渐走完了，来到大厅之中。
祖唯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使了个眼色示意跟上他。
他迈着步伐，走入后院。
方踏入后院，只听女子愁肠百结的声调，隐隐约约，飘飘忽忽传入耳朵。
“这是？！”
潘烨张大了双眼。
夜色迷蒙。
前方不远处的戏台上，一件银霓红细白梅霞影纱制成的衬衣，半透明的料子犹如第二层皮肤一般贴合，用上好的芙蓉色丝线绣了边的戏服悬浮在半空，左摇右晃，不断有声音从戏服上传出。
戏台两边共放了六张板凳，左右各三张，板凳上方六种乐器明明无人演奏，却各自发出声响。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依次是拍板、大锣、唢呐、二胡、柳琴、长笛。
一张符纸贴在潘烨额头，他右眼视野陡然一变。
潘烨蒙上左眼，只以右眼看去。
皎洁的月光变得惨绿。
像是上了一层“阴间”滤镜。
空无一物的戏服上，有一个肌肤惨白，长发蒙面，从身材能看出是个女子的人影，正迈着慢步在台上来回穿梭。
两边凳子坐着五六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青老年都有。
他们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胸前一片血淋淋，有的断了手臂，有的没了下肢。
没有了脑袋的“人”用存在的双手敲打拍板。
断了双手的则用则用双脚拉着二胡。
……
在这些“人”默契的配合下，一曲哀怨动人的配乐就诞生了。
戏台下的方桌旁，坐着一个个男女老少，清一色的脸色惨白泛青，他们很安静，专心观看台上的表演。
有的闭目摇头晃脑，手臂靠在木桌上，手指跟随者乐曲的鼓点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
有的听得动了情，单手抚泪，一块块皮肤碎屑簌簌而下。
一幕诡异又和谐的场景。
潘烨三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叹月凄凉泪不干~”
哀怨婉转的曲调环绕在上空。
“是他？”
潘烨心中暗道。
却见戏台上的女子声音一滞，蒙着面的头颅转向一侧。
一个脸上涂满油彩的大花脸谱迈着小碎步，别着头，手上比着兰花指，从右侧缓缓走出。
口中唱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此人声音似男非女，见他缓缓走至正中，双手搭在女子双肩上，两人深情对视，互相唱了几句唱词，齐齐将头转向台下。
从左眼望去，大花脸谱和一件华丽戏服神情对望，叫人说不出的奇怪。
从右眼望去，对面的女子蒙在脸上的长发露出一丝缝隙，露出发后铁青的侧脸。
大花脸谱一眼扫过台下，当他目光撞上站在角落的潘烨三人时，声音微微停顿，随后不着痕迹地继续唱道:“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乒铃乓啷”
各种乐器鸣奏。
潘烨不怎么听戏曲，听不出他们唱的是哪出戏，但从唱词的哀怨婉转的语气中来判断，应当是一出悲剧。
从他们精湛的肢体语言，唱词中不难看出。
大花脸谱扮演的是一名赶考书生。
声音凄厉的女子扮演的是书生的心上人。
女子本是淮州名妓，一日淮州士子晚宴聚会上，受邀在宴会上演奏琵琶，演奏途中，她一眼就撞上了正坐在人群中，像呆头鹅一样看着她的书生。
有意思的是，边上一位“演奏人员”口技甚为出众，活灵活现地模拟出各种场景。
书生见着她魂不守舍，喃喃自语，这幅模样惹得周围士子放声大笑，不自觉红了脸颊，低下头颅。
女子轻拢慢捻，娴熟地弹奏着琵琶，僵硬铁青的脸上亦硬生生挤出一丝好笑的神情。
第二幕。
两人于房中相会，把酒言欢，书中喝得酩酊大醉，女子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发牢骚，家中穷苦，父母的期望，落榜的痛苦，一切哀愁化为酒水，饮入口中。
直到有一日，女子染上风寒，一病不起，无法接客，奄奄一息。
书生听闻，不顾天色寒冷，到处为她求药寻郎中。
渐渐地，女子病好了，她爱上了书生，书生也该进京赶考。
书生金榜题名，传到女子耳中，心生欢喜，可转念一想，自身蒲柳之姿，怎配的上如今状元郎的他？
不料，书生对她的初心不变，但这件事被书生父母知晓，极力反对，甚至以死相逼。
书生仕途平步青云，圣上见其才华，要把公主许配给书生，他自是不愿，极力反对，但皇命难违，两人爱而不得，期间历经坎坷，最后双双坠河殉情的故事。
唱道最后，女子双目流下血泪，一滴一滴掉落在戏台上。
大花脸谱置若罔闻，依旧认真扮演自己的角色。
直到曲终人散。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一张张黄色纸钱丢上戏台。
两人面对面盈盈一拜，女子化为一道青光缓缓消散。
台下的观众也一眨眼间四散消失。
没有了莫名力量支撑的衣物和乐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只剩大花脸谱站在戏台正中，默然不语。
仿佛是笼罩在周围的轻纱被人揭开，楼上人员走动声，睡觉打呼噜声，各种细小的声响重新回到潘烨的耳畔。
大花脸谱没有招呼他们，弯腰拾取掉落在地面上的杂物。
等到将乐器重新整齐放回原处，手上捧着一叠黄色纸钱的大花脸谱才向他们点头示意，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真是难得，今日居然在此处碰见一出诡戏”
第八十一章 回榕州
潘烨问道：“何为诡戏？”
“民间传闻，有一种专门给死人唱戏的活计，这类人专门为此地徘徊不去的魂魄唱的戏，让他们往生极乐，心满意足，积累阴德。很久以前算是上古巫门的一个分支，随着时间流逝，传承断绝，现在这些零零散散的传承已经并入道门，成为道门分支，我师门中有些道术也有类似的效果。”
“长见识了，难怪祖兄十分淡定。”
“对的，其实民间有很多散落在外道门分支，有些更是连我都闻所未闻，诡戏我也是小时候听师傅讲故事才有所了解。”
“兄台如何称呼？”
祖唯解释完，向大花脸谱拱手道。
“在下温侯，听口音几位不是连源人吧？”
“我本是一名戏班子，承蒙师傅传承，得了一声能与魂魄沟通的本领，助他们往生极乐。”
温厚走进了，潘烨才确定他是一个年龄不超过而立之年的汉子，气质有些阴柔。
祖唯见到“同行”十分高兴，当即表示要与温候吃酒长谈一番。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白花花纹银的攻势下，大伙儿叫起睡脸惺忪的小二，拜托他弄一桌酒菜。
就这样，四人边聊边饮，一直到接近天明才回去休息。
从交谈中得知，温候是连源本地人，家中世代戏班，在附近颇有名声。
十里八乡的百姓若是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会请温候他们上门唱戏。
但温候一身本领却并非家中所传，而是早年间一位落难道人流落至此，传授与他的一身本领。
他唱的戏词中会拥有一种吸引魂体的能力，每唱一次诡戏，法力就会增长一分。
这些本是私人隐秘，但祖唯身为名门正派，大方透露出一些珍贵的道门知识，引得温候十分敬佩，也不隐藏，说出了一些隐秘的事情。
这让潘烨啧啧称奇。
祖唯听到潘烨的赞叹，微微一笑，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后老弟还要多外出走动走动才是。”
……
榕州。
潘烨又一次见到榕州高高的城墙，心中感叹不已。
“榕州，我又回来了。”
此刻只有他独自一人走入城内。
祖唯对温候的修行十分好奇，随留在连源县几日，稍后再来与他会和。
为免被守候在城门口的永福帮探子看出，先前已与老张商量好，分头进城。
就连银沉枪，也被他刷了一层黑色的油漆，用麻布包好背在身后，好在过往行人中背枪之人不少，过城墙虽然被盘问了一番，但也成功进城，并未发现什么人的视线长时间聚集在身上。
汤圆乖乖地躲在他的怀里，悄咪咪不露头。
潘烨准备在外城先找个僻静素雅的住处，一边修炼武道，一边暗中跟永福帮和三爷作对。
潮汐门送给他的珍贵面具是他的倚仗。
整个永福帮都没有超过七品的修道者，只要不与林府人员接触，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他不准备动用林府，以一个外地旅人的身份进入榕州。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潘烨就像一个外地来的普通的武林人士一般，好奇观望着四周。
酒楼茶肆是消息传递的最快的地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在榕州的潘烨，找了一家稍大的茶楼，点了一杯茶水，静静聆听周围的谈论声。
可惜的是，除了一些国家大事外，都是一些帮派之间的小事。
他最想听的永福帮和青木帮之间的信息没有太多。
倒是听到了几个人谈论自己写的小说。
不过早在宁州他就听过了，现在也见怪不怪。
“先去找个住处。”
结账后，在街上闲逛，随机找了几个过路行人问了下城中哪个牙行信誉最好。
“喵~”
汤圆猫猫祟祟弹出一个小脑袋，左顾右盼。
经过路上多位路人介绍，他来到城东一处“福满牙行”的门前。
报上了自己的需求，便有一位小厮带着他出去选购房屋。
首先来到的是位于城东外城的一处院落。
此地靠近榕江，位置僻静，行人稀少，周围大多是一些城中有些钱的百姓居住之地。
是一个一进院落，里头三间瓦房，带了一个颇大的花园，一个人住是绝对足够了。
看样子也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一些基本的日常家具被擦得很干净。
“这处多少钱？”
“租下的话一月五百文，按年的话可以总共便宜五十文。”
“有没有更大一点的？”
这处院落潘烨还挺满意的，就是院子太小，他也不需要花园，需要一个稍大的院子用来练习武艺。
跟着小厮，两人又来到一处接近城北的地方。
此处接近内城，人员往来众多，房屋租金也更高一些。
“不会是？”
潘烨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影视作品。
刚踏入院门。
看到院内场景，潘烨第一时间想到两个词：荒芜，破败。
位于闹市中的荒芜院落……
这该死的既视感。
有的已经年久失修的院落，里面几栋雕龙附凤的楼阁凸显着主人家原本富裕的家庭，不过现在走在其中，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年久失修，窗户上的窗纸也不在了。
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大，前院不仅有花园，后院还附带一个小型校场，一丛丛野草从砖石缝隙冲倔强地生长出来，形成一片稀疏的草地。
找了几个地方，要不是过于喧闹，就是地方不够大。
此处还最为符合潘烨的选择。
行人稀少，离闹市生活区也就几堵墙的距离，算得上闹中取静，倒是一个隐蔽的好地方。
潘烨道出心中疑问：“这地方也处于榕州接近中心地段，为何破败至此？”
“不瞒你说，这里惨死过人，住进来的几任住户不是离奇死去，就是疯了，这才破败至此。”
小厮倒是非常诚实，他苦笑一声继续道，“我看客观你是江湖人士，气血比常人旺盛，应当也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并且你的要求此处也十分吻合，索性带你过来看看，若是不满意，咱们去看下家就是。”
“对了，这里的租金也非常便宜，这么大的院子只要两百文每月，若是包年，还能再谈。”
“不错，就是稍微破败了一点。”
就是突然住进了人难免惹人猜疑。
潘烨脑子一转，有了想法。
他向小厮道：“你们行中有没有包修缮的业务，你也看到了，这地方太过于破败，没法住人啊。”
“别的倒好，这地方恐怕没人来。”
小厮讪笑道。
“算了算了，这地方我租下了，现在定契？”
第八十二章 日常采买
送走牙行小厮，潘烨看着破败的庭院。
宽敞的院子东南角有一口水井。
“俗话说井水藏阴，若是有什么污秽之物有很大可能就藏在里面。”
潘烨喃喃自语，走到水井旁，剥开井面掉落的一层枯叶，井水发绿，微微凉爽的感觉从井面传来，凝视井底，除了一圈圈青苔外，并没有想象中的腐尸恶臭气味传出来。
“好像没什么奇特的地方。”
感知当中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跟他想法中的有邪祟之物盘踞其中有些不同。
“莫非真是谣言？”
抬头看了眼天色，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院子四个角落各种了一颗大榕树，四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像一个结界，隔绝外头的喧闹。
前院的破败倒塌的石桌，枯萎的灌木丛先不管，稍微清理了一下院内枯枝败叶，腾出一条显得不那么凌乱的小道。
走进主楼，来到二楼的卧室内。
卧室里除了一张老旧的拔步床，一套坐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桌椅板凳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
拔步床上刻满了“求子”相关的木雕纹饰。
上头刻着大多是一些寿桃，葡萄，男女之间的不可描述之事，看得出来，寓意床上的男女多子多福。
走上拔步床，在上头蹦跶几下，床身虽然发出嘎吱嘎吱响声，但木床出奇的牢固，没有丝毫不稳坍塌的迹象，一看以前就是花了大价钱用上好木料做出来的。
“咦，这是什么。”
潘烨侧头，看到床的侧面挂了一个外表银黑相间的铜镜。
取下铜镜，拿在手中端详，可以看出镜面已经斑驳不堪，照不出任何人影，原本银白色的镜身纹路被密密麻麻黑色斑点覆盖，彰显出岁月的痕迹。
镜背雕刻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异兽。
潘烨抱来蹲在床上，盯着不可描述图画的汤圆，强行掰过它的脑袋瓜，问道：“汤圆，能看出这铜镜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喵？”
汤圆闻声看向铜镜，低着一颗脑袋对着铜镜左闻闻右嗅嗅，爪子在铜镜上拨来拨去。
半晌。
它对潘烨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出有什么端倪。
“不对呀？”
潘烨摸着下巴，又回想起以前看过的风水知识。
铜镜最早是用来祭祀的礼器，后来慢慢演变成老百姓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用具，不仅如此，还是重要的风水道具之一，有辟邪的作用。
当然，有的铜镜被阴气污秽，反而会变成容纳魂魄栖身的场所。
这座“凶宅”数任主人都发生不幸，应当有一定几率问题出现在铜镜上。
结果让潘烨有些失望。
玩弄了几下，看不出铜镜有什么作用的潘烨，将其放回床头一侧，下楼来到后院。
突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汤圆一个激灵，重新钻回潘烨怀里。
“这个寒风……好吧，应该就是自然风吹来的。”
先前说过，后院是一处杂草丛生的校场，校场就是供一些武者，士兵比武操练的场地。
潘烨走在校场当中，仔细观察着地面，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废弃的剑柄，断成半截的剑刃，腐蚀的枪头。”
除了满地的垃圾，潘烨并没有什么收获。
校场遗留的东西很少，空旷一片，角落倒了一座缺胳膊少腿的兵器架。
粗略走了一圈这处庭院，包括厨房，茅房，杂物间，客厅，客房，院子里每一座房屋潘烨都进去转了转，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就先这样吧，如果真有什么邪祟之物，汤圆这小家伙应该能第一时间发现。”
若论在邪恶探查方面，潘烨自认以自己八品武者的感知，还是有些不如天赋异禀的汤圆。
兽类天生敏锐的直觉，是人类不可比拟的。
离开宅院，潘烨径直走向外头的坊市，现在屋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陈旧的木床，他准备先购置点被褥和简单的家具，乘在天黑前把卧室打扫出来。
其他的地方，再慢慢打扫。
没走多少距离，闹市的吵闹喧嚣就扑面而来，此时离元宵节还有几日，正值正月，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卖日常用品的地方很好找，走了数十米，就看到一处卖床单被褥等日用品的商铺。
这家商铺的面积挺大，有卖床单、被褥、瓷枕，旁边一个小门后还依稀穿出“崩崩崩”弹棉花的声响。
“前世没有逛过床上用品商店，反而是在这里第一次逛这类商店。”
潘烨对床上用品的选择没什么经验，随便找了几床稍微贵一些，摸上去面料厚实的被褥，也不讲价，便叫店里的小厮包装好。
等着小厮打包的功夫，他站在柜台前，周围顾客的谈论声不自觉传入耳内。
“客官，咱们万宝商会出品的面料绝对是榕州城中首屈一指的，这是上号的绸缎，您摸摸。”
“夫君，你年底发了赏银，别整天外出喝酒，今年天气反常，天是越来越冷了，多花点钱买床厚实的被褥给三娃儿盖上吧。”
……
“客官您的被子包好了。”
潘烨买了一套床上三件套，和两套毛毯，分别是被褥，床单，棉枕。
榕州地区人民经常睡的枕头分为瓷枕，鹅绒枕和荞麦枕。
除了鹅绒枕，其他都枕不惯。
“没想到此处是万宝商会的产业。”
潘烨若有所思，忽然想到那位一脸病容的芸小姐，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呢。
不知道自己那两本小说卖的如何，也许攒了一大笔钱在林依小姐那。
说来稀奇，这还是潘烨穿越以来第一次有闲心在坊市内闲逛才买日用品，除了床上用品，他还去隔壁店铺买了脸盆，面巾。
想买拖把，但是逛了好几家店，都没有类似于拖把的事物出售，这个世界的人们还都是拿废弃不用的抹布拖地。
采买的东西数量众多，一直到天色已经渐渐阴暗下来，潘烨背上背着几床硕大的被褥，手里拎着扫帚，脸盆，毛巾等日用品。
就连汤圆也被他赶下来，背上绑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里头装着皂荚粉，牙粉，猪毛牙刷等洗漱用品。
第八十三章 奇怪的感觉
一人一猫背着大包小包回到院子，潘烨在水井旁装了满满一大木桶井水，提到二楼卧室内。
“真得亏我是武者，换做一般人还清理卫生还真挺困难。”
看着落满灰尘的卧室，潘烨忽然想念起祖唯。
有这位老兄在还用得着如此麻烦，一个符箓丢出来就能把屋内灰尘清理干净。
要是祖唯知道潘烨思念他是因为生活更方便，不知会作何感想……
下午采买用品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疲惫，浸湿床褥店赠送的废布，拧干水分，潘烨认真清理起卧室的卫生。
先用扫帚把比较明显的灰尘杂物清扫干净，再用湿抹布用力擦一遍。
擦干净拔步床，地面和窗台。
房梁上犄角旮旯上的灰尘潘烨无力清扫，只能用一根长竹竿绑上抹布，做一个简易的拖把，先大概扫干净角落结的蛛网和灰尘。
然后潘烨无情地指使童工汤圆。
只见汤圆嘴里叼着一块小小的抹布，四只小爪子抱在潘烨支起的竹竿上，借助竹竿的高度轻盈跃上房梁，将嘴里的小抹布丢在房梁上，用爪子细细擦拭。
房梁擦完，潘烨支着竹竿，汤圆爬在竹竿顶端，后腿双腿交叉稳住身子，一只前爪牢牢抱住竹竿，另一只爪子仔细擦拭着无法着地的天花板。
“哎，汤圆，那边也擦擦。”
“喵……”
汤圆像个听话的乖宝宝，潘烨指哪儿就擦哪。
很快，在一人一猫的努力下，原本脏兮兮的房顶被汤圆擦拭一新，它白绒绒的的毛发蒙上一层灰蒙蒙灰尘。
“咕~”
“汤圆你肚子饿了吗？”
“喵喵！”
汤圆浑身脏兮兮的，它轻轻一甩，全身灰尘顿时被洒落在地，又重新变回一只雪白的小猫咪。
这个技巧潘烨还是第一次见它施展，看来多日以来汤圆的修炼也颇有进展。
等卧室里里外外清扫擦拭一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汤圆一双大眼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荧光。
潘烨点起油灯，亮度不高的油灯勉强照亮卧室范围。
卧室窗户上的窗纸已经全部损坏，空洞洞四面透风，但天色已晚，只能等明日再糊一层窗户纸。
站在窗边，俯视前院，清凉的夜风，伴随着井水浸湿木头，院子里植物腐朽的复杂气味传入潘烨鼻端。
今天乌云很多，遮盖住了月光，潘烨的视力比一般人好很多，纵使天色完全黑暗，虽然说不上拥有夜视能力，但也能勉强看清院子里各种物体的大致模样。
静，太安静了。
明明不远处就是闹市区，现在天色刚刚完全暗下来，隔壁闹市应当还是很热闹，但身处庭院却丝毫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风吹动枝叶莎莎的响声。
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身处安静黑暗的环境，潘烨脑子里忽然回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觉得倒塌的树枝，枯萎的灌木下，都藏匿着一个偷偷窥探他的人影。
未知带来的恐惧感牢牢烙印在人类的基因上，纵使他现在已经是八品武者，不惧一般魂体，但微弱恐惧感仍萦绕在他的心头。
潘烨睁大双眼，似乎看到水井上方飘荡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角落的榕树下盘坐着这座宅院前任主人，瞪着双眼，吐着舌头，直直地看着他，哪里都透露出阴森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已经能确定，这处宅院是真的有问题。
以武者的直接告诉他，隐隐有种危险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但这种危险等级就像走在泥泞湿滑的道路上担心滑到，小时候学习单车害怕摔倒的感觉，有一定危险，但并非致命。
而且这股感觉好像只针对他自己，坐在一旁抱着小鱼干吃得正欢的汤圆没有任何反应。
“奇怪的感觉……”
“汤圆，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偷偷窥视你？”
“喵？”
汤圆歪着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哦，就是偷偷看你。”
小家伙很聪明，并且随着它从余姑娘那获得机缘，这些时日以来是越来越聪明。
潘烨估计以汤圆现在的智商差不多能跟几岁的小朋友媲美，人类的日常对话听懂没问题，说到一些复杂的词汇还是有些不太懂。
余姑娘还告诉他，汤圆是一只小母猫，等它以后越来越聪明了，就像一个小姑娘长大，身为老父亲的潘烨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女儿”过于亲昵。
再过几年，潘烨估计都要给他报一个私塾上学。
汤圆抱着小鱼干思索了一会儿，朝四周嗅嗅，又跃上窗台看向庭院内。
湛蓝的大眼当中泛起两道微弱的蓝光。
“嗷呜~”
它朝院内示威性地吼了一嗓子，又朝潘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难道这种感觉只针对人类？”
潘烨搞不明白躲在暗中的东西到底是魂体，还是妖物，先暗中做好准备，静静等待猎物的上钩。
他的怀里还有许多张从祖唯那得来的符箓，预防性地贴了几张镇宅，驱邪符在窗户房门上。
先前在宁州二次强化淬骨膏，把念珠内的能量全部用光，后来又潮汐门待了月余时间，念珠缓慢吸收灵气，目前念珠只剩一颗能量的盈余。
“以我现在八品劲力的威力，应当不弱于一次强化的驱邪符，先把能量留着吧，等遇到突发情况再用。”
潘烨一边走下楼，一边做出打算。
经过先前勘察庭院，他认为最可疑的三处地方，分别是，水井、四颗榕树、破损的铜镜。
出门前，他刻意把床头的铜镜放在怀里，又点着蜡烛去水井旁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任何异样。
将点燃的蜡烛放在井口旁，把四周弄成不通风的样子，潘烨便转身外出寻找吃食。
刚踏出庭院大门，俗世间各种各样的喧嚣声重新回归耳畔。
远方隐隐传来的唱戏声，酒楼内食客斗酒的嬉笑声，狗吠声，纷纷传入耳内。
“真是绝了，隔音效果比录音室还好。”
潘烨深吸一口气，来到一处特色酒楼内，点了满满一大桌酒菜，坐在椅子上拿出铜镜。
第八十四章 夜晚
铜镜依旧是那副斑驳老旧的模样，与在卧室里没有任何不同。
为什么拿出铜镜？
潘烨打算做一个试验，将铜镜放置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埋入地下，再回到院子里看看是否依旧如常。
吃过晚饭，在距离宅院不远处，但隔了几个建筑外，找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泥地，这里行人稀少，不用担心出现意外状况殃及无辜。
潘烨赤手空拳掏了一个一米有余的坑，把铜镜放入其中，填上泥土，做好记号，返回院子中。
他走进院子第一件事，便是将目光投向角落水井边上燃烧的蜡烛。
蜡烛仍旧点燃着，只是烧了小半截，潘烨走到近前，拿起蜡烛轻轻转动一圈，仔细观摩。
“这是？！”
潘烨眼睛微微睁大。
在转动半圈时，只见纯白色的蜡身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凹印。
他出门之前特意查看过蜡柱的情况，是一根完好无损的蜡烛，没有任何损坏。
此刻回来，虽然烛火没有熄灭，但烛身身上出现的痕迹，无疑说明了，这里存在第三者。
一股寒风拂过潘烨背部，让他不由得浑身一冷。
但是，怀中的驱邪符并没有自动燃烧。
没有停留，转身上楼，回到卧室。
卧室内，贴的几张镇宅符完好无损。
床头的驱邪符没有任何被揭下的痕迹。
铜镜也没有出现在床头。
床顶密密麻麻正在做着不可描述之事的雕刻人物，好像都露出诡异的表情。
……
半夜，潘烨躺在床上，陷入潜意识睡眠。
“哒哒……”
“什么声音？！”
原本睡得就浅的潘烨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环顾四周。
右侧窗台处，一扇四面漏风的窗户被夜风刮开，撞击在窗框上发出砰砰声响。
起身将窗户关好，确认不会再被风吹开，潘烨重新回到床上躺下，闭目养神。
睡是睡不着了，只有假装入睡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情况发生。
“汤圆这家伙，倒是睡得深沉。”
反观汤圆，睡得十分香甜，这种情况并没有引起它的警觉。
“咔咔……”
没过多久，房间内又响起奇怪的声响。
“好像是窗户撬动的声音。”
潘烨躺在床上没有立即起身查看，而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偷偷观察周围的情况，他翻身，透过拔步床的缝隙，看向左侧窗台处。
昏暗的环境中，先前关的很紧实的窗户被不知名的力量轻轻撬动，窗身发出轻微的形变。
讽刺的是，窗户正中贴的一张镇宅符没有任何反应。
“咯吱吱……”
窗身晃动的幅度愈来愈大，窗体摩擦发出的咯吱声格外刺耳。
“哒哒哒。”
一道道极其轻微的脚踩木地板声忽然在楼下响起，就像偷偷潜入别人住宅的小偷，步子很轻，但以潘烨的听觉，听得一清二楚。
潘烨顿时紧绷起身体，伸手摸向一旁的银尘枪，保持安静。
脚步声忽停忽现，听声音，好像一位被烦心事困扰的人，在楼下客厅中左右踱步，没有丝毫要上楼的迹象。
“咕噜，咕噜……”
睡在潘烨头边的汤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身体像一个小马达，稳稳作响。
潘烨没有打搅它，静静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整个院子里愈加嘈杂起来。
“砰砰砰。”
院子的大门响起一声声细微的敲门声。
楼下的“人”不断迈动的步伐停了下来，一道不明意义的呓语传入潘烨耳畔。
试图分辨清楚呓语中讲了些什么。
他仔细聆听，呓语声一直没有停顿，像是没有意义的咕哝声，有一两个似曾相识的音调，但仔细分辨下来，却又听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无用繁杂的声音不停涌入潘烨脑海，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浆糊。
呓语伴随着脚步声从大厅内走出，踩在前院的石板道上，看样子似乎是要去开门接客。
潘烨吞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下床使出轻功技巧，悄悄摸到窗台旁，透过窗户缝隙，看向院子里。
没有月光，光线很暗。
依稀可以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缓缓向院子大门处移动，潘烨听声辨位，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结果，空无一物。
眼前是荒芜的花园，耳边却不断传来缓慢坚定的脚步声。
潘烨忽然想到数日前，在连源县那晚，看到的诡戏。
也是空无一物的衣物，乐器被不知名的力量催动。
“为何有的魂体我看得见，有的魂体却看不见呢……”
这个问题他当时就想问祖唯，但被祖唯和温候交谈声转移了注意，忘记了这一茬。
“吧唧~”
潘烨感觉到光着的脚背被一个温热Q弹的物体碰了一下，吓得他下意识猛地一缩脚，低头看去。
汤圆这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伸出一根小爪子拍在他的脚背上。
“……”
微微松了口气，汤圆顺着脚背一骨碌爬到潘烨肩头，同样偷偷望向楼下。
它的双眸再一次散发出细微的蓝色光芒，耳朵不自主抖动起来。
前院不大，纵使“那人”走得再慢，这么点距离也该走完了。
先前院外的敲门声敲了几声，便停止。
汤圆轻轻拍打潘烨的肩头，伸出一只爪子指向院门口，然后比了一个人形。
潘烨会意，看来它看得见那人。
“啪啪啪”
不同于踩在花园地上的声音响起。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空空无也的大门处，在不明力量的作用下，裂开一条小缝隙。
缝隙的宽度大概只能容纳汤圆这种小猫咪进入，从门外，进来一物。
是那铜镜。
铜镜静静悬浮在半空中，顺着缝隙飘到院子里。
汤圆又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摇摇头，看样子是没有从铜镜那边看到人影。
从半柱香前到现在，连绵不断的呓语声就一直没有停过。
然而铜镜进门后，两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好像在进行交谈，无序的呓语声突然变大，像是爆发了一场争吵，吵得潘烨脑瓜子稳稳作响。
汤圆的耳朵高频率抖动，像是在仔细分别呓语中的信息。
第八十五章 铜镜
一“人”一镜争吵了十几息，呓语声渐渐低沉下来。
汤圆：“喵喵呜呜喵！”
小家伙伸出左爪，指了指铜镜，努力将小爪子攥成一个拳头。
伸出右爪，又指了指门后空无一物的空地，再次将右爪攥紧。
然后左右爪砰砰砰撞了几次，紧接着摊开爪子，露出粉红色的肉垫，两爪轻轻揉搓。
潘烨回想方才忽大忽小的音量，联合汤圆的比划，作出猜想：“你是说，他们两个先是吵起来了，然后又和好了？”
“喵！”
汤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头雾水的潘烨还欲提问，就见院子里又发生了新情况。
那位看不见的人影踩着轻微的脚步，走入花园，率先返回大厅内，在厅里左右踱步，嘀嘀咕咕念叨不停。
铜镜没有选择走正门，晃晃悠悠而是飘起朝潘烨二楼飘荡过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铜镜，潘烨屏息凝神，手中左手已经悄悄扣着一张驱邪符，右手紧握银尘枪。
就等它来到窗台上将其拿下。
十米。
五米。
一米。
近在咫尺，几乎伸手可及。
吱呀。
潘烨猛然打开窗户。
如此近的距离，漂浮过来的铜镜才发现潘烨的存在，非常人性化地向上跃起一小节，好像人被吓到的模样，镜面调转，背朝潘烨飞速逃跑。
“？？？”
原本做好战斗准备的潘烨登时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将手中强化过的驱邪符轻轻一掷。
驱邪符嗖的一下，精准落到铜镜上。
想象中金光四溢的场景没有出现，就见黄色的驱邪符仿佛没有找到目标一般，在接触铜镜后，竟然直挺挺地向下滑落，掉落在破败的庭院内。
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好在铜镜晃晃悠悠，飘得不算快，潘烨当即抄起身后的烂板凳，再次朝逃跑中的铜镜掷去。
“啪叽。”
板凳带着风声，将铜镜狠狠砸落，掉在荒草丛中。
潘烨扶着窗台，从二楼翻身跃下，轻盈落在草地上。
汤圆像一只灵敏的猎犬，紧随其后跃下，耸动着小鼻头窜入荒草堆中，抓起铜镜。
“喵！”
铜镜在汤圆爪子里不停晃动，被不耐烦的汤圆重重一拍，安静下来，汤圆昂着脑袋瓜，邀功似的递出铜镜。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潘烨翻转着手里的铜镜，这家伙又一次进入装死状态，任凭他怎么呼唤，就是没有什么反应。
奇怪的是，身后大厅内的“人”好像没有察觉前院里的动静，依旧在不知疲惫地发出呓语。
既然没有发生异常，潘烨将注意重新转回铜镜上。
之前尝试性地往铜镜内导入劲力，但劲力恍若石沉大海，没有产生任何浪花。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抓起银尘枪，在劲力的作用下，枪尖冒出一抹猩红色光焰，好像焊接喷枪，作势要把铜镜切割熔解。
在生死威胁下，铜镜果然不再装死，在潘烨手心疯狂抖动，他松开铜镜，任其悬浮在半空，说道：“你要是能听得懂我说话，就上下摇晃一下。”
没有任何动静。
“听不懂我说话，麻烦了……”
铜镜不明所以，重新飞回到潘烨掌心，在掌心中乖巧地轻轻摩挲。
正当潘烨一头雾水之时，一阵奇怪的呓语传入他的脑海。
啪嗒。
尝试性将铜镜丢在地上，呓语声消失。
拿起铜镜，脑子里又响起呓语，这次听语速好像有些气急败坏。
“听是能听到，可是我听不懂啊。”
潘烨皱起眉头，脑子里嗡嗡嗡作响，就像几千只鸭子在耳边同时喊叫，没办法，只能转头看向抬头盯着他的汤圆，说道，
“你来帮我听听这家伙在说什么，然后问问客厅里的东西和它是什么关系。”
他本来还想问更多信息，考虑到汤圆会表达不清楚，只先说了些简单的问题。
“喵？”
汤圆人立而起，抓着铜镜放在自己的耳朵旁。
“喵，喵喵！喵……”
只见这小家伙，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看模样是真的在认真和里面的生物交谈。
“跨物种交谈也太难了。”
潘烨有种扶额的冲动，看来是时候教汤圆看书写字了。
一猫一镜认真交流了一盏茶时间，汤圆才放下铜镜，对潘烨说道：“喵#@……”
“停停停，我问你答。”
“你先说，它是妖，还是魂？还是其他？是妖伸左爪，是魂伸右爪，其他不伸爪。”
汤圆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小爪子，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伸出右爪。
“是魂魄？”
点头。
“是魂魄，驱邪符不起作用可能是因为它没有被阴邪怨气浸染魂魄，但为何镇宅符都不起作用？”
镇宅符可以隔绝一切魂体，不起作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魂体的境界非常高。
这显然不可能，要是境界高超，还用逃跑么。
“所以是铜镜本身产生了这种效果？”
“喵。”
汤圆再次点头。
“它是这间宅院前几任的主人吗？”
摇头。
“它与客厅里的那人是什么关系？”
汤圆比划着爪子，潘烨一时间没看懂它想表达的意思。
“这一就是我和祖唯的关系，这二就是我和芸小姐的关系……”
潘烨列举了几个他和汤圆都认识的人，用木枝在地上划了从一到五五个数，对应五种人际关系，让汤圆往上踩。
“敌对？”
看着汤圆直直站到五号位置上，潘烨皱起了眉头。
“这院子里的情况还真复杂，它们两个居然还是敌对关系？”
“你再问问它，这处宅院前几任主人是他杀的吗？”
汤圆摇头。
“是屋子里那人杀的吗？”
点头。
“铜镜来历神秘，它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只有等祖唯回来再辨明真假了。”
潘烨没有完全相信铜镜的话，继续问道，
“那他为什么不攻击我?”
汤圆抓起小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一个小方框，中心画了一个简易的小人。
它指了指潘烨，又指了指方框内，疯狂摇头。
“你是说，我不踏入客厅里，就没有事是吗？”
点头。
“我打得过他吗？若是我打不过它，二爷能打得过它吗？”
疯狂摇头。
“！！”
第八十六章 英灵
“这家伙这么厉害的么……”
“院子的前几任主人，也是发现楼下不平常的动静，下楼查看的时候遇害的么，还好我没好奇心发作，下楼查看动静……”
“不对，这么说来，井口旁边那根蜡烛的痕迹是谁按出来的。”
潘烨眉头一皱，发现盲点，抬起头环顾四周。
黑漆漆的庭院里，看不出任何活物的痕迹。
“汤圆，问问铜镜，除了它们俩之外，这地方还有其他别的东西存在吗？”
交流中……
“喵喵喵！”
汤圆点头，用爪子指了指不远处水井，然后朝那边跑去
“！!”
本以为这处地方的东西只是一些小小的冤魂在此害人，自己随手就可以处理，没想到情况如此复杂。
捡起驱邪符，跟着汤圆来到水井旁的一处泥土地面。
汤圆用双爪刨地，示意这里有问题。
潘烨见状，立即用手掌挖出一个半米有余的浅坑，露出里头一个白骨头颅。
头骨温润如玉，在漆黑的环境中散发着极其细微的荧光，一看就极为不凡。
正当他要伸手拿起头颅时，铜镜唰的一下飞到潘烨手前，疯狂颤抖。
“喵！”
汤圆摇摇头，阻止潘烨拿起头颅。
潘烨见状，立即停下动作。
铜镜飞到头骨面前，用手柄轻轻敲打了一下它。
哗。
院中好似挂起了一阵带着阴冷气息的微风。
莹白的头骨一阵闪耀，从里头钻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总算是能看清了。”
潘烨看着漂浮在眼前，好似随时会消散的人影。
它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空洞呆滞的双眼无意识地看着远方，从衣服的穿着款式来看，应当只是这百年之内的款式，年代不算太早。
“你好，听得见我说话吗？”
魂魄无动于衷，倒是潘烨怀中祖唯出品的镇宅符瞬间燃烧殆尽，它这才有了反应。
它将双眼转向潘烨，喃喃自语：“怪我，怪我！只因一念之差……”
“你好。”
“怪我，怪我……”
潘烨重复问了几个不同的问题，然而魂魄只会重复说一句话。
“……”
他看了眼汤圆，问道：“这三位应该就是院子里的所有存在了吧？”
汤圆转头询问铜镜，它与铜镜交流的方式很奇特，从腹腔内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响声，就跟猫咪舒服了发出小马达的声音类似。
交流完毕，汤圆点点头。
“它又是什么身份？”
汤圆又用爪子扯着潘烨的裤腿，带他回到先前用树枝画人物关系的地方，踩到象征着朋友那栏上。
“铜镜和这位是朋友……”
“这么说来，铜镜和它的共同敌人就是客厅里的生物。”
经过一番困难的交流，潘烨大致上明白了这几个东西之间的关系。
他大胆猜测，铜镜和魂魄是为了镇压客厅里那位存在，但是又有一个疑点，为什么铜镜可以让客厅里那位走出来呢？
算了，这种问题问汤圆以它的肢体动作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今天先暂时撤退吧，等祖唯来了再进来查探。
“晕菜，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有校场的院子，还净出这些幺蛾子。”
睡是不可能在这儿睡了，一院子的奇异生物，就算他心再大，在这里也睡不下去了。
潘烨在院子附近找了一个客栈，花了更多的双倍价钱入住，暂时睡下。
……
翌日，正在一处酒楼埋头大吃的潘烨，忽有所感，抬起头。
一青一蓝，两道身影静静站在桌子旁。
“祖兄，咦，温兄也来了，快入座，吃了没有？”
潘烨身上带着祖唯给的特殊符箓，只要在一定范围内，祖唯就能用道术感应出他的位置，所以只要在榕州城内，不管他走到哪，祖唯都能找到他的踪迹。
卸去戏妆的温候看上去是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抿着嘴唇，他的相貌只能说耐看，还达不到英俊的程度。
“还没呢。”
重新叫回小二又添了一桌子饭菜，潘烨问道：“不是说要在连源县多呆几日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连源县到榕州距离不长，只要一日功夫，也就是说祖唯只比他多呆了一日。
“连源县就那么大点地方，然后又跟着温候的戏班在附近逛了逛，闲着没事就来榕州了。”
“温兄走了，戏班怎么办?”
温候解释道：“戏班子有我爹看着，跟着祖唯出来见见世面。”
聊了一会儿，潘烨一五一十，将昨日所见所闻道出，问出了自己憋在心底已久，为什么看不到魂魄的问题。
祖唯听后，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魂体与魂体也是不同的，三魂七魄俱全，境界低下的魂体，你不用特殊手段就能看清，若是有的魂体丢失了三魂七魄，并且自身修行境界不低，就会出现你先前说的那种情况。”
“打个比方，我们在小山村遇到的周氏夫妇都是普通的魂体，以你入品武者的实力自然能看得见，而诡戏那晚你看不见，纯粹是由于与温候对戏的那位。”
“那位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相当于修者七品的程度，可以大范围屏蔽感知，幸好它魂魄不全，只靠执念存活，在温候的帮助下满足自身执念。”
“你在庭院碰到的那几位，应当也属于这种情况，魂体不全，修为甚高，有一定修为的魂修，魂魄间有它们独特的交流方式。”
潘烨会意：“那种像苍蝇叫一样的呓语声？”
“对，这种呓语，专属于九品以上魂体的‘语言’，若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听见，长年累月之下，会直接丧失理智，沦为只凭本能行事的怪物。”
“听你的描述，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你这小子还真是一个事比跟着你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祖唯调笑道。
坐在一旁的温候听到潘烨的描述，脸上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有什么办法让我也听得懂魂体之间的交流呢？”
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听得懂呓语，潘烨就感觉有点挫败。
“这事嘛有点麻烦，据我所知，武者要到七品以上掌握了特殊观想法才能拥有和魂体沟通的本事。”
第八十七章 再探
七品么……
“居然要七品，连汤圆都会，我还以为很容易呢。”
“嗷呜！”
汤圆骄傲地昂起小脑袋瓜。
“灵兽的天赋千奇百怪，汤圆有这本事也很正常。”
祖唯轻轻摸了摸汤圆的脑袋瓜。
“咦，祖兄你能跟魂体沟通，汤圆也会，那不是相当于你们俩是能无障碍沟通呢？”
潘烨眼睛一亮。
“噢？！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祖唯转头看向汤圆，随即从腹腔中发出犹如蜂鸣般的嗡嗡声。
潘烨一听，感觉有点像昨晚铜镜发出的声音，但又有点不同。
“喵？”
汤圆也附和着发出类似的嗡嗡声。
等到双方互相交流了几句之后……
“？？？”
祖唯脸上渐渐露出奇怪的神色，道：“我听不懂……”
“不是吧？难道这玩意儿还有方言之分？”
“是精神频率不同。”
一直在静静听他俩交谈的温候突然开口，
“每一个掌握这种技巧的种族都有本身特殊的频率，需要对其专门研究才能交流，要说这只小猫能和铜镜交流，有很大的可能铜镜之内的魂体是一只妖魂，当然若是修炼出元神的高修，不管什么频率的精神波动都能瞬间解析。”
他补充道：“我也是从我师父的手札上看到的。”
“祖兄你也不知道？”
祖唯微微一笑：“这很正常，我自打修道以来才多少年，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这个知识就连祖唯这等“根正苗红”的道士也不知晓，看来民间传承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本来还以为祖唯来了可以解决和铜镜交流困难的问题，结果还是得靠汤圆……
“祖兄看看这是什么材质，我觉着和普通的镜子没啥区别。”
潘烨从怀中拿出铜镜，放在桌子上。
祖唯端着铜镜端详半晌，才道：“我说不准，应该是一种法器，具体如何使用，可能需要专门的口诀启动。”
他试探性地往里面输入灵气，铜镜在手里不断颤抖，握着铜镜，好像在认真分辨铜镜说了什么。
“果然，似是而非，听不懂。”
“我经常打交道的都是一些人类魂体，妖魂可以说极其稀少，因为能够沟通的妖魂，起码要达到七品以上的实力，再加上妖类修行艰难，死去的更少，我没见过也是很正常的事。”
“来，先不谈这些，先吃饭，咱们晚点再探。”
三人在这一时间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到夜里再实地考察一番。
……
下午祖唯先在客栈内做了一些准备，等夜幕全黑，到了跟昨晚差不多的时候，三人进入庭院。
冷清破败的院子，岁月斑驳的痕迹遍布每一个角落。
潘烨抬头看了眼月亮，客厅里那位只有午夜时分才出来活动，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先领着祖唯来到昨日挖出白玉头骨的地方。
他默默告了声罪过，将泥土重新挖开，露出坑里的白玉头骨。
看到坑底的白骨，祖唯轻轻咦了一声。
他没有妄动，爬在泥地上，脸部靠近头骨，仔细观摩起来。
“这是灵骨。”
“何为灵骨？”
“至少是五品以上的武者或者修道者死后骨骼自主吸取灵机，经过一定时间的沉淀，才会形成灵骨，它是一种很好的材料，上古巫族用它来沟通先祖，不管是巫族，还是我们道门，也会经常用它来布置阵法，或者当做厌胜术的震胜之物。”
祖唯继续解释道：“魇镇（厌镇、压胜）之术，是以巫族祠祭、符咒或镇物等等，来魇镇要取胜的对象。种类多种多样。比如咒诅于神魂，在纸上画小人或用桐木刻小人，写上要诅咒的人的生辰八字，刺心钉眼系手缚足，诅咒所怨者，被诅咒者即有灾难。这是最常见的厌胜术。前朝的“巫蛊之祸”，高宗废王皇后，都是因为被人诬告使用桐木偶人来施行厌胜诅咒之术。
厌胜术也可以来驱逐邪魂。比如“泰山石敢当”、桃符、桃木剑这些就是厌胜物。民间给小孩佩戴厌胜钱（压胜钱）来辟邪。新娘出嫁，娘家会在陪嫁衣物箱子的底下放一对做着不可描述秘之事的瓷人，也是厌胜之物。怕火的地方比如酒坊往往用不可描述图来当镇邪的厌胜物。用黑狗血、女人经血等物驱逐魂神也是厌胜。注①
上到世家大族、高官贵胄、修行世家，下至平民百姓的宅邸很多都会用到厌胜术。
此物埋葬在此地，应当也是为了镇压客厅中那物，千万不可妄动，否则咱们小命不保。”
说道此处，他脸色一变：“难怪这处宅院的前几任主人都离奇死亡，原来是这铜镜不知被谁动过，让厌胜术有了一丝破绽。”
看到潘烨奇怪的神色，他笑道：“不是因为你，在你之前这个铜镜应该就被人动过了，这铜镜放在床头，一般人是看不到它的，有可能是几位被害人中有一位身上有一些天赋，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好奇之下搬动铜镜，才产生这种后果。”
听完祖唯解释，潘烨又一次大开眼界，扩展了自己的知识储备，他又让汤圆叫铜镜把那位中年人的魂体召唤出来。
铜镜再一次飞到头骨头上，一阵敲打，透明模糊的魂影倏然出现。
口中仍旧喃喃说着那一句：“怪我，怪我……”
祖唯看了一眼，就说道：“死前执念所化的英灵。”
他从怀中拿出一符文繁复的黄纸符，轻轻甩出。
符纸飞到空中，无风自燃，化为一道氤氲青气，萦绕在魂体周围。
平地忽然挂起一阵阴风，无尽的虚空深处不断用喃喃自语声传出。
片刻后。
却见漂浮在半空中的铜镜忽然散发出幽幽碧芒，一道绿色光点从镜面迅速飞出，没入魂体。
英灵无神的双目当中，顿时有了神采，就连魂体，也略微凝实了一些。
短暂恢复神智的英灵，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过了数个呼吸，它将目光落向悬浮在半空的铜镜以及潘烨三人，问道：“尔等何人？”
第八十八章 绘符
“我们是这处宅院的新租客，无意发现此间奇怪之处，打扰到阁下，还望见谅。”
潘烨抱拳行礼，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等人的身份和租到这里，遇见诡异事件的经过。
“从厌胜破了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在下也不知道，刚到此处就撞见这种事情，对了，这间屋子的前几任主人都离奇去世了，第一位到现在可能已经有数年了吧。”
潘烨回想起牙行小厮说的话，如实回答。
英灵静静听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老怪物都喜欢叹息，记得上次祖唯的师祖刚出现的时候也是一声叹息。
潘烨心中嘀咕道，当即道出昨晚晚在院子中看见的情形，也说明了铜镜可以和邪魂沟通的经过。
“真有此事？”
“槐儿，你来说。”
英灵伸手一招，接过铜镜。
“嗯……嗯……我明白了。”
两者一阵交流，它解释道：“邪魂活动的范围已经越来越大了，槐儿与它达成了协议，短期内不许它踏出庭院，代价是不能阻挡它恢复实力。”
“这就麻烦了，时间有些晚，现在补全缺漏已经来不及，按理来说，它的法力已经恢复不少。”
英灵皱着眉头。
“自我介绍一下，吾名听南，云山宗弟子，五十年前和槐儿外出游历之时，碰见一邪道修士在大肆屠杀普通人，摄取生魂。我和槐儿以二敌一，也只能讲讲与其达成平手，一路追逐，来到此处，双方打得两败俱伤，因我非修道之士，不懂封印之法，只能献出多年苦修的一身武者精血，动用门中厌胜之术将其封印至此，此人修为很高，一身修为几欲达到五品巅峰。”
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居然不是修道者，而是五品武者。
第一次见品级如此高的武者，潘烨心中还是有些小激动，要是这位高人能传下个什么武术秘籍……
直到祖唯出声打断他的臆想：
“它现在的实力能达到多强。”
英魂思索了一下，不确定道：“大约六品。”
“请问您现在恢复了多少实力？”
“大约只有七品的实力，还是多亏了你的符箓。”
听南低头看了眼祖唯。
“祖兄，凭我们几个，有啥办法能和邪魂斗一斗？”
“让我想想……”
周围气氛陷入安静，就听身后的客厅内，准时传出哒哒哒的脚步声，潘烨心中一紧。
“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侧耳倾听。
祖唯和温候是第一次撞见，紧张中带着好奇。
纷乱脚步声就像烦躁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祖唯摸着下巴，看了看潘烨，又看了看漂浮在半空的听南，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将潘烨拉到一旁，低声道：“我想到个法子，我等会儿会绘制一张特殊的‘附身符’，让听南的魂体附身到你身上，以它生前五品武者的魂体，再加上你八品武者的肉体，应该能成功消灭邪魂，要不要试试？”
“如果你不同意，就只能去找外援，有很大可能事情会闹大，这样咱们就被动了。”
潘烨有些踌躇，毫无疑问，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唯一的顾忌就是与这英灵不熟悉，担心它使出什么手脚，不过他相信祖唯，当即牙齿一咬，道：“干了。”
两人重新回到听南身前，祖唯道：
“听南阁下，我门中有一个法门，可以帮助你附体到我这位朋友身上，他是八品武者，可以承受你的武道意志，你看怎么样？”
听南并未答话，而是伸出一根模糊的手指点在潘烨眉心。
冰冷刺骨的寒流激的他浑身一个激灵。
它收回手指，点了点头：“可。”
“你们为我护法，此符法我也是第一次绘制，失败率很高。”
却见祖唯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的蓝色符纸和一杆毛笔、一方砚台。
毛笔笔尖成淡淡的橘黄色。
燃起一张黄色符纸，化为一道氤氲黄色光团悬浮于半空，照亮周围数丈范围。
“对了还有一个东西。”
祖唯朝潘烨说道，
“我需要你的鲜血，用来绘符。”
“好！”
潘烨稍一犹豫，便立刻答应下来，提起银沉枪，用枪尖在手腕处轻轻一划。
犹豫的原因无他，就是有些克服不了心理因素。
血液顺着伤口处细密的血线滴答流向砚台。
为了防止伤口愈合，每隔几秒钟潘烨都要用银沉枪将伤口重新划开一遍。
“够了。”
鲜血足足滴落了有三十个呼吸，直到砚台蓄满殷红鲜血，祖唯才让他停止献血。
祖唯盘膝坐在地面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祷告着什么。
念了有半柱香时间，他睁开双眼，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毛笔蘸满血液，在符纸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绘制着。
之前闲聊的时候祖唯说过，他这一门，造诣最深的有两术，分别为符箓之术与御剑之术。
一张符箓大体符头、符胆、符脚组成。
天下修道门派不知凡几，每家每派都有其独门符咒，按各拜其祖师，画符方式自然有所不同，而其符头的暗号也各有差异。
祖唯绘制的符头，则为一个抽象的莲花样貌，代表着它师门专属印记。
符头很快绘完，最难的则为符胆部分。
符胆是一张符箓的精华，是符的灵魂，一张符箓能否成功生效，发挥出强大的威力，取决于是否有符胆镇守其中。
绘制符胆时一般都称为请符胆，请符胆的意思就是请门中祖师爷，或者诸天神职对应的神灵显灵于这一张符箓中，为其注入灵魂，把守符胆。
在绘画符胆符文时，就见祖唯右手执笔，左手掐诀，手中印诀不断变化，口中念念有词，说着旁人听不懂的门中密令。
每画一道，便重复以上动作，一大段不知名的咒语念得又快又集，还要对符附身鞠躬膜拜。
周围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皆静静地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绘符。
丝丝缕缕白色整齐从他的头顶冒出，细密的汗珠凝结在额间。
第八十九章 六品体验卡
幽静的庭院，唯有祖唯念叨不停的咒语和客厅中不知疲倦的踱步声来回飘荡。
潘烨时不时回望客厅方向，非常担心在这关键时刻邪魂会突然发什么疯，从客厅里跑出来。
好在他担忧的情况没有发生。
这张符足足画了接近一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随着最后一点笔锋落下，整张以蓝色符纸为底的“附身符”登时发出蒙蒙猩红光芒。
“噗通。”
祖唯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擦去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苍白的脸上满是兴奋：“成了，没想到一次就成功。”
“阿烨，待会儿意识以你为主导，听南只是为你提供力量，机会难得，好好体悟啊。”
潘烨看向石桌上那枚明灭不定的符箓。
就像人在呼吸，一闪一闪。
祖唯稍稍回了口气，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拿起符箓，走到听南身旁，说道：“听南阁下，为了保持我这朋友的神魂不受损害，只能让他作为主导，你不介意吧？”
听南陷入沉默，看向潘烨，显然不怎么看好他。
“祖兄，若是以听南阁下作为主导，会有什么后果？”
“你并非修道者，若是他占据身体主导权，你的神魂会被他强大的武道意志所挤压，轻则今后再无寸进，重则变为一个傻子。”
“这……”
“不用纠结，我答应便是，小子，你根基不错，若是不敌，咱们退回再商量便是。”
听南没说的是，失败了，他的神魂力量也将大减。
“好，那就开始吧。”
祖唯原本笑嘻嘻的面容严肃下来，招呼潘烨和听南站到一起。
他把符箓递给潘烨，说道：“这枚附身符是以你血液绘制，待会儿你动用血液激活它，往听南身上投掷，口中随我一起念咒。”
潘烨接过符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心一狠，咬破舌尖，喷在符箓上。
乘此机会，他把符箓投向听南，祖唯的声音适时响起，潘烨跟着他的口令念到：“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敕！”
符箓精准贴在听南魂体上，一股阴风从听南体内扩散，吹拂地四周飞沙走石。
妖异红芒大盛，一人一魂之间，一道猩红色纽带将两人链接到一起。
“听南阁下，机不可失，请速速附身！”
听南眼中此时已经一片猩红，他轻轻点了点头，朝潘烨面颊飘来。
潘烨顿时只觉浑身上下如坠冰窟，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坚冰，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淡蓝色气体，刺骨寒意还未散去，下一刻，汹涌澎湃的力量感贯彻全身，各种莫名的体悟涌入脑海，这种体悟不是记忆，而是一个人历经千锤百炼，对各种事物产生的明悟。
脑内响起听南的声音：“给你十息体悟，十息后，进入客厅。”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内视了，腹部丹田处，凭空出现一团淡蓝色，状如星云旋转的能量体，它取代了劲力，霸道地涌入四肢百骸，一张高耸如云的冰川突兀出现在脑海。
“这是劲气和观想图？！”
潘烨静静体悟这种不同于劲力的强大力量，尝试性拿起银尘枪，向其内输入一道劲气。
“嗡。”
银沉枪尖爆发出一道蜂鸣，整杆银枪霎时被冰蓝色劲气覆盖。
不知是观想图的缘故，潘烨只觉得自己此时异常冷静，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机器。
感觉就像原本脑内混沌一片，杂念纷乱，突然豁然开朗，彻底通气，思绪转换如电，有种瞬间顿悟的快感。
十息，大致体悟了体内劲气的流动方式，脚下轻轻一踏，运转逐风轻功，瞬间消失在原地。
“真是美妙。”
周围流动的细微气流无时无刻都在帮助自己减轻重力，下一息，已经出现在客厅门口。
厅内的邪魂仿佛也知道了即将有客来临，脚步一顿，陷入沉寂。
不敢怠慢，抬脚踹开房门，跨步而入。
双瞳被蓝色占据，眼前视野陡然一变。
一个长发披肩，身材枯瘦，衣着破烂的中年男人静静站在大厅正中。
他的腹部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露出半截场子，依稀还能看到里头微微蠕动的内脏，如烟如絮的乌黑气体不断从内涌出，环绕周身。
见到潘烨，他那双呆滞中带着癫狂的双眼绽放出妖异乌光，浮现出一丝理智光泽，口中发出尖锐呓语。
这回潘烨听清了，意思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听南，又是你！死，死，死！”
邪魂尖叫一声，周身黑气大盛，化作一条条乌黑触手，向潘烨倏然袭来。
“身为邪魂的它没有弱点，也可以说全身都是弱点，只有用劲气将它的魂体一遍遍消磨殆尽，直到完全消失，才算彻底清除它。”
脑海内适时响起听南的声音。
早就暗中蓄力的潘烨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出现在邪魂背后，手中银尘枪蓝芒吞吐，枪尖喷射出一米有余的焰光，直直扎向邪魂脑袋。
“呜！”
一道犹如指甲滑动玻璃的尖锐巨响猛然炸开，震得潘烨头昏脑涨，五官渗出丝丝缕缕鲜血，手中劲气光芒明灭不定。
漆黑如墨的气体变为一条阴冷毒蛇，顺着身体死死缠绕其上，越缩越紧，黑气顺着毛孔，没入肌肤，潘烨感觉全身气血在飞速消逝。
仅仅一个照面，就落入下风。
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自动浮现高耸入云的冰山，清凉感缓解了脑补的不适，意识重新回归，全身散发出蓝色亮光，挣断束缚。
“小子，再不拿出真本事咱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潘烨深吸一口气，没有回话，回想起奔雷枪法的所有招式，心如止水。
“覆海！”
瞬息之间，银尘枪爆射出漫天寒芒，劲气纵横，化作滔天巨浪，无差别笼罩邪魂。
“轰！”
逸散出的余波将大厅之内的所有家具顷刻间化为齑粉，枪芒所过之处，涤荡邪气，一连刺破邪魂八重黑气防御，枪芒堪堪停滞在邪魂眉心之前。